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柱深有體會，盼娣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饒會讓他更加興奮下手越重。

    xiele在守衛(wèi)那里受的窩囊氣，心情變得不錯的幾個人慢慢住了手，其中一個踩著周大柱的臉往地上碾。

    “那個番薯是豐樂公主找回來，你怎么有臉吃！”

    周大柱的臉被踩到變形，誰也看不清他的臉色。

    另一個人道：“你種人就是活該，稍微有那么點(diǎn)良心，好好對公主，不都說那個什么養(yǎng)育之恩大過天，你好好養(yǎng)公主，現(xiàn)在就享清福咯?！?/br>
    “活該命賤?！币荒_踢在周大柱肚子上。

    周大柱干嘔兩聲，嘔出幾口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番薯。

    那幾個人嬉笑著離開。

    渾身劇痛的周大柱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緩過勁之后一臉麻木地舔食干凈吐出來的番薯。屎都能吃得下去，何況糧食。

    對于一個大男人，一個小番薯顯然是吃不飽的，周大柱胡亂扯了一些嫩草葉往嘴巴里塞，肚子里有了東西，人也就不那么難受。

    周大柱一瘸一拐地回到茅草屋，一間屋子里睡了十二個人，所謂的床就是一堆草。

    “誒呦，大柱，你這是咋的啦?！毙覟?zāi)樂禍的聲音。

    周大柱置若罔聞，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走向自己的鋪位。

    突然，有人惡意伸出腳，猝不及防的周大柱被絆了個狗啃屎。

    摔得七暈八素的周大柱躺在地上，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彷佛看到了極為有趣的事情。

    周大柱勉強(qiáng)爬起來，佝僂著背離開。

    鋪位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幾根草，周大柱沒有問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幸好，現(xiàn)在天還不冷。

    他合衣躺下去，揉著無處不酸疼的身體。有一下沒一下聽著那些人說話。

    “我女兒今年也該十五了，也不知道許人家沒……”

    周大柱頓了頓，女兒。

    剛被流放到這里的時候，他抱著一絲希望，那個被他們送進(jìn)福窩過好日子的閨女應(yīng)該會悄悄幫他們吧。

    要不是他們，她哪能過那么多年好日子。就算被拆穿了，可她被當(dāng)做親骨rou疼了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再怎么樣她也不會太差，但凡她有點(diǎn)良心，就該來打聽打聽他們的消息，幫襯幫襯他們。還有小寶和招娣姐弟倆，她享福了，怎么能不拉拔下弟弟。

    等啊等啊，他沒等來親閨女的幫忙，倒是等來了盼娣出息的消息。盼娣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死丫頭，怎么可能有這種本事，肯定是騙人的，是她親爹娘幫她騙人。

    可盼娣變得越來越厲害，他因為盼娣日子越來越難熬，也越來越不抱希望。親閨女肯定被盼娣害死了，盼娣現(xiàn)在這么厲害都成縣主了，怎么可能放過親閨女，還有小寶和招娣，她一定會報復(fù)他們。

    周大柱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tuán)，恨得直捶腦袋，當(dāng)年他就不該膽小怕事，咬咬牙結(jié)果了這個小賤人該多好。

    那樣，他們就不會家破人亡。等小寶長大，他就去認(rèn)那個被送出去的親閨女，讓她暗地里拉扯拉扯他們。親閨女指頭縫里漏出來的東西就足夠他們吃香喝辣的了，這會兒他們肯定住上大房子了，小寶也許還討媳婦了，說不定他都抱上孫子了。

    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都沒有了。周大柱悔恨交加，死死咬著后糟牙。

    在周大柱悔得肝腸寸斷的時候，周王氏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和一群女犯人干的是開荒種糧的苦役，在這個地方，男人被當(dāng)牲口使，女人被當(dāng)男人使喚。

    相較于男人，女人的嘴更鋒利，刀子一樣，割得人遍體鱗傷。她們以語言為刀劍，還伴隨著層出不窮的小動作折磨人，周王氏度日如年備受煎熬，整日以淚洗面。

    “呦呦呦，又哭上，還以為十八的小姑娘啊，哭兩聲就有男人來哄，也不看看一張老樹皮染上貓尿，惡心死人?！?/br>
    周王氏身子劇烈一顫，飛快抹眼淚。

    “沒男人哄，可人家有閨女哄啊。”

    “哪個閨女?。　?/br>
    “還能是哪個，假扮成鳳凰飛上枝頭那個唄?！?/br>
    “扮不了了，早被打下來變成變回山雞了，要有人你偷了你親閨女虐待你閨女，你能不想弄死那個假閨女?！?/br>
    “我活剝了她的皮，其他兒子閨女有一個算一個，我都往死里整?！?/br>
    ……

    周王氏抖如糠篩，一張蠟白的臉上滿是驚恐。

    一唱一和的幾個女人笑了，只要一提她那幾個孩子，這女人了就能嚇去半條命。她倒是心疼自個兒孩子，咋就不心疼心疼別人家孩子。

    豐樂公主多好的人啊，讓大伙兒吃到肚子里的東西多了。

    一直到吹了燈，在看守的呵斥下，那些女人才閉上嘴。周王氏已經(jīng)被恫嚇的魂飛魄散，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她才敢無聲流淚。

    那天，她怎么會鬼使神差地?fù)Q了孩子，如果不換那該多好。

    京城，靖海侯府。

    游氏正在歡天喜地吩咐人收拾箱籠，瑜兒說要帶她去兩廣散心。早幾年瑜兒就說要帶她出門走走看看，只她放心不下小兒子。如今小兒子也成家了，她可以放心地出門了。

    這輩子除了回娘家和去白石縣那次，她就沒離開過京城。游氏興奮地倒像個小姑娘。

    靖海侯目光幽幽地看著喜笑顏開的游氏，咳了兩聲，宣告自己的存在。

    游氏指揮著人把自己最心愛的幾件首飾裝起來，抽空瞥了他一眼：“你這人怎么這么自私的，你好歹出去辦過好幾次差，我呢，我都十年沒離開京城過了。我不就是出去玩上幾個月?！?/br>
    靖海侯捕捉到重點(diǎn)：“幾個月？”

    “不然還能幾年不成！”

    一語成讖，游氏這一去猶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不管靖海侯了。眼下這交通情況，一來一回就是好幾個月，游氏正玩得樂不思蜀，又被阿漁一通歪理說得心悅誠服，連年都是在外面寨子里過的。

    阿漁在當(dāng)?shù)卣影l(fā)現(xiàn)了一種品質(zhì)極好的棉花，賴下不肯走了。游氏哪里舍得她一個人在外面過年，雖然之前好多年，她都一個人在外面過的?？赡菚r候自己不在身邊就算了，眼下是萬萬不可能撇下女兒獨(dú)自回京過年的。

    母女倆帶著人在寨子里一住就是兩年，住的靖海侯臉都綠了，繼女兒不著家之后，妻子也跑了。

    “今兒宴上，各位大人都帶著夫人，就靖海侯邊上空空的。”內(nèi)侍覷著皇帝的臉，笑著說道。他敢打這個趣，也是知道陛下頗有些偏愛靖海侯府。

    趙琮笑了笑，她自己五湖四海地跑不夠，還帶著她娘一塊跑。

    “喵”一只肥嘟嘟的橘貓跑到趙琮腳邊，不遠(yuǎn)不近地圍著他叫了兩聲。

    內(nèi)侍趕緊捧來一盒魚干。

    趙琮拿了一條小魚干搖晃，總算把貓祖宗哄了過來，他心滿意足地抱起貓放在膝蓋上，一只手揉著它皮光水滑的毛，另一只手打開紫檀木錦盒。錦盒里躺著一枚精致的珠釵，釵頭的小貓憨態(tài)可掬。

    “喵~”吃完了小魚干的胖橘貓伸著大腦袋瞅了瞅，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毫不留戀地跳下膝蓋，哧溜一下從御桌底下鉆出去，矯健越過門檻。

    趙琮眼望著拐了個彎便消失不見的胖貓，指尖輕輕摩挲珠釵。

    “小沒良心的?！?/br>
    ……

    游氏后半生去了很多地方，認(rèn)識了很多人，賞了很多風(fēng)景，在外面走了走，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京城那么小。

    到了六十歲，她就不跟著阿漁出門了，在家含孫弄怡以及惦念遠(yuǎn)方的女兒。

    最后那幾年，阿漁不走了，她日日陪伴在游氏身邊。

    游氏滿頭銀發(fā)，成了一個慈祥老太太，她虛虛地拉著阿漁的手，臉上的神情是滿足而又無懼的。

    她兒孫滿堂，都抱上玄孫子了，活的夠久的了，再不走，變成個吃喝拉撒都得靠人的老太太，她可不愿意遭這個罪。

    游氏一反前幾日的萎靡不振，靠自己坐了起來，她靠在軟枕上，拉著阿漁的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咱們娘兒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個瘦瘦小小的黃毛丫頭，一眨眼也變成老太太咯?！?/br>
    “胡說，我哪里老了。”阿漁佯裝不悅。

    游氏摸摸她的臉，都能當(dāng)祖母的年紀(jì)了，可看著倒能當(dāng)長子的女兒。她的姑娘就是個美人胚子，年輕的時候是令人心馳神往的大美人，年紀(jì)大了那也是不老女神，好像就是這個詞來著。

    “不老，不老，我們瑜兒永遠(yuǎn)都是小姑娘。”游氏笑呵呵地說道，又對床前的三個兒子和長孫說道，以后要好好照顧你們meimei姑姑。

    要說遺憾，她最大的遺憾就是女兒沒有成家，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但是再想想，她沒有留下兒女，可留下了足可流芳百世的功績和知識。

    還有百姓為她立廟，百年之后，縱然沒有兒孫祭祀，但是同樣的香火不絕。游氏也就覺得不那么遺憾了。

    蕭陽等人立刻應(yīng)是，不用游氏交代，他們都會照顧阿漁。再說與其說他們照顧她，不如說是阿漁在庇護(hù)靖海侯府。因為她的名望，蕭家也備受尊敬。

    說著說著，游氏漸漸露出疲態(tài)，蕭家女眷眼底泛出紅色，有人忍不住啜泣出聲。

    阿漁的神情卻是平和的，她小心翼翼地扶著游氏躺下，讓她走的更加舒服。

    游氏不舍地握著她的手，目光眷戀。

    “娘，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女兒。”阿漁目光誠摯，這是原身拜托她一定要對游氏說的話。這個世界與她只有無盡的痛苦，唯獨(dú)母親是她短暫人生中唯一的幸福。

    游氏輕輕地笑了：“好孩子，有你，娘也很幸福?！?/br>
    話音剛落，她的手輕輕垂落在側(cè)。

    阿漁眼角滑落一滴淚。

    十八年后，阿漁壽終正寢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她面前，跪著一道白色虛影，那是真正的蕭雅瑜的靈魂。

    蕭雅瑜跪拜在地，泣不成聲：“謝謝，謝謝?！彼齻兘K于遭報應(yīng)了！

    阿漁看她一眼，尾巴輕輕一揚(yáng)，一團(tuán)金光落在她身上。蕭雅瑜只覺全身一暖，竟見魂體逐漸透明，她詫異地望著阿漁。

    阿漁不置一詞，靜靜地看著白色虛影消失不見。有了這份功德，蕭雅瑜下輩子會有一段幸福圓滿的人生。

    阿漁嘆嘆氣，自己果然是一只善良的妖精，連功德都舍得送，可誰讓游氏對她這么好呢！

    戳了戳新長出來的更加蓬松柔軟的漂亮尾巴，阿漁惆悵地瞪著掉下來的舊尾巴，到底要怎樣？才能在長尾巴的同時不掉尾巴。

    郁卒地嘆了又嘆，阿漁收起尾巴，繼續(xù)尋找下一個有緣人。

    ……

    “你有何心愿？”

    女子一襲紅衣如血，眸底仇恨刻骨：“閹了沈克己！”

    “……”饒是見多識廣的阿漁都懵了懵，旋即笑開了：“如你所愿?！?/br>
    阿漁睜開眼，入眼的是寓意多子多孫的葡萄床帳，嘴角掀起嘲諷的弧度，那也得沈克己硬得起來啊。

    “我叫水了?！鄙蚩思旱吐暤?。

    阿漁緩緩應(yīng)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打量這個男人。目若朗星，鼻若懸膽，身材健壯挺拔，端地氣宇軒昂，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沈克己拉了拉鈴，便有一個丫鬟捧著一桶水推門進(jìn)來，這丫鬟名喚百合，是沈克己的心腹，力大無窮又守口如瓶。

    百合出去時，水桶里多了床單汗巾，彷佛二人剛剛云雨過。院子里的人都會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如膠似漆，怎么會猜得到他們英俊瀟灑恍如謫仙的世子爺是個天閹。

    縱然這樣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七年，然沈克己依舊繃著臉，雙手微微收緊，彷佛在承受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