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蓮花表小姐20

    魏英韶迫不及待去了陸府，準(zhǔn)備告訴陸老夫人她獨(dú)子死亡的真相，一道也把顏陸二人的婚約解除了，訂婚書十有八九在陸老夫人手里。

    遠(yuǎn)遠(yuǎn)的，魏英韶就見陸府門口圍著不少人，吵吵鬧鬧，神情慌張。走近了一聽，是聞訊而來的陸氏族人在向門口的官差打聽情況，還鬧騰著要進(jìn)去。

    騎在馬背上的魏英韶甩了下馬鞭：“誰想進(jìn)去，進(jìn)去啊，出的來算我輸?！?/br>
    認(rèn)識他的識相地往后縮，不認(rèn)識他的見他這囂張樣，也下意識閉上嘴。

    魏英韶嘁了一聲，越過他們，大搖大擺進(jìn)了府。短短半日光景，陸府已經(jīng)透出一股大廈將傾的蕭條頹敗，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下人們都惴惴不安地躲在自己屋子里。

    魏英韶找不到人帶路，估摸著格局，準(zhǔn)確找到中軸線上的榮壽堂，進(jìn)了院子。

    心慌意亂的春杏見他穿著一身官袍，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有何貴干？”

    “你們家老夫人呢？”魏英韶對她和煦一笑。

    春杏咽了咽唾沫：“老夫人在屋里頭休息?！?/br>
    魏英韶嗤了一聲，抬腳往屋子里走。

    春杏想了想，硬著頭皮跟上。

    陸老夫人大睜著紅腫不堪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床頂，面上一派死灰凄涼。她竟然被耍了二十年，替那對jian夫yin婦養(yǎng)兒育女，還為了這兩個孽種薄待自己的嫡親骨rou。

    陸老夫人悲不自勝，眼淚不止。

    春杏小聲提醒：“老夫人，這位大人有事找您?！?/br>
    陸老夫人眼珠子動了動，一寸一寸轉(zhuǎn)過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rèn)出這是魏家公子，不明白這時候他來做什么。

    魏英韶連禮都沒行，開門見山：“陸老夫人，在下乃大理寺丞，此次前來是受顏姑娘之托，取訂婚書解除婚約。她與陸明遠(yuǎn)有殺母投毒之仇，婚約自是不可能在繼續(xù)?！?/br>
    “對，解除婚約，解除婚約。”陸老夫人眼里重新聚起了光，一個骯臟下賤的jian生子，怎么配得上嘉毓。

    “春杏，左邊衣柜第三格那個黒木盒，毓兒的那份訂婚書在里面。”陸老夫人神情激動，竟然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

    殺母投毒之仇，春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人殺了大姑奶奶？所以被大理寺帶走了，那二老爺和二少爺又是為什么，春杏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了。

    “春杏，春杏！”陸老夫人粗著嗓子喊，被提醒之后，一刻都無法忍受顏嘉毓和陸明遠(yuǎn)維持著婚約。

    春杏如夢方醒，小跑到柜子面前，手忙腳亂地找到那個木盒子，捧到桌前，又取了鑰匙打開，一只手比他更快。

    魏英韶翻了兩下，在一堆契書銀票里找到訂婚書，翻了翻那一盒子地契房契銀票，魏英韶譏笑：“老夫人這么厚的私房里頭有多少是顏家的？”

    床上的陸老夫人臉頰不受控制地抽搐，一張臉青了白，白了紅，紅了青，悔恨的潮水再一次洶涌而至，將她滅頂。

    春杏偷偷覷一眼悔恨交加的陸老夫人，再偷瞄一眼滿臉嘲諷的魏英韶，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脖子，試圖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魏英韶沒事人似的翻著手上的訂婚書：“另外一份呢？”

    陸老夫人：“陸明遠(yuǎn)那一份在玉笙院，春杏，你去取來。”

    春杏為難：“老夫人，三姑娘關(guān)緊門戶，誰也不許進(jìn)?！敝瓣懤戏蛉讼胱リ懭綮`，人就被堵在外頭了，院子里都是柏氏的人，旁人指使不動。

    魏英韶就道：“帶上外面的官差，就說是我的命令?！?/br>
    春杏看一眼陸老夫人，福了一福告退。

    陸老夫人忐忑不安地看向面色不善的魏英韶，雙目之中隱隱有淚光閃動：“魏大人，毓兒她怎么樣了？”

    魏英韶譏誚一勾嘴角：“老夫人現(xiàn)在倒是關(guān)心起她死活來了，可惜晚了，葉御醫(yī)說她時日無多，便是華佗再世，也無濟(jì)于事?！?/br>
    陸老夫人四月里就知道顏嘉毓毒入膏肓，可當(dāng)時的痛苦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刻骨銘心，這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是我老糊涂，我對不起她?！标懤戏蛉舜沸仡D足，痛哭流涕。

    魏英韶?zé)o動于衷地望著涕泗橫流的陸老夫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堵上了那個姓劉的郎中的嘴，裝作沒事人似的繼續(xù)由著別人下毒害她。所謂對不起，不過是因?yàn)橹懒岁懨鬟h(yuǎn)不是你親孫子罷了，要是你不知道，你才不會這么后悔心痛?！?/br>
    無言以對的陸老夫人猛地抖了抖，繼而失聲痛哭。

    魏英韶聽她哭聲還挺有中氣，不禁佩服這老太太抗打擊能力。嫡親兒媳婦和庶子叔嫂通jian，還為此殺了撞破jian情的親生女兒滅口。如珠如寶的孫子孫女是庶子的血脈，而被他拋棄的外孫女才是最后的骨血。自己的偽善面目被當(dāng)眾揭開。

    一般二般的老太太早就被打垮了，身體精神略差一些的沒準(zhǔn)當(dāng)場中風(fēng)去了。

    可陸老夫人還有力氣傷心欲絕地哭，這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怪不得連親女兒親外孫女的命都不在乎，虎毒尚且不食子。

    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的魏英韶，不想再荼毒自己耳朵，速度進(jìn)入正題：“因?yàn)槟銉鹤?，你疼愛陸明遠(yuǎn)入骨?？墒悄銉鹤悠褪潜魂懨鬟h(yuǎn)他娘害死的，你兒子和宣平侯夫人一樣，發(fā)現(xiàn)了柏氏和陸茂典的jian情，氣到發(fā)病。柏氏怕jian情暴露，就在邊上眼睜睜看著他咽氣而沒有施以援手?！?/br>
    他的話就如同雷轟電掣，陸老夫人耳畔轟然作響，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凍結(jié)，她彷佛石化了，一動不動的凝固住，愣著兩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魏英韶。

    魏英韶被她看得發(fā)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石化的陸老夫人眼皮輕輕顫抖，漸漸蔓延至全身，她整個人都在劇烈發(fā)動。天靈蓋上彷佛有一把重錘，一下一下猛烈錘擊，三魂六魄都搖晃震動起來。

    陸老夫人心口一陣劇痛，一陣暖流沖破喉嚨，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還在屋子里的兩個丫鬟放聲尖叫，沖上來扶住轟然后倒的陸老夫人，她眼睛死死盯著魏英韶，彷佛在控訴他胡言亂語。

    魏英韶心里發(fā)虛，不由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過分了點(diǎn)，轉(zhuǎn)念想到顏嘉毓也被他們傷到吐血，才花一樣的年華卻被他們害的命不久矣，剛剛生出的那點(diǎn)愧疚頓時煙消云散。

    揚(yáng)聲喚來一個官差去請郎中，魏英韶便去了外面等另一份訂婚書。

    陸老夫人一張臉慘白的不見白點(diǎn)血色，配著吐出來的鮮血，紅白交錯，宛如厲鬼，她上下牙齒激烈碰撞，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柏氏，這個賤人！陸老夫人眼珠子幾乎要脫眶而出，仇恨的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燒，直燒到天靈蓋，半邊身子立刻僵硬，陸老夫人心頭巨慌，一股涼意打從心底鉆出來，她試圖動動手腳，卻發(fā)現(xiàn)動不了了。

    陸老夫人心頭巨震，臉嚇成灰黑色，歪斜的嘴角發(fā)出嗬嗬古怪之聲。

    兩個丫鬟嚇得魂飛魄散，老夫人，老夫人這是中風(fēng)了么？

    ……

    玉笙院的大門在官差的威懾下不甘不愿地打開。

    噤若寒蟬的陸若靈躲在房間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透過窗戶看著帶頭闖進(jìn)來的春杏，一顆心噗通噗通亂跳，要不是胸腔裹著，能跳到房梁上。

    春杏是不是來抓她的，她們是不是要打死她，陸若靈嚇得神魂動蕩，兩條腿抖得像在彈棉花，眼淚更是接連不斷的往下掉，卻死死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生怕把春杏引過來。

    片刻后，春杏他們又走了。

    陸若靈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她們不是來抓她的？

    “姑娘。”驚魂未定的丫鬟在門口叫了一聲：“春杏jiejie走了?！?/br>
    “她，他們來干嘛？”陸若靈聲音都得不像話。

    “找二爺和表姑娘的訂婚書?！?/br>
    陸若靈怔了怔，勃然大怒，破口大罵：“找婚書，我知道了，顏嘉毓要和我哥解除婚約，看我哥落難了，她就想甩了我哥，這個賤人！”罵著罵著，她猛地噤了聲，她想起了大堂里發(fā)生的事，大姑姑是被二叔殺死的，而他們說，她和二哥的親爹是二叔。

    陸若靈手腳又開始發(fā)涼，搖著頭自言自語：“我是陸氏嫡長孫女，我爹是陸家嫡出的大老爺，我是陸氏嫡長孫女，我爹是陸家嫡出的大老爺，我是陸氏嫡長孫女……”

    ……

    魏英韶拿著訂婚書和解除婚約的文書先去找阿漁，讓阿漁簽字。

    阿漁感激一笑：“有勞大人為我奔波，大人恩情，我沒齒難忘。”

    魏英韶清清嗓子義正言辭：“顏姑娘不必跟我客氣，身為朝廷命官鋤強(qiáng)扶弱主持公道，那是本份。”

    阿漁再次表感謝，提筆在文書上落了名諱。

    魏英韶?fù)蠐夏?，斟酌了又斟酌：“那個，顏姑娘，陸老夫人她中風(fēng)偏癱了?！?/br>
    早從貓兒處知道這個大快人心消息的阿漁愕然瞪大了雙眼，眼底涌現(xiàn)擔(dān)憂、傷心、憤怒、痛苦……種種情緒。

    魏英韶心道，終究是這么多年的祖孫情。

    “那個，就是因?yàn)槟莻€啊，柏氏和她的心腹mama供認(rèn)，原來陸大老爺?shù)乃酪灿絮柢E，他察覺了jian情氣得病發(fā)，柏氏怕丑事敗露，就沒給他吃藥，放任他被活活氣死了。老夫人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就中風(fēng)了。”魏英韶頗有些心虛。

    阿漁身體為之一顫，似悲似苦：“她最愛的終究只有大舅舅?！?/br>
    魏英韶也這么覺得。

    阿漁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那兩個人，為了一己私利，害死一個又一個人，他們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這種畜生不如的人壓根就沒有心，”魏英韶連忙安慰：“顏姑娘你別太難過了，以陸茂典和柏氏的罪行，死罪肯定跑不了。”一條直接的人命，一條間接的人命，還有一條殺人未遂，再加上通jian，必死無疑了。

    阿漁神情復(fù)雜了一瞬，勉強(qiáng)牽了牽嘴角，沒說什么，怕一不下心就泄露了喜悅之情，破壞形象。

    魏英韶拿這文書站起來：“我這就讓陸明遠(yuǎn)去簽了?！?/br>
    魏英韶去找陸明遠(yuǎn)了。陸明遠(yuǎn)有武進(jìn)士的功名，又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他與這些案件有直接關(guān)系，所以他并沒有被刑訊，只是被翻來覆去的盤問。

    在公孫大人的帶領(lǐng)下，他們大理寺審案大體上還是很文明的，頂多就是耍些小手段，。譬如陸明遠(yuǎn)被陸老夫人咬傷的手至今沒有上藥包扎，就這么裸在那，還被時不時地不小心碰到，再一次鮮血直流。

    “把這東西簽了?！蔽河⑸匕盐臅七^去。

    被盤問的精疲力竭的陸明遠(yuǎn)略略提起精神，戒備地盯著推過來的紙，看清上面內(nèi)容之后，目光一滯。

    魏英韶皮笑rou不笑：“到了這一步，你不會還想拖著顏姑娘吧，你不是早就想甩了她另娶高門貴女?！?/br>
    “我沒有，我從來都沒想過不娶她?！笨v然心有所屬，但是他從未想過背棄婚約。陸明遠(yuǎn)眼底浮現(xiàn)深深的愧痛之色，表妹會被下毒，怕是因?yàn)樗麄冎懒怂蜁x陽郡主的事，所以想除掉表妹。若是早知今日，他一定會更加堅決地拒絕晉陽郡主，不至于糾纏不清，被娘他們知道，給表妹帶來滅頂之災(zāi)，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陸明遠(yuǎn)伸手拿起筆。

    魏英韶哼了一聲：“嘴上說說有什么用，若是你行動上表現(xiàn)出非娶她不可的堅決，你的好爹娘好祖母顧忌著你也不會輕易下手。你若是對她真的有心，眼見著她身體越來越差，怎么會不想方設(shè)法請名醫(yī)，你的好爹娘怎么著也得顧忌一二。說白了，你壓根就不在乎她，你的好爹娘好祖母自然會替排憂解難。”

    陸明遠(yuǎn)如遭雷擊，又像是被人兜頭打了一拳，整個人都懵住了。

    第62章 白蓮花表小姐21

    陸老夫人中風(fēng)癱瘓，阿漁便也病了，不然就得被一些人說嘴，她竟然鐵石心腸到連中風(fēng)的老外祖母都不去探望諒解。

    天下無不是父母，可以延伸為天下無不是長輩。這年頭子女宛如父母私產(chǎn)，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母殺子女，犯法，然很少會被重罰。反之，則是十惡不赦的重罪。

    說到底，顏嘉毓的毒不是陸老夫人下的，顏陸氏更不是陸老夫人殺的，她只是放任不管而已。

    老太太一大把年紀(jì)家破人亡又中風(fēng)無法自理，作為唯一的嫡親外孫女怎么能心如鐵石不聞不問。

    這么想的人絕不在少數(shù)，所以阿漁果斷的傷心欲絕的毒入膏肓的病倒，病的不省人事，自顧尚且不暇，哪還顧得上中風(fēng)的陸老夫人。

    在阿漁病得昏昏沉沉期間，陸家的案子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一件又一件的人證物證被找出來，拔蘿卜帶出泥，一群人跟著遭了殃。

    如曾經(jīng)替顏嘉毓看過病的太醫(yī)院馬御醫(yī)，以他醫(yī)術(shù)自然能發(fā)現(xiàn)顏嘉毓病情蹊蹺，被陸茂典收買了。再像是陸氏府醫(yī)，以及那位劉郎中，身為醫(yī)者收受賄賂隱瞞病人病情，已然構(gòu)成犯罪，等待他們的是律法的嚴(yán)懲。

    隨著案件的審理，消息不脛而走，全城嘩然。

    叔嫂通jian，殺夫殺妹，嫡庶混淆，背棄婚約，謀財害命……無不挑動著人們的神經(jīng)，不只高門大戶里面，便是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個案子，陸家百年的名聲被扔在地上萬人踐踏。

    處于暴風(fēng)雨中心的陸家人卻顧不上外面這些流言蜚語，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還錢。

    大理寺專門請了一批人清點(diǎn)顏家的財產(chǎn)，金銀財寶、田莊房鋪，還有這些年產(chǎn)生的收益，無不是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