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磊跪在地毯上：“賢貴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小沫還在北鎮(zhèn)撫司呢，她說是凌王爺直接讓她在賢貴妃娘娘給您熬的燕窩雞湯里下的毒……賢貴妃娘娘并不知曉。”

    是了……他想起了。賢貴妃確實有一陣子給他送喝的，還說是親自熬的。他憐惜她對自己真心，又勞累養(yǎng)育了倆個孩子……朱佑妄目眥欲裂，原來真心都是作假的，都是狗屁……

    他認(rèn)為對他最好的女人，卻也想要他的命。

    “皇兄，您想開一點，想想別的孩子們……”朱佑表眼看著朱佑妄氣息都喘不上來，一下又一下地給他順心口：“想一想母后，您要是出事了，她該怎么辦？”

    蔣磊見朱佑妄的情況不好，起身就要去請王太醫(yī)。

    “啊啊啊啊……”

    朱佑妄不肯，他死算什么啊。都到這個份上了，活著也沒有意思。但是，他還咽不下這口氣。朱高知為什么給他下毒，不就是想等他死后，順利的繼承皇位嗎？

    他偏不死！

    “蔣大人，皇兄他在叫你?！?/br>
    生死的關(guān)頭，朱佑表的眼圈也紅了。有再大的摩擦和不對付，畢竟他和朱佑妄還是骨rou血親，看著他這般的受苦……能幫一把是一把吧。誰讓他們倆是同父同母的至親兄弟呢。

    “皇上……”

    蔣磊走到他床前。

    朱佑妄強(qiáng)忍住喉嚨里的腥甜，拿起毛筆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一個大字，“……璽?！?/br>
    蔣磊瞬間明白過來，開門走出去，讓掌事大太監(jiān)拿了朱佑妄用的玉璽。

    朱佑妄在朱佑表的幫助下，寫了一份圣旨：立長子朱高棟為太子。然后親手蓋上玉璽。

    朱佑妄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朱高知既然都敢給他下毒，想必所有的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不達(dá)到目的如何罷休呢……他必須要來個出其不意。就算他以后還是篡位成功了，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受盡天下人的恥笑和唾罵。

    他本來還沒有想好具體是哪天在朝會上宣布立太子的事……如今倒好，也算是朱高知推著他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夜過的極其漫長又極其短暫。像是久久看不到黎明，又像是一眨眼天就亮了。朱佑妄寫下圣旨后，仿佛輕松下來，還打了一個盹。朱佑表和蔣磊卻是一夜都沒有合眼。

    特別是朱佑表，愁的不停踱步。又不敢唉聲嘆氣，怕驚擾了皇兄休息。

    在朱佑妄的示意下，蔣磊按兵不動，不去打草驚蛇，靜等最好的時機(jī)。

    卯時左右，東方的天空出現(xiàn)了魚肚白。

    朱佑妄在掌事太監(jiān)的服侍下，梳洗過后，喝了半盞燕窩，又吃了藥。由錦衣衛(wèi)開道，抬著龍攆浩浩蕩蕩地往金鑾殿走。

    朝陽慢慢地升起來，是暖／黃／色，夾雜著微風(fēng)，看起來又是一個好天氣。

    眾位大臣沒想到重病的皇上會來上朝，詫異之后，跪倒三呼萬歲。但隨即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整個大典幾乎被錦衣衛(wèi)包圍了。龍椅附近更是圍的水泄不通。

    張居齡看了一眼裕王爺和凌王爺，發(fā)現(xiàn)他們倆也是一臉的震驚。

    第184章

    場面過于肅穆，以至于眾人都面面相覷。

    朱佑妄也根本不想給任何人開口的機(jī)會, 要的就是震撼人心。讓他們明白, 就算他中風(fēng)了, 說不出話了, 帝王仍然是帝王……容不得算計和陰謀。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朱高知, 眼神陰冷一片。擺了擺僵硬的左手，示意朱佑表去宣讀圣旨。

    “長子高棟，日表英奇, 天資粹美, 遵皇太后懿旨，朕立其為太子。正萬年體統(tǒng), 寬慰之心。授爾之冊寶，謹(jǐn)告天地宗廟?！边@么多的字, 朱佑妄當(dāng)然不可能自己寫。而是朱佑表按照圣旨一貫的模式，在朱佑妄的“指導(dǎo)”下后期優(yōu)化的。

    朱佑妄的掌事大太監(jiān)托著長方形紅漆托盤站在一側(cè), 上面擺放著顯眼的金冊金寶。

    朱高棟被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大rou餡餅砸暈了，愣怔在當(dāng)場。

    其余的大臣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短暫的驚愕之后，再看朱高棟和朱高知的眼神就變了。

    朱高知不用回頭都能想到殿內(nèi)眾位大臣對他的恥笑……他望著高高在上的朱佑妄, 簡直快壓不住內(nèi)心的怨憤了, 雙手在朝服的掩蓋下緊握成拳。父皇到底想做什么？竟然在朝會上宣布立朱高棟為太子！就如此看重他？

    嚴(yán)良站在文臣序列的最前面，對于朱佑妄的決定倒是很坦然, 似乎沒有受到情緒上的任何波動。甚至都沒有去看朱高棟和朱高知的反應(yīng)。他在朝堂和權(quán)利之間沉浮數(shù)十年還獨占鰲頭, 靠的就是對政治感覺的敏銳。錦衣衛(wèi)出現(xiàn)在眼前的一剎那, 便知道當(dāng)今圣上應(yīng)該察覺了朱高知做的事情……至于查到了自己沒有，還說不準(zhǔn)。

    顧臨在朱高棟的身后站著，見他久久不動，就提示性地推了他一把。

    朱高棟如夢初醒，感激地對顧臨笑了笑，出列跪倒：“兒臣接旨，謝父皇隆恩。”

    朱佑表一步步地走下樓梯，把圣旨遞到大侄子的手上。掌事大太監(jiān)也遞來了金冊金寶。

    “起來吧?！?/br>
    朱佑妄說不出話，就由朱佑表代替他說了。

    “侄兒多謝皇叔。”

    朱佑妄站起來，雖然高興，但并沒有得意忘形的樣子。這看起來還不錯，朱佑表點點頭。

    由于朱佑妄身體的原因，早朝不多會就退了。蔣磊在其指使下，去重華宮提賢貴妃到乾清宮和他見面。

    皇上一離開金鑾殿，朱高棟就被群臣的恭喜聲淹沒了。朱高知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了。

    下了漢白玉臺階，朱高知往重華宮的方向走，他眉心跳的厲害，想去母妃那里看一看……才走了一半路，就看見蔣磊和一群錦衣衛(wèi)帶著母妃迎面走來了。衣衫發(fā)髻的看著還很整齊，只是母妃的臉色蒼白，想必是嚇著了。

    但朱高知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蔣大人，你這是干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上前質(zhì)問。

    “喲，是凌王爺啊?！笔Y磊笑起來頗為兇神惡煞：“屬下只是遵從皇上的意思請賢貴妃娘娘去乾清宮見皇上……”

    “知兒，你忙你的去，母妃不會有事的?！?/br>
    賢貴妃對著自己的兒子擺擺手，“不過是陪你父皇嘮嘮嗑而已。母妃正好也幾天沒看到你父皇了?！卞\衣衛(wèi)這樣的大動干戈，一定是出大事了。她不想知兒也牽扯進(jìn)來。

    做母親的，誰不愿意護(hù)著自己的孩子。

    “母妃，您不能去?！?/br>
    朱高知俊秀的臉都猙獰了，母妃還不知道他做下了什么……但父皇肯定是知道了！

    蔣磊大手一推，朱高知“登登登”往后倒退了好幾步……就算朱高知平常也練習(xí)騎馬射箭，但還是不能和殺人如麻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比。

    “凌王爺，別耽誤屬下辦差?！焙鸵粋€膽敢謀害親生父親的人說話，蔣磊都覺得掉身價。世人都傳頌的賢德王爺，不過是虛名罷了，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最基本的孝道都不知道。

    “知兒?！?/br>
    賢貴妃心疼兒子，沖著朱高知直搖頭頭，“……母妃會照顧好自己的。”

    朱高知攔也攔不住，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蔣磊帶走了母妃。

    太陽已經(jīng)完全升起來了，照射在身上還感覺不到熱度，朱高知卻感覺刺眼極了。現(xiàn)在的形勢好像是一邊倒了，他該怎么辦？難道就什么都不做，任由父皇和朱高棟把他抓進(jìn)大牢，接受審訊……然后還沒有開始就一敗涂地了。

    不！不！不！

    朱高知不愿意屈服命運，也不想母妃因為他而受盡折磨。他總要做點什么，來改變這無能為力的局面。

    朱高知越想越覺得難受，眼睛都慢慢地紅了……父皇逼他，朱高棟逼他，連張居齡都利用安寧逼他……所有人都在逼他。那他就反了這所有人。

    反了這天下，看看還有誰敢來逼他！

    因為朱佑妄還暫時沒有對朱高知下命令，他反倒大搖大擺地出了宮，直奔凌王府而去。隨后就讓隨從去中極殿請嚴(yán)良。

    倆人在書房密謀了一天。

    天漸黑時，嚴(yán)良才從凌王府出來，卻坐馬車去了兵部尚書周瑞的府邸。朱高知說的很明確了，皇上已經(jīng)對他們下手了，不能再坐以待斃。與其等鍘.刀到了脖子邊，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說不定還能掙到一線生機(jī)。

    周瑞是嚴(yán)良一手提拔上來的，對他言聽計從。

    “嚴(yán)大人，調(diào)兵遣將的事不是屬下不肯，而是沒有司禮監(jiān)李公公的章印，屬下沒有這個權(quán)利?！?/br>
    “這個不難?！?/br>
    嚴(yán)良想了想，“錦衣衛(wèi)的李榮是我的人，我現(xiàn)在傳信給他，讓他去司禮監(jiān)一趟，事就成了。”

    第185章

    橢圓型月亮劃過皇城的角樓，紅墻綠瓦變得有些朦朧昏黃, 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 有種神秘感。

    楊若正在陪母親說話, 他的小廝德順過來了, 拱手行禮：“少爺……有人找您。”

    楊若“嗯”了一聲, 和楊夫人說道：“母親，夜深了，您早點睡?！?/br>
    楊夫人慈愛地看了眼兒子, 叮囑他：“母親知道了, 你也要早些休息?！?/br>
    楊若點頭笑了笑，轉(zhuǎn)身出了楊夫人的臥室。父親的死, 給母親造成了太大的打擊。他每天都會陪母親坐一會，怕她想的多, 也怕他想不開。

    “楊大人，屬下有事要說?！?/br>
    來人穿著短褐, 方臉，中等的個子, 給人墩實可靠的感覺。他是邱羽，楊家的暗衛(wèi)頭子, 最近的任務(wù)是負(fù)責(zé)監(jiān)視嚴(yán)良和凌王爺朱高知的一舉一動。

    “怎么了？”

    楊若去了自己的書房。

    邱羽盡量簡短清楚地解釋了自己看到的情況, 又說：“屬下看形勢不太對，就回來給您說一聲, 其他的兄弟還在盯著呢?！?/br>
    “你是說, 嚴(yán)良在公務(wù)的時間去了凌王府……”楊若若有所思。

    邱羽應(yīng)“是”。

    楊若拎起茶壺喝茶, 沒吭聲。嚴(yán)良為人嚴(yán)謹(jǐn)，老狐貍一個，這么明顯的玩忽職守不像是他的作風(fēng)。他難道不怕都察院的那些老家伙們咬著他不放，這些人連皇上都不怕，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都覺得光榮呢，更不會怕嚴(yán)良的首輔之位……

    “皇上？”

    楊若突然想起來今天是朱佑妄立朱佑棟為太子的日子，而嚴(yán)良恰巧在這個時間段去了凌王府……然后又去兵部尚書府找周瑞。

    他想干什么呢？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子里浮現(xiàn)，楊若直覺不好，不敢再往下想了。茶水也顧不得喝，起身就往外走，吩咐邱羽：“你去固安張家一趟找到張居齡，就說我說的，讓他馬上趕去裕王府。”

    邱羽應(yīng)“是”，拱手告辭，縱身幾個跳躍，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楊若則和德順一起，套了馬車往定遠(yuǎn)侯府的方向而去。

    邱羽找到張居齡時，他正在陪著顧晗在游廊上溜達(dá)……

    “三少爺，這人說是楊大人派來找您的，怎么都攔不住?！?/br>
    樹鳴一臉的無奈。

    張居齡擺擺手，示意無事，問邱羽：“什么事？”

    邱羽拱手：“張大人，在下是楊大人的侍衛(wèi)，楊大人讓您去一趟裕王府?！彼话闶遣宦睹娴模馔獾脑?，就自稱是主子的侍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