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方才梁玉與眾騎士說話的時候,婆媳倆并未在堂上安坐,兩人在門內(nèi)從頭看到了尾。婆媳二人要跟著袁樵外放,并不止有“早已注定”以及“不想離開了他們”這兩個原因,袁先得袁樵來教,難道梁玉就不要學(xué)習(xí)如何做一個大家主母嗎?婆媳倆對梁玉還算欣賞,對她持家卻是持保留意見的。畢竟梁家根基太淺,呂娘子在她們看來也是個半吊子,梁玉混到現(xiàn)在全憑天賦。 【如今看來,她的天賦也是夠用的。她又自有一套章法,我卻不必事無巨細(xì)都要她照我的的規(guī)矩來了?!縿⒎蛉四匦薷牧擞?jì)劃。 午飯時候,梁玉與袁家三口人一道用飯。不是以前的“設(shè)宴”,也不是偶遇之后“搭伙”,是正式在一起就吃了飯。袁樵則外面另設(shè)一席,款待押送他未婚妻的官員。 押送人犯是個辛苦差使,或許能揩上一點(diǎn)油水,來回幾千里的辛苦也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押送梁玉又是一個美差,一路上將這位祖宗伺候好了,回來一準(zhǔn)有賞。且她殺了“四兇”,大家心里都有些感激。這位押送官出發(fā)前就得到了不少好處,梁家也塞了錢給他,梁玉又帶了許多車馬行李,連差役都不用自己走路而有車坐。 只要梁玉不要半路逃走,他們本打算隨便梁玉怎么折騰了。她就算真的逃走了,他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沒想到啊,長亭前居然訂親了!還是與往楣縣赴任的袁樵訂的親! 【還能這樣干?】官、差皆驚,【厲害了!果然大家子弟都不能小瞧了。娶了太子的姨母……】 押送官陪著小心喝了一杯酒,說:“袁令,您是去楣縣赴人的,我們奉‘三姨’去楣縣,也是您接收。若不是怕不好看,就由您與她同往,我等現(xiàn)在回去復(fù)命都是可以的?!薄倦S便你們夫妻倆人在路上玩官兵捉強(qiáng)盜?!?/br> 袁樵一臉正經(jīng)地說:“這如何使得呢?我并沒有得到這樣的命令,還要麻煩你們跑這一趟,到了楣縣再辦交割?!?/br> “是。”官、差皆不反對。這位九品的仁兄出身也不好,是由小吏而轉(zhuǎn)的官,既無英俊的相貌也沒有過人的才華,勝在有自知之明混個衣食飽暖就好,便也不繃著。 袁樵舉箸:“請?!币徊蜔o言。 待袁樵吃得差不多,往后面去看祖母、母親的時候,二位正在小憩。楊夫人的侍女長柳留在當(dāng)?shù)氐人?,笑道:“三娘與小郎君去那邊玩耍了,我看他們挺開心的?!?/br> 袁樵急忙抽步去看,才走幾步,卻見“母子”二人已經(jīng)相攜而來,袁先居然見了鬼的還會笑! ~~~~~~~插播~~~~~~ 袁先比起同齡人不高不矮,長相清秀,只是表情比較少,很有點(diǎn)小大人的模樣,一點(diǎn)也不像“光長心眼不長個頭”的鬼靈精——肚子里的心事并不比大人少多少。 他看得出來,父親袁樵很重視這位“三姨”,而“三姨”對他父親也稱得上有情有義了。殺“四兇”不是單為了他父親一個人,使父親免于更糟糕的處境也是不爭的事實(shí)?!距牛赣H也喜歡,祖母、曾祖母也喜歡,就……也行吧。】 兩位夫人有意放他與梁玉相處的時候,他也很乖巧地沒有反對的表示。他知道家里一直致力于讓他做一個寬容平和的君子,不要因?yàn)檫^往的經(jīng)歷而變得自卑、猜忌、暴戾,又或者走上歧途什么的。他很努力地乖巧,就是活潑不起來。 【唉,不能強(qiáng)求,不能強(qiáng)求的?!渴粴q的袁先在心里搖頭,努力表現(xiàn)得天真一點(diǎn)。 梁玉對袁先的了解大部分來自于袁樵說的:“阿先是個有心事的孩子,他本性不壞,是可以教的?!彼涝鹊膩須v,也知道他的遭遇。如果一個被袁樵認(rèn)為“可以教”的孩子“有心事”,就不能表現(xiàn)出“憐憫”和故意的同情來,沒有比這種表情能更讓人覺得惡心的了。袁先十一了,她梁玉十一的時候都準(zhǔn)備進(jìn)城爭個學(xué)徒的名額,十二歲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擠走了地頭蛇張五娘。憑什么當(dāng)袁先是個缺關(guān)愛到對他好聲好氣說兩句話就感激涕零的傻孩子呢? 梁玉打算隨便與袁先出去走走,不先搶著跟人家擺譜兒。一路上,袁先除了問候,都沒有主動找到什么話題?!驹愀?,這位“母親”有點(diǎn)難應(yīng)付,怎么會看不出她喜歡什么?】 遛到了河邊,梁玉彎下腰,捏了片薄薄的石片,在尚未結(jié)冰的河面上打出七個水漂。袁先迷惘地盯著石片跳了七跳,心里轉(zhuǎn)了一圈,才后知后覺地拍了下手,贊道:“好!”好吧,就配合一下一個想努力對他表達(dá)善意的人,像個小孩子好了。她年紀(jì)也不大,想來也挺為難怎么面對這么大一個“兒子”吧?袁先心中自嘲。 “噗!哈哈哈哈!”梁玉快要笑死了,“別裝啦,你又不喜歡這個?!?/br> 袁先沒有感受到惡意,有點(diǎn)奇怪地又品了品這笑容,梁玉的笑很容易讓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袁先全家都沒有這樣的人,今天終于補(bǔ)全了這個品種。他更迷惘了:“怎、怎么了?喜、喜歡的?!倍湟灿悬c(diǎn)紅,他其實(shí)有點(diǎn)喜歡開朗的人。 “我家里那些傻乎乎的才喜歡這個呢,”梁玉毫不客氣地拆穿了,“沒大見過世面的小孩子,又或者貪新鮮愛玩的才喜歡那些。你不是那樣的。我?guī)н^,唔……七個侄子、侄女,越愛看這個的越不大靈光。你十一了,要是只愛玩,那才真的愁人呢?!?/br> 袁先低下手,故意踢掉一顆小石子,有點(diǎn)試探地說:“您過獎了。孩兒是不祥之人,不可放肆的。”他猜梁玉可能會知道他的身世,也可能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都得先擺明了,以免顯得袁家欺騙,那樣可不利于父親的家庭和睦。 “哎呀,我是怎么離京的?不要跟我說‘放肆’兩個字嘛。” “我是不祥之日生的,親生父母也不要我,”袁先抽抽鼻子,“祖父可憐我,收留了我,可他不久就過世了。” 梁玉瞥了他一眼,道:“我跟你爹認(rèn)識之后,他跟我流放兩千里了?!?/br> 袁先抿抿嘴:“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咱又不是不回去了!上京的時候,都說我是土包子,難道我會拉犁給他們看?”梁玉彈彈他的腦門兒,“我一個姓梁的都敢這么想,你一個姓袁的又在這里哭唧唧的做甚?” “我才沒哭?!痹饶樕先旧弦粚颖灐@洳环酪粡埰G光逼人的臉龐躥到了他的眼里,梁玉道:“沒哭就回去吧,天這么冷,別在這兒挨凍了。我看你心事也挺多的。這么著吧,現(xiàn)在呢別人說什么,我給你頂,你自己的心事,自己去解決了。等你再長大一些,覺得自己能扛得住了,就跟我說。就這么說定了啊?!?/br> 【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吭群苤锌系亟o了梁玉一個評價。他對自己的身世心中有芥蒂,卻也沒到了非得一個“母親”來溫柔開解的程度,他確實(shí)足夠大了,如果有人非得用慈母式開導(dǎo)來溫暖他的話,他會很苦惱的。 ~~~~~~~~插播結(jié)束~~~~~~~ 袁樵半是歡喜半是疑惑地看著這對“母子”,忍了忍,沒問。 兩位夫人小憩起來,大隊(duì)人馬再次上路。梁玉還是與呂娘子等人一車,呂娘子道:“待上了船,就要與兩位夫人一處相處了。要仔細(xì)些才好?!比ネ怪莸穆芬D(zhuǎn)幾次,先走驛路,再換水驛,最后再轉(zhuǎn)陸路。 梁玉道:“朝夕相處總裝樣子是不行的,該怎樣就怎樣吧。袁家現(xiàn)在退貨也來不及了,這回除非我頂了謀逆的罪,不然是真不會放手了。” 呂娘子失笑。 車上,梁玉打開宋奇給他的手札慢慢翻看。第一頁開宗明義,寫的就是“倉廩實(shí)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跟著就解釋,到了一個地方,先別瞎搞什么學(xué)校之類的玩藝兒。想干出實(shí)績來,先把百姓肚子填一填。可以一邊填肚子一邊興學(xué)校,但絕不能先辦學(xué)不填肚子。 【這也太實(shí)在了!】 梁玉慢慢翻看,呂娘子又看其他的書札,為她整理文書。忽然拿出一份來給梁玉:“這個,小宋郎君準(zhǔn)備的,看看,楣州?!?/br> 這是宋果不知道從哪里抄來的關(guān)于楣州風(fēng)物的,梁玉一看楣州地方偏南一點(diǎn),多丘陵、很潮濕、有水道。馬上說:“咱們不出門,忘了這個了,總是越往南越濕一點(diǎn)的。今晚開始,就將帶來的種子重新分包,用蠟封了,以免受潮?!?/br> 受潮容易發(fā)芽,然而如果發(fā)芽的時間不對,這種子也長不成。再者天氣冷了,如果潮濕了,搞不好還要霉壞掉。 晚間到了驛站,吃過了飯,安排了住處。兩位夫人往上房里住,東廂是梁玉,西廂是袁樵父子倆。任憑袁樵怎么問,袁先也不肯說自己今天裝小孩子失敗的事情。對面廂房一直有人進(jìn)出,燈火不熄,袁樵有點(diǎn)心神不寧的。 袁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想知道就去看嘛,將窗戶打開一點(diǎn)偷窺也是可以的,在窗戶前面打轉(zhuǎn),也不比偷窺好看到哪里?!?/br> 見他還是不出去,袁先嘆了口氣,爬了起來:“忘了給‘母親’晨昏定省,孩兒去看看?!?/br> 梁家人都認(rèn)得這位“小郎君”,對他極是客氣,桂枝打簾子將他讓進(jìn)來:“小郎君來啦?請這邊來,別沖撞了您。這里暖和。”幾個侍女捧鳳凰一樣將他捧了進(jìn)去。 梁玉正在重新包封種子。 袁先行了一禮,看一包包的種子,上面都寫著名字。梁玉放下手中的油紙包,笑道:“你來了?” “這……是種子嗎?”袁先猜測。 “是呀?!?/br> “要……種?” “當(dāng)然啦,到了那里,也不知道有沒有這些,縱然有,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不如我自己帶了呢?!?/br> 袁先好奇地湊上前去:“不知道楣州有何物產(chǎn),然而……您打算在楣州久居嗎?” “住得短也不能將就呀,”梁玉笑瞇瞇地說,“我到了那里,就不能只當(dāng)是站站腳。萬一呢?萬一吃不慣住不慣,還不興我把那兒種成我想的樣兒嗎?” 【就種成想要的樣子嗎?】袁先心靈一震,有什么東西從心頭閃過了,想抓,沒有抓到。 梁玉與幫手們將種子重新包好,取大瓷壇,將紙包放進(jìn)去,再將壇口封緊,就算完成了工作。 袁先問道:“我也可以一同種這些嗎?”剛才的想法閃得太快了,沒抓住。既然與種子有關(guān),種一種也許就又回想起來了呢? “好呀。” 袁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滿意地回去告訴袁樵:“母親在清點(diǎn)種子,預(yù)備去楣州之后種?!?/br> “種什么?”袁樵心里有一點(diǎn)預(yù)感。 “種菜的?!?/br> 那是梁玉會干的事兒,她要是突然種花了,也有點(diǎn)不大對的樣子。 其實(shí)梁玉最擔(dān)心的還是兩老一小的身體,特意將箱籠都打開,翻出各種皮毛。越翻越納悶:【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定親的?否則為何還有小孩子身量的皮裘呢?】 幸爾兩位夫人看起來柔弱,一路上照顧得宜,袁先也不體弱,經(jīng)過兩月跋涉,一行人棄船登岸時,三人都不曾生病。梁玉歡喜地對呂娘子說:“再過幾天,安頓下來就更好了。到了之后就要過年了,過完年一開春,什么就都好了。地也能種上了。不管干什么事兒,都得先扎下根吶?!?/br> 袁樵也是擔(dān)心這個,不同的是,他要擔(dān)心的女人是三個,梁玉雖然看著活蹦亂跳。一路上還與他、袁先縱馬奔馳,遇到山嶺也下車。她有二十騎手相隨,興致來還組織了一場圍獵。袁樵還是會擔(dān)心她。 兩位夫人也放心了,勝利就在眼前,且看一路情形,楣州的氣候等等應(yīng)該還在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梁玉一路雖然活潑,該注意的要點(diǎn)還是注意到了。 連押送的官差們都松了一口氣:“路上雖遇了兩場雪,道兒總不算難走,難得水面現(xiàn)在還沒有封住。路上再走七、八日就是楣州啦。”只是他們回程,或許水路就會有冰封的時候,不過也不急,反正趕不上回去過年了,就慢慢回去好了。一路上袁樵、梁玉都是出手闊綽的人,他們這一路賺得不少,抵得這份辛苦。若是臨別還能再給一點(diǎn),回去之后,可以給將家里的房子修一修,給妻子、孩子添新衣,又或者置一點(diǎn)地了…… ~~~~~~~~~~~~~~~ 由水路轉(zhuǎn)到陸路,所有人都覺得大地在腳下晃。第一天走得緩慢,第二天之后才慢慢恢復(fù)了正常的速度。路上人煙顯然不如出京時稠密,大概是越來越近楣州城的關(guān)系,第三天后,人也略多了一些。只是不如京師周圍的人安逸肥壯,眉眼間也略帶一點(diǎn)彪悍之氣。梁玉知道,這是因?yàn)殚怪菰居胁簧偕矫裢林?,歸附不久有關(guān)系,還有一些風(fēng)氣殘存。 【挺好的?!苛河裣矚g有活力的。 就在一行人以為無事發(fā)生的時候,上岸第六日,車隊(duì)在驛路上走。前哨騎士忽然來報:“三娘,前面有一隊(duì)人在追捕逃奴。” 逃跑的奴婢是不能收留且應(yīng)該幫助原主追捕的,梁玉道:“看看,問問吧?!鼻懊娴穆曧懽兊么罅似饋?,走了兩千里地的狗也一反常態(tài)地狂吠起來。 “遇襲!” 前面不遠(yuǎn)就該是楣州城了,居然有人在這里打劫這么大的隊(duì)伍?找死呢吧? 梁玉鉆出了車廂,靠著車壁張望,道:“人過來,笨重的車都不管了,卸了,讓馬跑吧,座車都過來,連成一圈!快!女人在中間!男人在外面!弓箭手!不要亂放箭,瞅準(zhǔn)了再放!我刀呢??。?!”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誰家是有規(guī)矩的人家了。豐邑公主的騎士們訓(xùn)練有素很快就位,大約跟朝廷給她配的衛(wèi)隊(duì)訓(xùn)練過。袁家的仆役們在慌亂過后也且戰(zhàn)且走很快匯合,顯見能夠令行禁止。梁家這些人就差多了,梁玉的侍女們更有樣子一點(diǎn),莊園上派來趕車的、跟路的,還有抱頭往路邊躥去的,王吉利破口大罵:“一個個不長臉的東西!” 梁玉一看不行,跳下了車,扯過一匹馬,一氣沖到后面:“都他娘的跑什么跑?跑去送菜嗎?圍起來,干他娘的!驛道上劫道,我打不死他!”兩鞭子下去,梁家的仆人也找到了主心骨,棄掉笨重的家具車,都圍了過來。 因這一耽誤,分兵劫掠抄后路的強(qiáng)匪卻趕了上來,趕在大車合圍之前有沖進(jìn)來的趨勢。騎手們不慌不忙地放箭,他們一路上圍獵過幾次,也是磨練配合。然而強(qiáng)匪們似乎并不懼怕,頗有幾分悍不畏死的氣概,仍然前沖。 車終于合圍了!一個騎著馬,穿著明顯更好一些的劫匪縱馬上前,馬被騎手的箭射中跪地,雙腳卻從馬蹬里脫出,迅捷地在馬鞍上一跳,合身撲到了圍起來的一輛車的頂篷!他口中銜刀,敏捷如猿猴一般,又從頂篷上往內(nèi)跳了下來。 圍著的車圈里一陣慌亂,對圈外的抵抗也不如之前了,群匪的呼喝聲響了起來。又陸續(xù)有兩三人接近了大車,還有人將后面車上的家具拆了幾件下來,堆在車圈外面當(dāng)作墊腳作勢要往里跳。 情勢危急! 袁樵開始是不擔(dān)心梁玉的,他負(fù)責(zé)前半個圈子,梁玉負(fù)責(zé)后半圈。然而壓力驟增,他頓覺不好,將差役手中的水火棍奪了過來,掄圓了向外一掃,焦急地轉(zhuǎn)頭看向后面。卻見躍入車圈子的劫匪左肩中了一箭,仍往前撲向梁玉,袁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王吉利大驚失色,撲過去死死抱住了劫匪的腿:“三娘,快跑!”說完緊緊閉上了雙眼! 預(yù)想中的劇痛和鬼差沒有到來,劫匪重重地壓在了王吉利的背上。卻是梁玉往右一閃,揚(yáng)起的馬球桿狠狠地敲到劫匪左肩上,劫匪一個前傾,梁玉手中短刀直直插入了劫匪的后腦。一松手,尸體的重量都交給了王吉利,兩個人疊在一起。 跳進(jìn)來的解決了,騎士們又有余力攻擊試圖跳入的劫匪。 梁玉道:“來個人,切了他的頭,挑起來?!?/br> 呂娘子喃喃地道:“果然是方圓兩千里最兇惡……” 第96章 輪流坐莊 一顆猶滴著鮮血的人頭被高高挑起,正在圍攻的劫匪們仿佛被貼了定身符, 接著“嗡”地一聲, 好似明白過來什么似的, 發(fā)出幾聲吶喊,一個個掉轉(zhuǎn)頭往來路跑掉了!比起梁家仆人往路邊溝渠里鉆的速度還要快! 袁樵不慌不忙地吩咐:“拿幾個活口來問話!” 兩位夫人、梁玉也都開始指揮著收拾殘局, 翻倒的車重新推正,散落的行李再次捆扎。逃跑的仆役捉回來,王吉利上前抬腳便踹:“喪良心的東西!我叫你跑!叫你跑!” 好一陣兒, 被騎士們拿回來兩個。袁樵試圖就地審問, 以確定情勢。然而百密一疏,他沒有料到這兩個劫匪的官話極其不好,而袁樵也聽不大懂這兩個劫匪的方言。袁樵道:“捆好,不要讓他們自盡了,退回驛館, 往楣州發(fā)信?!?/br> 他們來時的那個驛館還住得好好的, 驛丞也非常的熱情,看起來頗為安全。袁樵決定回到驛館仔細(xì)審問這幾個賊人, 查問一下情況——以他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楣州不應(yīng)該是一個盜匪橫行的地方才是。 一行人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樣子, 聽到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忍不住喝問:“什么人?!”再定晴一看,方知是風(fēng)吹過枯枝敗草。 梁玉很興奮, 她的腦子轉(zhuǎn)得很快——劫道的是什么人?背后有主使嗎?他們有什么圖謀?所謂追捕逃奴又是怎么回事?以及……剛才我殺人沒把他們嚇著吧? 到了中午的時候, 原班人馬又折返了驛站, 弄得驛丞如臨大敵:“官人, 官人,這是怎么了?”這位驛丞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補(bǔ)了這個差使,勉強(qiáng)糊個口,近來卻遇到一件大事——太子他三姨要打這兒過,可得好好伺候了。 昨天人到了,極美的一個女娘,出手也闊綽,驛丞覺得自己準(zhǔn)備這些時日的辛苦也算值了。今早好好地將人送走,預(yù)備著下一次見著的時候就該是恭送她老人家回京去了。 哪知現(xiàn)在又折返了!驛丞見多了南來北往的人,一見這一隊(duì)人馬的模樣就知道遇到了事兒,可將他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