第153節(jié)
她不滿極了:“不行,就算您以后教訓了江令宛也不能彌補我這次丟的顏面,我必須要在嫁妝上壓過江令宛,才能揚眉吐氣,一血恥辱?!?/br> “外祖母,我要您給我加嫁妝?!焙A昕ぶ鞑灰啦火?,扯著李太后的衣袖糾纏,“三百抬太少了,您再給加一百四十抬,我還要您庫房里那張琉璃床,那個二十八套象牙鬼工球。” 只有這樣才能穩(wěn)穩(wěn)壓過江令宛。 她這是獅子大開口,若是旁人,李太后早將人打出去了,可這是她最疼愛的外孫女,海陵郡主之母玉門長公主又是難產(chǎn)死的,李太后自然將她放心尖上疼。 琉璃床價值昂貴,天下只有這么一張;象牙雕的鬼工球一個套一個,大球套小球,一共套了二十八層,是稀世珍寶。 這兩樣東西,是李太后庫房里最貴重的兩個,當年小女兒汾陽長公主跟她要,她都沒舍得給。 李太后舍不得海陵郡主委屈,無奈道:“琉璃床給你,象牙鬼工球也給你,這都好說,唯有再加一百四十臺嫁妝不行?!?/br> 海陵郡主撅了嘴,正要說話,李太后打斷道:“你聽我說,不是外祖母不疼你,是宮里有規(guī)矩,公主出嫁最高規(guī)格便是三百抬嫁妝,再多就要違反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了?!?/br> “說來說去都怪沐恩侯無用,若他能給你添多多的嫁妝,你便從沐恩侯府出嫁,有多少嫁妝都可以,何至于被江令宛壓一頭?!?/br> 提起海陵郡主的親爹章駙馬,李太后就十分不滿:“所以,只能委屈你這一回了。但是外祖母不會白白讓你受委屈的,以后有機會,外祖母一定會替你主持公道,絕不會白白放過江令宛。” 李太后又是哄又是勸,并沒有打消海陵郡主添嫁妝的決心。既然外祖母幫不了她,那她就去找皇帝舅舅。天大地大,皇帝舅舅最大,只要皇帝舅舅愿意給他添嫁妝,碾壓江令宛輕而易舉。 海陵郡主滿心期待地去,本以為目的能達成,不料洪文帝正為山西爆發(fā)瘟疫、流民涌入京城的事憂心,當即就打發(fā)她出去。 海陵郡主不依,不愿意走,洪文帝就落了臉色,嚴厲呵斥她一頓,還說她要是再鬧,就打發(fā)她回章家,不許她從宮中出嫁。 李太后得知的時候,海陵郡主已經(jīng)被趕出來了,當時正遇上內閣大臣與幾位大人進宮,海陵郡主丟臉都丟到那些大臣面前去了,一路哭著跑回來見李太后。 李太后既心疼她受了委屈,又氣她莽撞無知:“我都跟你說了不行,你竟然背著我去找你舅舅,他正為國事煩憂,急得連午膳都沒怎么吃,你竟然還拿成親的事去煩擾他。這一次,都是你的錯,快別哭了,等你舅舅忙完了,去找他賠罪?!?/br> “你莫忘了,他既是你舅舅,更是皇帝!” 海陵郡主顏面盡失,不想這一回外祖母也不幫她,又羞又急,哭個不止。 等李太后走了,她才問丫鬟:“珍珠,我錯了嗎?我是堂堂皇室郡主,江令宛憑什么壓過我?我想找回場子有什么不對?外祖母不幫我,連皇帝舅舅也呵斥我。山西發(fā)生瘟疫又不是我的錯,怎么能怪我!” 她哭紅了眼,咬牙切齒道:“看看江令宛有親娘疼,親爹對她也好,婆婆舍得送私產(chǎn),我呢?我之所以會被比下去,并不是我不如江令宛,而是我身邊的人不疼我。要是我有江令宛那樣的親娘,親爹,有那樣好的婆婆,誰還能比我強!” “姨母還是我親姨母呢,這個時候都不幫我!” “我知道軒表哥盡力了,他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這是我跟他的婚禮,我多想風風光光壓過江令宛,給寧表哥爭一回氣啊,可是大家都不幫我。眼睜睜看著江令宛踩我,你說,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海陵郡主說著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正所謂有其主必有其仆,珍珠自小跟著海陵郡主,當然是站在海陵郡主這邊的。 珍珠想了一會道:“郡主,若想壓過江令宛,奴婢倒是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br> 海陵郡主忙抬起頭,紅著眼睛問:“什么辦法,你快說!” “江令宛的嫁妝太多了,想壓過她,目前看來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們可以從其他地方入手。” 珍珠說:“我宮中的姐妹說,這次瘟疫來勢洶洶,范圍極廣,整個朝廷都十分著急,皇上打算在京城公開募捐,這次募捐以個人的身份進行,還會學白云寺,排出一個善人榜,捐款最多的十人榜上有名,受到朝廷嘉獎?!?/br> “既然嫁妝比不過她,不如在這次捐款上下功夫。如果郡主上了善人榜,而江令宛沒上,你覺得到時候大家會怎么說?” 海陵郡主眼睛一亮,忘記了哭:“那還用問嗎?大家一定會說江令宛徒有那么多嫁妝銀錢,卻不愿意做好事一毛不拔。而我雖然嫁妝沒有江令宛多,但心地善良,樂善好施,積極響應朝廷號召為災民捐款。那么我的名聲一定比江令宛好?!?/br> “到時候我是京城最善良的貴女,而江令宛卻是吝嗇小氣、愛財如命、毫無同情之心的鐵公雞?!?/br> “我再散播一下她從前拿水央學社錢的事,江令宛銅臭熏天、見錢眼開的壞名聲就會人盡皆知?!?/br> “不用我開口,旁人自會替我狠狠打江令宛的臉!” 海陵郡主越想越激動,把剛才丟臉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劃過一抹暢快:“你這個主意很好,就這么辦!你立刻去打探消息,看看是怎么捐款的。就算比不過白衣笑笑生,也要力壓其他人,躋進善人榜,名列前幾位?!?/br> 珍珠卻有顧慮:“這個主意好是好,就是有一個隱患,萬一江令宛也捐了許多錢該怎么辦?” “哈哈,哈哈哈!”海陵郡主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她?會舍得捐許多錢?” “不可能,絕不可能!”海陵郡主篤定道,“你不了解江令宛,她愛財如命,吝嗇成性,她絕不會捐這么多錢的。” “不過,你提醒得對,得密切關注江令宛,不能像上次那樣一時疏忽出了差錯。” 珍珠應是,去打探消息了。 海陵郡主卻想,光捐錢超過江令宛還不夠,還得給江令宛挖了坑,狠狠坑她一回才行。 她擰眉想了一會,立刻想出一個妙計,連自己都對自己表示佩服。 這一次,她要江令宛聲名狼藉,名譽掃地! 海陵郡主這邊有動作,那邊陸明珠就知道了,要不怎么說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敵人呢。 新房被打臉后,陸明珠就知道海陵郡主要作妖,她一直緊緊盯著海陵郡主。 珍珠開始關注募捐的事,她立馬就想明白了,立刻跑來告訴江令宛:“這個海陵,必然是想在募捐的時候占個好名次,然后再嘲諷你?!?/br> 陸明珠道:“你可千萬不能被她壓下去呀。” “我是誰?最漂亮的宛卿,最厲害的小仙女,我們什么時候被她比下去過?”江令宛目光流轉,大言不慚道,“你且等著吧,她絕無超過我的可能?!?/br> 陸明珠豎起大拇指,呵呵笑:“我就喜歡你這臭不要臉的模樣,說說吧,你打算捐多少銀子?” 江令宛伸手,比了個一。 “一萬兩?”陸明珠驚詫,“這怕是遠遠不夠上善人榜的吧?” 江令宛燦然一笑:“不,是一千兩?!?/br> 那怎么可能? 一千兩夠干什么的呀! 陸明珠不信,推她:“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你到底要捐多少,這樣我心里有底?!?/br> “我江令宛的的確確要捐一千兩?!苯钔鹪掍h一轉,笑道,“但是我,白衣笑笑生準備捐二十萬兩。” 陸明珠瞪大眼睛,張著嘴巴,呆了呆,然后像被針扎了似了“嗷嗚”一聲跳了起來: “你、你、你,你竟然是白衣笑笑生!那個連續(xù)三年,一年捐款比一年多的白衣笑笑生!” 皇家寺院白云寺,年年都會接到朝廷撥款、善心人士捐款,用來救濟貧苦百姓。許多達官貴人也以能在白云寺善人榜上有名而自豪。 只要捐上兩三萬拿到某一年的頭名,就可以吹噓自己是善人,吹噓許多年,證明自己做過好事。 所以,年年的頭名都在變。大家也知道,大部分人只是為了得到一個好名聲,所以才想得頭名,基本得了頭名之后,次年會象征性的捐一些意思一下。 因為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就不必再出銀子了。 這是心照不宣的慣例,大家都懂。 但是這種默認的慣例,竟然在三年前被打破了,那一年正是李太后生病去五臺山養(yǎng)病的第二年,汾陽長公主到白云寺給李太后祈福,說只要李太后鳳體好轉,她便捐出銀子三萬兩還愿。 三萬兩,足夠做白云寺善人榜的頭名。 大家知道,汾陽長公主是對第一名志在必得了,是為李太后祈福,也是要彰顯自己的孝心。 不料這孝心成了笑話,因為有一個名叫白衣笑笑生的人捐了五萬兩,硬生生壓了汾陽長公主一頭。 汾陽長公主氣得要死,要找白衣笑笑生尋釁生事,可惜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根本找不到這個人。 汾陽長公主就問白云寺主持,主持不愿意說。白云寺是皇家寺廟,主持是洪文帝欽點的得道高僧,他不說,汾陽長公主拿他沒轍,只能忍下了這口氣。 她想,這個白衣笑笑生既然捐這么多年得了頭名,一定是想得一個好名聲,只要他一露頭,她就好好收拾他,讓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不想等了整整一年,也沒看到白衣笑笑聲露面,此人消失了,突然出現(xiàn),突然消失,讓人反應不及。 汾陽長公主就把這件事壓下,不去想了。 到了第二年,汾陽長公主捐了五萬,自認為萬無一失了,畢竟白衣笑笑生已經(jīng)做了頭名,不會再來了。 然而這一次,汾陽長公主又被打臉了。 白衣笑笑生捐了整整十萬兩。 汾陽長公主那個氣呀,氣得要炸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白衣笑笑生在捐了錢之后,又一次銷聲匿跡。 大家暗地里嘲笑,說汾陽長公主是花錢找羞辱,錢花了,好名聲沒落著,臉還被人打腫了。這一定是汾陽長公主的仇家干的,否則誰會這么大手筆捐錢做好事不留名,非要汾陽長公主難看呢。 就連汾陽長公主就懷疑是永平侯原配夫人莫氏娘家人故意打她的臉,給莫氏出氣。 汾陽長公主開始找莫氏的麻煩,莫家也有人為官,他們沒有跟汾陽長公主對著干,而是在莫氏祭日的時候到寧家祖墳去了,浩浩蕩蕩幾百人,跪在莫氏墳前哭。那叫一個聲勢浩大,嘶聲力竭,連御史言官都驚動了,紛紛上折子彈劾汾陽長公主。 汾陽長公主毒殺莫氏一事,洪文帝心知肚明,這事皇室本就理虧,汾陽長公主不思低調收斂,竟然還主動找莫家的麻煩,讓洪文帝十分不喜,他喝令汾陽長公主向莫家賠禮道歉并禁足兩個月。 汾陽長公主丟人丟大了,徹底息了做白云寺善人榜第一名的心思。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了,沒想到第三年,白衣笑笑生又出現(xiàn)了,他又捐款了,這一次依然是十萬兩,名字被高高寫在善人榜的榜首。 這一次,大家都明白了,這個白衣笑笑生的確不是莫家人,也是故意針對汾陽長公主,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單純?yōu)榱司桡y子。 只不過汾陽長公主倒霉,所以撞了上去。 除了白云寺的主持法玄大師,無人知道這位白衣笑笑生究竟是何方高人。 京城一直流傳著白衣笑笑生的傳說,有說他是富家子弟,有說他是高門貴公子,也有人說他是某位皇子,還有人說他其實是江南巨賈,總之不一而足。 雖然大家不知他究竟是誰,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名氣,不影響大家對他的敬佩敬仰。 他是真正的做好事不留名,與那些沽名釣譽之徒不一樣,這才是真正的善人。 有人去問法玄大師,白衣笑笑生究竟是誰。 法玄大師說,白衣笑笑生是化名,是馬甲,之所以穿了馬甲捐款,就是因為他不想出風頭,不想樹大招風。 對于大家的問詢,白衣笑笑生有一句話委托法玄大師轉告眾人:扒人馬甲如殺人全家。 法玄大師希望大家不要去扒白衣笑笑生的真實身份,讓他安安靜靜地生活。因為馬甲暴露之時,或許就是白衣笑笑生消失之日。 大家一致默認了這個規(guī)定,不去猜不去問。 轉眼三年過去了,今年是第四年,所有人都再等,想看白衣笑笑生今年會捐多少。 就連陸明珠也曾對白衣笑笑生表示過仰慕,說他做好事不留名,一聽名字就知道白衣笑笑生是個風采出眾、白衣飄飄、笑容溫和的濁世翩翩佳公子。 這會子聽說江令宛就是白衣笑笑生,她可不就炸了嗎? “好你個宛姐兒,干了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陸明珠在江令宛肩膀上捶了一拳,惱道,“看我夸贊白衣笑笑生,你是不是很得意?” 江令宛含笑點頭:“是啊,是挺得意的,沒想到我這么受歡迎,連大名鼎鼎、眼高于頂、目無下塵的明珠郡主都對我芳心暗許,難道不值得得意嗎?” 陸明珠紅了臉,推了江令宛一把:“去你的,誰對你芳心暗許了,少給自己臉上貼金!” 江令宛哈哈一笑,她總算明白為什么蕭湛不告訴自己他就是水木先生了,因為有一個人仰慕你,天天在你面前說盡甜言蜜語、夸贊之詞,這種感覺真是很爽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