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去嘍，奶，別烤了，我不吃了！”好家伙，一溜煙兒就呲溜出了院門拐進(jìn)了隔壁杜家，速度比剛才他小叔更快，留下氣鼓鼓的裴家婆媳。

    第411章 汆兒鹵

    雖然季桂月為了迎接杜小芹母女做了不少好菜，但不管是葷菜還是素菜熱了幾遍之后味道都不怎么樣，綠葉蔬菜全部蔫吧發(fā)黃，rou類早已水漬漬的串了味兒。

    看起來實在讓人沒什么胃口，杜芊芊想著還是重新做些新鮮的，可是妞子卻吃得很歡，特別是糖醋排骨，季桂月手藝本身就算不得好，又熱了三四遍，已經(jīng)由焦黃變成了黢黑，rou質(zhì)老硬，妞子咬下去rou眼可見地上下排牙齒又彈開了些，腮幫子高高鼓起來費(fèi)力咀嚼著。

    “妞子，你別吃了?！敝涌粗ぷ咏赖觅M(fèi)勁，自己表情也跟著扭曲起來，眉毛皺成了一團(tuán)。

    妞子看了看表情怪異的柱子，又低頭瞅了瞅碗里的rou，有些困惑，嘴里又硬又柴的rou仍然沒嚼透，有些含糊地發(fā)問：“多好吃啊，為啥要不吃了？”

    聽了妞子的話，柱子也有些懵，這還叫好吃呀？黑乎乎的，嚼著都費(fèi)勁。倆孩子互相大眼瞪小眼，誰也說服不了誰，妞子嘴里還在不停嚼著，終于將那塊rou嚼得差不多了，脖子一伸，“咕咚”，艱難地咽了下去，看得柱子也是喉嚨發(fā)緊，跟著妞子伸長了脖子。

    這場景其實挺搞笑的，但是在場的幾個大人可笑不出來。

    “殺千刀的彭家人。”季桂月在一旁低低地罵了這么一句。

    杜芊芊上前將妞子手里的碗筷奪了下來，“妞子別吃了。你先同安安還有柱子玩會兒，小姨給你做好吃的?！?/br>
    “姨，你做啥好吃的？我也想吃！”柱子笑嘻嘻的。

    裴華知道杜芊芊現(xiàn)在心情不好，故意輕輕敲了兩下柱子的頭：“還吃？中午吃了滿滿兩大碗白飯，也不怕吃撐了肚皮！”

    “嘿嘿?！敝颖е^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我又有些餓了，剛還想讓奶奶烤番薯吃呢。芊芊姨做的肯定更好吃！”

    “被柱子這么一說，我好像也有些餓了?！迸崛A也十分配合地捧場，“那我也來點兒吧。”

    杜芊芊原本低落的心情就被這叔侄倆逗得好了許多，裴華這個人打小就有些少年老成的性格，長得又那么拔尖兒，光是往那兒一站，就有些高嶺之花的意思，季桂月還挺難得見到他這一面的，心里不免感嘆，萬般皆是命，都是杜家的閨女，可各自的男人卻是天差地別。

    “行吧，行吧，這些個菜我自己個兒看著也拿不出手，大家伙兒就擎等著吃芊芊的吧?！奔竟鹪伦猿暗剡恿艘宦?，笑著將桌上的菜一一撤了。

    這個天氣，就來幾碗熱騰騰的打鹵面吧。打鹵面的面條宜粗不宜細(xì)，但是家里人都更愛細(xì)面，所以杜芊芊在揉面時候多搭了一扣做了細(xì)細(xì)的窩絲面。

    家里現(xiàn)成的雞湯，但是做汆兒鹵一定得比尋常的湯湯水水口兒重些，否則再加上面條兒就會淡而無味。杜芊芊覺著既然要做打鹵面，那必得稠乎乎才名副其實，勾了芡的鹵才能算作正宗。

    吉安村后山上的灌木林里尋那枯黃的舊草叢，若是運(yùn)氣好，就會發(fā)現(xiàn)十分棘手的鹿角菜，經(jīng)過陽光暴曬后的鹿角菜很扎手，細(xì)皮嫩rou的姑娘們?nèi)羰遣恍⌒?，只需戳那么一下子手上、胳膊上就會多出一小簇?xì)密如針尖的血點子。

    不過村里的孩子更樂意叫它老鼠尾巴，因為其形狀還有灰綠的顏色，不過等曬干后的鹿角菜完全泡發(fā)開來后，就完全擺脫了這么個外號，在泡發(fā)后的水中輕輕一抖提溜起來，碧綠鮮活，廚房里還有嫂子中午做飯用剩下的口蘑、蝦米和竹筍，合在一起一股腦兒切丁，最后撒上點兒年前新磨的白胡椒粒兒，這樣勾出來的鹵凝而不濁、腴潤而不濡。

    鐵勺里舀了點香油、又灑了些花椒去炸，花椒變色，香油開始“滋滋”地冒煙，裴華進(jìn)了廚房，見那股青煙從鐵勺里升騰而起，看著溫度就極高，鐵勺的上端握在杜芊芊細(xì)嫩白凈的手中，生怕她燙著，“給我吧?！?/br>
    被杜芊芊輕巧的一個小挪步給躲開了，“火候不好掌握，還是我來吧?！辈贿^他好意相幫，自然不好冷落了他，笑著給他派了另外一個輕省、能駕馭的活兒。

    “裴華哥，你幫我將那籃子里的那幾把蔬菜洗一洗、切一切，做面碼兒?！?/br>
    “好?！迸崛A于廚房里的這些事并不精通，但他得了令，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清洗不是麻煩事兒，但是他格外經(jīng)心，順著每顆菜的莖葉和脈絡(luò)過了三遍清水才罷，切之前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杜芊芊面前調(diào)整長度比劃著：“切這么長還是這么長？”

    有一種不同于平日里的笨拙可愛，杜芊芊抿了嘴無聲偷笑著。

    花椒油趁著熱往鹵上那么一澆，“刺啦”的響聲伴隨著椒香四溢，裴華被這么麻香熱辣的氣味一刺激，還真的覺得有些餓了，再往案上一瞧，沒澆花椒油的鹵子里又加了些火腿丁和毛豆仁兒，顯然是給三個不能吃辣的孩子特意預(yù)備的，也勾了嘴角，笑意直達(dá)眼角眉梢。

    “我來盛面。”裴華又一次自告奮勇。

    “好！”杜芊芊端來一海碗的清水。

    裴華愣了愣，瞅著杜芊芊，顯然不知道這么一大碗的清水是用來干嘛的。

    “要是不過水，黏成一團(tuán)就不好吃啦?！?/br>
    “哦，哦。”裴華試著夾了一筷子面條，在清水里快速擺了擺，盛入面內(nèi)，“我也學(xué)會了一手，以后打鹵面都交給我做?！?/br>
    以后……

    倆人不由得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面頰都有點兒泛紅，但是眼睛里光彩和臉上的笑意卻讓彼此都無法錯開視線。

    “姨，小叔，我都餓啦，還沒好??？！”柱子拉著妞子嚷著往廚房來催，揉著腸子喚餓，身后跟著季桂月，“哎呦，兩個小祖宗，別去！”

    柱子滑的泥鰍一般，院子里左右躲避季桂月，“抓不著！抓不著！”

    帶動地妞子也有樣學(xué)樣，開心地大笑。聽得墻那頭的裴家婆媳一個比一個臉更黑。

    第412章 白的、黃的、紅的

    到臨了，別說裴華了，就是安安也又多吃了一小碗打鹵面下肚。吸溜吸溜的吸面聲此起彼伏，妞子邊吃邊不時抬頭朝著周圍人瞧瞧，咧嘴傻笑幾下再低下頭繼續(xù)吃面，如此往復(fù)循環(huán)了好幾次。

    “這丫頭，傻樂呵兒啥?！奔竟鹪聨退龑⒆爝呉恢艿馁鄡蝴u擦了擦。

    柱子吸溜了好大一口面，口齒不清地同妞子道：“看見沒？這才叫好吃！”被裴華拍了下腦袋。

    下午一直等到櫻子帶了順子和虎子玩兒了一趟，杜小芹都沒醒。等她睡飽了起來天都已經(jīng)黑透了，眾人連晚飯都吃完了，給她留了兩碼子窩絲細(xì)面和鹵汁。

    看著杜小芹大口大口吞面的模樣，即便杜家其他人有滿肚子的話想要問她，比如她為什么同意留在彭家小妹那里給人當(dāng)牛做馬，難道在彭家受欺負(fù)還沒個夠，還跑去小姑子家上桿子找罪受，又比如為什么這么累卻不反抗，聽?wèi){別人揉搓，實在沒有這個道理……但誰也不忍心開口。

    杜小芹這邊吃著面，安安和妞子一人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兔子籠前頭逗弄兔子，玩著過家家的游戲。

    “誰聽話就給誰吃白的！”妞子煞有介事地同兩個兔子交流，手里攥了幾條干葉子，分給安安兩條，“弟弟，這是白的和黃的，給你喂，剩下的紅的給我?！?/br>
    安安并不懂什么白的、黃的或者紅的，點點頭，口齒還不是很清晰，“好，jiejie。”可能“姐”這個字發(fā)音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聽起來很像“好，爹爹”，很搞笑，妞子清脆地笑了兩聲，伸手輕輕摸了摸弟弟的小臉蛋，一冬的寒風(fēng)吹下來，妞子的手被吹得黑紅皸裂，同安安白嫩的臉蛋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一和點點都聽話，弟弟你來喂，我手里的紅的不好吃?！碑?dāng)然了，兩個孩子手里的菜葉子是一樣的，不過是過家家玩兒罷了，妞子見安安懵懂的樣子，便耐心地解釋，“紅的又苦又澀，咽下去會刮得喉嚨癢癢，不過等白的還有黃的都吃完了，不愛吃也得吃呀，不然就要挨餓啦?！?/br>
    經(jīng)過妞子的一番解釋，安安仍然有些懵懵的，但仍然按照妞子的示意，將自己手里的菜葉子喂給一一和點點。

    “什么白的、黃的、紅的？姐，你聽得懂妞子在說什么不？”杜芊芊有些奇怪，就去問正在吃面的杜小芹，在她想來，估計就是小孩子天馬行空的想象罷了。

    誰知，杜小芹突然就停下了吃面的筷子，杜芊芊本來一直看著兩個孩子過家家，感覺到杜小芹的舉動，就往她那里無意識地扭頭看了一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一跳。

    杜小芹抿著唇，豆大的淚珠往面碗里砸。

    “姐，你這是怎么了？”

    杜小芹搖了搖頭，怕旁邊孩子看見，趕緊抬起胳膊往臉上胡亂擦了擦，將臉上的淚痕拭去。妞子口中的白的、黃的、紅的，她當(dāng)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年前杜大山送了些年貨給彭家，這本來讓彭家人對她們母女倆的態(tài)度好了一些，但這里面不包括彭大壯。在和彭家其他人的爭奪中，彭大壯敗了北，經(jīng)過上次的偷糖事件，彭老娘防彭大壯較之防賊更甚，雖然經(jīng)過彭大壯的強(qiáng)烈抗議，彭老娘也給了些東西，但是杜大山這次本來也沒有給多金貴的東西，再到了彭大壯這里基本也轉(zhuǎn)賣不了幾個銅子兒了。

    滿打滿算弄了不到五十文，上次大家伙兒被裴華好一頓嚇，當(dāng)著裴華的面兒膽兒都快給唬破了，自然不敢怎么樣，但是等裴華走后，彭大壯的日子可不是很好過了，總是話里話外刺噠他、埋汰他，抱怨因為他害得哥幾個跟著受罪，在牛二家里受的這些怨氣彭大壯又一股腦兒地撒在杜小芹母女身上。

    這五十文請了大家伙兒喝了頓酒，又好歹從家里順了只雞，整了道硬菜，哥幾個臉色才好看，只是口袋又空空了。

    從哪里能弄些錢耍耍呢？這問題簡直讓彭大壯抓破了腦袋。終于，他想起來一件事兒。

    “哎，你妹子給你做的那套湖藍(lán)刻絲的襖子怎么不見你穿？”

    杜小芹沒吭聲，繼續(xù)給妞子縫補(bǔ)有一個小破洞的褲子。

    看著杜小芹這種態(tài)度，彭大壯已經(jīng)有些火大，不過既然有求于人，態(tài)度還是要和軟些才行，“嘿嘿，小芹，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彭大壯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兒？肯定又冒什么壞水呢，杜小芹仍然沒搭理。

    “你那件襖子過年也不拿出來穿，白放在家里可惜了，那么壓著一冬，來年也是舊衣了?！倍糯笊叫稳葩嵉卮曛郑亲藙菥拖袷⑾睦锏纳n蠅，“要不……要不你先把那襖子給我，我最近手氣可好，牛二他們都不是個兒，包管給你全贏回來，不，是給你贏雙份兒的回來，開春了給你好好兒做幾件新鮮衣裳?！?/br>
    杜小芹眉頭蹙了蹙，沒想到彭大壯居然在打這個主意。

    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想得好，彭大壯仿佛都看見幾百個銅子兒排著隊在向他招手了，越發(fā)纏著杜小芹游說個不停。

    知道他的秉性，杜小芹知道光不作答是躲不過去的，“那件襖子我早就給當(dāng)了，得的錢也都給了娘了。”

    “啥？！”彭大壯直接跳將起來，“啥時候的事兒？”

    杜小芹便將日子說了下，彭大壯掐著指頭算了算，不錯，那次她是拿了些錢回來，那會子還以為她同娘家要的，這婆娘居然膽兒這么肥，背著自己就敢去當(dāng)鋪當(dāng)東西了，彭大壯不愿相信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了，發(fā)了瘋一般在屋里翻箱倒柜起來，翻騰了好幾遍，終于確定杜小芹說的是事實，頹然之余更是怒不可遏。

    一頓打，杜小芹沒躲得過去，妞子也跟著挨了好幾下。這還不算，彭家其他人聽說這件事，劃算著那件刻絲襖子絕對不可能只當(dāng)這么多錢，鐵定是貼補(bǔ)娘家了，再一聯(lián)想，怪道杜大山這么好年前巴巴兒地送東西來呢，敢情羊毛出在羊身上！完全不去管那刻絲襖子本就是杜芊芊出的錢這一事實，只管小心眼去盤算這些個不著邊的。

    第413章 改變?nèi)松臎Q定

    可想而知，后來幾日杜小芹母女的日子會有多不好過。首先最直接的就是每日里的飲食。

    過年前準(zhǔn)備的那些好吃的，那是絕對輪不到她們娘兒倆了，就連杜大山送來的東西，也不用想了，而妞子口中的白的、黃的、紅的就是由此而來。

    白的是麥子面兒餅子，口味最好；黃的是小米面兒或者棒子面兒餅子；紅的是紅高粱餅子，又苦又澀口感最差。做成了餅子，孩子記不清各自的作物名稱，就用最直觀的顏色來稱呼。彭家人都被杜小芹這次所謂“貼補(bǔ)娘家”的行為氣得不輕，作為懲罰，吃食上杜小芹和妞子被更加區(qū)別對待，上頓下頓都只有干巴巴啃高粱餅，導(dǎo)致吃了好幾日后妞子談“紅”色變。

    再后來彭大山就想到了讓杜小芹去自家小妹家里去干活兒掙錢的餿主意。

    不過這些事，杜小芹不打算同家里人說了，省得大過年的給哥嫂還有妹子添堵，她抹完眼淚，“芊芊，你去將哥還有嫂子叫來，我有話同你們說?！?/br>
    幾人圍著桌子坐定。

    杜小芹又看了看兔子籠前頭坐著、手里攥著干菜葉的妞子，微微嘆了口氣，又頓了頓，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哥、嫂子、妹子。”

    三人抬頭看著她，靜候她的下文。

    “我想要和離。”

    杜小芹這個念頭在彭小妹家就已經(jīng)想好了，原本以為開這個口會很難，沒想到真正開口的時候卻很平靜，肩上仿佛被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霎時輕松了。

    五個字一出，桌上的其他三個人反應(yīng)各不同。

    “姐！你終于想通啦！太好了！”杜芊芊拉了杜小芹的手，高興地都不知說什么好了，原以為照著杜小芹的性格自己要拉她出苦海只怕還要費(fèi)一番工夫，沒成想她自己能悟過來，看來是這次彭家做得太過的緣故，壞事變好事了，這也算彭大壯弄巧成拙辦了件人事兒。

    杜大山點了點頭，自打上次年前去送年貨，見到妞子眼巴巴站在村口送自己的一幕，內(nèi)心就早已動搖了，更甭提這次的事兒了，“成！哥支持你，你和妞子安心在家里住下，再也甭回彭家了?！?/br>
    而季桂月并不是事件目擊者，少了那份視覺沖擊，加之她本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村里婦人，“和離”這個詞壓根就不在她的認(rèn)知范圍內(nèi)，兩口子吵吵鬧鬧磕磕絆絆再正常不過了，因此她一貫的主張都是勸杜小芹生個兒子以改變自己的處境，可是季桂月又和其他的村里婦人不一樣，脾氣火爆又熱心，相較于打破那些腦子里固有的觀念，彭家人的所作所為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嫂子也支持你！有嫂子在，我倒是要看看到底哪個不怕死的彭家人敢找到門上來鬧事兒！”袖子一擼，頗有些氣勢。

    杜小芹點了點頭，眼睛濕潤，“我想著雖然我沒什么本事，但是我地里的活兒、家里的活兒都能干……”

    越說就越有些慌亂，生怕自己和妞子成了這個家里光吃飯的閑人，聽得杜芊芊心里發(fā)酸、眼里發(fā)脹。

    “大妹，你說啥呢，再說這種話嫂子可要生氣了?！奔竟鹪聰r著不讓她往下說了，“你看你瘦的，這事兒就交給嫂子了，包管三個月就讓你們母女倆養(yǎng)得白白胖胖?！?/br>
    杜芊芊打心眼兒里感激自己的嫂子，這個家說到底那是哥哥家，這些話不管是哥哥說還是自己說，效果都沒有嫂子來的好，何況嫂子言辭懇切、言語慰貼，讓人怎能不動容？

    旁邊過家家的妞子扭過頭來看這神情或激動、或動容、或欣慰的幾個大人，并不知道她娘突破了自己內(nèi)心重重的關(guān)卡、終于做了一個足以改變她命運(yùn)的決定。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六。

    初六占馬，送窮鬼。年前各家各戶院門上都掛了紅色掛箋防止窮鬼進(jìn)門，今兒個一大早就忙著將過年積存的垃圾全部扔出去，謂之送窮鬼，同時，那些掛箋也可一并摘下扔了。

    而這一天對于做生意的商戶，則是開門大吉的日子。村里里自然安靜沒什么感覺，但是到了城里，大小鋪子都忙著放鞭炮開市，熱鬧不亞于除夕。而更有那講究的鋪子，會請了“全服人”（丈夫、孩子以及公婆都有的婦人）到各個屋子里轉(zhuǎn)上一轉(zhuǎn)，說上幾句吉利話，譬如“開市大吉、事事平安”或者“金子銀子賺一炕”之類。

    杜芊芊自然格外地忙碌，棒棒糖的模具拿出來過幾遍開水；果子是早兩天就從張二娘那里買了來，好幾籃的果子清洗也是一樁大工程；還有牛軋?zhí)切枰哪逃投夹枰鞗]亮就開始打發(fā)……

    家里除了沒勞動力的安安，其他人，包括妞子在內(nèi)都起來幫忙，但她小小個兒能幫什么忙？讓她繼續(xù)睡會兒，偏不干，沒法兒，只得兌了溫水將桶搬進(jìn)升了爐子的堂屋里，讓她洗果子。別看她小，做事卻極認(rèn)真，就連果蒂處都細(xì)細(xì)洗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