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喬裝改扮過的阿漁走向被當做沙包圍在中間的沈克己,大家讓出一個位置,就見她一腳踹在沈克己膝蓋窩上,疼得沈克己叫都叫不出來,兩條腿軟綿綿的癱在地上,緊接著又是角度無比刁鉆的一腳,直沖兩腿之間的要害。 同一瞬間,高磊等護衛(wèi)本能地合了合腿,身體跟著沈克己一起抽搐了下。 阿漁無語地掃了一眼仿若感同身受的下屬,在他們眼里看到了發(fā)自內心的敬畏。 阿漁:“……”你們戲可真多。 沈克己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不像是人能發(fā)出的聲音,他徹底暈死了過去。 隔著麻袋看不清他的神情,不過阿漁想象了下他的表情,肯定非常的令人愉悅。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人離開。 跟在她身后的高磊等人仿佛還沉浸在那種只有男人能懂的驚恐之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阿漁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你們做個好男人,肯定輪不著你們?!?/br> 求生欲強烈的眾人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好男人。 片刻后,被留在原地的沈克己一行人里,終于有一侍衛(wèi)掙脫束縛站了起來,直奔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沈克己,但見他腿間一片鮮血,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探鼻息,萬幸還有氣。 混亂之間,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沈克己的真實傷情,登時嚇得面無人色。一人狂奔回城通知榮王,剩下的人抬著沈克己快速回別莊。 本就被傍晚沈克己的發(fā)瘋弄得精疲力竭的榮王聞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又被掐著人中強制喚醒。兩個護衛(wèi)架著腿腳發(fā)軟的榮王上了馬車直沖別莊。 如臨大敵的郎中見到榮王,大松一口氣,終于來了個能做主的,急忙把情況如此這般一說,給了榮王兩個選擇。 去勢保命;不去勢拼運氣,一旦感染惡化,大羅神仙都無能為力。 榮王面色灰白,近乎卑微地哀求:“他一個男子去了勢,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就沒有不去勢的保命方法?!?/br> 同為男子的郎中也表同情,但是愛莫能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王爺不如請御醫(yī)來瞧瞧,興許有法子,只是務必盡快,多一刻大公子就多一分危險?!彼筒坏冒堰@個燙手山芋送出去。 這郎中是榮王妃先前為沈克己搜羅來的,最擅長治療這方面,不比宮里御醫(yī)差,他都說沒辦法了。 望了望被綁住手腳歇斯底里嘶吼的沈克己,又看了看郎中無能為力的臉,榮王紅著眼睛咬牙作出決定:“救命要緊?!?/br> 因為劇痛而無比清醒的沈克己咆哮,五官猙獰移位:“不要,父王你殺了我吧,我不要,父王你讓我死個干脆。我不要當廢人,我不要!” “你死了,讓你母妃怎么辦,她只有你這一個兒子?!睒s王痛心疾首。 沈克己什么都聽不見了,只聽見榮王要讓人閹了他,他嚇得涕泗橫流:“不,不要,我不要!”劇烈掙扎間,險些掙脫手腳爬起來。 榮王傷心之至,老淚縱橫:“動手吧?!?/br> 沈克己聲嘶力竭地大吼:“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一刀殺了我!” 榮王閉上眼,落荒而逃??v然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可在這一刻依舊心如刀絞。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就是為了能讓他當個男人,所以再三容忍阮慕晴,到頭來還不是做不成男人。 榮王淚流不止,還不如之前,之前好歹還是個全乎人,如今卻成了真真正正的殘廢,他到底圖個什么??! 回想一年前還風平浪靜幸福美滿的生活,榮王捶胸頓足,悔不當初,自己要是管得嚴厲一點,不那么縱容發(fā)妻嫡子胡鬧,也許就不至于落到這境地。 好半響,郎中擦著汗出來,說一切順利,又委婉表示,請榮王派人看著點沈克己,免得他一時想不開。 榮王嘴里更苦,塞了一把黃蓮似的,看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沈克己,榮王不敢再細看,踉蹌著離開房間。 “到底怎么一回事情?”榮王氣急敗壞質問。 跪了一地的侍衛(wèi)便把來龍去脈敘述一遍。 榮王暴躁地來回走,就像一頭困獸:“他們就沒說為了什么?” 侍衛(wèi):“他們上來就打,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fā)?!?/br> 榮王腦門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形容可怖。 “會不會是劉家做的?”其中一個侍衛(wèi)大著膽子道,大公子剛冒犯了劉家還罵得那么難聽。以劉家的囂張,氣不過半道再泄憤這種事,他們不是做不出來。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提了謝氏,兩家宿怨已深,還把齊國公夫人氣得時日無多,謝家報復也在情理之中,尤其傷的還是那么微妙的地方。 榮王神色變幻不定,傷了那一處,郎中也說不準對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甚至說不好有沒有之前在劉家挨那頓打的因素,一通亂揍,誰知道踢在哪兒了。 除了劉氏謝氏,榮王其實還懷疑那幾個囂張跋扈的紈绔,榮王府被他們半夜里潑過糞,在墻上用狗血寫了文賊等刺目字眼。 隨著那本詩詞的推廣,人們驚為天人之余,沈克己引起公憤,口誅筆伐還有人來榮王府以及別莊找茬。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根本確定不了真兇。退一步,就算是確定了,無憑無據(jù)他們怎么報仇?便是有證據(jù),如劉氏謝氏這樣的人家,他們又拿什么報仇? 殘酷難堪的事實令榮王萬箭穿心,他跌坐在椅子上捂住眼睛,兩道水痕漫了下來。 “不要聲張開去?!甭曇羯硢?,含著屈辱。 除了打落牙齒活血吞,他還能怎么辦,再給京城好事之眾一個談資,讓他們多一條嗤笑榮王府的理由? …… 阿漁燒掉了那一身行頭,尤其是那只鞋,活了這么些年,這樁事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新鮮! 本可以由下屬代勞,只謝婉妤恨意太深,要求親手動手,不過礙于形勢,還是差了那么一點。畢竟一剪子咔嚓了,針對性太強,容易引人懷疑。 略晚一些,傳來消息——沈克己被閹了。 阿漁眉眼一彎,笑了,這樣她就能放心離開京城。 齊國公夫人強撐了半個月,于半夜里撒手人寰,齊國公府掛起了白幡,祭奠者絡繹不絕,老皇帝也派了人來祭奠,算是給足了謝家體面。 因前線吃緊,遂謝家父子無法回京。 停靈七日后,除真定大長公主外的謝家人都要扶靈回泗陽家鄉(xiāng)。因真定大長公主在京,且皇帝派了一隊人馬隨行,謝家人才得以離京。 自然其中少不了錢財?shù)淖饔?,對一些人而言,只要給的好處到位,讓他們賣了祖宗都毫不猶豫。 離開京城這一天,天空陰沉沉的,阿漁正躺在馬車上養(yǎng)神,就聽見一陣喧嘩聲。 坐在馬車外的紫蘇聲音恨恨的:“是榮王府大公子?!弊匀徊荒茉俜Q呼世子了。 阿漁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掀開車簾。 沈克己是趁人不備逃出來的,那一刀下去,醒來后他就有些瘋瘋癲癲,時而清醒時而混亂。 “婉妤,你在哪兒?婉妤。” 蓬首垢面的沈克己伸著腦袋四處尋找。 謝家護衛(wèi)伸手推著他往外走。 “婉妤!”沈克己驚喜地叫了一聲,想沖過來,攔著他的護衛(wèi)看一眼阿漁,這才容許他稍微靠近馬車,站在半丈外。 “婉妤,我錯了,阮慕晴她是個騙子,她害我至苦!”沈克己似哭似笑,顛三倒四地說話:“她跑了,勾搭上了劉鴻暉。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對我,不管我什么樣都不嫌棄我。她背叛了我。我不該禁不住她的勾引,我以后再也不會去看別的女人,我只要你,我們好好過日子,我會好好補償你,我們像以前那樣。老三家的兒子才一個月,我們抱過來養(yǎng)。婉妤,我們回家?!?/br> 神色激動的沈克己想要突破人墻靠過來。 阿漁要笑不笑地盯著他:“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與你和離?!?/br> “沈克己你可算是無恥之尤了,你成了閹人,阮慕晴跑了,你倒是想起我來了,我又不是撿破爛的?!?/br> 沈克己臉色驀然一變,眼睛瞪作銅鈴:“我不是!” 阿漁:“全京城都知道了你是閹人了,也就你不知道?!?/br> “我不是!”被踩到了痛腳的沈克己跳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否認。 阿漁直直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就是閹人!” 沈克己越發(fā)暴怒,兩只眼燃起熊熊怒火,撲騰著要上前,那模樣像是要將她碎尸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你個賤人!” 阿漁神情一冷,跳下馬車走過去,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還給你,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配得上這兩個字?!?/br> 話音未落,阿漁反手又是一記清脆耳光:“你誤我八年,我還你八個耳光?!?/br> 沈克己雙目暴睜,還要再罵,卻被打得耳鳴眼花,臉腫牙松。 阿漁用帕子擦了擦手,扔掉,靠近一步,露出一抹帶著明顯惡意的微笑:“忘了告訴你,你不舉的事是我故意透露給許側妃的,那天捉jian我是故意引了那么多人過去,和離也是我有意引導,還有那本詩詞集是我送出去的,最后,那一腳是我踹的?!?/br> 沈克己如遭雷擊。 阿漁好整以暇地看著傻住了的沈克己:“可沒人會相信的,你前兒罵劉鴻暉,昨兒詛咒呂七郎,今兒攀扯我,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br> 沈克己整個人都在抖,三尸暴跳七竊生煙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驚怒,滿臉的戾氣幾乎要化作實質,張嘴想咬,被旁邊的護衛(wèi)眼疾手快堵住了嘴。 就是這樣的表情,千百種仇恨在血管燃燒,滿腔怨恨無處可泄,一如當年的謝婉妤。 阿漁嗤了一聲:“扔遠一點,別臟了我的眼睛。” 兩名護衛(wèi)架著沈克己的胳膊往外拖,劇烈掙扎的沈克己死死盯著阿漁,兩只眼睛里的仇恨刻骨銘心。 沈克己更瘋了,為了方便看管,榮王把他的活動范圍從整個別莊收縮成汀蘭苑,他不再罵阮慕晴不再罵劉鴻暉,不再罵天罵地,他開始罵謝婉妤。 榮王聽說了,沉默半響:“別傳出去?!闭娴囊埠?,假的也罷,他瘋了,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沈克己瘋了! 聽到消息的阮慕晴笑了,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對現(xiàn)在的沈克己來說,也許瘋了是件好事,可以逃避一切。 她端詳著鏡中濃妝淡抹的自己,休養(yǎng)了一個多月,她臉上的傷都消了,又恢復從前的花容月貌。這具身子才十八歲,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華,花一樣的美好鮮嫩,卻無人欣賞。 阮慕晴輕輕咬住唇角,她在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劉鴻暉一次都沒來看過她,彷佛不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但事實上,他肯定知道,不然這里的下人怎么敢收留她這么久,還好吃好喝地供著,連大夫也請來了。 剽竊一事終究讓他對自己生出難以磨滅的隔閡,這一陣,她一直在想如何挽回他的心意,肥皂玻璃火藥,穿越三大法寶,但凡能搗鼓出一樣來都能令劉鴻暉對她刮目相看,可她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早知如此,自己當年看到這些情節(jié)的時候就多瞄兩眼或者百度一下,起碼不會一籌莫展。 阮慕晴皺了皺眉頭,望著鏡子中精致的臉,眉頭逐漸疏散,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姑娘,大人來了。”小丫鬟通稟了一聲。 阮慕晴心頭一跳,對著鏡子照了照,又理了理頭發(fā),將幾縷鬢發(fā)稍稍打散,垂在兩側,行走間迎風而動,平添幾分柔美。 劉鴻暉正坐在客廳里喝茶,聽到動靜抬眸,月前聽人報她從沈克己那逃出來投奔自己,只覺得滑稽可笑。她對自身倒挺有信心,就料定自己會接納她這樣一個臭名遠揚的逃妾。 彼時他手頭正忙,便拋在了腦后。這一天無事可做,忽然就想起了她,這個他惦記了兩年的女人。美女他見的多了,才女卻難得一見,所以當初他對阮慕晴確有一分真心,不然也不會在她拒絕為妾之后沒有強人所難。 只是沒想到,所謂才女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文賊,劉鴻暉頓時像吞了一只蒼蠅那樣惡心。 沒了華麗的才女光華,再回頭看認識以來的種種,劉鴻暉猶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與他并無風月之情,卻一直在吊著他。再次相見之后,更是故意勾引他,上巳節(jié)那天是她刻意為之。 “大人。”阮慕晴娉娉裊裊地行禮。 劉鴻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得阮慕晴心跳如擂鼓,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款款起身,半垂著臉柔順地站在他面前:“多謝大人收留,不然我只能被沈克己抓回去折磨致死?!闭f著淚盈眉睫。 美人垂淚如梨花帶雨,以前的劉鴻暉必然會耐心的哄哄,可現(xiàn)在,劉鴻暉只覺得惺惺作態(tài),原先那點陪聊的興致蕩然無存,被煩躁取而代之。 劉鴻暉不耐煩地說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又想從我這得到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這些虛的就省了?!?/br> 準備了一肚子話的阮慕晴頓住了,愕然看過去。 劉鴻暉彎了彎嘴角,這情緒真實多了,人看起來也順眼多了,勾了勾手指頭:“你乖乖的,別跟我耍心眼,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惦記了兩年卻沒吃到嘴里,到底還有幾分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