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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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眼皮之前,只看到果斷冷心的褐色身影。 他果然,又是一個人了。 * 再次醒來的時候,葉知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睡在床榻上。 塌前蹲著一個愁眉苦臉的大男人,手里端著一個瓷碗,見他醒了眉頭一挑便想把手里的藥給他灌下去。 見葉知秋疑惑,春十三一邊吹藥,一邊道:“是不是在想,為什么每次你遇到為難的時候,總是老子在救你的?” 葉知秋皺眉。 他繼續(xù)道:“是不是覺得老子像天神一樣從天而降解救你這只無比可憐的小白花?” 葉知秋眉頭皺得更緊了。 春十三繼續(xù)吹藥:“是不是覺得……” 葉知秋怒瞪他。 春十三梗了一下,將他遞到他手上:“好好好,你是大爺,我救你這么多次,以后你回了京一定得多給我些銀子啊?!?/br> 將藥喝罷,葉知秋怔怔的坐著那,他沒有想到春十三會來,畢竟當(dāng)時他暈了過去,屋里又沒有個人。 春十三像是鉆到葉知秋肚子里的蛔蟲似得,對他想的東西門兒清:“誒,我不知道你和那丫頭到底怎么了,好生生她不來照顧你,還把我從美人香榻上給扯下來。”說罷,春十三瞧了瞧葉知秋這張棺材臉,試探性的問:“難不成,是吵架了?” 哈? 春十三可想不到葉知秋吵架的樣子。 他一個結(jié)巴,怎么磕磕巴巴的和人吵?難道以文為劍以紙為刀殺人于無人之間? 得了吧,這說出來,鬼都不信。 葉知秋一語不發(fā),接連的幾日也冷著一張臉,不論春十三怎么逗他,都像喪了丈夫的寡婦一般讓人看得憋屈。 終于,在葉知秋第七次抬頭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春十三繳械投降了。 他拍了拍葉知秋的肩膀:“誒,我說,你想問田甜去哪了做什么了,就直接說么。光看我要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哪曉得你是不是在想這個?” 葉知秋嘴角猛地繃著。 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相處,葉知秋已經(jīng)真的把田甜視作自己人了。當(dāng)聽到她背叛他,勾結(jié)那女子一同伙害他,心中的惶恐與焦慮順著脊柱直往爬,把僅剩不多的清明全部蠶食掉。 恐懼、惱怒、憤懣還有那不能言明的脆弱卻都化成柄柄利刃,刺向自己身邊親近的人。 可之后沉下心來,只覺得其中疑點重重。 若田甜的性子,若真和她有勾結(jié),為什么不把鐲子收下藏好,偏偏放在懷里在拉扯間掉了出來?她是哪種不仔細(xì)的人么? 見葉知秋垂頭活一副受氣小媳婦兒的樣子,春十三就氣兒不打一處來:“你這廂纏綿于床榻思念這那丫頭,那丫頭可指不定把你扔哪去了呢,人家如今是襄陽城第一酒樓‘再回首’的名廚呢。過得那是有多瀟灑就多瀟灑!比起你可是舒坦太多啦!” 第十三章 (已修) 誠然,聽了這話葉知秋心里好像被枯樹根扎了一下,覺得澀麻,時間越久,那種滋味便順著樹根蔓延到心腔的深處,令人忽視不得。 他偶爾會想,田甜一個孤女,沒有人在身后給她庇護著,如何在外頭討生活? 葉知秋猛地意識到自己為何對一個小丫頭留意。 他慢慢的想,越想越惶恐,這種從未有過、未知的情感讓他焦灼難安,可后來他又想明白了。 他留意她是因為愧疚,若她是因為被他趕出去直接或間接死于非命,那么這個可憐的生命香消玉殞后非得在閻王爺簿子上濃墨重彩的給他記一筆。 葉知秋可以摸著良心說,自己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想當(dāng)個傷陰德的壞人。 對,就是這樣。 如此這般,他那顆跳的比平??炝嗽S多的心終于平緩下來。 但想到田甜這丫頭出去后過得風(fēng)生水起、熱火朝天的時候葉知秋便覺得攢了一肚子氣。 這丫頭能有什么本領(lǐng)。 偷雞耍滑有些小聰明、薄涼寡言。當(dāng)真是小人中的楷模,得過得窮酸落魄不盡人意才合人意。 可他也承認(rèn),這些無須有的罪名只是自己狹隘的心深處的臆想。 自知道田甜過得很好后,葉知秋便覺得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把他往外勾。 春十三看他這個樣子只以為他臥病在床聽到田甜過得逍遙快活便義憤填膺。 至于別方面的心思,他連想都沒想。畢竟田甜這丫頭雖然五官模樣好,但禁不住人瘦癟黃啊,要是葉知秋能看上這丫頭,他可以把自己的褲腰帶掛在梁上去見明□□去了。 葉知秋這不舒服的勁兒啊隨著時間的飛逝就如同野火燎了枯草,綿延一片燒個不絕。 又挨了幾日,葉知秋才和春十三看似無意的踱進了“再回首”這家酒樓。 入樓便見左右鮮花縈繞,佐以流觴曲水,意境高遠(yuǎn)。 可惜戳在這酒樓里便頗有些曲高和寡、下泥巴人強行陽春白雪、丑乞丐穿了綾羅綢緞。 忒不像樣子。 葉知秋入座,春十三吆喝一聲:“小二?!?/br> 二人身著不俗,小二麻溜的上了西湖龍井,諂媚的立在他們身側(cè):“誒喲,兩位爺想吃點兒什么???” 葉知秋不語,春十三問道:“你們這兒有什么招牌菜?” 小二笑的瞇眼:“爺有所不知,自我們這兒來了田大廚后,什么菜都是招牌菜,保證您兒在別的地方?jīng)]吃過?!?/br> “得了吧,看到天上的牛皮沒有,得被你給吹破了。報名兒來。”春十三呷下一口茶。 葉知秋平靜無波的眼再聽到“田大廚”這三個字的時候起了些許波瀾,不過他很快就垂下了眼簾。 “咱們這兒啊,口味兒清淡的是江南菜,東波rou、松鼠桂魚、佛跳墻、莼羹鱸膾美輪美奐;口味麻辣香酥的是川菜,辣子雞丁、姜汁熱味雞、火爆腰花、麻醬鳳尾、麻辣兔頭相得益彰,佐以田大廚精心烹飪的高湯小白菜,定讓各位爺流連忘返,再度回首。” 葉知秋越聽,緊抿了唇。 他從未知曉原來田甜還會做這么多的菜系,好啊,合在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藏拙來著了?難道他對她不好,非得藏著掖著些東西么?葉知秋有些氣短。 春十三瞄了眼,見葉知秋臉色不好,便故意為難道:“你說的這般好,便每樣都上一份吧?!?/br> 要把這酒樓所有的菜系上齊,不要百兩可是拿不下來的。 接了個大單子,小二樂的笑的合不攏嘴:“上菜嘞,天字一號桌每樣菜都來一份嘞?!?/br> 再回首酒樓里來了個大單。 有位客人要求把所有的菜系給上齊,這可將后廚房里的人給為難壞了。 這酒樓里的菜單上雖寫了不少菜,但本地人多吃辛辣,江南菜系根本只是充個場子,有的大家看都沒看過,更別說做了。 而田甜身為大廚,在這酒樓里也只是將以前的那幾樣花樣略微翻新,讓滋味兒更好,那些江南大菜她也沒做過。 萬幸的是,酒樓財大氣粗,什么樣的原材料都有。 上了年紀(jì)的老師傅都不愿意接這單,怕毀了自己多年積攢的招牌。沒了辦法,掌柜只能挑軟柿子捏,著田甜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將菜系給上上來。 田甜只能硬著頭皮照著菜譜來做。 不得不說,田甜在做菜的方面是個天才。雞鴨魚rou、瓜果蔬菜在她手上都像重新有了生命,經(jīng)過她的手雕琢之后一道賽一道的精品。 葉知秋吃了幾日田甜做的菜,已經(jīng)熟悉了她擺盤的小習(xí)慣。 這菜剛一端上來,他便知道哪是她做的。 下筷一嘗,果然滋味兒美的很。 可他越吃,臉色越不好。 從這些菜的手藝可以看出來,田甜若是一人在外當(dāng)真是活的逍遙快活,更何況恢復(fù)了自由身又?jǐn)[脫了他這個結(jié)巴,當(dāng)真不知道該怎么樂呵。 葉知秋越想越?jīng)]個滋味兒。 這兒憑什么啊,憑什么他沒她總覺得身邊少了條巴巴的小狗似得不習(xí)慣,可這小狗卻過得春風(fēng)得意、熱鬧非凡? 他偏了偏頭,放下筷子。 春十三眼睛極賊,瞧了眼,朗聲道:“這味兒可真不錯,誒,你剛剛說的這些菜可是那位田大廚做的?你將她引來,我家少爺有賞?!?/br> 小二立馬躥的像只火統(tǒng)一樣去叫人。 待田甜氣喘吁吁的趕到時,連猛著跳動的心都高高提起來了。 左看,神色淡然的葉知秋。 右看,橫眉怒指的春十三。 田甜那得意的小尾巴搖不動了。 春十三遞了好幾塊銀子讓小二和掌柜的先散下去。 春十三撫了撫袖子的褶皺,冷笑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白了不少的田甜:“好啊,小田甜,我辛苦的把你從杜娘子那帶過來伺候你家少爺,你就是這樣伺候的么?” 他才怒喝,田甜就想不爭氣的跪下去求饒了。 可惜,葉知秋用筷子抵住了她的膝蓋,朝她搖了搖頭,還給她倒了杯茶:“坐?!?/br> 田甜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坐在他們身邊,連氣兒都不敢喘。 春十三自然知道她和葉知秋發(fā)生的一切。 就算是她主子讓她滾出去,她不曉得又滾回來么?從前威脅她,讓她去窯子的時候沒見她這般聽話啊。 葉知秋看著她惶恐樣子,心神猛然一動。 他的所做所出都切實的傷害到了田甜,而他還渾然不覺。 這些年來,他的心里確實壓著傷口,可如今他卻把自己的痛楚碾成鹽巴灑在這個小丫頭身上,他這樣又和那個女人有什么區(qū)別? 葉知秋猛然發(fā)現(xiàn),他正逐漸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默了好一會兒,春十三正準(zhǔn)備去戳田甜丫頭的腦袋,卻被葉知秋制止了。 他的心里想了很多,如驚濤駭浪般鋪天蓋地而來,可他卻什么也沒說。他拿出懷里備好的紙筆,默了很久,寫道:“那日是我錯怪你了。” 田甜看了,沒說話。 哦,道個歉就沒了,可誰知道她當(dāng)時被誣陷了心里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