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呂娘子看到梁滿倉夫婦的臉色瞬間黯了下來,心道,難道這里面還有什么故事嗎?只聽梁滿倉的聲音說:“那行,求你那師傅給做法事吧?!?/br> 梁玉道:“我明天就去求他?!?/br> 南氏又加了一句:“多帶禮物!一定要辦到!” “哎?!?/br> 呂娘子本有提醒梁玉要告知袁樵她已痊愈的意思,現(xiàn)在卻感到需要先打聽這一件事情。二人回到梁玉的居所,呂娘子看著梁玉卸了頭冠,換了衣裳,只看不說話。梁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說得出來了?!?/br> 呂娘子道:“世間神異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在乎這一樁——令兄是怎么回事?”梁玉死了兩個哥哥、兩個jiejie,單獨把梁三拿出來說事,必然是有內(nèi)情的。 梁玉舔了舔唇,低聲道:“我有時候想,要是我多吃一點,是不是阿姐就不用死了?!?/br> “三娘?” “那會兒,我忽然不想吃瓜了,阿姐就把剩下的都吃的,萬一少吃一口就不用死了呢?聾了、瞎了、啞了,都有好的時候,唯獨死了就活不過來了?!?/br> 呂娘子敏銳地問:“忽然不想吃?” “嗯。當(dāng)時我們說,三郎七歲那一年,宮里大修,圣人帶他們出去湯泉宮,那一年的瓜特別香。你知道那一年,我三哥被抽丁服役,就……就是修葺這宮室,還有建城外那座高臺。就再也不能回家,尸骨都沒帶回來。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這事兒當(dāng)時沒敢跟阿姐說,她難得吃上愛吃的,難得那么的高興。京城到湯泉宮,幾十里,就差幾十里,就差這么點子路,他們就能見著了。他們是一對雙兒啊,娘胎里一塊兒住了九個月的!”【1】呂娘子低下頭,抹去臉上的淚。 梁玉幽幽地說:“家里聽說人死了,要埋都沒得埋,說,那招魂吧。那會兒才買了頭牛,哪有多余的錢置衣裳呢?三哥舊衣改小了給六哥穿了已經(jīng)。只有一塊破頭巾,還沒來得及做抹布。招魂的巫婆說東西太破,怕招不來,叫多出些錢,她好發(fā)功。家里沒錢了……魂兒都沒招來?!?/br> “上了京,又是這么個樣子,直到現(xiàn)在才算緩了一口氣。不怪人瞧不起,我爹只記得他爹,連他祖父叫什么、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梁家還修啥祖墳啊?宋大人前兩年提這事兒,我們都沒接這茬兒。二姐、七哥,還有個墳頭,三哥就……” 呂娘子自以為命苦,竟不知世上還有這般苦,一時無法應(yīng)答。 梁玉道:“你看,我每旬給京兆送錢,看紀公那么重,肯聽他的話,要做個好人。其實吧,滿嘴禮儀道理、做事男盜女娼的我見得多了,縣城里就一個巴掌都數(shù)不過來。要是只聽他說人話,聽別人夸他,我才不會把他當(dāng)回事兒呢。可他的衙門里,干干凈凈的,死人也死得有個體面。三哥要是遇上他這樣的官兒,興許也能有個棺材吧?!?/br> “三哥說過,回來給我買糖的……算了,還是我給他招魂燒衣裳吧。” 第86章 重振旗鼓 梁玉終于能夠說話了, 這對全家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叫完了娘, 又被梁滿倉催著叫爹,接著把全家老少挨著個兒叫了一遍。吃晚飯的時候, 梁滿倉沒話找話也要問她:“這個菜今天做得好吃,是吧?” 梁玉也笑著回答:“是。” 南氏捧著飯碗直樂。這一開口, 仿佛是辭舊迎新的爆竹, 能辟邪驅(qū)災(zāi),將連日來的陰霾掃除了個干凈。 吃完了飯,梁滿倉又把家里他看重的幾個人召集起來商議事情。人聚齊了,梁滿倉先罵一句:“他娘的!老子可算不用再看字兒了!”說得眾人一陣笑。 太子給德妃建個寺是一件事, 梁家給梁三郎招魂又是一件事。太子主辦的事情,他們家跟著湊個熱鬧就得了,譬如捐個像之類的。梁三郎招魂卻是梁家自己主辦的,梁大郎道:“我也想說來著,原先不大合適, 現(xiàn)在咱錢也有了, 人也到京城了, 離得近, 也是該辦了?!?/br> 這兩件說完,梁大郎本還有另一件事想提,扳著指頭數(shù)數(shù)日子又覺得不對, 暫且按下了——他想給自己閨女說親。上次說親的時候閨女年紀就差不多了, 酷吏一起來, 把個相中的親家給流了兩千里, 親事沒談下去。這回不大巧,閨女的親姑媽去年才死,時間也不合適。 南氏對梁玉道:“去求你師傅時問一問,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有的,要怎么招,能不能招得來。我舍家也愿意?!?/br> 梁玉應(yīng)道:“我一定問,要是師傅問不出來,我把京城的寺觀都跑一遍,也問個法子出來?!?/br> 梁滿倉又說:“順便再問一下,哪里當(dāng)墳地好,看看風(fēng)水?!?/br> 梁玉道:“行,那一塊兒辦了?!绷杭乙钥隙ㄔ诰┏前布遥箞@是得準備好。 梁大郎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那個道觀,還去不?” 梁玉拿余光瞥著南氏的表情,笑道:“三哥的事兒沒辦好,我還去啥?啥時家里安頓好了,啥時我再回去住。那里一片林子,夏天倒涼快,收拾收拾,娘和嫂子、侄女們想消暑解悶了,都去那里玩?!?/br> 梁大郎放心了:“我也這般說,在家多住幾天?!?/br> 梁玉道:“爹、娘、哥哥,三月里嚴家小娘子要給我做個生日,原是我還病著的時候說好的,那會兒是給咱做臉、顯得人家沒忘了咱。那兩天我預(yù)備在觀里招待她們。不吹不打,也不在家里鬧,大姐的事兒還沒過去呢,在家里弄不大像樣。我就預(yù)備跟她們坐坐,叫她們看看我好了,不用再掛心。” 梁滿倉與南氏對望一想,梁滿倉想了一想,又征求了南氏的意見,南氏道:“也行,人給你送禮,你都記下來,別鬧騰?!?/br> “哎?!?/br> 梁滿倉與南氏還是掛心過世的一兒一女的事情,又跟兒女們說了一回,南氏叮囑著:“對了,要找紙扎鋪子!你三哥上路什么都沒有,得給他燒足了?!绷簼M倉則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他想給兒子結(jié)門陰親。不過他與長子有同樣的顧慮,也就暫時不提了。【1】南氏還記著宮里的太子,說:“哎,明天你先去宮里,給三郎說一聲,他也掛心哩?!崩先思胰死铣删吹贸鰜硖痈匾暷膫€。 梁玉笑道:“好?!?/br> 本以為事情到這里接下來都會很順利,梁家繼續(xù)蜷著,太子繼續(xù)窩著,等著皇帝把刺兒頭都剃光了,皆大歡喜。第二天一早,梁玉又起了個大早,笑吟吟地準備招呼阿蠻幫她拿衣裳,忽然捂住了喉嚨——她喉嚨又痛了起來。 阿蠻與她主仆日久,兩人作息相近,阿蠻起得還要比梁玉更早一點。早將自己收拾利索,就在這個點兒來伺候她穿戴洗漱。見狀微驚:“三娘?怎么了?” 梁玉咳了好一陣兒,阿蠻手忙腳亂給她倒了水來喝。一時呂娘子也到了,問道:“嗓子又怎么了?不要著慌!昨天能說得出來,就是嗓子沒壞。”梁玉喝了兩盞茶,才緩緩地、沙啞地道:“有些疼。”聲音極輕,幾不可聞。 呂娘子道:“今天先不要去見太子了,御醫(yī)不是會來么?先瞧大夫?!?/br> 梁家上下再次聽到這個消息,又著慌了,南氏早飯只吃了小半碗,專等御醫(yī)來給梁玉瞧嗓子。御醫(yī)還不知道昨天梁玉開口的事情,聽迎出來的梁八郎說:“您給瞧瞧,我妹子咋又不能說話了。”御醫(yī)奇道:“府上三娘不是一直這樣嗎?” 【一直個屁!】梁八郎差點沒打他。 梁家七嘴八舌說了半天,御醫(yī)才聽明白,看了看喉嚨,摸一把脈,搖搖頭:“才好,別說太多,吃幾帖清熱去火的藥,慢慢養(yǎng)就好了嘛?!睜柡竺嫔弦幌?,一拱手,恭喜梁玉這是情況好轉(zhuǎn)。 梁玉心說,你要知道我昨天說了多少話,就不會說今天是“好轉(zhuǎn)”啦。 畢竟是喜事,梁家還是謝了御醫(yī)錢帛。御醫(yī)再三叮囑:“萬不可說話太多了。” 如此又養(yǎng)了幾天,梁玉的情況才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梁府也才敢對外公布這個消息。所謂公布,也不是敲鑼打鼓的吆喝,乃是梁玉往東宮見了桓嶷一回,而梁府給梁玉新近結(jié)識的朋友發(fā)了帖子,邀她們?nèi)鲁跏綗o塵觀里喝茶,順便說了這事。 桓嶷聽見梁玉親口叫他,雖然聲音還有點沙啞,確乎是可以說話了,開心得跳了起來。搓著手,圍著梁玉轉(zhuǎn)圈兒:“嘿嘿,真的能說話了嘿?!?/br> 梁玉笑道:“是?!庇终f三月初十要招待大家到無塵觀里喝茶,桓嶷沒出母孝,就不邀請他了?;羔趩柫肆河裨緮M的客人的名字,知道劉湘湘在之前就打算幫她,說:“好,我知道了。嚴中和雖然不夠勤勉,為人倒也還討喜,他家人都還不錯?!?/br> 又說自己到時候即使想去也不一定有功夫,因為桓琚打算召邊將輪番進京。原本各地的將領(lǐng)都有帶著衛(wèi)士輪番守衛(wèi)京師的慣例,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有所不同?;歌⑹谴蛩惆褜㈩I(lǐng)也給捋順了,免得兒子鎮(zhèn)不住。則桓嶷就不能偷懶,桓琚什么時候需要他出現(xiàn),桓嶷就得隨叫隨到。 自此,事情進行得都頗順利。梁玉去求廣虛子,為自己三哥招魂,廣虛子也慨然答允了。梁玉又問如今手上連半片衣服都沒有了,這招魂可還能行?廣虛子一捋須,掐指算了算,開口道:“令尊令堂刺指取些血也是可以的?!薄?】梁玉非常高興地向梁滿倉夫婦轉(zhuǎn)達了廣虛子的意見,兩人也都開懷,梁滿倉道:“要花多少錢只管跟我說?!?/br> 招魂也得算個合適日子,這些就都是廣虛子的任務(wù)了,梁玉另有一件事情要做——她的生日可是到了。 ~~~~~~~~~~~~~~ 梁玉做生日,頂想請的一個人是袁樵,退而求其次也得是劉夫人和楊夫人。然而兩位夫人是長輩,還沒到為一個小輩做生日興師動眾過來的道理,袁樵輩份倒是夠了,他又是個青年男子,不適合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 能夠暫緩袁樵心中焦慮的,是呂娘子悄悄給他帶來的消息——三娘可以說話了。 袁樵有無數(shù)的話想親口對梁玉說,他想跟梁玉道歉。說他沒有預(yù)料到徐國夫人是這樣的愚蠢狠毒,沒能提醒梁玉是他的錯。想說自從他整完了杜家,家里不會在他倆的婚事上有什么意見了。想說他雖然整了杜家,其實并不違反原則,如果梁玉有什么不同意見,他是可以解釋的。想說以后風(fēng)雨,兩個人一起扛。 然而他只能對著呂娘子說:“勞煩阿姐轉(zhuǎn)告叔玉,酷吏仍在,一定不可松懈?!?/br> 呂娘子道:“好。”面對袁籍的兒子,呂娘子的心又偏了,悄悄告訴袁樵,宋奇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也是應(yīng)該。”袁樵輕描淡寫地評了一句,躊躇著要不要托呂娘子再多捎點話。 呂娘子沒有忍住,又擔(dān)心袁樵會對梁玉有什么誤會,替梁玉向袁樵說:“郎君放心,三娘的秉性不會變,她心里很明白的,你給的書,她也一直在讀。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移了性情的?!?/br> 袁樵愁道:“我怕她真的去做好人了。” “她又不傻?!眳文镒有÷曕止玖艘痪?。 袁樵的邏輯也沒毛?。骸昂萌瞬灰鬃龅?,濫好人倒容易。濫好人做得久了要吃虧,吃虧多了就要忍不了?!?/br> 呂娘子低聲道:“你道她為甚看重紀公?她是經(jīng)過事情的人,烈火焚燒、鐵錘鍛打出來的性情不會飄忽不定??v一時恍惚,她也能找回自己?!?/br> 關(guān)系到梁玉的事情,袁樵總是細心的,追問道:“究竟是什么事呢?看起來不是很好?阿姐不告訴我,難道要她親口再向我說一遍?于心何忍呢?” 呂娘子猶猶豫豫地將梁三郎的事情說了,袁樵心口一陣鈍痛,對呂娘子說:“你我遭遇,實算不得苦了。阿姐何必疑我?知道這些事情,只會讓我更心向她。” 呂娘子不好意思地咳嗽兩聲:“那你保重。” 兩人嗟嘆一回,卻不知梁玉的情況比他們認為的要好得多。 ~~~~~~~~~~ 呂娘子回來傳完袁樵的話,還想為袁樵再說兩句好話,卻見梁玉只是笑笑:“我明白的。也要他別多想才是。我是看中他是個明白的好人,又不是看中了他傻。” 呂娘子噗哧一笑,這件事就這么揭了過去。呂娘子也向梁玉坦誠,自己先前那一腔的怨恨,那一肚子的心機:“實在是格局太小了?!?/br> 梁玉道:“三年前,我就想自己能掙個大鋪子。這話咱都說過一次啦,河伯望洋興嘆,嘆完了依舊做他的河伯,幸而我們至少能換條寬一點的江河撲騰?!?/br> 呂娘子笑了:“這話倒不錯。先看看眼前這條河吧。” 眼下就是梁玉的生日了,這也是梁玉交際、人脈的一部分,很需要用心拓展。 做生日的事情是劉湘湘提起來的,梁家到現(xiàn)在還沒有做生日做成定例的習(xí)慣。因有梁德妃的事情,這生日既做不大,也做不熱鬧。原本就是劉湘湘為了安慰好友,兼表明立場而提議的。來的也都是各家年輕的小娘子小媳婦兒,嚴家的、劉家的、李家的,年紀最大的是嚴中和的大姐平王妃,她還把兩個小姑子郡主也帶了來。 雖無管弦絲竹,也是濟濟一堂,看著還挺顯熱鬧?;羔诼犝f是“茶會”,從宮里賜出一套茶具來,又賜了好些貢茶。還傳話說“今年新茶未至,三姨權(quán)且勉強入口”。平王家的兩個郡主悄悄地咬耳朵:“原以為太子對外家平平,看來太子是極在意這位姨母的?!?/br> 眾人賀一回梁玉痊愈,平王妃道:“我聽三姨這個聲音,比之前還順耳了,骨頭都要酥了。”被她meimei輕推一把:“阿姐又口無遮攔了,這里還有沒出閣的小娘子呢?!逼酵蹂谧×丝?,聲音悶悶的:“那你還等我說完了?不早點攔我?!苯忝脗z又拌上了嘴,都笑嘻嘻的。 一時將水煮沸,讓平王妃先嘗,她笑道:“唔,這滋味不錯!水也好。這是山水吧?” 無論茶與水,都比在吳裁縫那里的好。京里的供奉比外面的都好,但是不是“山水”梁玉這個貨是嘗不出來細微的差別的,還是呂娘子代答的,是外面取的山泉水。心說:【三娘品茶的功夫還得加緊練,別嫁到了袁家叫人笑話了,那可不成!】品一回茶,兩位郡主說近來天氣暖了,要去看桃花,平王妃命人緊跟著。過一時回來說:“郡主們看著鵝好玩,去看鵝了?!逼酵蹂Φ溃骸八齻冋媸菦]見過,一驚一乍不夠矜持?!?/br> 矜持就不是桓家的閨女會有的特性,眾人聽過一回也沒當(dāng)回事。梁玉便問劉洛洛要不要也到后面玩一玩,劉洛洛搖搖頭:“先前看過了,我吃這茶合脾胃,且吃一盞?!绷河裥Φ溃骸斑€有,盡管拿。”阿蠻記下了,悄悄作了手勢叫桂枝取茶去。 小嚴氏又低聲問梁玉:“聽說煉師這道場還要開的?那些書生還沒遣散,是也不是?那……那個書……還編不編了?”上回書就斷在最緊要的關(guān)頭,近來事多忘了,一到無塵觀她又想起來了。 這回輪到平王妃給meimei使眼色了,小嚴氏也后悔自己問了,忙說:“不編就算了,就算了。哈哈哈,我就隨口問問?!?/br> 梁玉想到j(luò)iejie還問下回書說什么,斬釘截鐵地道:“當(dāng)然要編下去!編個痛痛快快的結(jié)局。”燒給阿姐。 小嚴氏掩飾地清清嗓子,道:“那好,你請我聽書,我請你去打馬球去?!?/br> 騎馬梁玉已經(jīng)學(xué)了,馬球也是很想學(xué)的?!澳强烧媸翘昧耍∥铱傁雽W(xué)這個,卻總有事,至今也沒有學(xué)成?!彼矚g那種奔馳的感覺,看人打球都有一種拼殺的快感。這個可比學(xué)念經(jīng)更合她的意。 小嚴氏大喜:“那好,這就說定了,過兩天我準備好了,邀你同去?!?/br> 劉湘湘嘲笑道:“哎喲,好個出家人!” 梁玉道:“一樣的米養(yǎng)百樣的人,焉知沒有我這樣的出家人呢?若是沒有,我便開此一派了?!?/br> 空氣里充滿了名為快活的香甜氣息,仿佛巫蠱、毒殺、謀逆、人頭滾滾、哭聲動天都從來不曾存在過。京城還是那個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的京城。 不多會兒,看鵝的兩位郡主回來了,笑著說:“那鵝果然兇!有趣!”梁玉便說:“莊子上還有,明天叫他們送兩籠給郡主玩?” 平王妃道:“還用兩籠?我看兩只就夠她們煩的了?!?/br> “煩了就燒了吃掉?!?/br> 兩位郡主聽了一齊笑道:“三姨說得太對了!” 又說了一回話,眾人絕口不提宮中事,且說京城今春流行什么花色的衣服,式樣上比去歲有了哪些改變一類。繼而約定了一同到小嚴氏那里打馬球,要她好好招待,定下日子在三月下旬,兩位郡主還給小嚴氏點了菜??纯磿r間也差不多了,漸次告辭。 劉湘湘留意看梁玉,雖見她談笑自若,終不放心,故意落在了最后面。等別人走了才指指梁玉的心口,問道:“你對我說,這里真的沒事了?” 梁玉暖暖地看著她,輕笑道:“真的沒事了。噯,凡愛我之人都要問這個話。真的沒事了。” 劉湘湘猶自狐疑。 梁玉握著她的手,慢慢地說:“湘湘,你知道我家從鄉(xiāng)下來,卻不知道鄉(xiāng)里人粗皮糙rou的心也糙。我家到京里來,比起別人家差了幾十輩子,他們憑什么讓我好過?我想活下去就得靠這份不知道疼殺出一條血路。我沒事的,才不會死在那些人的前頭呢。” 劉湘湘才要感嘆,聽到最后一句話不大像樣,心又提了起來:“來日方長,你可千萬不要想左了。咱們以后一起玩樂,有的是好時光,你答允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