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小蝶臉兒一白。白姨娘是被主母磋磨死的,姨娘死后,姑娘原本只需守一年孝,可主母愣是要姑娘守三年,這是打著把姑娘蹉跎成老姑娘的惡毒主意。這就罷了,主母還以守孝為由把姑娘打發(fā)到這荒郊野嶺的破屋子里,只派了一個老媽子和她伺候。 “可姑娘這樣,萬一被謝世子妃知道了,像主母那樣……”小蝶反而更加擔心。白姨娘本是是老爺?shù)谋砻?,奈何家有惡婦,不許納妾,老爺只能將白姨娘養(yǎng)在外頭。不想在姑娘七歲那年,被阮夫人發(fā)現(xiàn)了,阮夫人將姑娘母女接回了府,百般折磨,硬是逼死了白姨娘,還把姑娘打發(fā)到此地。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娘,復禮也不是爹?!比钅角鐩]有繼承原身的記憶,都是從小蝶口中聽來的過往。在她看來,阮老爺就是個吃軟飯的懦夫,白姨娘也是個沒成算的,只會嚶嚶嚶哭。 她不喜歡白姨娘這種只能依附男人的菟絲花一樣的女人,但是她既然繼承了她女兒的身子,自然會替她們母女倆報仇。 原身也是被阮夫人逼死的,原身絕望之下投湖自盡,就便宜了她。 小蝶訥訥,神情還是擔憂的。 阮慕晴沒再解釋,跟她說不明白。就謝婉妤那種不能生養(yǎng)還仗著娘家背景耀武揚威的女人,注定是惡毒女配,早晚成炮灰。 她看的分明,沈克己對謝婉妤已經(jīng)沒什么感情了,可不是,那個女人這么能作,再深的情分也會被磨光,最后肯定會把自己作死。 這種套路,她看過的多了。她只要等著,耐心地等著謝婉妤謝幕。屆時,她就能光明正大嫁給沈克己。 阮慕晴微微一笑,到時候報復阮家人輕而易舉。 小蝶怔愣愣地盯著阮慕晴,明明笑顏如花,可她卻覺得腳底板躥上來一股寒意。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姑娘變得無比陌生,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是從姑娘投湖自盡被救活以后,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都不像是姑娘了。 小蝶打個了寒顫,連忙低下頭壓住驚恐神色。 …… 湘湖畔人聲鼎沸,紛紛議論著方才精彩紛呈的龍舟競渡。 阿漁也應景地閑聊了幾句,不管這些人背后怎么議論謝婉妤,當著她的面,俱是笑語盈盈的。 另一廂,沈克己已被幾個朋友邀上了船,泛舟湖上。 看著沈克己上了船,沈克勤微微一笑,為了避嫌,他就不去湊熱鬧了。 船上除了伺候的下人外,還有一眾花枝招展的伶人,載歌載舞。 各人身邊還有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倒酒布菜。 沈克己縱然隱疾在身,但是這種場合在交際應酬過程中也無法避免,倒也能應付。現(xiàn)在更是坦然如常,以往他面上若無其事,心里卻難免酸澀難堪,眼下有了阮慕晴,曾經(jīng)的自卑去了大半,更顯從容。 主人家孫公子給沈克己倒了一杯酒:“小鳳仙,你不是說仰慕我表兄多年,今天可是能一嘗夙愿了?!睒s王妃正是他姑母。 名喚小鳳仙的女子,約莫雙十年華,生得桃夭柳媚,是這兩年京里頗有名的花魁娘子,一雙媚兒眼,能把人骨頭都看酥了。 小鳳仙素手端起酒,眼波流轉盡是風情:“兩年前有幸拜讀世子的《蝶戀花》,字字珠璣,筆歌墨舞,奴家便對世子心馳神往,今日得見世子真顏,此生于愿足矣?!?/br> “誒呦呦,”有人拍著桌子樂:“世子就是世子,見上一面,咱們小鳳仙都死而無憾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沈克己也應景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姑娘謬贊了,不過是信手之作。” 小鳳仙掩嘴嬌笑:“世子信手之作就叫人如癡如醉,若是認了真,可叫我們怎么辦啊!” 就有人起哄,讓沈克己當場再作一首,笑笑鬧鬧間,沈克己喝了個半醉半醒。 見他醉顏酡紅,眼神不復清明,孫公子笑瞇瞇對小鳳仙道:“表兄醉了,你扶他下去歇著吧?!?/br> 此言一出,其他人愣了愣,拿眼去看孫公子。 孫公子折扇一打,慢條斯理道:“君子有成人之美?!?/br> “你就不怕謝世子妃打上門來?!痹谕馊搜劾?,謝婉妤那就是母老虎。 孫公子翻了個白眼:“大男人被個女人裹挾住,丟人現(xiàn)眼。我表兄做的夠可以的了,難不成還真得替她守身如玉不成。” 幾人笑笑,也不再說什么,也覺得沈克己窩囊了點。偏偏在女眷中,他名聲極好,哪個女人不想丈夫忠貞不二,沒少導致他們被埋汰,這會兒或多或少都有些看熱鬧的意味在,反正在他們看來,睡個花魁,多大點事兒。 小鳳仙就這么地扶著搖搖晃晃的沈克己進了臨湖房間。腦子昏昏沉沉的沈克己覺得身體逐漸發(fā)熱,嘴里發(fā)干發(fā)燥,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他是喝了不少,但是不至于到這一步,他想推開小鳳仙,想出聲,卻發(fā)現(xiàn)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沈克己瞪著小鳳仙,眼神兇狠又驚恐:“你……走……” 小鳳仙嫵媚一笑,故意貼近,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世子稍安勿躁,酒里有些助興的玩意兒,不傷身。奴家思慕世子久矣,若能做一日夫妻,便死而無憾了?!?/br> 沈克己遍體生寒。 前頭幾位公子爺都喝上了頭,也不知哪個缺德地提了一嘴,一群人猥瑣一笑,鬼鬼祟祟跑到房間外聽壁角。 “我就不信,他床上還能端著架子?!?/br> “不可能,這男人啊,床上床下那是兩個樣,床下是人,床上是狼?!?/br> 靠近了一聽,面面相覷,什么動靜都沒有。 其中一個董少爺舔了舔手指頭,在窗戶紙上戳了一個洞,旁人有樣學樣。 屋里頭,沈克己被剝了個干干凈凈躺在床上,小鳳仙衣衫半褪坐在床上伺候著沈克己,可安靜的過分了。 外頭的人又面面相覷,繼續(xù)看。就聽小鳳仙突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聲:“你,你不會不行吧?!?/br> 緊接著她倉皇滾下床趴在地上磕頭:“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奴家絕對不會把您不行的病說出去?!?/br> 她像是怕到了極點,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 “……”驚呆了窗外一群聽壁腳的。 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秘密。 孫公子意識到不妙,酒都嚇醒了,當即沖進去:“你胡說八道什么!表兄不過是醉了?!?/br> 小鳳仙慌忙改口。 孫公子又慌里慌張地扭頭對一干人等:“你們都當什么沒聽到??!” 眾人嘴上應得好好的,可轉過身,就對親近的人說了,這群都是王孫貴胄,又不是下人,能被人管住嘴。 親近的人又對親近的人說了……這種隱私之事最是能夠挑動人的八卦神經(jīng)。 加上阿漁和許側妃的人暗中推波助瀾,這有鼻子有眼的,信的人還不少。尤其是向當時在場的幾位公子求證之后的人,更是深信不疑。 短短幾日內,彷佛全京城都知道沈克己他不舉。 榮王氣得病倒了,連罵沈克己的力氣都沒有,也不想罵了,他現(xiàn)在見都不想見這個兒子,丟人,丟人??! 榮王妃強撐著一口氣查,這么巧肯定有人在背后搗鬼,起初她懷疑謝氏,查下去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許側妃母子在搗鬼。許側妃在王府經(jīng)營多年,當時的下人里有她的人也不奇怪,是她大意了。 榮王妃咬牙切齒:“許霜月這個賤人,我活剝了她的皮?!?/br> 不過幾日光景,沈克己眼窩泛青,眼里布滿血絲,他目光呆滯地坐在,像一截木頭,了無生氣。 見他模樣,榮王妃一面心疼一面恨鐵不成鋼,他怎么這么不小心。 在榮王妃和許側妃在榮王面前撕起來,把榮王氣得病上加病時。被流言蜚語‘逼’得躲到真定大長公主別院里的阿漁正在聽下屬匯報。 高磊恭聲回:“榮王妃已經(jīng)查到許側妃頭上……小鳳仙已經(jīng)送走,安排妥當?!?/br> 阿漁散漫地點了點頭,小鳳仙是許側妃安排的,別看許側妃生的溫溫柔柔,那可是個狠角色。利用完了人,為絕后患,想制造小鳳仙畏懼沈克己報復自殺的假象。她既然知道了,也不好坐視不理,有傷功德。 前世,許側妃這女人就很能來事,阮慕晴的消息,就是她透露給原身的。后來原身被沈克己和阮慕晴氣得想殺人,這位也沒少渾水摸魚。這次就算是她一點小小的回饋了,就讓她們熱熱鬧鬧地狗咬狗,最好把榮王府鬧得底朝天。 第30章 完璧世子妃5 怒氣沖天的榮王妃拿著證據(jù)沖到榮王面前,悲聲道:“王爺,你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躺在床上,頭上蓋了條濕帕子的榮王有氣無力:“又怎么了?”現(xiàn)在他看見榮王妃這張臉就覺厭煩。要不是她明知兒子有病還娶妻又把責任都推到謝婉妤身上,他們榮王府怎么會被罵得這么難聽。 外頭那群好事之眾刨根究底地挖料,把沈克己早年看病的郎中都挖出來了,輿論再次嘩然。這婚前就有病和婚后才得病,完全是兩碼事。 騙婚涉及的人品道德,把好好的姑娘騙進門守活寡不說,還推出來當了替罪羊,飽受流言蜚語的折磨。 他們榮王府的名聲都快臭大街了,不只沈克己,還包括他和榮王妃,沒人相信他們倆不知情。就是自己那些老朋友,相信他的都沒幾個,都覺得他是知道的,這么大的事,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他就是不知道??!他就比他們早知道一個多月而已。 榮王妃怒目圓睜:“許霜月母子欺人太甚,就是他們做了個局,故意把復禮的隱疾公諸于眾。他們不就是想著復禮沒了名聲丟了世子之位,老二就能做世子。王爺,為了滿足一己私利,他們就不顧你的臉面,不顧整個榮王府的臉面,故意讓我們整個榮王府淪為笑柄?!?/br> 榮王一下就有力氣了,猛地坐了起來,起得太急,腦袋暈眩了一瞬:“你再說一遍?!?/br> “人證就在外頭,王爺可親自查問。”榮王妃淚流滿面:“他們好惡毒的心思,這是要生生逼得復禮沒活路??!” 待榮王親自問了一回,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著后槽牙道:“讓許氏和老二過來?!?/br> 沈克勤在外頭,許側妃先到的,一進門就撞上榮王妃刻骨怨毒的眼神,許側妃眼皮子一跳,又看見了跪在那兒瑟瑟發(fā)抖的幾個人,心頭劇烈一顫。 “你個惡婦,竟敢設計復禮?!睒s王咬牙切齒。 許側妃心跳徒然漏了一拍,但她面上分毫不顯:“王爺何出此言?” “少在這裝模作樣,人證物證都給你拿到了?!睒s王妃怎么可能冒冒然就過來,不然豈不是打草驚蛇,給許氏母子逃出生天的機會。這一次她兒子丟了大臉,她也要讓許氏母子脫一層皮,她兒子想上位,做夢! “妾身知王妃因世子之事心如刀絞,可王妃也不能污蔑我泄憤啊?!痹S側妃悲鳴。 榮王妃冷笑漣漣:“到現(xiàn)在還要死鴨子嘴硬,那好,就讓這幾個人和你的人好好對峙?!?/br> 許側妃的冷汗唰得一下子就下來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 “王爺?!痹S側妃哀哀望著榮王,淚如雨下。 “閉嘴!”榮王厲聲呵斥,指了指梨花帶雨的許側妃,讓人開始審問許側妃的心腹,甚至用上了刑。 隨著吐出來的話越來越多,許側妃身上的衣裳濕了一遍又一遍,連帶著中途被趕回來的沈克勤亦是冷汗如雨下,母子二人慘白著臉跪在地上。 “混賬玩意兒,你是覺得我們榮王府名聲太好聽了,是不是!”榮王一茶杯砸到許側妃身上,又上前把沈克勤踹倒在地:“想當世子,做你的春秋大夢。我寧肯爵位斷了,也不會落到你這個無兄無父自私自利的人手里。” 趴在地上的沈克勤如遭雷擊。 “王爺,”許側妃驚叫一聲,撲上去護住兒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因為我恨??!” 許側妃聲嘶力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王爺,你還記得我們的女兒嗎?她都七個月大了,有手有腳會動了,可就因為王妃,她連來這個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王妃害死了我女兒,可她什么事情都沒有。我不甘心我恨,我要讓她嘗嘗錐心刺骨的疼是個什么滋味?!?/br> “我知道連累整個王府的名聲不對,可罪魁禍首難道是我們嗎?若不是王妃騙婚在前,推諉責任在后,豈會有今日。今日之事,便是我有三分罪過,七分也在王妃母子身上?!?/br> 但見榮王神色松動,榮王妃沖上前一個巴掌甩在許側妃臉上:“你為了奪爵枉顧整個王府,你還有理了?!?/br> 許側妃捂著臉,怒視榮王妃:“王妃為了私利就去騙婚埋下隱患難道是有理?” “閉嘴,都給我閉嘴!”榮王咆哮一聲,困獸一般來回踱步,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隨時隨地都要炸開一般。 他抖著手指著榮王妃,又指了指許側妃,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早晚有一天,王府要敗在你們兩個女人手上。來人,來人啊,把她們帶下去,關在院子里,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來?!?/br> 人被帶走,榮王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床上,悲從中來,他這是做了什么孽??!半輩子的臉都丟光了,以后他還怎么出去見人。 過了好半響,榮王沙啞著聲音:“讓世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