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豈止夠!可太夠了,買下他這店都夠啦!大伙在心里吼道。這哪是仙子,分明是個散財童子。一時,眾人都在好奇她的來頭,也有那暗里動了心思的,認(rèn)為她身上肯定還有不少好貨,而且還腦子不好使。 店家被這從天而降的橫財砸得云里霧里,一時輕飄飄如騰云駕霧,千秋厘吩咐他安排那老婦人與孩童用餐,他也樂顛顛照做不誤。 便聽她又道,“你看空著這許多桌也沒人用,讓排隊等候的老人家和小娃娃進來坐下,可使得?” “呵呵,使得,使得。”店家臉笑成朵菊花,呵腰痛快地應(yīng)下,轉(zhuǎn)頭吩咐身邊的伙計去將老人和孩童請進來。 “且慢!” 這時,一名男修和一名女修走了過來。二人都穿一身天藍(lán)長袍,玉冠簪發(fā),背上背劍,看樣子都是修為不都低的刃修。 東陸的修為等級劃分很簡單,只有低階、中階與高階之分,但從低中階升到高階卻是極為不易的,差不多跟人間的金榜題名一樣的比例。 若把修為比作一個十層的金字塔,那么低中階修士便是那金字塔的下面六層,多如牛毛還爛大街,高階修士在金字塔的中間三層。至于最頂上的那一層小尖兒,都是些驚才絕艷、天賦與資質(zhì)奇佳、修為深不可測的變態(tài),比如千秋厘的母親容佩玖,便是千年之前傲視群修的頂級神修。 眼下這女修便是一名高階刃修,刃修又分刀、劍兩修,她背后兩把劍,是劍修。那兩把劍一把深黑顏色,一把灰白顏色。女修面容姣好,只是臉色卻不那么好,冷聲對店家道:“你說使得便使得?問過我三招宗了嗎?” 話音一落,滿場嘩然。還真有三招宗的人來了!這可真是趕巧了,一出好戲??! 店家連連賠笑,攤手指著那堆碎桌凳,解釋道:“您看這……亂得,我們也是為難吶……”店家也是夠滑頭,一句話說得不明不白,卻又明明白白地把鍋扣在了千秋厘頭上。 那女修拿眼將千秋厘上下一掃,臉色越發(fā)不好。 千秋厘想起那伙計告訴她此處被三招宗包了的話,心想原來這才是正主兒,便十分誠懇地問那女修:“問過你們便使得了是么?”便將問店家的話再問了一遍,“讓排隊等候的老人家和小娃娃進來坐下,可使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一愣,緊接著爆發(fā)出哄堂大笑。道祖爺爺,還真是個草包美人吶,腦子不好使的見過,傻得如此清新脫俗的卻是頭一回見。 那女修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滿臉的嘲諷,眼中少了幾分?jǐn)骋猓嗔藥追州p視。 只有燭心沒笑。 站那女修右邊的男修撲哧一笑,他也是高階的修為,長相英俊,只是一雙眼睛不太正經(jīng),從進門便盯著千秋厘不轉(zhuǎn)睛的瞧,目光似火,勾起唇道:“使不使得要看對誰。不過,美人有所求,我向來是不忍拒絕的?!?/br> 女修霎時冷了面,譏道:“師兄可真是好賴貴賤不分,來者不拒?!陛p蔑的目光從千秋厘身上轉(zhuǎn)到燭心身上,又輾轉(zhuǎn)回到千秋厘身上,“哼,一個傷風(fēng)敗俗的蕩d婦,一個人面獸心的yin僧,何時這種人盡可夫的貨色也能登堂入室了?也不怕臟了這小燕樓?!?/br> 再不通世故,這話里的惡意也聽出來了。千秋厘刷地變了臉。 幾乎是在同時,燭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老時間噠~ 第6章 尊夫人 千秋厘的手已攥成拳。 燭心卻不由分說將她的手納入掌心,也將她拳上波動的殺意封死。 認(rèn)識和尚這么久,他從未主動向她靠近過,只除了神志不清的那一次。燭心的手瘦長,指型優(yōu)美,五指一彎能將她的拳頭完完全全包納。 千秋厘實在愛極了他這雙手。他人清醒時,這雙手是優(yōu)雅捻珠的手,陷入欲狂時,這雙手便是興風(fēng)作浪煽風(fēng)點火的手。 這種感覺,和與他歡愛時肌膚相親的感覺不大一樣,不含半分情q欲卻又令她沉迷,舒服至極,她全身都松懈下來,拳頭也在他掌中緩緩松開。 她就是炸了毛的獅子,只要他順毛一擼,她就能變成貓。哎,這和尚,真是她的克星。 女修臉上露出厭惡至極的神情,“yin僧!不知收斂,還敢行這公然茍且之事!” 燭心的手反而又收緊了些。 千秋厘懂他。和尚這是擔(dān)心她忍不住殺戮??梢?,自己在他心里實在算不得什么好人。大概非妖即怪,窮兇極惡的那一類。 可她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唇角。他若是愿一直這樣握她的手,那她還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我們走?!睜T心道。 千秋厘側(cè)頭看著他,七葷八素地點頭。 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在被他握著的手上,耳邊是他難得軟和的聲音,眼中是他賞心悅目的側(cè)臉,他領(lǐng)著她往外走,她便乖乖地隨他走,旁的事旁的人再難分她一絲一毫的心。 卻有人不舍得放她走。 “二位留步。” 燭心停下腳步,攜了千秋厘轉(zhuǎn)身。 那名三招宗的男修笑著上前,抱拳略一躬身,“實在對不住,我家小師妹脾氣沖,方才幾句話說得太過,我代她向二位賠不是,還望海涵?!痹掚m是對著二人說的,眼睛卻只肆無忌憚地盯著千秋厘。 燭心右手持珠豎在胸前還他一禮,宣了聲佛號。千秋厘不喜歡這人的目光,瞪他一眼。 “賠不是便要有賠不是的樣子,她……”男修拿眼瞟了瞟和尚,略頓了頓,似在斟酌措辭,“尊夫人身懷有孕,不宜奔波,天色已晚,且我看外面大雪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不如就由我做東,請二位吃頓飯算是賠罪?!?/br> 正常人都能聽出來,這男修名為致歉,實則“尊夫人”三個字說得甚是不懷好意。既然是和尚,又哪里來的夫人。既然不是夫人,那女修說得便沒有錯,不是茍合又是什么。 千秋厘可不愿和這人吃什么飯,正要開口拒絕,卻聽燭心道:“不必了,小僧心領(lǐng)。” 眾人都是一副“好啊果然是個yin僧”的表情看著燭心。和尚臉皮挺厚啊! 千秋厘卻是心頭突突地狂跳個不止。那句“尊夫人”,和尚他沒有否認(rèn)…… 她心里忽然像掉入了一滴蜜,徐徐化開,嘴角抑制不住地?fù)P起來。 男修看著千秋厘,有一瞬的怔神。原本女子孕中就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味,這一笑卻是嬌滴滴軟盈盈,天真嫵媚各一半,令人神魂顛倒,只想不顧一切地得到。 枕邊得著這么個人間尤物,別說和尚,便是神仙也要墮入欲海,不怪這和尚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一時胸中醋意翻騰,他一個半點修為都沒有螻蟻一般的和尚,也配! 燭心說完便拉著千秋厘,只往外而去,混不在意四周各色目光。 男修看著千秋厘的背影,心中難平,若非頭上一頂宗門清譽的帽子壓著,他早一劍劈向那和尚將人搶了過來。 惆悵之際,耳邊傳來女修酸冷的譏諷,“我看師兄這是把魂都丟了?!闭媸强柿诉f水,瞌睡來了送枕頭,男修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他故意嘆了口氣,不無失落地說道:“這樣的美人,見過之后誰又能放得下?!?/br> “哼,我卻瞧不上。” “本門所有女弟子,與她相比,竟沒有一人能看。便是師妹你——”男修笑了笑,掩嘴靠近女修,“也比不過她呢?!焙笠痪渌f得很輕,旁人都聽不見卻獨獨能叫女修聽得一清二楚。 女修臉一變,咬牙,“比不過?比不過,那就殺了吧?!币卉S而起,凌空幾步便挪到千秋厘背后,抬手便是一掌。 眾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差點喊出來。仙子身懷六甲,如何躲得過高階修士的一擊,眼看要香消玉殞一尸兩命。 卻忽然另一道天藍(lán)色的聲影飛了出來,落在千秋厘背后,迎面接下了女修這一掌,便聽得嘭的一響,巨大的波動震得周圍的人衣袍翻飛,許多人連頭發(fā)都散了。 是那男修。 男修質(zhì)問女修,“師妹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除妖降魔還世道以清明。如此不要臉的事哪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做得出?既然不是名門正派,狗男女必是邪魔歪道,我正道人人得而誅之!”女修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 千秋厘壓壓眼角,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嘴微微撅著。左一句不要臉右一句狗男女,真是聽得人手怪癢的。她的手忍不住又攥緊了拳頭。 燭心的拇指在她虎口上輕輕一壓,側(cè)過臉低頭看著她,搖了搖頭,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千秋厘一下便覺得手不癢了,可是,身上另一個地方卻如有一只蟻在輕咬,又酥又癢。 男修在背后關(guān)切地問:“夫人沒事吧?” 千秋厘不理睬他,她此刻全然聽不見周圍的聲音,滿腦子只一個念頭。她想把燭心帶走,推倒,撲上去,親他,狠狠地親! 她唇角扯了扯,反手抓住燭心的手,拉起他飛身向外縱去。 女修卻以為千秋厘打不過想跑,大喝一聲,抽出背后的一把劍,二指劃過劍身,手腕一轉(zhuǎn)向前抖出一道蒼青色的劍氣。 男修見到師妹竟然拔的是這把灰白色的劍,臉色遽變,沒想到她心中的殺意如此盛濃,這一劍很顯然是要置對方于死地。 他可舍不得,要死也不能是他的美人死。當(dāng)下將自己的劍拔出,揮出劍氣與女修那道蒼青色的劍氣一撞。女修的劍氣一偏,混著男修的劍氣一并朝燭心劈去。 即將劈上的剎那,千秋厘身后結(jié)出一張紅色的光壁,似盾似障,擋在她與燭心背后。 光壁出現(xiàn)的剎那,眾人都是一驚。特別是那男修,心下大喜,暗想今日該是撿到寶了。 這道光壁術(shù)屬于禪修術(shù)法,是防御術(shù)。禪修主輔助,因而術(shù)法不是防御便是療傷,沒什么攻擊力,是絕佳的雙修人選,尤其是高階禪修,簡直是完美爐鼎。 兩道劍氣轟隆撞擊在光壁上。 咔嚓,隨著一聲似玻璃碎裂的脆響傳來,紅色光壁裂開一角,一絲劍氣穿過裂縫,劈中燭心的左肩,嚯啦劃開一條指長的傷口。 那男修見千秋厘使出光壁術(shù),斷定她定是禪修,在他與師妹合力一擊之下竟然只裂了條小縫,必是高階。若能將高階禪修收而用之,日日與她雙修,那是比十全大補丸還妙的。 女修詫異極了,她沒想到千秋厘能擋住自己這一劍,畢竟這把劍…… 千秋厘哪里是什么禪修,也并不擅長防御,她擅長的是攻擊。 千秋厘會的防御術(shù)其實也就只有這么個光壁術(shù),因為小時候老被褚雙拾追著打,便向身為頂級禪修的姨母容舜華學(xué)了這個術(shù)法。光壁術(shù)已經(jīng)被她練到了本能的境界,只要身體感受到危險,便能應(yīng)激結(jié)出光壁護體。 方才便是身體自發(fā)結(jié)出的光壁。 原本應(yīng)付兩個高階刃修的攻擊不在話下,卻不料她修為被腹中胎兒削弱,光壁的強度也大打折扣,這才讓燭心受了傷。 是自己大意了。 千秋厘懊喪極了,在見到燭心背上的傷口的剎那便處于失控的狀態(tài)。燭心再順毛擼,也不頂用了。小奶貓重新變成了母獅子。 女修劍花一挽指著千秋厘,“小小禪修,倒有些手段。也好,便用你的血來喂我這把新劍。能死在這把古蒼龍骨劍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br> 古蒼龍!在場有些見識的修士聞言只覺得脊背一涼。古蒼龍乃是上古神獸,誰都沒見過,只在傳說里聽過。最強大的時候,能毀天滅地。此女竟然剔其骨制成了劍! 千秋厘緩緩掀起眼皮,看向女修手中的白色長劍。怪不得能破開她的光壁,原來是那條yin龍的骨頭做成的劍。 幾個月前她與古蒼龍斗得昏天暗地,那條龍重傷之下逃入千昭寺附近的深山,若不是遇見燭心出了那些事,她便將那條龍扒皮抽筋了,哪輪得到這女修撿漏。 現(xiàn)在燭心受了傷,還是在她身邊受的傷,她不高興,很不高興。她一把松開燭心的手,右手重又攥成拳。殺意如浪,排山倒海而來。 古蒼龍骨劍又如何?便是古蒼龍,也只有被她按著打的份! 狂風(fēng)驟起,卷著空中的雪花涌入小燕樓,四處亂飛,打在每個人臉上刀割似的。 千秋厘一身紅白交錯的衣裙在風(fēng)里翻卷,天地之間靈力瘋狂涌動,化為汩汩流水向她的右拳傾注而入,似為她的右拳注入了千萬斤的力。 圍觀眾人全都露出恐怖的神情,道祖爺爺?shù)?,這哪是什么沒有攻擊力的禪修!這特么是煞神!有修為的紛紛祭出了法器,擺出十足抵御的架勢。 男修的面色漸漸變得難看。 “師兄好膽量!”女修譏諷道,不屑地一笑,“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你就別想了,待我收了回去給師父當(dāng)爐鼎?!睂⒐派n龍骨劍豎在胸前,二指在其上捏了個劍訣,喚出龍魂。 便見一條煞氣騰騰的黑龍從劍中化出,天地驟然變換顏色,龍首昂然著巨嘯一聲,震得人耳膜穿孔,黑龍龍尾一甩朝千秋厘撲去。 千秋厘舉起手,迎向龍頭。 那黑龍擺頭甩尾,氣勢磅礴地俯沖下來,沖到一半,卻在空中發(fā)出刺耳的嘎的一聲,猛地一個急剎,停在了半路…… 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