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世家各有其發(fā)源地、興發(fā)之所、勢力范圍,在這些地方他們宗族強橫,輕輕松松就能擁有龐大的莊園,里面也會隱藏許多不愿意交給朝廷的人口。一所大莊園,為了抵御匪盜,通常也會有自己的簡易武裝。普通的鄉(xiāng)民聚族而居,宗族也會有自保的武裝?!?】 這些都是常識。 京兆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在京畿,所有人心里都有一個底線,不會去跨過這道紅線。不同的時期這道線的位置也有所不同,譬如前前朝的時候,各家部曲衣甲鮮明的就駐在城外,偶爾還斗個毆什么的。這種狀況在當今就不可能發(fā)生。即使是發(fā)源自本地的世家,到現(xiàn)在也比較克制,他們會有各種名目將這些“合法化”。 這樣即使查出來了,只要不太過份,也不會被問太重的罪。 袁樵知道底線在哪里,別人看他危險,他心里很明白,【歷朝歷代括隱的官兒還少嗎?被群起而攻的又有幾人?誰家犯了事之后,拿這個罪名當添頭添錯了?】 只要袁樵不去動根本,剪剪枝葉,頂多有幾個人嗶嗶兩句。嗶完也就完了。 【再說了,我說杜家打算擁兵造反了嗎?我說了有隱戶就會興兵謀逆嗎?都是你們不懂事的瞎猜!拿多出來這幾號人就說杜氏要謀反,我袁家不過了嗎?】 黃贊有點不大明白,但仍然說:“這是京兆地方發(fā)生的事情,還是要紀申知道的好?!?/br> 蕭司空道:“不錯!快請他來?!?/br> 紀申此時正在聽宋奇匯報此事,原本以為袁樵是要清查杜氏強奪民田之類的問題。不想宋奇告訴他:“袁御史比著杜府查抄來的賬簿,查出杜府瞞了數(shù)百戶的戶口。” 紀申拍案而起:“杜氏深負國恩!袁樵、袁樵,嗐!”他匆忙趕到宮里,與蕭司空、黃贊商議。 趕到政事堂,彼此交流了意見,紀申問袁樵:“則你這又是何意?”卻見袁樵又施施然拋出了另外一句話:“別人家有隱戶,可沒有子弟在軍器監(jiān)啊?!奔o申瞠目:“那他真該死了!” 杜、趙子弟遍布朝野,也沾過軍器監(jiān)。“軍器監(jiān)掌繕造甲弩之屬,辨其名物,審其制度,以時納于武庫”,手中是有武器流通的。武器最多的地方其實是武庫,但是早在桓琚要動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武庫換人了。袁樵只好拿軍器監(jiān)來說事。 對,光有人口沒有武器算什么興兵起事呢?大戶人家在冊的奴婢就不是人了嗎?哪家在冊的奴婢沒個幾百號人?但是,有武器就不一樣了。一旦有了武器,則只是自家在冊的奴婢就能成“奇兵”了。多少次的政變,雙方?jīng)]少干把家仆武裝起來的勾當。 【原來陷阱在這里呢!】崔穎瞥了袁樵一眼,【這下杜氏不是謀逆,也是謀逆了。呸!我看他們宮中投毒,就已經(jīng)是謀逆了?!?/br> 蕭司空翻著奏本問道:“袁樵,你還要向圣人要人搜查什么?” 袁樵道:“崔中丞追查毒藥來源,線斷了?!币话愣裕転橹髯痈蛇@種事的,都得是心腹,輕易不會被“處理”掉,那么躲藏的地方就很值得思考了。 蕭司空道:“事不宜遲,這就奏明圣人?!睂m里出了投毒案,圣人恐怕到現(xiàn)在都睡不好覺。 ~~~~~~~~~~~~ 一行人到了兩儀殿,崔穎、袁樵候在殿外,三位老臣先進。 桓琚故意說:“卿等三人同來,想來是查出什么來了?” 蕭司空沉默地獻上了袁樵查詢的結果。 桓琚對他們的效率頗為滿意,看到清查出的土地還夸了一句:“辦得不錯!”看到戶口,尤其是精壯男丁的人數(shù),勃然大怒:“杜氏這是真的要造反呀!”他眼睛里只看自己想看的東西,才查你謀逆,你就真藏了這些男丁! 紀申先請罪:“是臣失察之過?!?/br> 桓琚道:“是杜氏目無綱紀,與卿何干?” 紀申便請求桓琚下旨,將這些人編入京兆的戶口:“圣人,這些百姓完稅納糧則為良民。” 桓琚想了一下,道:“便依卿。都說說,有什么人適合軍器監(jiān)嗎?”馬上就換!現(xiàn)在就換!當年他還信任杜皇后、對杜家寬容的時候,將武器交由這些人看管他是放心的,今時不同往日了!桓琚只恨自己為什么換武庫令的時候沒把軍器監(jiān)一塊兒給換了。 蕭司空與黃贊交換了一個眼色——圣人早就把武庫令給換了,軍器監(jiān)不過是漏網(wǎng)之魚,看來早有所防范。如今再查出這些人口來,圣人心里是認定了謀逆。 蕭司空一派高人風范不與黃贊爭搶,由黃贊推薦了一個人,桓琚旋即令此人往軍器監(jiān)赴任,再將原軍器監(jiān)一干人等下獄,審!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行了,謀逆案這也算是定了。就差個判刑,然后把皇后一廢,圣人就能消停了。國家應該再也沒有更大的案子了。 桓琚也對這樣的進度非常滿意:“卿等國之干城。唔,袁樵還要再查什么?宣他進來吧。” 袁樵等到了面圣的機會,桓琚對他的賣相很滿意,笑道:“卿果然是少年英杰!你接下來要做什么呀?” 袁樵如實稟告要去查查毒藥,桓琚極感興趣:“要快。周明都呢?” 周明都好好一員大將,進來總被御用做抄家手,這一次又得到了要與袁樵配合的指令。周明都話一向很少,桓琚下令他便聽從。 袁樵以為,只要參與購買、煉制毒藥的人還沒死,就一定是藏在隱蔽的地方。大家族常有這種事情,奉命做了壞事,出去躲一陣。但是如果躲得太遠了又極有可能出意外,最好的辦法就是往附近的莊園里一放,等風頭過去了再出來。 袁樵有八成的把握,此人很可能還在京郊的那些莊園里。 崔穎忽然明白了?!疚蚁胍业揭粋€連結的人,若是這個人本身就“不存在”,或者躲到了一個“不存在的地方”呢?】 他之前是審問過杜府的仆人的,并沒有人能夠提供相關的線索。所以他用了一個笨辦法,把兩市相關的商家、京城的醫(yī)者給過了一遍。絕大部分藥品的流向都很清楚,同時還查出幾個謀殺案,就是沒有查到與徐國夫人有關的線索。 現(xiàn)在就說得通了,如果是一個不存在于除了杜府自己的小賬之外任何記錄上的人、一個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記錄的地點。崔穎就算是找到死,他也找不到。 紀申也請旨,讓京兆府的人跟著周明都的抄家隊,一邊抄,一邊就把這些人編到戶口里。田地也就趁授給這些人,造冊登記,再多一項稅源。 桓琚道:“那便快些辦?!?/br> 紀申的事情也不少,也不是親自去,他依舊是派了宋奇與袁樵配合。宋奇帶著京兆府的書吏、衙役等,與袁樵、周明都挨個往杜氏的莊園里去拿人。宋奇與袁樵并馬而行,感慨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袁郎,才驚覺我已老啦。后生可畏呀!” 袁樵耳朵動了一動,口氣里帶一絲靦腆地道:“還要向少丞多多請教?!?/br> “不敢,不敢?!?/br> 兩人不咸不淡地扯著客套話,清查的工作進行得卻并不快,莊園頗大,不似在京城封鎖那樣方便。宋奇在意人口土地,袁樵和周明都在意人犯,各有側重,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在第三天的時候,本該歸宋奇清點的人口里卻出了一件要上報給袁樵的事情——莊園上的一個管事揭發(fā)了莊中某人是為徐國夫人購買毒藥的心腹。 宋奇驚嘆道:“我以為自己世事通透,竟沒想到還有這等事情!后生可畏??!”人冒出來了,他便猜到了原委:【如果不清查莊園,這件事情也就瞞下來了,他們依舊是杜氏的家仆,還種著杜家的田、吃著杜氏的飯。即使莊園被查沒了,不過是再換一家主人。則是否揭發(fā)又有什么關系?更有甚者,事情連著徐國夫人,揭發(fā)豈不是找死?現(xiàn)在不同了?!?/br> 袁樵將被揭發(fā)的人帶回交給崔穎審訊。 投毒案困擾了崔穎很久,他硬是在審訊杜云的間隙里抽出時間來將這個家奴審了一遍?!按蘩匣ⅰ钡拿^極響,家奴在“反正都是死,是一刀斃命痛快,還是被他給折磨死”之間,選擇了招供之后被處死。 自此,投毒案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了起來,原本這個案子結案很模糊,現(xiàn)在終于可以說并沒有冤枉徐國夫人了。一份大致的案情又擺上了桓琚的案頭,徐國夫人指使家奴取得毒藥,親自將毒藥拿帶到了宮里。她是皇帝的岳母,捎帶些許物品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桓琚看完案情之后沒有暴怒,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著崔穎加緊辦理。” ~~~~~~~~~~~ 有袁樵“珠玉在前”,崔穎在后面再辦杜云的案子便沒滋沒味了起來。他依樣畫葫蘆,也將杜云府里的籍賬拿到京兆核對一遍,與他對接的還是那個少尹宋奇。宋奇辦這案子一回生、二回熟,比著上一次的來辦,速度比上一回還快了不少。 接下來又是一輪自莊園而起的告發(fā)事件。 比杜尚書府上更令人吃驚的是,杜云府上的家仆竟真的告發(fā)了主人。告發(fā)的不是豐邑公主所告的“謀逆”,而是駙馬要危害公主。杜云酒醉之后曾放言,豐邑公主驕悍,是因為依靠父親,總有她不得意的一天。暗指桓琚崩逝。 兩府被連根挖了出來,豐邑公主所告之“謀逆”似有捕風捉影之嫌疑。然則確有口供證實,杜府里不管討論皇子何者適合之語。所謂“適合”并非指“賢明”,而是指能夠與杜氏相處愉快。 桓琚將這件事情與兩府的人口、軍器監(jiān)聯(lián)系在了一起,愈發(fā)認定了他們是要“謀逆”。這下證據(jù)充足了,完全可以廢后了。 此時已到了二月末,蕭禮查趙侍中還沒有查完——趙侍中犯的事情也不少,若樣樣清查,怕不是要查到夏天去!然而一旦廢后,趙侍中的案子也就不急了,慢慢清查就是了。大家需要的也只是酷吏不要插手而已。 桓琚將投毒案、謀逆案兩案拿到朝上討論,以示公平。 證據(jù)面前,討論進行得極快,誰會為謀逆案說話呢? 杜尚書兄弟兩府因為謀逆,十六歲以上的男丁被賜死,婦孺流放去與凌賢妃的娘家人做伴去了。桓琚也沒有忘記他的好女婿杜云,特意將杜云提了出來斬首。兩府家產籍沒。杜尚書同祖的兄弟們遭到了免官的處置,影響尚不算太大。而因此受到牽連的姻親細數(shù)下來唯有趙侍中而已,他至今還被蕭禮扣著審。其余或是降級、或是免職,不過一時挫折。對于姻親遍地的人而言,只須等風頭過去,起復并非難事。 杜皇后因而被廢,桓琚仿佛不解氣似的親自數(shù)了杜皇后的過錯,命人潤色成篇。 桓琚本有心使蕭司空去秘獄宣讀廢后的詔書,好讓杜皇后知道,最大的保護傘沒了。在最后一刻桓琚卻心軟了:【他已老邁,曾為我立下汗馬功勞。且知進退。何必再讓他傷感呢?】如果可以,蕭司空肯定是不愿意廢后,更不愿意廢掉一個出身無可挑剔的皇后。讓他去宣讀詔書,對蕭司空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最后,桓琚派長安縣公去告祭宗廟,皇后不賢,以法廢之。請祖宗們多多體諒。 以黃贊為正使,嚴禮為副使,前去向杜皇后宣布——你不再是皇后了。袁樵近來表現(xiàn)出色,與幾個其他的一起撈到了一個旁觀的差使。 杜皇后憔悴了許多,她是一個一生沒有受到苦的人,掖庭秘獄的條件斷然不能令她覺得舒服。因桓琚有令,須得保證她還活著,是以這間囚室的一切在她關進來之后又做了些許的改進。程為一特意關照,添了炭盆、換了新的被褥,又送來了幾身干凈的衣裳,加了張新榻,還給配了一個小宮女伺候起居。 杜皇后非常的不習慣,往常伺候杜皇后穿衣的宮女都有兩個,何況其他? 然而杜皇后也不抱怨,她仿佛是篤定,自己依舊會回昭陽殿做她的皇后,朝臣們因為禮法終究會與桓琚相抗。就像當年立太子的時候一樣,凌賢妃再有寵,桓琚再疼愛幼子,還是要被按著頭“立長”。 【待我出去,一定一切終將重新導入正軌?!?/br> 黃贊與袁樵頭一回到秘獄,心中好奇,卻都不敢東張西望。黃贊心道,這秘獄較之外面監(jiān)獄安靜了許多。 秘獄的大門再次打開,杜皇后聽到“圣人遣使者前來”的時候,依舊抱有希望,她等著自己回到昭陽殿的詔命。 黃贊在一天中陽光最好的時候到來,并沒有進杜皇后的屋子,而是在庭院中宣讀了廢后的旨意。 杜皇后聽到說她“懷執(zhí)怨懟,數(shù)違教令,不能撫循它子,訓長異室。宮闈之內,若見鷹鹯。既無關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怎么可以這么說我?!”【2】 嚴禮覺得她很奇怪,難道這些你都沒干過嗎? 兩人對杜皇后的話充耳不聞,將詔書往小宮女那里一遞,嚴禮慈祥地說:“圣人仁厚,您還可以在這里生活?!卑褌€德妃毒死了,把個賢妃也坑死了,圣人還讓你在宮里住,按九品的待遇供給,對你夠好的了。 杜皇后問道:“難道朝廷上再無股肱之臣糾正圣人的過失嗎?” 黃贊道:“杜氏謀逆,圣人有何過失?” “謀逆?”杜皇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杜氏一門忠烈,怎么會謀逆?是大娘!她……” “袁樵!”黃贊大聲叫著袁樵,打斷了杜皇后的話,讓她再說出什么好聽的話來,怎么給圣人回? 袁樵應聲而出,朗聲道:“杜庶人,杜氏謀逆證據(jù)確鑿。妄議儲位,謀害公主,隱田、精壯、軍器監(jiān)監(jiān)守自盜,皆有明證。令堂挾毒藥進宮謀害德妃,從犯業(yè)已落網(wǎng)。沒有什么忠烈,只有辜負圣恩的逆賊?!?/br> 什么都沒有對于品德的否定更能打擊到杜皇后,杜皇后抵死也不肯承認:“這一定是小人作祟!” 黃贊與嚴禮對望一眼,都不打算再跟這個女人說話。黃贊心道,她瘋了。 嚴禮則面無表情地看著杜皇后,這個曾經(jīng)母儀天下的女人,連發(fā)脾氣抗議都是那么的死氣沉沉。她甚至不會跺腳,不會伸手揪打使者,她就那么站著、說著。只要說的不是她愛聽的話,別人說什么都進不了她的心,依舊重復著杜氏無罪,重復著圣人被蒙蔽,重復著冤枉。 【竟是這樣一個人,尊貴了二十年?!繃蓝Y覺得這一切太荒唐、太可笑了! “走吧,”嚴禮說,“鎖好門?!眲e放她出來了,被人看到了丟臉,丟天下的臉。 袁樵最后看了杜皇后一眼,他以為自己會品嘗到勝利的喜悅,結果并沒有。心頭的怒火仿佛被澆了一盆冰水,只剩下狼藉的灰?!疚覀兙故且驗檫@樣一個人,才經(jīng)受了這么多的磨難!在她被圣人厭棄之前,竟然無人能奈之何。真是可笑!因為這樣一個人,多少人打破了自己的原則,真是不值得。】 廢后不是喜事,然而幾個人絕沒有想到自己竟會以一種荒唐的心情去向桓琚復命?;歌⒃t令下了,便不在意此事,擺擺手:“你們也辛苦了,給你們兩天假。” 黃贊往程為一那里看了一眼,只見這個老宦官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桓琚心情不好。黃贊即帶頭謝恩,不敢表示自己情愿不休假,愿意多多為皇帝效力。 桓琚目光沉沉,危險地盯著他們走得一個不剩,才對程為一道:“去,把淑妃請來。不要帶豐邑。” 第85章 梁家三哥 桓琚傳了話來, 李淑妃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輕輕嘆了一口氣, 李淑妃拎著常用的念珠登上了步輦往兩儀殿去。 柳樹新抽的點點嫩芽在紅墻的映襯下一如往昔的惹人憐愛, 李淑妃卻早已沒了年輕時悲春傷秋的心情。一顆數(shù)珠在手里捻晃了一刻,也沒有能讓她的內心安寧下來。前來傳旨的是程祥, 這小宦官才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不過十歲, 如今也算是獨當一面了。 世事都像這個小宦官, 看似還是原物其實一直都在變。【真是老了, 想的越發(fā)的多了,這些與我又有什么關系呢?只消應付過這一場,依舊回我的宮里去撫養(yǎng)阿鸞。難道還要妄想自己可以入主昭陽殿嗎?】李淑妃有些想笑, 瞧這小宦官腦袋壓得這么低, 這么的恭謹,仿佛在迎接新的六宮之主似的。滿宮上下、滿朝上下, 做此想的人又有多少呢? 【不可能的啊。我須警醒自己,不可作這等妄想, 以免招致殺身之禍?!坷钍珏僖淮蔚奶嵝炎约?。 在李淑妃沉思間, 步輦于春光之中搖晃到了兩儀殿。 兩儀殿也還是那個模樣, 李淑妃提起念珠,緩緩拾階而上。 桓琚打量著這個不復輕盈的女子, 他與李淑妃曾有過許多歡樂的時光。此時兩人卻難以再拾舊日的情愛,有的只是風暴過后的相濡以沫。桓琚點點手邊的座位,李淑妃不聲不響地坐了過去?;歌⑴c李淑妃靜坐了一陣, 才說:“都死了?!?/br> 李淑妃也說:“是啊, 就我沒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