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他吩咐：“留心江家的舉動，特別是江家三小姐，一舉一動皆報于我知曉?！?/br>
    最后看一眼江宅，寧軒策馬而去。

    他走了，青峰的任務(wù)也完成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奉命監(jiān)視寧軒，如今終于可以跟主子交差了。

    “寧軒走之后，江家就來客人了，就是趙老大夫，好像是三小姐得罪了他，他是興師問罪來的?！?/br>
    這個趙老大夫之前還闖他們蓬島瑤臺，被黑仔追著咬，褲子都咬破了，那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被咬得捂著屁股跑，真是人間慘劇。

    “唔。”蕭湛頷首，表示知道了，讓青峰去玉泉取些水來。

    玉泉乃天下第一泉，泉水清冽爽口，因?yàn)榧兇怆s質(zhì)少，蕭湛每月五天辟谷練內(nèi)息功夫時，都會引用玉泉水。

    就是這水在玉泉山上，是皇家用水，等閑人根本不能靠近。蕭湛有權(quán)，出手又闊綽，每個月給玉泉皇家寺院捐一千兩銀子，主持和尚就笑呵呵地供水給他了。

    本來定期供水，也不用青峰去取，后來某次江令宛過來，蕭湛用玉泉水給她沏茶，她說好喝，從那以后，只要她來，蕭湛就讓青峰去打水來。

    青峰撓頭，三小姐沒說來啊。

    不過主子的話一向有道理，他只要去打水就行了。

    等他打水回來，才坐下歇了一小會，江令宛就來了，不由對主子更加佩服了。

    “五舅舅！”

    江令宛來的時候，蕭湛正在煮茶，紅泥小火爐上咕嘟咕嘟冒著泡，蕭湛一襲白衣，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坐?！?/br>
    江令宛乖乖坐下，看蕭湛沏茶。

    等他沏好，她就端了一杯喝，一點(diǎn)沒拿自己當(dāng)外人：“五舅舅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茶真香啊。”

    一邊喝一邊看他臉色。

    小姑娘咬著茶杯，眼珠子骨碌碌在他臉上打轉(zhuǎn)，像個干壞事的小老鼠。

    蕭湛早猜到她的來意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實(shí)也不算大事，就是有一件小事想找五舅舅幫忙?！苯钔鸱畔虏璞K，笑看著蕭湛，“我想去蓬島瑤臺?！?/br>
    她答應(yīng)過趙爺爺，要待他去蓬島瑤臺的，如今雙月椰又長出新的果子了，正是去島上最好的時候。

    若是她一個人去島上，倒是輕車熟路，可帶著趙爺爺，那就不行了。

    所以，得來求五舅舅。

    江令宛把原因說了，笑望蕭湛，一臉討好：“五舅舅，您也不想我食言而肥吧？”

    從前對五舅舅她或許還有防備，可經(jīng)過元宵夜，她就真的把他當(dāng)親舅舅了。

    她跟他慪氣，不理他，可五舅舅卻不跟她一般見識，一直幫她，哪怕自己惹麻煩，也要護(hù)著她。

    她的心也是rou長的，對蕭湛的防備慢慢就沒有了。

    蕭湛能感受到小姑娘的轉(zhuǎn)變，心里很滿足，聲音很寵溺：“好?！?/br>
    江令宛笑了：“五舅舅閉眼?！?/br>
    她知道蕭湛會答應(yīng)她的，所以給他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來感謝他。

    蕭湛早看到她進(jìn)門時有一只手背在伸后了，就算坐椅子上，也一直用背當(dāng)著后面的東西，他裝作不知道，聽她的話闔上眼睛。

    江令宛把禮物拿出來放桌上，見蕭湛眼睛還閉著，睫毛修長，鼻梁高挺，皎似云中月，澄若玉山雪，驚才絕艷，好看極了。

    她暗暗嘖嘖，五舅舅太好看了。

    “好了，五舅舅，可以睜開眼睛了。”

    蕭湛睜眼，見桌上放著一個小食盒，心里涌起一個不美妙的猜測。

    小姑娘卻很高興，一臉興奮地把食盒打開了：“五舅舅看，這是什么?！?/br>
    是糕點(diǎn)，是甜甜的，是五舅舅最愛吃的糕點(diǎn)。人生處處有驚喜，五舅舅，喜歡嗎？

    蕭湛呵呵笑：“真是驚喜?！?/br>
    蕭湛捏起一塊放入口中，狀似享受，哄得小姑娘滿意而去。

    江令宛回到家，就笑著對趙老大夫說：“趙爺爺，都安排好了，我們明天就去蓬島瑤臺?！?/br>
    趙老大夫斜著眼睛瞪她：“你這個壞丫頭，鬼話連篇，我才不會信你。說了一日不去看雙月椰不走，我便當(dāng)真不走。”

    上次被黑狗咬了好大一口，這回休想再糊弄他。

    他下意識去摸屁股，江令宛又自責(zé)又想笑：“那您今晚歇在客房，我們明天用過早飯就出發(fā)?！?/br>
    趙老大夫根本不相信，所以第二天早上，江令宛跟他說出門的時候，他還半信半疑呢，等坐上了船，他才激動地歡呼：“雙月椰，看，那就是雙月椰?！?/br>
    船一靠岸他就迫不及待上了島，然后聽到汪汪汪一陣狗吠，大黑狗如狼似虎一般沖過來，趙老大夫捂著屁股拔腿就跑。

    江令宛大喜，沖它招手：“黑仔，過來?！?/br>
    黑仔這回根本沒去管趙老大夫，它直奔江令宛而來，跑到她身邊，高高立起身子，用前爪抱住了她的腰，像孩子般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停哼哼，不停拿舌頭舔舐她的臉，眼神委屈巴巴，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上次答應(yīng)很快就會來看它，沒想到一別就快一年，黑仔長大了好多，卻瘦了不少，肯定想她了。

    “黑仔，乖黑仔?！?/br>
    江令宛將黑仔摟在懷里，揉它的頭，揉它的背，它情緒漸漸高漲，尾巴越豎越高，越搖越快，之前的失落很快就沒有了。

    江令宛這才松開手，讓它站好，摸了摸它的頭。

    接下來這半天，黑仔亦步亦趨跟著她，兩只眼睛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生怕她再次將它丟了。

    趙老大夫在蓬島瑤臺住下來了，蕭湛允許他住下來研究雙月椰，只是不許他亂走。

    江令宛卻是要離開的，黑仔像個小尾巴緊緊跟著，等她準(zhǔn)備上船時，它就用前爪抱她的腿，不讓她離開。

    江令宛也舍不得，但不得不走，就摸著它的頭哄它：“黑仔乖，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黑仔不信，委屈巴巴看著她，不停哼哼，控訴她說話不算話。

    江令宛哭笑不得：“對不起，上回是我騙了你，我下回不騙你了，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來了?！?/br>
    黑仔無可奈何，戀戀不舍松了她的腿，耳朵耷拉著爬在水邊，目送她上船。

    蕭湛終于明白，為什么之前黑仔一直這樣趴著看了，原來它等的不是他，而是她。

    “黑仔回去吧。”江令宛沖黑仔擺手，催它回去。

    蕭湛眼波閃了閃：“別院那邊最近不太安生，若是有只狗看家護(hù)院，應(yīng)該會好一些?！?/br>
    江令宛笑著轉(zhuǎn)頭：“是啊，我覺得黑仔就挺合適的，要不五舅舅帶它到別院去吧?！?/br>
    這樣她就能經(jīng)常見到黑仔了。

    就是不知道蕭湛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蕭湛只是笑，不回答，江令宛還以為沒戲了，等到船快開的時候，蕭湛才對黑仔招手，喊它上船。

    大黑狗撲進(jìn)了船，興奮得汪汪叫。

    江令宛摟著黑仔，心里很甜，黑仔是世上最好的狗狗，五舅舅也是世上最好的舅舅。

    第93章

    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清晨太陽升起，鳥雀歡快的歌聲一啼更比一啼響。

    “顧表哥，等等我！”

    隨著一聲嬌鶯般的呼喚，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從宅門內(nèi)跑了出來。

    少女穿著紅色繡海棠繞領(lǐng)繞袖短襖，下身一襲蝶戀花新葉綠的云緞裙，纖細(xì)的腰肢不堪一握，身段卻并不干癟，腰肢再朝上衣襟高聳，勾勒出少女的豐盈。

    她快步走出來，臉上帶著笑，明亮的雙眼像一汪泉水，嫣紅的嘴唇像新開的玫瑰，肌膚像雪一般晶瑩剔透，整個人明媚嬌艷，恰是初綻的牡丹。

    這個少女正是江令宛，兩年過去，十三歲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成十五歲的美人，比從前更美更甜更嬌艷。

    今日春闈開場，天才剛剛亮，顧金亭就出發(fā)要去貢院，正打算上車出發(fā)，沒想到她來送他。

    “怎么穿得這樣少？”他忙迎上去，眉眼含笑，聲音更是溫柔，“不是說了不讓送了嗎，怎么又來了？”

    他說著嗔怪的話，眼中的歡喜卻是遮不住的，江令宛就笑問他：“原來顧表哥不想讓我送呀？”

    “我何時說不想讓你送了？只是怕凍壞了你。”

    宛表妹來了，她的心意他都知道。

    顧金亭看她小臉紅了，鼻尖也紅了，漂亮得不像話，像多看幾眼卻舍不得她受凍：“快回去吧，外頭冷?！?/br>
    “別催啦，我把東西交給你就走。”

    江令宛笑瞇瞇的把一個籃子遞給顧金亭：“這里面是我親手做的糕點(diǎn)，底下是給你吃的，最上面兩塊大的，你進(jìn)場之前拿出來踩著踏過去，一定能步步高。”

    步步糕，步步高，是宛表妹親手做的。

    顧金亭心潮涌動，微微低了頭：“好，我聽你的?！?/br>
    到底是后來的顧尚書，容貌出眾不說，竟絲毫不見緊張神色。

    江令宛見他頭上簪著她送的那根月影梅枝簪，卻十分嶄新，就知道他平時舍不得，只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才拿出來戴，不由心中一甜。

    “好好考試，以后，會有更多的簪子，你每天輪流戴，就不用舍不得了。”

    那時候，他已經(jīng)把宛表妹娶回家了，他也要給宛表妹買很多釵，還要親手給她戴上。

    “我一定好好考試，這幾天你在家等我，別擔(dān)心?！?/br>
    江令宛甜甜地笑：“我才不擔(dān)心，今天下午我跟四嬸去京郊莊子上去，要住十天才回來?！?/br>
    “等十天后回來，我已經(jīng)考完了，我一定會考出好成績。”他催她：“快回去吧，我要走了。”

    嘴上說走，腳卻舍不得動，目送她回了宅門，他才上了馬車。

    春闈科考，他準(zhǔn)備了兩年多，早已成竹在胸。昨晚，他跟母親說了想娶宛表妹的事，母親一開始雖然不太贊成，可聽他解釋之后，也就同意了。

    如今萬事俱備，只等考完張榜，他就登門提親。

    顧金亭毫無負(fù)擔(dān)赴考，卻不知顧太太已經(jīng)把江令宛給恨上了。

    昨晚是靠前最后一晚，顧太太想著第二天考試需要精力充沛，就去催顧金亭睡覺，卻沒想到顧金亭跪了下來，跟她說，想要娶江令宛，等春闈出了結(jié)果就提親，求她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