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大嫂嫂、三嫂嫂請安?！睆埦铀歼M(jìn)了王氏的臥室，舉止文雅，落落大方。

    王氏讓女孩兒上跟前來，拉著她的手就不丟了。心里百感交集。女孩兒的臉頰都消瘦了，對(duì)眾人說話卻恭敬有禮，細(xì)聲細(xì)氣的。

    顧晗和寧氏互相看了一眼，小姑子的變化還是挺大的。至少見到她們知道問好了?？磥恚瑐髡f中的陶嚒嚒果然有一手。

    王氏和女孩兒說了好久的話，臨走時(shí)，還給陶嚒嚒包了個(gè)大封紅，贊賞她教習(xí)有功。

    “母親，下個(gè)月媳婦兒想回去一趟，家里的二jiejie要辦及笄禮。”顧晗等人都走了，給王氏倒了盞茉莉花茶，服侍著她喝下。

    王氏知道顧家還有個(gè)嫡長孫女，行第為二。她笑著應(yīng)允了，還讓許嚒嚒拿了丹鳳銜綠寶石累金絲珠釵給顧晗，權(quán)當(dāng)她隨的禮。

    女孩兒正在朝著王氏的期望發(fā)展，這讓她心情舒暢的很，感覺頭一點(diǎn)都不疼了，說話也格外的和氣，拉著顧晗的手，“你是為著沖喜嫁進(jìn)府的，連回門都沒有。真是委屈了。這一次回去讓老三陪著你，多住些日子……我讓回事處再備上足足的糕點(diǎn)、瓜果、補(bǔ)品等，你都帶著，親家的臉上也好看?！?/br>
    顧晗嚇得好歹，王氏太熱情了，這是前世今生都沒有過的……

    桃紅見三少夫人和夫人說著話就發(fā)起怔了，便悄悄地拉了下她的衣服。

    顧晗回過神來，笑著謝過王氏，“都聽母親的?！?/br>
    天氣越來越熱了，走在路上，迎面風(fēng)都是guntang的。

    日子進(jìn)入了農(nóng)歷五月，夏天到了。

    知了開始不分晝夜的高聲大叫，“知了——知了——”地，讓人心煩意躁。

    端午節(jié)當(dāng)天，由王氏主持著，闔家在花廳吃了團(tuán)圓飯。張居思也出席了，她身穿紫綢漸變包金邊褂衣、白綢百褶裙，還是一樣的嬌艷出彩，性情卻溫順了許多，俯首貼耳地坐在王氏身邊。王氏的心都軟了。

    農(nóng)歷五月十六，是顧晴及笄。顧晗和張居齡是提前一天，坐馬車去的顧府。

    顧臨、武氏早得了信在凌波苑等著，旁邊坐著顧景然兄弟倆、孫氏、楊氏還有一竿子小輩的兄弟姐妹們。

    馬車一停下，有眼尖的小廝看到是六小姐和姑爺回來了，立即跑去內(nèi)院通報(bào)。

    張居齡和顧晗下了馬車，一起去給顧臨、武氏，孫氏磕頭。

    孫氏熱淚盈眶，看著自己的女孩兒嘴唇直發(fā)抖。晗姐兒身穿水藍(lán)底十錦月季花褙子，梳著婦人的發(fā)髻，臉色看著倒是紅潤的。

    滿臉的笑容，在張家應(yīng)該過的很好吧。

    武氏的心里也激動(dòng)，拉著孫女兒的手就沒有放開過。

    眾人寒暄了一陣，顧臨和倆個(gè)兒子一起請張居齡去書房喝茶。顧曙、顧暖等幾個(gè)兄弟也都跟上了。

    “六jiejie，姐夫?qū)δ愫脝?？”顧瑕跑去了顧晗的身邊。家里的jiejie們之中就六jiejie嫁了人，她覺得很稀奇。

    顧晗被問的臉一紅，頓了頓，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張居齡確實(shí)對(duì)她很好。

    “這就好了?！蔽涫闲χ_口：“知道你過的好，我和你母親的心里就安穩(wěn)了?！?/br>
    孫氏“嗯”了一聲，趕緊別過頭去擦眼睛。

    “母親?！鳖欔闲睦镆菜崴岬?。

    楊氏攬過了女孩兒，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二嫂嫂，晗姐兒回來是大喜的事，你心里別難過。她過的好就比什么都強(qiáng)?！?/br>
    “是了?！睂O氏勉強(qiáng)地笑了笑：“我不難過，不難過?！?/br>
    顧昭和jiejie顧晴坐在一起，自始自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她還帶著病容，臉色有些蒼白，傾城之色卻絲毫不減。

    “昭姐兒，不許胡來，聽到?jīng)]有？”顧晴小聲和顧昭說話，meimei的心思從來沒有瞞過她……正因?yàn)檫@樣，她才更擔(dān)心，“六meimei已經(jīng)嫁給了張居齡，他是咱們的妹夫了……天下好男兒多的是，你別放在心上。等你再大一些，祖母會(huì)給你找一個(gè)頂好的人家?！?/br>
    顧昭笑了笑，拍拍顧晴的手：“jiejie，你不用擔(dān)心，明天是你的及笄禮，我不會(huì)做什么的?！?/br>
    這話說的實(shí)在古怪，顧晴還要問她，顧晗卻走了過來和她們見禮。

    顧晴壓下了話，笑著和顧晗攀談，“六meimei果然是人逢喜事，人看著也精神多了?！弊婺缚粗?，她就是再不甘愿，也得裝出和睦的樣子。

    顧晗道了謝，把自己準(zhǔn)備的禮物和王氏給的一并讓丫頭遞了過去，笑道：“二jiejie別嫌棄，一番心意而已?！?/br>
    “六meimei太客氣了……”顧晴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昭卻接到手里，并打開了裝禮物的錦盒，聲音不冷不熱地：“我看看是什么。一對(duì)兒白玉銜碧手鐲，一支丹鳳銜綠寶石累金絲珠釵。”她一個(gè)一個(gè)地拿起來，對(duì)著陽光看，“玉質(zhì)通透，寶石綠瑩瑩的。不錯(cuò)，都是好東西。”

    當(dāng)面看別人送的什么，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顧晴看屋里的氣氛很怪異，便笑著打圓場：“六meimei的眼光好，我很喜歡。”

    武氏一時(shí)不大高興，和顧昭說道：“昭姐兒，你的規(guī)矩呢？”

    顧昭才起身給顧晗回了平禮，“恭喜六meimei大喜?！?/br>
    顧晗一笑而過。

    秋荷、秋月端著洗過的荔枝、櫻桃進(jìn)來了，笑著和武氏說道：“這是六小姐帶來的，有滿滿的兩籃子……您嘗嘗鮮?！?/br>
    武氏捏了顆櫻桃，放到嘴里，咀嚼了幾下，說道：“酸酸甜甜的，好吃。”

    顧瑕眼巴巴地：“祖母……瑕姐兒也想吃櫻桃?！彼劬Ρ牭拇蟠蟮?，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眾人都笑起來。

    武氏揮手讓秋荷、秋月給分下去。

    顧昣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著，她剝了個(gè)荔枝，也覺得好吃，就抓了一把給顧昭：“四jiejie。”

    顧昭卻不要，她看著竹簾外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1章

    “六jiejie，暇姐兒能不能帶些回去……”顧暇一連吃了好幾個(gè)櫻桃, 咂巴著嘴回味。

    顧晗捏捏她rou.乎乎的小臉：“好, 等會(huì)兒裝在你的荷包里, 裝滿。好不好？”

    顧暇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荷包, 欣喜地開口：“謝謝六jiejie?！?/br>
    “不用謝?！鳖欔限D(zhuǎn)過身去給她剝了一顆荔枝。

    顧晞看的有趣，揉了揉顧暇的丫髻, 把手里的櫻桃也遞到顧暇的嘴邊, “給你?！?/br>
    顧暇來者不拒，小嘴一張就吃下了。

    楊氏好笑地拍拍女孩兒的后背：“我怎么養(yǎng)了個(gè)你這樣好吃的小東西？”

    “……我不是小東西，我是小人?！鳖櫹鞠肓艘粫?huì)，糾正母親的話，說完又意識(shí)到不大好, 說道：“我是小姑娘?！备绺绾退f起過一次，小人是不好的人。

    眾人被顧暇認(rèn)真的小模樣逗得哄堂大笑, 樂不可支。

    一束陽光透過槅扇攝進(jìn)屋里，變成一道金黃.色柱.狀的光束，刺眼又明朗。

    正午一到, 膳食擺在了凌波苑，一大家子圍在一起, 吃的其樂融融。

    顧暇擠去了顧晗的旁邊, 問了她許多問題, 都是童稚可笑的。顧晗也不嫌煩, 都逐一回答了。

    下午未時(shí), 武氏讓丫頭領(lǐng)了張居齡、顧晗下去休息, 還住在顧晗以前的閨房——春在堂。那里時(shí)常有婆子打掃著，十分的干凈整潔。

    孫子、孫女們又玩鬧了一會(huì)，也一個(gè)個(gè)地出了凌波苑，武氏卻喊了顧晴留下。她明日及笄，自己還有些話要和她說。屋里坐著的還有孫氏、楊氏。

    “晴姐兒，你是咱們府里的嫡長孫女，舉家對(duì)你的重視都高于其他的姐兒……”武氏拉著她的手：“你的及笄禮，請了倆個(gè)贊者，各個(gè)身份高貴。一個(gè)是武定侯的嫡孫女，另一位是禮部尚書的嫡孫女。且她們的家人也會(huì)過來府里觀禮?！?/br>
    她長嘆一聲：“趙氏做錯(cuò)了事情，她不能出席你的及笄禮。笄、發(fā)簪由祖母親自給戴上……晚上的時(shí)候周嚒嚒會(huì)把做好的禮服褙子送去玉清小筑。”

    顧晴聽到母親不能看著自己及笄，眼圈就一紅。她聽父親說了母親的事情……也由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如今的接受現(xiàn)實(shí)……可還是覺得遺憾。

    武氏也看到了，意義深長地說道：“好孩子，要好好的，及笄禮一過，你就是大人了。以后更要以大局為重，顧家的外在臉面為重?！?/br>
    顧晴屈身應(yīng)是，態(tài)度很恭敬：“孫女兒記住了。一切但憑祖母的安排?！彼穷櫦倚≥吚锏牡谝粋€(gè)女孩，又是長房嫡出的，就是祖母不說這些，她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責(zé)任。在家里小姐妹們怎樣鬧都好，出外就是一家人，斷沒有幫著外人欺負(fù)自家人的道理。

    “……晴姐兒是個(gè)好孩子?！睏钍享樦涫系脑捁ЬS了一句。

    武氏微笑著看自己的孫女兒，覺得楊氏說的對(duì)。趙氏的德行是不怎么好，但是在教導(dǎo)孩子這方面還是可以的。曙哥兒和晴姐兒都是懂禮貌、知分寸的好孩子。

    孫氏慣常是不言不語的，趙氏那么狠毒地迫害晗姐兒，她做不到以德報(bào)怨。但也不會(huì)對(duì)趙氏的兒女們做甚么。犯不上。再者大人們的事情和孩子們也沒有關(guān)系。

    武氏體諒二媳婦的心情，也不要求她，只問了楊氏明日宴請賓客的事。

    “……母親放心，媳婦兒是比照曙哥兒中舉人的席面?zhèn)湎碌?。想著晴姐兒是嫡長孫女，得格外隆重些?！睏钍险f道。

    “你做的對(duì)?！蔽涫峡渌?，又說道：“京都里有頭臉的人家我都遞了帖子，明日一早估計(jì)就會(huì)到了。讓家里的小廝、丫頭們提起一萬分的精神頭伺候著，務(wù)必不能出了差子?！比齼合彪m然不太聰明，但勝在做事穩(wěn)妥，還是不錯(cuò)的。

    楊氏應(yīng)是：“媳婦兒知道。”

    武氏要和顧晴說一些私心的話，就讓孫氏和楊氏先回去。

    “二嫂嫂，他二叔新得了幾匹夏衣料子，顏色也鮮艷，暉哥兒和暇姐兒年紀(jì)還小，用不到……倒不如給暖哥兒、晞姐兒制幾身衣服，剛好晗姐兒也歸寧了，她喜歡的話，也給她做一身?！背隽肆璨ㄔ罚瑮钍闲χ蛯O氏說道。

    孫氏感激地道了謝。這些年，多虧了有三房幫襯，不然二房的日子不知道過成什么樣了。

    “二嫂嫂太客氣了，咱們妯娌間不說這個(gè)?！睏钍贤焐蠈O氏的胳膊，“你也去流水軒坐坐，暇姐兒最喜歡她二伯母了?！?/br>
    孫氏難得笑了笑，“是暇姐兒可愛?！?/br>
    微風(fēng)輕拂，浮云淡薄。

    春在堂的紫薇已經(jīng)開花了，深綠或者淺綠的橢圓葉子間藏著一簇簇淡粉色的花朵，細(xì)嫩嬌小。

    “……這就是你之前住的院子？”張居齡邁著長腿在春在堂的屋里屋外都走了一遍，問道。

    “是啊。”顧晗坐在廊沿上望著天空，指給他看，“那里有一棵桂花樹，每年的十月，桂花就會(huì)開，香極了?！?/br>
    張居齡想起她在定遠(yuǎn)侯府時(shí)說的話，笑道：“還能做桂花餅、桂花蜜，對(duì)嗎？”

    顧晗“嗯”了一聲，回道：“很好吃的，我小時(shí)候每一次都會(huì)念著桂花開……”她的表情帶著懷念。

    張居齡伸手揉揉她的發(fā)絲，和她說道：“我生母死后，我就被祖父接去了荊州……祖父有百畝的良田，租了很多人干活，整日忙碌的很，有時(shí)候顧不上我，我就跟著私塾的師傅們一起吃飯……”

    顧晗不曾聽他說起過往事，仰起頭看他：“私塾的飯菜好吃嗎？”

    張居齡被問的一頓，隨即嘴角就翹了起來，“不好吃，大多是蒸煮的，沒有什么味道?！?/br>
    他剛想說幾句妻子只關(guān)注吃食時(shí)。顧晗卻接住他的話，“以后，無論咱們有多忙，我都會(huì)等著你回家吃飯?！?/br>
    信誓旦旦，滿目柔和。

    風(fēng)吹起妻子鬢角的絨發(fā)，張居齡的心猛然跳起來，“噗通噗通”的，莽撞又迫切。帶著年少氣盛的熱血。

    “……你會(huì)等我，回家吃飯？”

    聲音里帶著極致壓制的顫抖，張居齡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對(duì)他這樣說過。

    “是啊?！鳖欔献艘粫?huì)，腰酸的很，便起身往屋里走，回的再正常不過了：“我們是夫妻，我不等你，怎么辦？”前世的時(shí)候，她也就這一點(diǎn)做的好。不管張居齡回來的多晚，她都會(huì)備一盞油燈，讓小廚房熱好做熟的飯菜。

    小丫頭挑開簾子，顧晗進(jìn)了西次間，臉朝里歪在老檀木美人榻上歇息。她跑了一上午，好累啊，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