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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作不合在線閱讀 - 第99節(jié)

第99節(jié)

    信王夫婦表示別家姑娘成親有的儀程規(guī)矩,他們家姑娘也必須有,所以按宗正寺的說法來。

    唯一可能幫忙的人,就是賀淵的頂頭上官,成王妃林秋霞。然而很不巧,成王妃殿下有孕不穩(wěn),在府中安胎已有兩個多月,賀淵哪好意思登門打擾?

    不得不說,趙昂這一手秋后算賬真的狠,活生生將賀淵拿捏到進退不得,求助無門。

    賀淵忽地揚起眉梢:“我記得當(dāng)年信王殿下與信王妃成婚時,文定與大婚似乎沒有間隔半年吧?”

    趙蕎順勢躺下,頭枕在他腿上:“他倆那時是特殊情況,很急,武德陛下金口玉言加持,才破例一次的?!?/br>
    大周立朝以來經(jīng)武德、昭寧二帝,這對天家父女雖有替人拉媒的愛好,卻很少真正以九五之尊的威勢去干涉他人婚姻之事。

    趙蕎的兄嫂成婚那年,因事關(guān)信王爵位的更迭,又微妙牽扯著朝堂格局的變動,武德帝才不得不開口。

    這種破例需得天時地利,不容易的。

    賀淵委屈得不行:“那我們也特殊啊!我也……很急啊?!奔敝婀鞯钕屡弧⑹虒?,這情況也很特殊吧?

    “你急個什么勁?莫不是你已有孕三個月,怕半年后才穿婚服會顯懷?”趙蕎哈哈笑著,胡說八道地鬧他。

    賀淵眼前一亮,目光定定看向她的小腹,露出一個“這主意甚好”的笑容來。

    趙蕎立時懂了他的意思,滿面通紅地炸了毛,跳起來就要往外跑:“你做夢!”

    在雁鳴山那幾個月,他倆雖沒羞沒臊開啟了對彼此的“探索”,但還是謹守了最后底線的。

    賀淵將意欲逃竄的趙蕎就地撲倒,笑得不懷好意。

    “大兄弟,你冷靜些,有話好好說,”趙蕎笑著躲來躲去,卻怎么也躲不出他的懷抱。

    于是只好改為顫顫軟聲的哀求:“逸之哥哥……”她并不想大個肚子穿婚服!

    *****

    賀淵當(dāng)然不會真的打算讓趙蕎“大個肚子穿婚服”。

    情濃繾綣的貪求與渴慕雖是人之常情,可自己的小姑娘得自己心疼著。

    趙蕎背負外間誤解、偏見與非議已經(jīng)夠多,他怎么會再給她添一樁被人指摘笑話的把柄?

    于是半是嚇唬半是黏纏地笑鬧一場,便就只萬般克制地將人抱在懷中。

    “這樣吧,若你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我就去求成王兄?!壁w蕎閉目躺在他懷中,面色潮紅,輕啞軟嗓沙沙帶笑。

    “什么要求?”

    “多穿一次裙子給我看,這次要綠色的?!?/br>
    趙蕎在雁鳴山那四個多月,已經(jīng)將自己欠下的“嚶嚶嚶”債務(wù)還干凈了,還倒賠了不少。

    反正字據(jù)都已拿了回來,她是無債一身輕,手握賀淵“穿疊山綾紅裙一次”的字據(jù)翻身做債主,囂張得很。

    “你這……什么愛好?!”賀淵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到底還是悲憤認下這筆債務(wù)。

    一本正經(jīng)寫下新的欠條字據(jù),并落章蓋印交給債主趙蕎后,賀淵將下頜抵在她肩窩,與她臉頰相貼,長臂環(huán)過她腰腹伸手翻開矮幾上的小冊子。

    一堆天書似的符號。

    “我方才來時,你在寫什么?”賀淵噙笑發(fā)問。

    “寫咱倆正婚儀程上必須辦到的事,”趙蕎興致勃勃地指著冊子里某個筆桿似的符號,“證婚詞要夏儼親自寫。他如今是我跟班小弟,使喚得動。叫外頭那些人成天笑話我不學(xué)無術(shù),哼哼,可我能讓名滿天下的全才夏儼給我寫證婚詞!咬我呀?哈?!?/br>
    見她開懷,賀淵笑意愈深,隨手指了個下有四點的方框:“這個又是什么?”

    “這個是馬,旁邊這三個雙層圈圈是慕映琸,”趙蕎怪不好意思地回眸覷他,見他沒有嘲笑的意思,這才繼續(xù)說,“到時讓他給我婚車牽馬,,在雁鳴山時就說好的?!?/br>
    執(zhí)金吾慕隨家的小公子慕映琸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與趙蕎的五meimei趙蕊眼下正被當(dāng)做神武大將軍鐘離瑛的繼任者栽培。

    不出意外的話,再多幾年歷練,這兩個小蘿卜丁在軍方的影響力將不容小覷。

    就是這么個朝中爭相追捧巴結(jié)的“明日將星”慕映琸,在趙蕎面前卻只是二號跟班小弟。到時在趙蕎與賀淵的正婚典儀上為婚車牽馬,可不知要讓多少人艷羨到眼睛滴血了。

    然趙蕎這些年攢下來的“跟班小弟小妹們”可真不少,她一個個給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盤點一遍后,賀淵都被驚著了。

    “公主殿下,您這陣仗可任性得嚇人,怕只有陛下與帝君來個二次大婚,才組得起這樣個大婚班底?!?/br>
    這其中好些個人,認真講,若非他們心甘情愿,哪怕宗親貴胄也未必請得來他們?yōu)橐粓龃蠡榈鋬x做這些瑣事。

    “就是任性來嚇人的,”趙蕎得意一抬下巴,“都是他們自己愿意的。不是因為我姓趙,而是因為我夠好?!?/br>
    “明白了。這是長樂公主對外間不實偏見的反擊?”賀淵笑著捏了捏她的腰間,“那我呢?大婚典儀上,不安排拿我出來顯擺?”

    “你都‘趙門賀郎’了,還想怎么顯擺?”

    趙蕎笑嘻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轉(zhuǎn)頭去他先前新寫給她的那張欠條字據(jù)仔細折好,收進荷囊。

    賀淵有些好奇:“你就沒有疑心過,或許我會在字據(jù)上做手腳騙你?”

    “從來沒有疑心過這個?!壁w蕎抿唇,笑得極甜。

    “為什么?”

    “因為你是賀淵。我的?!?/br>
    她的賀淵凡事都會將她放在最前,懂她最最介懷就是“不能識字”這根心頭苦刺,絕不會拿這事讓她難堪。

    “我也不會真的要你穿裙子,”她眉眼俱彎,“這只是你總慣著我‘胡作非為’的證據(jù)。”

    他待她好,她都知道,所以她也會很疼他的。

    賀淵輕笑出聲:“外頭的人說得不對,我倆明明很合。”

    許多事根本不必多言,他就知她心,她也能懂他意。

    所謂天作之合,無非如是吧。

    ——正文完

    第95章 番外一 ...

    每年的冬神祭典都是舉國矚目的大事。

    完整典儀為期三天。

    首日由皇帝夫婦率皇嗣、宗親與重臣在瀅江畔行隆重祭祀禮,禱祝冬神與春神能順利交接, 使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并祭在長達二十年的復(fù)國之戰(zhàn)中陣亡的英烈、前朝亡國后無辜命喪與入侵者屠刀的百姓。

    次日則對卓有政績的宗親、勛貴及官員加官進爵, 公布來年對朝廷各機構(gòu)的重大調(diào)整等事宜。

    第三日則是與民同樂。

    祭典的具體日期通常是在十二月中下旬, 地點每年不同,但一定是瀅江沿岸的某座城。

    因圣駕會親臨,為防止賊人提前設(shè)伏, 祭典的時間與地點就要到十一月, 臨近圣駕啟程出京之前才會正式發(fā)布。

    雖這并不能完全杜絕圣駕遇刺的風(fēng)險, 但總比什么措施都沒有要好。

    這典儀既寄托著舉國上下對新一年的愿景,更會影響次年的朝堂格局,是以每年十月下旬開始,坊間就會開始議論甚至開賭盤下注,猜測當(dāng)年冬神祭典的具體時間與地點。

    等到十一月底朝廷正式發(fā)布圣諭,謎底揭曉, 這賭盤的勝負就出來了。

    趙蕎久混坊間,自己名下產(chǎn)業(yè)也以茶樓、酒肆為主,加之又辦了雜報, 還順帶做點消息買賣,所以對坊間各種動向總是掌握得很及時。

    不拘京中哪家開這種賭盤,她都會早早派人去下注,等到圣諭出來的那天就邀約兩三個朋友,一家家親自去算賭資。

    雖不是次次都贏,但她還是樂此不疲,每家的賭盤都不錯過。

    輸了不會不高興, 贏了當(dāng)然更好。

    贏來的錢就用來和朋友們找地方吃一頓,剩下的就留著帶去當(dāng)年冬神祭典所在地,尋一家民辦善堂捐掉。

    她喜好摻和這種賭盤,無關(guān)輸贏,就喜歡那種全城人都參與起哄的熱鬧勁。

    在等待圣諭來揭曉勝負的一個多月里,大家雀躍期待的模樣,就仿佛一群小孩兒翹首等待新一年來臨前能意外得到一顆糖。

    她知道京中許多人背地里說她成天在三教九流中打混,沒點宗室貴女的樣。她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反正誰也不敢說到她跟前來。

    在世人看來,要寧靜淡泊,要端和持斂,千萬別折騰、別計較,更別摻和到下九流中去,一輩子端著體面修心向善,規(guī)規(guī)矩矩地活,這樣才叫貴重。

    可趙蕎從小就覺得,這世間一人一個活法,體面貴重于她沒個屁用。

    她天生沒法識字,不能像旁人那樣從書本里知道這世間種種,若再規(guī)規(guī)矩矩圈在華服廣廈里,那她這輩子不就活得跟頭豬一樣了?

    被人精心照料著吃飽吃好,舒舒服服活到死,啥也不知道。

    就是要酸甜苦辣交織,喜樂嗔癡不斷,哭過笑過,對錯是非都親自去嘗,她才能知紅塵真味。

    畢竟誰也不知下輩子自己會是誰,豐沛、痛快地活好今生,她才沒辜負這輩子投了門好胎姓了趙。

    規(guī)規(guī)矩矩固然不容易出錯,不會被人在背后議論指摘、誤解嘲笑,可那有什么意思?

    她成日在街面上野腳,潑皮任性,嬉笑怒罵,雖沒有世人觀念里身為王府姑娘該有的矜貴端方,有時還會出點差錯落點狼狽,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地笑話她沒體面,可那又能怎么樣?她活高興了啊!

    市井眾生在辛苦疲憊的奔波之余,顧不得什么體面講究,卻很容易享受到許多細微但平實的歡愉。

    就像冬神祭典這種賭盤,押注輸了的人會薅頭發(fā)、跺腳、罵臟話,贏了就歡天喜地,呼朋引伴去吃吃喝喝找樂子。

    沒規(guī)矩,不貴重??墒呛苡幸馑佳健?/br>
    *****

    武德五年十一月下旬,圣諭昭告天下,今年的冬神祭典定于十二月十二,地點在慶州府轄下的溯回城。

    這地方離鎬京城足有七八百里,好在年中時鎬京到溯回的官道已修繕完成,路上別拖拉,最多大半個月也就到了。

    十二月初十午后,趙蕎隨兄嫂抵達溯回城,住進了少府提前打點好給信王府眾人臨時居住的一座小宅子。

    吃過午飯后,趙蕎沒有與兄嫂一道出去玩,在臨時臥房里蒙頭睡到申時過半,在太陽落山之前才醒。

    天冷,她睡得通身暖呼呼,不愿出去受寒,便叫阮結(jié)香將吃食端來,在臥房外間將就著吃了。

    “方才少府屬官見我端著吃食過來,瞪著眼問我‘二姑娘竟要在臥房內(nèi)用餐’,那模樣大約是驚著了。”阮結(jié)香笑著將抹嘴巾子遞過來。

    不怪少府屬官大驚小怪。

    在臥房里用餐實在太不講究,現(xiàn)如今即便只是個六七等官員家的姑娘小子也不會如此不顧體面細謹,怕傳出去落人笑柄。

    趙蕎接過巾子,哈哈笑:“少府這批屬官不行,見識短?!?/br>
    其實出身越高的人往往越?jīng)]有必要顧忌這種小事。又不是什么大節(jié)有虧的過錯,被旁人在背后笑兩句算個屁,自己高興才要緊。

    “看樣子明日多半會下雪,二姑娘作何打算?要出去嗎?”阮結(jié)香一邊收拾著她吃完的杯盤,一邊問起明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