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辛楚楚察覺到她的惱意,善解人意道:“前面動作簡單,只要不笨,看別人做一遍也就會了,難的在后面,她再僥幸、再厲害,也絕不可能全部做完。” 江令媛雙目緊盯著場中那個干凈利落的身影,心中涌起不甘與自負,沒錯,難的在后面,她不信江令宛能全部做對! 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從開始到結(jié)束,江令宛進退自如,不僅分毫不差,而且輕盈熟練,游刃有余。 春祭,祈求未來一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寄托了人們美好的祝愿,因此,它不僅莊重,而且喜悅。 整個過程中,江令宛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仿若百物盼春,朝氣蓬發(fā),充滿活力與感染力。 女學生們從同情到贊嘆、歆羨,便是苛刻挑剔的凌夫子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做的不好。 “嗯,不錯?!绷璺蜃幽抗鈴碗s地點點頭,雖然話不多,卻肯定了她的成績。 “謝謝凌夫子?!苯钔鹫诡佉恍?,站到程靜昕身邊。 程靜昕緊緊握住她的手,雖然沒說話,但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江令宛含笑與她對視,二人俱是喜悅。 這份高興激動一直持續(xù)到放學,剛走出學堂,程靜昕就興奮夸贊道:“沒想到你真的全都做出來了,還做得那么好,比宋羅綺、辛楚楚、江令媛都更好。宛姐兒,你真厲害,看幾遍就會了?!?/br> “那是!”江令宛抿唇一笑,雙眼明亮:“早說過我很聰明的?!?/br> 程靜昕笑著附和:“是,是,是,江三小姐聰明伶俐,天下第一。” 江令宛謙虛地擺手:“不敢不敢,天下第三?!?/br> 兩人手挽手,哈哈一笑。 此時,江令媛卻面黑如鍋底,一點也笑不出來。 江令宛不僅沒有出丑被罰,反而大放光彩、出盡風頭,她心里不爽,拒絕了喬燕兒、辛楚楚的陪伴,最后一個離開學堂。 江令媛走在女學林間綠道上,看到前面宋羅綺與兩個女學生一起,其中一個女學生說:“真無恥,欺負陷害meimei,還故作委屈,讓同學們給她當槍使?!?/br> 江令媛腳步一頓,臉色僵硬。 另外一個女學生聲音極盡嘲諷:“還好陳夫子目光如炬,將她拆穿了,要不然,我們都被她給騙了?!?/br> “羅綺,江令媛心機深沉,不是可交之人,你得離她遠一些,不能再跟她做朋友了?!?/br> 江令媛抿了抿唇,想聽宋羅綺會怎么說。 宋羅綺與另外兩人同仇敵愾:“沒錯,江令媛的確不是可交之人。本以為她知錯了,誰知才一轉(zhuǎn)眼,就仗著夫子喜歡她,偷偷讓夫子補課,估計是想讓夫子給她出頭,懲罰江令宛?!?/br> “這事我也聽說了,江令媛太狠毒了,我們得離她遠一些,免得哪天被她賣了都不知道?!?/br> 幾人漸行漸遠,那冷嘲熱諷的聲音也慢慢聽不見了。 江令媛這才明白,怪不得今天她做完了所有動作眾人會有那番反應,原來如此。 她臉色變了又變,雙目迸射出狠毒的火焰,江令宛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江令宛了,是她輕敵了,她愿意承受輕敵的后果,也一定能扭轉(zhuǎn)敗局,洗刷今日的恥辱。 …… 女學門口大路上,停著數(shù)輛馬車,俱是來接女學生們放學回家的。 顧金亭站在女學門口,他身著一襲青衫,身如青竹筆挺單薄,手握折扇文質(zhì)彬彬,吸引了不少女學生的注意力。 每個書院都有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六大書院建在一條街上,中間又有六大書院共同建立的四如堂,因此出眾的學生們不僅僅是自己書院的風云人物,在其他書院也有不少人認識。 顧金亭容貌俊秀,學識出眾,自然有不少人傾慕于他。有些膽子大的女學生,會停下來跟他說話,求他寫一幅字畫作為扇面之類的。 顧金亭脾氣好,態(tài)度客氣,雖然從不會答應女學生們的要求,拒絕的話卻十分和緩,讓人如沐春風。被拒絕的人不僅不會生氣,反而覺得他穩(wěn)重持禮,有謙謙君子之風。 不一會,江令宛與程靜昕出來了。 程靜昕微微一笑,沖江令宛眨了眨眼:“宛姐兒,你的顧哥哥接你來了?!?/br> 她特意在“顧哥哥”這三個字上加重語氣,十分曖昧促狹。 江令宛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腰間輕輕一撓,程靜昕立刻求饒,直呼不敢了。 顧金亭笑看她倆,對于程靜昕的打趣,他毫不生氣,也毫不尷尬,像個包容meimei的大哥哥。 程靜昕與顧金亭打過招呼,說了幾句話,便上了自家馬車走了。 顧金亭就問:“今天累不累,夫子講的內(nèi)容都能聽懂嗎?要不要我給你補課?”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江令宛臉上,小姑娘肌膚如玉,剛才笑鬧了一場,白皙中透出一股嫩紅,像枝頭含苞的花朵,嬌嫩艷麗,讓人忍不住想呵護,亦想攀折。 “不用了。我這么聰明,當然能聽懂夫子講的內(nèi)容,不用補課啦。” 顧金亭不死心,又問:“再過一段時間,便是月考之期,你第一次參加,沒有經(jīng)驗,要不要我給你講講考點?” “好,那就多謝顧表哥了。” 顧金亭這才笑了:“你總算答應了,剛才等你,有兩個漂亮的小姑娘問我能不能給她們補課,我說要給你補課,就沒辦法幫她們了。幸好你答應了,否則我豈不是成了撒謊之人?” 他說話的時候,含笑看著她,溫柔的眼眸中充滿了期待。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原來我?guī)土祟櫛砀缫粋€大忙?!苯钔鹉抗庖晦D(zhuǎn),笑著說,“既然如此,那顧表哥就陪我去西大街買書,作為回報吧?!?/br> 她笑起來紅唇貝齒,梨渦淺淺,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嬌憨。 顧金亭哪里舍得拒絕,自然滿口答應,心里為二人的獨處高興,又為她聽不懂暗示而淡淡遺憾。 目前這樣就很好,在沒有功名之前,不能得隴望蜀。 他失笑,搖了搖頭,趕走心中不合實際的想法。 一抬頭,見江令宛正盯著他看呢。 “顧表哥怎么垂頭喪氣的?”江令宛抿唇一笑,揶揄道,“難道是后悔了?” 顧金亭不解了:“后悔什么?” 江令宛笑容更盛:“后悔沒能跟那兩個漂亮的小姑娘一起玩呀!” 她特意在“漂亮”二字上加重語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狡黠可愛。 顧金亭哭笑不得,卻不反駁,反而眉眼溫柔:“她們只是一般漂亮,比起你來,那可是差遠了?!?/br> 江令宛把頭一揚,笑容得意:“原來顧表哥不僅文采斐然,眼光竟然也這么好,佩服,佩服!” 聽著這話,顧金亭竟臉一紅,他看她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的眼光一向很好,很好。 …… 到了西大街書鋪,江令宛一本做學問的書都沒買,而是挑了《笑林廣記》、《捧腹錄》、《諧噱集》等笑話書。 顧金亭笑了笑,心想宛表妹到底還小,孩子心性。不過這樣也好,他倒是希望她一輩子無憂無慮,永遠都這樣天真活潑。 只是這個并不容易做到,為了宛表妹以后的自在如意,他也不能不用心讀書。 想到這里,他心底肅然,考功名的念頭越發(fā)堅定。 江令宛挑完書,把一個紙箋遞給顧金亭:“顧表哥,我要去看我母親,沒時間買書了,麻煩顧表哥按照這紙箋上列的單子,替我把這些書都買了?!?/br> 顧金亭挑了挑眉:“原來你叫我出來,是讓我給你當擋箭牌啊?!?/br> 江令宛故作驚訝:“顧表哥你真聰明,竟然一下就看穿了我的打算,真不愧是顧表哥,青松書院的才子,六大書院的名人……” “好了,不用給我戴高帽子了。”顧金亭失笑,“我答應你就是?!?/br> 怪不得小丫頭要到這里來買書,原來梅夫人住在這附近。 …… 江令宛由柳絮陪著,離開了西大街。一炷香之后,她抵達棉花胡同梅雪娘住宅。 “太太,小姐來了?!倍舖ama大喜。 聽到這話,梅雪娘忙從屋里出來,迎到門口。 江令宛快步走到梅雪娘身邊,握住她的手,嗔怪:“母親身子不方便,在屋里等著就是,迎出來做什么?” “當然是因為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心肝寶貝宛姐兒來了,母親想早點見到呀?!?/br> 她語氣輕松,不掩笑意,江令宛聽了,嘻嘻一笑:“我長大了,不是寶貝了,您肚子里這個才是寶貝呢?!?/br> 梅雪娘就笑著說:“肚子里是小寶貝,宛姐兒是母親的大寶貝,都是寶貝?!?/br> 母女二人進了屋,手拉這手坐在一起說話。 江令宛忍不住打量起母親,見她面色紅潤,腮邊盈著笑意,雙目明亮有神,不僅沒有蒼白消瘦,反而還胖了一圈,她徹底放了心。 其實一進門,她就聽出來母親語氣愜意,顯然過得很快活,只是沒親眼看見,她到底不放心。 “現(xiàn)在放心了吧?”梅雪娘知道她心里所想,打趣道,“我好著呢,會照顧自己,還有杜mama,你不要瞎擔心?!?/br> 江令宛笑道:“還說我呢,您不也一直打量我嗎?瞧瞧,我這幾天有沒有變化?” 梅雪娘認真看了看:“瞧著仿佛長高了些?!?/br> 江令宛哈哈一笑:“母親,這才幾天,我怎么可能就長高了?!?/br> “雖然才幾天,我卻覺得仿佛過了很久似的……”梅雪娘語氣有些悵然。 “母親?!苯钔鸨ё∶费┠锔觳踩鰦桑拔乙院髸砜茨愕??!?/br> “我知道,就是突然跟你離開,有些舍不得?!泵费┠镄奶鄣孛嗣畠簽貘f鴉的頭發(fā),不過她是個堅強樂觀之人,低沉的情緒很快就被她推開,她笑著說,“杜mama做了你最愛吃的菜,洗洗手,咱們邊吃邊說。” 用了飯,江令宛坐了一會,把買的笑話書給梅雪娘看,約定好下次過來的時間,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柳絮原以為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沒想到連見母親一面都不容易。這個小姑娘,比自己小了好幾歲呢,卻如此樂觀堅強。 對于江令宛這個主子,她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心疼。 …… 顧金亭已經(jīng)叫了馬車在棉花胡同口等著了。 接到了人,他就打趣:“書已經(jīng)買好了,宛表妹,你打算怎么謝我呢?” 江令宛笑吟吟說:“那就請顧表哥給我畫一幅扇面作為謝禮吧。” 顧金亭含笑望著她:“我給你幫忙,還要給你畫一幅扇面,作為你給我的謝禮,這話我怎么聽不懂呢?!?/br> “這個道理很簡單,因為顧表哥每次見了我都問:帶扇子了嗎?有扇子嗎?這說明顧表哥很想給我畫一幅扇面。”江令宛眉眼彎彎,像個狡猾的小狐貍,“既然顧表哥有這樣的心愿,我為了感謝顧表哥,自然要讓你心愿達成啊?!?/br> “顧表哥,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