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他來之前還想,若是她跟從前一樣不管不顧地跑過來,五舅舅長,五舅舅短地使喚他,他還真不知要不要應(yīng)她。 經(jīng)筵官也迎上去:“蕭五爺?!?/br> “無事?!笔捳渴栈匾暰€,吩咐經(jīng)筵官,“我照常巡視,你不必跟著?!?/br> 不一會,江令宛忙完了,跟宋山長一起回去,蕭湛不遠不近地送了一回,方轉(zhuǎn)身離開。 宋山長回頭看他背影,道:“蕭五爺看著清冷,內(nèi)里卻不冷,有他照顧著你,我也放心?!?/br> 江令宛也是這么想的,前世主子是她貴人,一直護著她;這一世五舅舅是她的貴人。 這兩個人她都得報答,對于主子,她要像從前一樣,替他打理內(nèi)務(wù),讓他放手做自己的事,沒有后顧之憂。 對于五舅舅,她要向他示警,讓他那天不要進宮,避開火災(zāi),一生平安順遂。 小內(nèi)侍在前面引著路,順著來時的路朝回走,又走了一段,迎頭碰上寧軒了。 “見過寧世子?!眱?nèi)侍快步上前,給他請安,江令宛跟宋山長也只能停下來等那內(nèi)侍。 冬日風(fēng)大,她走了一段路,臉微微有些紅,因為不想理會寧軒,她便低了頭,裝沒看見。 寧軒駐足。 她沒有上前來,反而退到了一邊,讓他想起昨天那封請?zhí)?,請他賞梅,而她頭上正簪了一枝。 烏鴉鴉的發(fā)絲間,嬌艷欲滴的紅梅格外顯眼,再往下,是她白皙柔嫩的臉頰,此刻涌出一抹紅色,嬌羞可人,比紅梅更嬌艷。 寧軒抿了抿唇,沖宋山長微微一點頭,走了。 進了集賢殿,登記之后,經(jīng)筵官讓他選位置:“世子,你看坐這里可好?” 幾天前,他已經(jīng)到工部掛職了,如今是有官身的人了,所以經(jīng)筵官給他推薦的是前面的位置。 寧軒目光落在最后一排,視線從右滑到左,狀似隨意地一指:“就這里吧?!?/br> …… 江令宛回到江家,竹葉就如臨大敵地來匯報,說江令媛的蕉園解禁了。江伯臣不但放了江令媛自由,還給蕉園撥了七八個下人,今天早上,江令宛前腳出門,江令媛也跟著出門了,她去了東市,買了好些衣服首飾。 江令宛擰眉,她本來想著,父親去給寧軒下帖子,必然會被寧軒打臉,到時候盛怒之下,她扇扇風(fēng),點點火,江令媛就要被攆出江家了。 她連地方都想好了,城外的庵堂,吃糠咽菜,惡衣薄食,慢慢磋磨,最適合江令媛修身養(yǎng)性了。 畢竟前世這個時候,自己可是在莊子上受苦受難呢。 只是沒想到,江令媛竟然哄得寧軒回心轉(zhuǎn)意了。 真是好本事啊。 說不定江令媛會跟前世一樣嫁給寧軒呢,畢竟前世江令媛先嫁給大皇子,后來大皇子奪嫡失敗,寧軒得知江令媛就是綰綰,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已經(jīng)嫁過人,毫不猶豫給江令媛?lián)Q了個身份弄回家當(dāng)嬌妻疼著寵著了。如今江令媛尚是未嫁之身,寧軒想娶她,也不是不可能。 “小姐,您說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要阻止江令媛啊。 能阻止江令媛的,只有一個人,那只有寧軒的第二號愛慕者海陵郡主了,不、現(xiàn)在江令宛不是頭號了,那海陵郡主就是頭號了。 江令宛當(dāng)機立斷,寫了個帖子,讓柳絮送給陸明珠。 陸明珠接到帖子就進宮了。 當(dāng)今皇帝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便是大公主,后來大公主出嫁了,宮里就只剩下一個小姑娘了,那就是海陵郡主。 海陵郡主的母親玉門長公主是太后娘娘的親生女兒,玉門長公主難產(chǎn)死了,太后就將海陵郡主抱在身邊養(yǎng),從小就驕縱得不成樣子。 不管她做了什么,大家總是慣著她,誰讓她是紫禁城唯一的女孩兒呢。 然后陸明珠出現(xiàn)了,她是大公主的小姑子,是皇帝發(fā)小的千金,皇帝把她當(dāng)女兒寵,比對海陵公主還要好。 宮里都是勢利眼,慢慢就有人把兩個郡主在一起比,海陵郡主容貌不如明珠郡主,圣寵也不如明珠郡主,大家自然而然更看重陸明珠。 這下海陵郡主不干了! 皇帝是她親舅舅,憑什么陸明珠一個鄉(xiāng)下回來的野丫頭比她還尊貴? 因此,海陵郡主就去找陸明珠的碴。 陸明珠不是好欺負的呀,她雖然拳腳功夫不行,到底也是學(xué)過的,打不過江令宛,還打不過海陵郡主這個嬌滴滴的郡主嗎? 所以,海陵郡主被胖揍了一頓,去找太后告狀,沒告贏。 因為皇帝護著陸明珠,大公主護著陸明珠,陸明珠的爹守著遼東,大權(quán)在握,就是太后也沒轍。 兩人因此結(jié)下了梁子,互相看彼此不順眼,明面上沒有發(fā)生過矛盾,私底下小動作卻從沒斷過,見了面互相嘲諷一番那也是家常便飯了。 今天臘八,皇家齊聚一堂,陸明珠與海陵郡主又坐到了對面,海陵郡主數(shù)次挑釁,陸明珠愣是當(dāng)沒看見沒聽見。 海陵郡主還以為陸明珠怕了,得寸進尺,變本加厲,渾然沒注意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大家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也算是一個節(jié)日,這過節(jié)還是得跟家人在一起才有意思,沒有家人在身邊,哪怕再熱鬧,應(yīng)該也不能算過節(jié)的吧?” 她得意洋洋地瞥了陸明珠一眼,自以為占了上風(fēng)。 皇帝聽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既然如此,那你便回章家,回沐恩侯府去吧!” 海陵郡主愣了愣,方明白皇帝是在趕她。 她母親玉門公主死后,皇帝便封李駙馬為沐恩侯,海陵郡主其實是姓章的。 只是她從襁褓時便在宮中長大,在她的認知里,宮中就是她的家,太后與皇帝就是她的家人,至于章家人、沐恩侯府她從未當(dāng)他們是家人,平時也刻意不去跟他們見面。 然而今天,皇帝卻當(dāng)眾戳穿她,讓她回章家去。 海陵郡主沒忍住,當(dāng)場就哭了。 她想跑掉,但是不敢跑,因為她怕自己跑了,皇帝一怒之下就真的送她回章家了。 不敢怪皇帝,海陵郡主就把這一個賬算到了陸明珠頭上,一頓飯下來,給了她無數(shù)個眼刀。 飯畢,皇帝對陸明珠說:“天不早了,今天跟長平一起住宮里吧?!?/br> “不了,皇伯父,明天一早我要去宛姐兒家里賞梅,若是住宮里,明天會遲的?!?/br> 陸明珠瞥了海陵郡主一眼,嘴角翹得高高:“宛姐兒聯(lián)考上作了梅花詩,連寧軒都比下去了,明天的賞梅宴,寧軒也去,說不定他們還要一起比試作詩呢?!?/br> 海陵郡主臉色變了,一晚上都在想陸明珠的話,江令宛是個死皮賴臉的,一定是她纏著寧軒表哥。 她不會讓江令宛得逞的,寧軒表哥喜歡的人只能是她! 一夜過去,又落了許多雪,園內(nèi)梅花凌寒怒放,人還沒走進去就聞到撲鼻的梅香。 白梅潔淡妝素裹,紅梅含笑吐蕊,粉色的梅花像云霞,淺色的梅花如輕紗,一朵朵綴滿枝頭,惹人憐愛。 江令媛身穿粉色小襖,與這紅粉世界融為一體,她打扮的很清淡,像一枝清淡又美好的梅,當(dāng)真山眉水眼,我見猶憐。 江伯臣滿意地笑了。 他這兩個女兒,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一個賽一個的有本事。 江令宛剛得了聯(lián)考頭名,江令媛又給了他這樣大的驚喜。 從前他江伯臣沒少受人排擠,清流那邊,認為他是勛貴出身,又是同進士,不大看得起他;勛貴那邊嫌他沒本事,總是朝文臣里面鉆。 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官職不高,地位不高? 等媛姐兒嫁了寧軒,他跟永平侯做了親家,誰還敢看他不起? 等宛姐兒御前聽講,得了好名聲,誰不對他笑臉以對? 他江伯臣就要翻身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下人的通傳聲打斷了他美妙的幻想:“老爺,有客來了?!?/br> “必然是寧世子到了?!苯即叽俳铈?,“到亭子里等著,我等會把人帶過來?!?/br> 等到了門口,江伯臣發(fā)現(xiàn)來的不是寧軒,而是陸明珠。 他倒不覺得失望,只是覺得驚喜,畢竟這位明珠郡主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江伯臣的臉笑成了一朵花:“郡主快請進,宛姐兒今天在家呢?!?/br> 他的女兒果然有本事,連如此棘手的明珠郡主被她征服了。 陸明珠去見江令宛了,一進門就嚷:“我把海陵引來了,宛姐兒,到底什么事,你快跟我說說?!?/br> 她下了馬車跑過來的,也沒讓人撐傘,落了一身的雪。 江令宛拉她坐下,給她撣雪,把寧軒跟江令媛今天要在梅園見面的事說給她聽。 陸明珠沒見過江令媛,不過也從江令宛與程靜昕的嘴里知道江令宛有一個嫡姐,是辛楚楚的好朋友,凌夫子的愛徒,與辛楚楚一樣,俱是心機深沉愛扮無辜裝柔弱的白蓮花。 陸明珠幸災(zāi)樂禍:“那你嫡姐今天要倒霉了,我昨兒激怒了海陵,她正一腦門子邪火沒處撒呢。” 江令宛也笑:“那太好了,今天有江令媛受的了?!?/br> 沒一會,海陵郡主果然來了,江伯臣的嘴幾乎要咧到耳后根去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紫禁城的兩顆明珠同時落進了他們江家。 這必然也是來找宛姐兒的了。 江伯臣諂媚笑道:“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江令宛呢?”海陵郡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在家里,我這就讓人帶郡主過去?!?/br> 海陵郡主進了門,身后跟著一串小尾巴,七八個仆婦俱捧著沉甸甸的匣子,一看就知道里面是貴重的珍寶。 江伯臣滿眼歆羨,覺得海陵郡主沒有空著手來,送了江令宛最喜歡的東西,這才是真朋友。 海陵郡主朝里走,覺得不對勁,不是說在梅園嗎?怎么直接來到內(nèi)院了? 她來的時候想好了,先用重金收買江令宛,不許她跟寧軒見面,寧軒表哥是她的,憑什么跟別人詩詞唱和? 若是江令宛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她也就不客氣了,八個仆婦制住一個江令宛那是綽綽有余的了。 先把今天糊弄過去,等開了春,太后外祖母從五臺山禮佛回來了,她就先讓外祖母給江令宛賜婚,讓她嫁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許回京。 再等兩年,等寧軒表哥十八歲了,她就讓皇帝舅舅給她跟表哥賜婚。 若不是寧家有規(guī)定,男子必須滿十八才能成親,她恨不能現(xiàn)在就嫁給寧軒表哥。 海陵公主進了江令宛的屋子,見江令宛穿著家常的衣裳跟陸明珠在玩投壺。 “寧軒表哥呢?” 海陵公主在屋中轉(zhuǎn)了一圈,沒看見寧軒,就擋著江令宛不許她玩:“寧軒表哥在哪兒?” 江令宛收了手:“他應(yīng)該是在梅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