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安王世子腳步凝重地跨進(jìn)屋,情感上知道自己不該在meimei傷口上撒鹽,但是為了盡快查清這樁事,他抿了抿唇角看著面容灰敗的晉陽郡主:“欣兒,六皇子說,是你安排他來汀蘭苑的?!?/br> “血口噴人!”安王妃勃然大怒,氣得兩眼突出:“欺人太甚!”六皇子這意思不就是說是女兒勾引了他。 哭聲稍稍停止的晉陽郡主身體劇烈一顫,悲從中來,放聲大哭。難言的后悔將她整個人吞沒,她為什么要聯(lián)合六皇子干這種事,為什么?結(jié)果到頭來,居然害了自己。 安王妃彷佛意識到了什么,瞳孔縮了縮,不敢置信地看著愧痛不堪的女兒:“欣兒,你?” 安王世子閉了閉眼,不忍心再問她,凌厲目光射向面孔青白的花雨:“你說,你們做了什么?!?/br> 花雨上下牙齒彼此打顫,身體劇烈顫抖。 安王世子冷聲道:“不說是吧,你家里有一個算一個都亂棍打死。要不是你們這些賤婢,不規(guī)勸還慫恿,豈有今天這事?!边@種事,花雨這個貼身丫鬟不可能毫不知情。 “不要,世子。”花雨駭然求饒,慌張地看一眼偎依在安王妃懷里的晉陽郡主,神色變幻了幾番,一五一十地說了。 安王妃愣住了,不是別人設(shè)計(jì)女兒,是女兒想設(shè)計(jì)別人,結(jié)果把自己賠了進(jìn)去。 頭埋在母親懷里的晉陽郡主喉間溢出壓抑的哭聲。 安王世子拍了下額頭,無力坐下。那位顏姑娘因?yàn)槊运幤鹆藵M臉紅疹,逃過這一劫,去傳話的晉陽被醉酒的六皇子誤認(rèn),釀成大錯。若受害的不是自己的meimei,他都想說一句老天有眼。 這樣的真相令安王妃久久回不過神來,若是被人陷害,她可以活剮了對方以泄心頭之恨,可事實(shí)上卻是女兒自食惡果。 “你喜歡陸明遠(yuǎn)你跟我說啊,我肯定會替你想法子,你怎么能自己胡來!你這丫頭!”安王妃恨鐵不成鋼地打了下的晉陽郡主,聽女兒嘶啞哭聲又心如刀割,抱著她痛哭失聲。 安王世子抹了一把臉,出去主持大局,這個真相得壓下去,不然晉陽就從受害者變著施害者,沒人會同情她,只會覺得她自作自受活該。 這時候府醫(yī)趕到了,安王世子詢問有關(guān)阿漁的情況。 府醫(yī)回確實(shí)神志不清,猶豫了下道:“那位姑娘不像是醉酒,倒像是吃了迷藥。”之前他沒敢說實(shí)話,眼下看著情況不大對,對著能做主的主子才實(shí)話實(shí)說了。 安王世子臉一黑:“不許外傳!” 府醫(yī)諾諾稱是。 安王世子示意他待會兒仔細(xì)檢查六皇子是否被下了藥。 府醫(yī)仔細(xì)檢查過后,對安王世子搖了搖頭:“六殿下這是醉后頭疼,睡一覺便好。” 六皇子暈乎乎坐在那,終于想起了阿漁,訕訕地問:“顏姑娘為什么沒來?” 安王世子臉一沉:“她發(fā)了紅疹。” 六皇子驚呼一聲:“怎么會,要不要緊?” 安王世子差點(diǎn)一拳頭揮過去:“不要緊!” 放了心的六皇子瞧著他的黑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揉著腦袋往邊上縮了縮。 要不是皇子,安王世子是真的想弄死他泄憤。 另一邊屋內(nèi),安王妃擦干自己的眼淚,扶著晉陽郡主的肩膀,直直注視她的眼睛:“別哭了,你喜歡那個叫陸明遠(yuǎn)的是不是,好,母妃讓他娶你?!?/br> 低著頭不敢直視的晉陽郡主猛地抬頭,滿臉愕然。 安王妃捧住她的臉,心疼的一抽又一抽:“母妃會讓你如愿的?!币皇菫榱岁懨鬟h(yuǎn),女兒怎么會落到這地步,她的女兒名節(jié)毀于一旦,陸明遠(yuǎn)必須負(fù)責(zé)。 “我,”晉陽郡主捂住臉:“我還有什么臉嫁給他!” 安王妃五內(nèi)俱焚,語氣篤定:“你放心,母妃會讓他娶你的?!辈幌肴⒁驳萌?。 …… 桂花宴不歡而散,客人紛紛告辭。 陸夫人也帶著陸家人離開,昏迷不醒的阿漁是被個婆子背上馬車的。 陸若靈神不守舍坐在馬車?yán)?,晉陽郡主被酒后失德的六皇子糟蹋了,那她哥怎么辦?以前她暗暗存了顏嘉毓及時病死,或者晉陽郡主擺出郡主的款搶婚,所以覺得晉陽郡主還有做她嫂嫂的希望。 眼下出了這等事,晉陽郡主名節(jié)盡毀,徹底絕了希望,陸若靈一顆心拔涼拔涼的,不禁暗怪晉陽郡主不小心。 從陸夫人口中知道安王府發(fā)生的事的陸老夫人的心也一涼到底,骨頭縫里都冒著寒氣。 為了能讓陸明遠(yuǎn)娶出身高貴的晉陽郡主,她明知柏氏毒害嘉毓而坐視不理,現(xiàn)在又算什么。 “母親?”陸夫人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不明白陸老夫人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聽了外甥女出了滿臉紅疹昏迷不醒,還好好的,這么一聽安王府的事就臉色劇變。 陸老夫人斂了斂容色:“皇族的事,別亂嚼舌頭。” 陸夫人道:“也就只和您稟一聲,對著旁人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的?!?/br> 陸老夫人心不在焉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下去吧?!?/br> 陸夫人走后,陸老夫人去了小佛堂,望著悲天憫人的菩薩,臉上每一道皺紋都溢出悲苦。為了晉陽郡主,她無視嘉毓被害,到頭來卻一場空。 錯失晉陽郡主,明遠(yuǎn)還能遇上高門貴女嗎?就算遇上,只怕也不會比晉陽郡主背景更顯赫了。那明遠(yuǎn)的前程怎么辦,明遠(yuǎn)還有希望從二房手里奪回家主之位嗎? 第55章 白蓮花表小姐14 匆匆趕回來的安王,得知來龍去脈之后大發(fā)雷霆。簡直胡鬧! 安王指了指滿臉淚痕的晉陽郡主,怎么都沒法把毀人清白奪人姻緣這些字眼和直爽純良的女兒聯(lián)系起來。在他看來,他的女兒嬌憨天真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要臉面的事。 若不是事實(shí)擺在眼前,安王壓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千嬌百寵的女兒能做出來的事。 就算是要搶男人,光明正大擺出皇家郡主的款明搶也比搞這種下作手段來的體面,自古以來逼得人原配下堂和離的公主郡主又不是沒有。 安王壓著怒火:“顏嘉毓她父親宣平侯,十多年前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一次,你知道嗎?” 晉陽郡主瑟縮了下,往安王妃懷里鉆,她愛慕陸明遠(yuǎn),怎么會不把陸明遠(yuǎn)的未婚妻顏嘉毓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她與自家還有這份淵源之后,她猶豫糾結(jié)了好久,可她真的放不下。 “讓人知道你想毀了顏氏女的清白,再奪她的姻緣,我們整個安王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卑餐鯕獾煤右宦N一翹,雖然是十幾年前的老黃歷了,人情也還的差不多??梢坏┏鍪拢^對有人拿這樁事說嘴,他們安王府是要被人說忘恩負(fù)義苛待功臣遺孤的。 “是不是那個陸……陸什么的教你這么做的,他自己不敢背負(fù)背棄婚約的罪名,就慫恿你謀劃。”做父親的總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兒那么壞,寧愿相信她是被人帶壞了。 “不是,沒有,他沒有?!睍x陽郡主又哭了起來,著急發(fā)慌地維護(hù)心上人:“父王,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背著他做的。他還勸我放下他,是我放不下。我知道錯了,是我脂油蒙了心,” 晉陽郡主哭得肝腸寸斷,安王啞了火,氣呼呼地甩袖離開去找六皇子。今兒不只他們安王府丟臉,六皇子也出了個大丑。六皇子好糊弄,六皇子他爹可不好糊弄。 六皇子正睡得香,他喝了不少酒壯膽,又做了那檔子事,整個人又醉又累,最緊張的時刻過去后,眼睛一閉進(jìn)入夢鄉(xiāng)。 伺候著六皇子的內(nèi)侍看見了安王,輕輕推了推六皇子。 六皇子:“呼嚕呼嚕。” 安王好懸沒背過氣兒去,他焦頭爛額,六皇子這個罪魁禍?zhǔn)字坏购?,呼呼大睡,看起來睡得還挺香,這幅沒心沒肺的模樣狠狠戳爆安王肺管子。 六皇子是男子,這種事丟人卻不吃虧,有皇子身份護(hù)體,他又慣來是個混不吝的貨色,自然睡得著??伤呐畠簠s名節(jié)盡毀,后半生也毀了,有誰愿意娶一個與堂兄luanlun的女子! 安王咬著牙:“叫醒他!” 內(nèi)侍使勁推了幾下,六皇子不動如山,還不耐煩地甩了一巴掌翻了個身。 最后是拿冷水洗臉,又灌了醒酒湯,一番折騰總算是把睡得死豬一樣的六皇子給弄醒了。 剛睜開眼的六皇子的神情茫茫然,對上安王黑如炭的面孔之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跳起來:“安安王叔?!?/br> 原來他還知道怕,知道心虛,安王苦苦壓抑著掐死他的沖動:“六殿下,我們進(jìn)宮向陛下請罪吧?!?/br> 這樁事鬧得這么大,皇室清譽(yù)受損?;实墼缤頃?,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皇帝已經(jīng)知道了,與其讓別人添油加醋地說,不如他們自己主動進(jìn)宮請罪,爭取寬大處理。 六皇子縮了縮脖子,咽了咽唾沫。 皇帝已經(jīng)聽說了,程晏告訴他的。程晏沒有參加今日的桂花宴,卻不妨礙他知道,他本就掌著皇帝的耳目,在位高權(quán)重的安王府里,自然也有安排。 在安王和六皇子還在進(jìn)宮的路上,皇帝就知道了整樁事的來龍去脈?;实巯胍话驼婆乃懒鶅鹤樱嵌嗳迸?,要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謀奪女子。 還有晉陽這個侄女,一直都以為是個爽朗大氣的好姑娘。自己兒子自己了解,老六有點(diǎn)花花心思,膽子卻不大,腦子也不聰明,若不是晉陽煽風(fēng)點(diǎn)火,老六想不出這個餿主意來。 顏家老侯爺在高祖皇帝微末時,傾盡家產(chǎn)相助,前任宣平侯是為了救被困的安王才犧牲的。就為了兒女私情,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害功臣之后。傳出去,那些開國老臣的心都要被寒透了。 替你打江山為你賣命,到頭來,子孫還要被你作踐,想想皇帝都覺得臉紅。 “老六這個不著四六的混球?!被实垡慌拇笸龋骸斑€有晉陽,素日里以為她是個好的,沒想到還有這等心機(jī)手段,幸好沒定給你?!?/br> 外甥老大不小,梁國公府大姑娘去了也快三年。三年前,查清梁國公府大姑娘是因?yàn)榛槭卤凰^妹害死的,外甥心里有愧,就說三年不婚娶,為梁國公府大姑娘略盡心意。 皇帝拗不過他,只得應(yīng)了,這好不容易三年之期到了,皇帝就開始cao心起他的婚事。皇后提了晉陽一嘴,他覺得可以考慮考慮,幸好還在考慮。 程晏側(cè)目,他怎么不知道這回事。 皇帝低頭喝了一口茶,訕訕:“七月里哪能說婚事。”感謝七月!不然晚上meimei會來夢里罵死他。 程晏扭過臉,有點(diǎn)小慶幸,于他娶誰都是娶,皇帝舅舅這么一說,沒準(zhǔn)他還真應(yīng)了。他對晉陽印象還過得去,因?yàn)槟切┎豢盎厥椎膽K痛經(jīng)歷,他本人更傾向與直爽的姑娘接觸。對于顏嘉毓那般嬌嬌怯怯楚楚可憐的女孩子,他不由自主地對她們的一言一行多思多想,多思多想之后往往證明他沒冤枉人。 這一回卻被顛覆了認(rèn)知,顏嘉毓是真的可憐無辜,若非她發(fā)紅疹,如今名節(jié)盡毀的那個人會是她。出了這等丑聞,為了體面,她十有八九會被抬進(jìn)六皇子府。如此不體面地進(jìn)府,王妃之位不用想,頂多一個側(cè)妃之位。日后色衰愛弛,頂著眾目睽睽之下婚前失貞的名聲,下半生可想而知。 一瞬間,程晏涌出一種非常詭異的恨鐵不成鋼,她怎么一點(diǎn)都不像之前他遇上的那些‘柔弱’女子,居然反過來被欺負(fù)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程晏摸摸鼻子,覺得自己是真的被折騰出毛病來了,以為所有生得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都是殺人不見血的美女蛇,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在安王和六皇子進(jìn)上書房前,程晏去了內(nèi)室。 安王不敢有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要是另一個當(dāng)事人不是六皇子這個棒槌,他也許會想方設(shè)法替女兒描補(bǔ)描補(bǔ),盡量顯得不那么不堪。可誰讓女兒找誰不好,偏偏找六皇子做同謀,安王頓了頓,換個人也不會愿意跟她胡鬧。 六皇子這個棒槌,皇帝稍微嚴(yán)厲一點(diǎn),保管他竹筒倒豆子全部都倒出來,等皇帝問出來還不自己坦白,起碼還能保留點(diǎn)面子。 “對外你們欲如何解釋?”皇帝語氣不冷不熱??偛荒軐ν庑剂首雍蜁x陽聯(lián)手設(shè)計(jì)顏嘉毓,陰差陽錯反噬自己。他們倆個不要臉,皇室還要臉面。 六皇子跪在地上裝死。 安王硬著頭皮道:“是府里丫鬟妄圖攀龍附鳳,熏了催情香故意引誘六皇子,幸好中途被人發(fā)現(xiàn)。晉陽得知后,匆匆趕去,就近扶著六皇子到汀蘭苑休息,身邊丫鬟去請府醫(yī)離開,催情香發(fā)作,釀下大錯。” 一番話把六皇子和晉陽郡主都摘了出來,六皇子不是酒后失德是中了春藥,晉陽郡主更是受害者。 皇帝不置可否,總比兄妹偷情好聽,臉面能保住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安王就知道皇帝這是默認(rèn)了。 “混賬東西?!被实垭S手抄起一本書,準(zhǔn)確無誤砸中六皇子的腦袋。 六皇子痛呼一聲,連忙把后半截音咽了回去,重新在地上趴好:“父皇恕罪?!?/br> 皇帝從御案后面走了出來,一腳踹翻了他:“我給你請大儒,學(xué)了這么多年,你就學(xué)會了這些雞鳴狗盜的手段,你這和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有什么區(qū)別,土匪都比你磊落點(diǎn)!” 越說越生氣的皇帝撿起地上的書,卷成一卷當(dāng)成棍子使,打得六皇子嗷嗷直叫。 揍了一頓兒子,心氣稍順的皇帝理理龍袍:“少在京城給朕丟人現(xiàn)眼,滾到漠北軍營去?!?/br> “父皇!”六皇子不敢置信瞪大了眼,漠北那地方寸草不生又窮又苦,父皇每每威脅他闖禍就扔他過去吃草,這一回居然動真格的了,頓時哭天搶地:“父皇,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都是晉陽慫恿我的,是晉陽先找上我的?!?/br> 旁邊的安王臉一搭紅一搭白:“陛下勿要責(zé)怪六皇子,是臣弟教女無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