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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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久居鎬京內城之人少見的浮生繪卷,嘈雜喧囂,平凡粗糙,卻又質樸厚重,生機勃勃。 下馬車時,趕了整夜路的太醫(yī)韓靈原本還鼓著滿肚子“起床氣”, 可看著眼前這一幕幕,心中那股從昨日下午便淤積起的郁憤不平,竟奇異地軟和下去了。 他轉頭瞟向身旁的賀淵。 同是一夜顛簸, 賀淵仍是雙目清明。 若非兩個多月前在鄰水時就是韓靈負責診治賀淵傷勢,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容光煥發(fā)、器宇軒昂的這位,就是當初那個血淋淋昏迷在他面前的賀大人。 隨后下來的趙蕎對阮結香道:“你帶著祁威去問問,有沒有‘合適’的船。記住,要‘合適’,哪怕今日不能走都沒關系,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 趙蕎滿意頷首, 熟門熟路地指指碼頭對面某處酒肆:“去吧。我們在春風酒肆等你?!?/br> 接著又對賀淵與韓靈道:“隨我來?!?/br> 再無多余廢話,舉步就走。 到了“春風酒肆”門口,有伙計熱情迎上來:“三位貴客里面請,打尖還是住店???” “不好說。家人問船去了,還不知今日走不走得成呢?!壁w蕎神情自若地笑應。 伙計很上道地點頭笑呵呵:“是,這兩日問船的人眼見著就多起來了。那您幾位大堂里坐,先吃點兒喝點兒,打發(fā)著時間等信兒?” “可不就是這意思么,”趙蕎和氣地彎了眉眼,“勞煩撿個清靜雅間給我們,我家這位……” 她隨手指了指面無表情的賀淵,壓低聲音對伙計道,“同我鬧氣呢。大堂里人來人往的,是吧?” 語畢她斜眼乜過去,目光才掃到賀淵面上,就見他默默轉開了頭。耳廓微紅。 趙蕎有些訝異揚了揚眉。不愧是習武之人,說這么小聲都能聽到。 從昨日黃昏上馬車起,賀淵就沒怎么搭理過她。出行在即,她腦子里事多,一路上也沒主動與他說話。 不過她倒沒真打算哄他什么,就是順口這么一說,好顯得他們幾個要僻靜雅間的要求沒那么突兀而已。 伙計恍然大悟:“懂懂懂,三位樓上請?!?/br> ***** 在春風酒肆二樓背街的雅間落座,伙計上了簡單朝食后便退了出去。 雖說春風酒肆已是楓楊渡碼頭處最好的酒肆之一,但畢竟客人都是些往來商旅,偶爾有船工之類來打個牙祭,所供吃食自是量大、管飽為主,談不上精細。 三人份的朝食是豆?jié){一桶,夾rou厚餅六個,配兩份小菜。 趙蕎從容拿起長柄木勺,從那比自己臉還大的小木桶里將豆?jié){舀進面前的絳色土碗中,接著又目不斜視地把長柄木勺遞給旁座的賀淵。 韓靈再忍不住了:“我說趙二姑娘,您昨日下午急吼吼要提前出城,連夜緊趕慢趕地過來,到頭來竟還要現(xiàn)找船?” 原本按照昭寧帝的建議,他們這一行應當在后天,也就是元月十六,趁著大朝會百官進內城時出京。如此既不引人注目,也能讓他們今日能在京中過了元月十五。 可趙蕎卻堅持在昨日黃昏城門下鑰前出京,連夜馬不停蹄趕到這位于京畿道口的楓楊渡來。 韓靈以為之所以趕這么急,是事先安排好了渡船,到了這里就要走的,哪知來了才知是臨時現(xiàn)去問船的事! 以往韓靈與她無深交,聽人說起“信王府二姑娘行事狂悖任性”之類,大都只是笑笑就過,這回算頭一次真正見識了。 “哪兒來的趙二姑娘?我是你大當家,帶說書班子跑江湖糊口的。而你,是我家家醫(yī)韓大夫,”趙蕎放下碗,以指節(jié)在桌面上叩出警告的篤篤聲,下巴一扭,笑睨向賀淵,“這是你二當家,趙門賀郎。懂?” 賀淵聞言,險些將才入喉的半口豆?jié){噴了出來。 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對著外頭猛咳嗽。 “二當家,你沒事吧?”趙蕎沒戲沒肺般揚聲笑問,“要我?guī)湍闩呐谋稠槡鈫???/br> 窗前咳得撕心裂肺的賀淵頭也沒回:“……不必,多謝。” 趙蕎笑嗤一聲,順手拿個餅掰成兩半,神色自若地對韓靈道:“韓大夫,從昨日出城那會兒起,咱們就已經(jīng)在開始做事了。” 韓靈自知方才失言,頓時尷尬解釋:“抱歉。我一時還沒適應身份……” 此行昭寧帝命人為他們準備了假的路引名牒,許多事自也提前交代過他。 雖韓靈的職責只是為了在路上照應賀淵,旁的事不必插手??伤^回參與這樣的差事,自很激動重視,生怕出差錯拖后腿,昨夜在馬車上默默記誦了許久,自以為做了嚴謹充分的準備。 被趙蕎這么一說,他多少有點難堪。 好在趙蕎也沒真讓他下不來臺,吞下口中食物后,壓低嗓音回答他最初那個疑問:“既要藏身份,從頭起就不能露馬腳。不信你去碼頭瞧瞧,跑江湖做小營生糊口的人,誰不是當天親自到碼頭來問船的?” 韓靈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聲音也跟著她低了下去:“那咱們?yōu)楹畏且蛉粘鼍??過了十五再走不是人之常情么?” “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了,就不知人間煙火是什么氣味,”趙蕎好笑地白他一眼,“過了十五,出門掙活兒養(yǎng)家的人就多得這碼頭都堆不下,那時再想找船,價格就高出五倍不止。” 韓靈還是不太能理解:“咱們又不缺那三瓜兩棗……” 且不說趙二姑娘在京中素有“揮金如土”的紈绔名聲,這回陛下可是“斥巨資”鼎力支援的。 “韓大夫,我只是個和夫婿一起帶說書班子跑江湖的人。就算手頭不拮據(jù),那也不是什么富商巨賈。若不時時算著這三瓜兩棗,手底下十幾號人跟著我喝風飽肚?” 趙蕎這副老江湖的口氣讓韓靈刮目相看。 總算咳完回來的賀淵才坐下,就見趙蕎已經(jīng)放下碗筷了。 他眉心微蹙,看著她面前那還剩一大半的餅:“剩那么多?” 方才嗆著后咳了那半晌,此刻他的嗓音沙啞沉沉,聽不出是個什么情緒。 一路上他都冷冰冰的,趙蕎以為他同韓靈一樣,是因她堅持提前出京害他們不能與家人過完十五而對她心有不滿。 此刻賀淵這句含義不明的問話,在趙蕎聽來就是在暗指她浪費。 于是她也不痛快了。 她緩緩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擠出假笑:“你們先吃著,別亂跑,也別隨便同伙計搭話。我去洗個手就回來,這餅吃得我滿手油。” ***** 趙蕎出去后,韓靈趕緊端起豆?jié){喝點壓壓驚。 然后才長長舒了口氣,拍拍心口覷向賀淵:“嚇我一跳,以為她要發(fā)脾氣掀桌。你說你也是,姑娘家本就食量小,她平常又吃得精細,一時吃不慣,剩就剩吧,你兇她做什么?” 賀淵垂睫掩去眸底懊惱,抿了抿唇:“我沒兇她?!?/br> 韓靈覷著他的神情,嚼著餅想了半晌。 忽地靈光一閃,語帶試探:“莫不是你看她吃太少,心疼了?” 他們是昨日黃昏時分出城的,晚飯自然沒來得及吃,路上將就墊了些果子點心而已。 “誰心疼了?”賀淵冷冷剜他一眼,壓著嗓子道,“她方才不是說了?跑江湖的人,連幾個銀角的渡船資都得算著省。那又怎會浪費?” “倒也是這個理?!币娛虑榕c自己猜的似乎不同,韓靈撇撇嘴,繼而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你一慣做什么事都精益求精,連這小小細節(jié)也能周全留意,難怪陛……難怪備受器重?!?/br> 賀淵端起自己面前的豆?jié){,默了片刻后,淡聲問:“我方才,語氣很兇?” 韓靈想了想:“也不是兇。只是冷漠中透著一絲嚴厲?!?/br> 之后兩人都沒再說話,各自悶頭進食。 等趙蕎甩著手上的水珠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剩的那大半塊餅不見了。 她震驚的目光在韓靈與賀淵之間來回穿梭:“誰?!誰偷吃了我的餅?!” 倒不是計較半塊餅,本來也吃不完。她震驚的是,眼前這兩人可都不是能拉下臉面,隨意撿別人剩飯的主。 這一大清早,抽的哪門子風? 賀淵抿了一口豆?jié){,平靜道,“沒有偷吃,是幫忙吃?!?/br> 趙蕎懵懵地坐下。 “幫妻子吃光不喜歡或吃不下的剩菜飯,是尋常人家為人夫婿的職責之一,”韓靈望著趙蕎愈發(fā)震驚的臉,神情鄭重地指指賀淵,“我覺得二當家說得很有道理?!?/br> “哦……”趙蕎拖著長長的尾音,似笑非笑地斜睨賀淵,“身份適應得很快嘛,‘趙門賀郎’?!?/br> 第29章 拋開賀淵忘記的那段與趙蕎相處的記憶,以往他與韓靈差不多, 大都只在內城宮宴、各王爵公侯府邸宴飲之類場合才會見到她。 那種場合里的趙蕎不會太出格, 話也不算多, 明艷艷的出色長相很是招人矚目。 除此外,他倆對她的印象幾乎都來自旁人口口相傳、褒貶各半的背后議論。 脾氣大、不吃虧、古怪任性、潑皮紈绔、不思進取、狂縱妄為??傊皇莻€好相與的。 但又傳聞她在市井里混得風生水起;與人結交不拘門第出身,朋友和“仇家”一樣多;惹了事自己能收場, 從來沒要信王府幫著收拾爛攤子。 這算是京中很多人對她的無聲共識。 對賀淵與韓靈二人來說, 自打早上在楓楊渡下了馬車, 他們似乎隱約開始見識到趙蕎的另一面了。 當然沒有什么矜貴自持、謙遜守禮的和軟,卻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刺兒”。 是他們這類人比較陌生的潑辣恣意,縱心無拘的江湖氣。 絕非完美無缺,但鮮活生動。 被趙蕎這么促狹調戲,賀淵窘得接不住話,站起來道:“我也去洗個手?!?/br> 臨走前遷怒般對韓靈報以淡淡冷眼。 看到這一幕的趙蕎幸災樂禍不吭聲, 托腮忍呵欠忍到滿眼水霧。 韓靈訕訕笑道:“對了,大當家。我想起黃歷上昨日、今日都有‘不宜出行’啊。咱們這……?” “我特意選的昨日黃昏出城,自然另有考量。江湖把戲以防萬一而已, 你不必知道太詳細?!壁w蕎不以為意地笑笑。 這事當然不是她任性瞎胡來,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但她從小我行我素主意大,就沒有事事向人解釋的習慣。 韓靈“嘖”了一聲,小聲嘀咕:“大家既一道出門做事,怎么說也是同根繩上的螞蚱。太獨斷不好吧?哪有叫人一頭霧水只管跟著的,總該容人問兩句?!?/br> 再說他也沒問不該知道的事。這黃歷宜忌,京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人都是會謹慎遵循、趨吉避兇的, 他會有顧忌也順理成章啊。 “民諺說‘百事不忌,大吉大利’,尋常百姓要養(yǎng)家糊口,哪能事事都像貴人們那樣抱著黃歷瞎講究?”趙蕎慵懶輕瞪他一眼。 畢竟那原因瑣碎又復雜,還很江湖,她怕三言兩語同韓靈說不通。 韓靈自幼師從杏林名家,早年戰(zhàn)亂時跟著師父避世學醫(yī)。武德元年進太醫(yī)院后,在皇宮內城又一待就是六七年,除了醉心醫(yī)術外幾乎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