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晗靜靜地想了一會，實在太蹊蹺了。她重生后的許多事情都在朝著未知的方向發(fā)展，張居齡來顧府是一件，大伯母給顧晴相看楊若又是一件……難道是受了她的影響？

    不，顧晗搖頭。她不愿意相信。

    或許還有別的因緣在。

    春日的時光總是過的特別快，天空淺藍(lán)著，明熙又清淡。

    過了兩天，楊氏和女孩兒一起從楊家回來了，還帶著楊夫人給武氏準(zhǔn)備的兩盒君山銀針。楊夫人的意思很明確，想約個時間，領(lǐng)著楊若來顧家一趟，讓他和顧晴正式見上一面……各方面都合適呢，就定下來。顧家畢竟在京都也是赫赫有名的書香世家，教出的女孩兒定不會差了。

    這樣的消息一出來，武氏很是高興，立即讓丫頭喚了老大媳婦過來，和她商議。

    “母親，我覺得時間的話倒無所謂，具體哪一天都行，主要是晴姐兒，您得教教她規(guī)矩?！壁w氏笑道：“您和楊夫人打的交道多，她的什么習(xí)慣、作派您都知道……晴姐兒要是得了楊夫人的歡心，她和楊若的親事十有八九也就成了?！?/br>
    “你呀，都多余考慮這事?！蔽涫系靥ь^看她：“世家小姐給人第一面的印象只需要矜持、穩(wěn)重、溫恭有禮就好……別的都不重要。楊夫人出身高貴，最講究的是人品和德性?！崩洗笙眿D那里都好，辦事也利落，就是有點阿諛逢迎、攀人權(quán)貴的毛病。真道是人無完人。

    趙氏臉一紅，吶吶地：“母親教訓(xùn)的對，兒媳婦記下了?！?/br>
    武氏留她喝了一盞茶，讓退下了。晚上的時候，讓秋荷捧著一匣子的珠寶首飾送去了玉清小筑，晴姐兒是顧家的嫡長孫女，吃穿用度自然得一等一的。

    農(nóng)歷二十三，是萬事皆宜的好日子。武氏一早便讓周嚒嚒拿著自己的對牌，去請楊夫人來府里看戲。這邊又讓丫頭們?nèi)ネㄖ髟旱慕銉菏釆y打扮，尤其是二小姐。

    所謂看戲不過是個由頭，主要是給顧晴和楊若創(chuàng)造光明正大見面的機(jī)會。

    楊夫人嫁過四個女孩兒，個個都是通過看戲定下的，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得到武氏的首肯后，從書房里揪出正在休沐的兒子，準(zhǔn)備了一番，就上了馬車。

    戲臺子、戲班、茶水以及果子、吃食一應(yīng)都是趙氏籌辦的。今兒是女孩兒的好日子，她打扮的也莊重，穿著暗紫色折枝葡萄紋對襟褙子，梳拋家髻、戴華勝，逢人便笑。親切隨和極了。見到顧昣，還拉著她關(guān)切了一番，盡顯做嫡母的風(fēng)范。

    顧晗到時，顧晴她們都到了，和眾人打過招呼，她坐去了母親身邊。

    顧晴在武氏的身邊坐著，白皙的臉頰有些微紅，在寶藍(lán)色繡大團(tuán)花斜襟褙子的襯托下，更添秀美可人。祖母和母親如此大費周折的替她安排，心里激動又忐忑。她那么喜歡楊若，楊若呢？能看上她嗎？

    辰時一過，太陽升到了半空。楊夫人由周嚒嚒領(lǐng)著，和兒子一起進(jìn)了顧府。武氏和幾個兒媳婦笑著迎了上去。

    “舅舅……”顧暇眼尖，還有段距離呢，便看到了身材高大，朗眉星目的楊若。他穿著緋色直裾，氣質(zhì)卓絕，笑起來灑脫極了。

    楊若拱手給武氏行了禮，伸手把顧暇抱了起來，捏捏她的鼻子：“咱們暇姐兒又長高了?！?/br>
    “是。”楊真笑著從弟弟懷里接過了女孩兒，“別累著你舅舅了?！闭Z罷，使眼色讓他看向顧晴那邊。

    楊若卻不以為意，和楊真問起顧暉的事來。

    “他就是楊若嗎？”顧晞低聲說道，她聽無數(shù)人提起過他，什么樣的溢美之詞都有。

    俊朗不凡、才高八斗……

    顧晗抬頭看了一眼，點頭回道：“是?！彼笆涝趶埦育g的書房見過楊若，搖著一把折扇，最是風(fēng)流不羈的人。

    武氏和楊夫人說了一會話，擺手把顧晴叫到身邊，和她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孫女?！币贿呌纸o顧晴介紹楊夫人。

    顧晴微笑著盈盈下拜，端莊大方。

    楊夫人打量了顧晴，笑道：“果然是老夫人調(diào).教出來的，模樣數(shù)一數(shù)二不說，禮數(shù)也周到的很，我喜歡?！?/br>
    聽到這里，趙氏面上顯了喜色，顧晴倒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親家過獎了。這孩子從小就被我拘著學(xué)規(guī)矩，日子一久，性子就不大活潑?！蔽涫侠櫱绲氖郑安贿^她也是個聰明的，學(xué)什么都是一點即透。”

    楊夫人稱贊了一番，把自己兒子叫到了身邊，說道：“……過來的時候就說要找顧曙談制藝……還麻煩老夫人讓人給帶個路。”

    “他們小一輩的感情好是好事。楊公子高才，剛好也指導(dǎo)一下顧曙?！蔽涫闲χ傲艘粋€丫頭，交待把楊若帶去族里學(xué)堂。

    楊若拱手客套，走的時候瞧了一眼顧晴，來之前母親就說的非常清楚，顧家的嫡長孫女是他這次相看的對象。見她循規(guī)蹈矩地在長輩們面前站著，心里就暗自搖頭，美則美矣卻毫無新意。這樣的女子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一生，通常會在家族的支配下嫁人、相夫教子。而后日子會平淡到底……

    顧晴盡管沒有看楊若，卻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心跳的厲害，幾乎站不穩(wěn)腳跟了。

    楊夫人對顧晴基本是滿意的，不過話也沒有說死，只說回去告知一聲楊閣老。

    武氏笑著讓茶。楊若的親事一貫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楊夫人怕是要回去問楊若的意思。

    宴席處好戲開場了，是貴妃醉酒，熱鬧的很。

    顧昣小聲地和顧昭說話，“二jiejie的眼光真好，楊公子背后靠著楊閣老，前途無量。我看楊夫人也很喜歡二jiejie。”

    “當(dāng)然。”顧昭拉著顧晴坐在一起，笑道：“只有楊公子這樣的，才能配得上jiejie?！?/br>
    “休得渾說?！鳖櫱缈戳艘谎蹢罘蛉耍娝磻蚩吹恼J(rèn)真，才松了一口氣：“你們倆個啊，說話注意點，讓人聽見了笑話?！?/br>
    “……我們是為jiejie高興呢?！鳖檿_說的溫柔極了。

    第18章

    顧晴揉揉庶妹的額發(fā)，夸道：“你素來是個貼心的，我知道?！?/br>
    顧昭讓丫頭切了蜜瓜，分給顧晴和顧昣吃。

    “四jiejie，暇姐兒也想吃蜜瓜？”顧暇從楊夫人的身邊走過來，小臉仰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了。

    “好，jiejie給你拿。”顧晴笑著去牽顧暇的手。

    到正午時，武氏請了楊夫人在花廳用膳。讓大丫頭秋月去和顧曙說一聲，讓他們兄弟幾個好好陪著楊若。

    顧晗吃了一半，胸口悶的厲害，看祖母和楊夫人正說的高興，也不便打擾，悄悄的和母親打個招呼，就領(lǐng)著巧珍出來透氣。

    荷塘在顧家的西南方，離垂花門不遠(yuǎn)。這時節(jié)還沒有荷花，荷葉倒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緊挨著另一片，像撐開的綠傘。邊上栽種了密密的垂柳。一陣微風(fēng)出來，水面泛起漣漪，柳絲更是舞成了綠色的稠帶。在微風(fēng)中間還有一個由六根紅柱支撐起來的涼亭。

    顧晗繞過石頭堆砌的假山，跨上造型精巧的曲橋，往亭子的方向走。

    “小姐……景色可真好看?！鼻烧涓陬欔系暮筮?，左顧右看，“天是藍(lán)的，水也是藍(lán)的，水里面還倒映著天?！?/br>
    顧晗聽她說的有趣，“噗呲”一聲笑了，回頭看她：“你要是喜歡，以后咱們便常常來這里?！?/br>
    巧珍喜悅地“嗯”一聲。

    空氣里夾雜著清新的水汽，顧晗閉上眼深吸一口，心里舒暢了許多。她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總是胸悶氣短的。

    “小姐，奴婢用帕子給您墊在石凳上，坐下歇一會吧?！鼻烧湫χ_口，小姐的臉色蒼白的很，看著讓人覺得心驚。

    顧晗點頭，她累的慌，總想歇一歇。

    主仆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誰也沒注意從曲橋上走過來的倆人，等聽到腳步聲近了，再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少爺，永康侯徐家派人來了，說晚上想請您去柳巷胡同喝酒?！鄙泶┗疑毯值男P說完，抬眼看向青年。

    柳巷胡同是世家貴族和清貴文人常常聚集的地方，酒館、茶樓、書肆等一應(yīng)俱全，另有彈琴唱曲的雅.妓混跡其中，特別的風(fēng)雅、愜意。

    “小侯爺徐沛？他找我做什么。”青年問了一句，還沒有等到回答，又道：“……待會去回他吧，就說我答應(yīng)了?！?/br>
    小廝應(yīng)是。

    聲音很熟悉。顧晗轉(zhuǎn)頭便看到了楊若。她一怔，他不是和大堂哥他們在一起嗎？怎么來了荷塘？除去這事，還有就是徐沛。她前世聽張居齡和謀士提起過一兩次，說此人野心勃勃、城府很深，是踏著楊若的軀體成為了皇上的寵臣。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清楚的……不過，那時候的楊若已經(jīng)被貶去邊疆了。

    同理而言，楊若不可能和徐沛是朋友啊，如今聽著倆人的關(guān)系倒是相當(dāng)?shù)牟诲e。

    楊若抬腳走進(jìn)亭子，也看到了顧晗。他在宴席處見過她，知道是顧家的小姐，“顧小姐?！彼笆值馈?/br>
    顧晗屈了屈身，準(zhǔn)備離去。

    即使他們各自帶了隨從，不算什么男女私會，顧晗還是覺得不妥。他是顧晴的相看對象，傳出去好說不好聽。當(dāng)然，她也不想被大房“惦記”。

    楊若的修養(yǎng)十分好，看出了她的意圖，并不多話，只側(cè)身讓道。

    顧晗出了涼亭，陽光兜頭照了下來，暖洋洋的。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楊若的側(cè)顏干凈極了，是屬于年輕人的朝氣。

    心里突然有了惻隱和猶豫。

    “楊公子，你和徐小侯爺是怎么認(rèn)識的？”

    楊若以為她走了，剛要探身去看荷塘的小魚，不料又聽到她和自己說話，就站定看她，倒也沒隱瞞，“在茶樓認(rèn)識的?！?/br>
    “顧小姐有話不妨直說?！睏钊舯凰荒樀挠杂种股隽撕闷妗?/br>
    顧晗笑了笑，說道：“也沒有什么……偶然間聽爺爺教訓(xùn)過哥哥，說徐小侯爺心術(shù)不正，讓與其少交往?！?/br>
    顧尚書教訓(xùn)孫子？她為什么和自己說起這個。楊若清冷的聲音傳來，“徐沛的性情是比較古怪，人倒不壞?！?/br>
    顧晗柳眉微挑，“徐沛……你還是小心一點好。有一種人是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br>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說完話，她點點頭，便走了。

    楊若沉思了一會，顧小姐像是很了解徐沛的為人，難道倆人認(rèn)識？或者她吃過徐沛的虧？

    不，一個閨閣女子，看著年紀(jì)又尚小，不可能和徐沛之間發(fā)生些什么事。

    父親倒是也說過和顧小姐一樣的話，只是他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看來，是時候查查徐沛的真實底細(xì)了。

    “……吩咐府里的暗衛(wèi)，夜訪永康侯府?！睏钊舭蜒g的玉佩解下，給了一旁的小廝。

    小廝應(yīng)是，剛要離去，又聽少爺說道：“再查一查顧家小姐。”

    “哪一位顧家小姐？”小廝一愣。

    “都查。”楊若俊眉一皺。

    “……居齡兄，你也來賞景？”等小廝走了。楊若便低頭去看荷塘里自由自在的小魚，然后就看到了張居齡和小魚一起的倒影……他什么時候過來的，自己竟然連一絲氣息都沒有感覺到。

    第19章

    “不是你讓人找我談事嗎？”張居齡問道。

    “是……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嗎？” 楊若被問的一噎，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確實說過這話，轉(zhuǎn)眼又覺得自己回答的太快，不甘心地說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剛才碰到你家的小廝，他說的?！?/br>
    楊若輕咳兩聲，“晚上喝酒，去不去？”

    “我馬上就參加鄉(xiāng)試了，哪里有時間?！睆埦育g說道：“我又不是你……”

    “想說什么？”張居齡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若打斷了，“少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院試那場，我隨父親去了，還讀了你的文章……其才能、見識遠(yuǎn)勝于我，連父親都對你贊不絕口。我當(dāng)時就好奇……還專程坐馬車去看你是什么人。”

    他說著話，又搖頭：“算了，咱們相識幾載，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就不提了……給你說正事。我父親說了，鄉(xiāng)試后請你去我們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