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怕自己哥哥誤會，連忙搖手：“沒有，我不是在笑裴華哥的事兒。”又見杜大山忙著去送炭，“哥，等你送完炭回來，我有話同你說。”

    第241章 應(yīng)允

    杜大山送炭過去的同時，又用油紙包了幾把杜芊芊給他做的下酒蠶豆。蠶豆落而為箕，曬干凈水分之后就是老蠶豆，浸水生芽后就是村里人口中的發(fā)芽豆，加了鹽和香料煮熟了，就是盤不錯的下酒菜，一碟子十來粒發(fā)芽豆就著二兩酒，也能吃得美滋滋，解一天的乏。

    這是杜大山拿給朱南的，剛吃了面餅喝了茶，這會子應(yīng)該不餓，但夜里給裴華守夜，今天剛受傷，這夜里得多加小心，夜里估計也睡不了幾個時辰，，一大包老蠶豆倒也能打發(fā)打發(fā)時間，還不用熱。

    端了火盆，沒法兒敲門，用腳踢了踢，杜大山直接叫的朱南：“南子，麻煩你來把門開一下！”

    這會子裴家每一個人睡著了，都聽見了聲兒，一般情況下大晚上的當(dāng)然應(yīng)該裴勇來開門，裴勇就坐了起來，打算掀開被子，下地去開門。

    李菊花一把將他扯?。骸白鍪裁?？你沒聽見是叫南子？大晚上的，折騰個沒完，你這熱身子再被風(fēng)撲著了，不許去！”

    朱南一來是客，二來好心留下熬夜照顧裴華，怎么也不該讓他頂著夜里的寒風(fēng)去開門，裴勇正預(yù)備撥開李菊花，院子里已經(jīng)響起朱南的聲音。

    “大山哥，我來了?！?/br>
    緊接著就是開門聲。

    李菊花松了手：“行了，南子去開了，你安心歇著吧?！迸嵊轮坏美^續(xù)躺下。

    杜大山送完火盆和炭回了家，杜芊芊和季桂月都坐在堂屋里等著，杜芊芊很淡定，倒是季桂月有些忐忑不安的樣子，杜大山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小妹有什么話非得這么晚了挑這個日子來說。

    “啥事??？芊芊?！?/br>
    杜芊芊不忙著說，指了指桌上的松針茶，一看就是剛泡的，湯色嫩綠，茶香蒸騰而起，“哥，你坐，先喝口茶。”

    還賣關(guān)子，因為裴華的事情杜大山實在是心情不好，不然此刻早就調(diào)侃起妹子來了，杜大山依言坐下，端過茶盞，看著杜芊芊，示意她有什么話就說。

    旁邊坐著的季桂月不安之色更甚，杜大山瞅了季桂月一眼：“芊芊有事說，你怎么看著比她還緊張？什么事??？”

    季桂月不自然地看了杜芊芊一眼，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杜芊芊接下來要說的事兒杜大山聽了會有什么反應(yīng)，“沒有，你聽芊芊說罷?！?/br>
    “哥，我有件事瞞了你。”

    杜大山舉起茶盞輕輕吹了吹，“啥事兒??？”

    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心事瞞著自己實屬正常，杜大山?jīng)]怎么往心里去。

    “裴華哥上個月同我說好了，等他與小曼姐的事情解決妥當(dāng)了，就來提親?！?/br>
    一口熱茶將杜大山嗆地一陣狂咳，憋的滿臉通紅、喘不過氣來，季桂月連忙去給他拍后背，張了張嘴，卻也不知說些什么。

    啥？自己沒聽錯吧？

    杜大山強自將咳嗽壓了下來，不顧滿臉被憋的豬肝色，抬起頭驚疑地看了看杜芊芊又看了看坐到了自己一旁的季桂月，看著季桂月忐忑不安的神色，先問了季桂月：“你知道了？”

    “我也才知道沒幾天，大山，你看……”季桂月點了點頭，杜大山這反應(yīng)她瞧不出是同意還不是不同意，今天之前，那是沒二話，可眼下裴華偏偏出了這么個事，一邊是親妹子，另一邊是處了好些年的弟兄，也的確是為難他。

    杜大山擺了擺手，讓季桂月別說話，接著問杜芊芊：“芊芊，你這么大個事為啥瞞著哥？”

    “那時候小曼姐那邊還不知情景如何，裴華哥不讓說，怕將你們都牽扯進去，讓你們?yōu)殡y?！?/br>
    “那現(xiàn)在怎么又說了？”

    “這是我自己的主意?！闭f著，杜芊芊朝著杜大山笑了笑，“現(xiàn)在不用擔(dān)心村長他們那邊不放人了，也就沒必要瞞著了。”

    杜大山盯著桌面，靜靜地想了幾分鐘。杜芊芊和季桂月都屏息凝氣觀察著他的表情，一時間堂屋里靜的都能聽見心跳聲。

    “你自己想好了？”

    “嗯，哥，我都想好了。”

    牙根緊咬了一下，從兩邊面頰上凸顯出來形狀，杜大山鄭重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妹子，做人不能昧良心，你能這般想，我很高興?！?/br>
    季桂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樣的心情，該松一口氣還是有些失望？私心來講，季桂月也動過希望杜大山能勸一勸芊芊的念頭，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兒，開弓沒有回頭箭，萬一殘了腿，可怎么好？

    可另一方面，不僅為杜芊芊也為自己高興，是個好男人，好兄弟，心情復(fù)雜直要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杜芊芊預(yù)設(shè)過好些情況，可沒有一種是如同剛剛那樣，杜大山只問了四個問題，就點頭同意了。上下忐忑的心終于定了下來，她之前還擔(dān)心，若是杜大山不同意，那這事兒自己還的確難辦，但好在自己的哥哥沒讓自己失望，可從杜大山咬緊的牙根來看，做這個決定對于杜大山而言，顯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而旁邊季桂月已經(jīng)紅了眼圈兒了，自己的事情讓哥嫂如此cao心，杜芊芊心里有些愧疚，左右手分別握住了哥嫂的一只手，“哥，嫂子，你們放心，我和裴華哥一定會過得很好的?！?/br>
    季桂月本來只是鼻酸，聽到杜芊芊這么說，眼淚成串滾落下來，不是難過，也不是心酸，就是控制不住，還是杜大山，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旁邊的季桂月一下：“我說你這個人，這不是件喜事兒嗎？怎么還哭起來了？”

    “沒有，沒有?！奔竟鹪潞鷣y地擦了擦眼淚，擠出個笑打趣，“妹子，我可不替你愁，你現(xiàn)在可是個實打?qū)嵉男「黄?，哪有端著粥碗替吃鮑參翅肚的發(fā)愁的道理？”

    杜大山也掌不住笑了笑，自己這個妹子的確是能干，“裴大娘他們那里還不知道，你預(yù)備著什么時候說？”

    這次季桂月作為嫂子，明確給出了意見：“這事兒再怎么也不該小妹去說，芊芊，你同華子說了，讓他同他娘還有嫂子說，咱們該拿著的時候也別太過了?！?/br>
    第242章 粥油和蛋羹

    冬天日頭短，習(xí)慣了早起的莊稼人忙著晨起做飯、喂雞時，外頭天還透著些黑。

    添足柴火燒滾了水，李菊花一手慢撒兩三把棒子面兒，另一只手快速攪拌了，粥面上一周貼了五六塊玉米面餅子，蓋上鍋蓋，改了小火直到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兒，想著朱南好歹是客，特意啟了腌菜缸，夾了最好吃的“春不老”，是用帶著纓子的很小個兒的蘿卜腌制而成的。

    這種蘿卜春季里抽薹較晚，所以不易空心，十個里頭也難得有一兩個難吃的糠心蘿卜。長的也好看，葉簇猶如枇杷葉子，蘿卜皮和rou都是白色，味道甜、汁水多，質(zhì)地細嫩，可以直接當(dāng)成水果吃。

    腌制后蘿卜頂著的寸把來長蘿卜纓仍是碧綠，極嫩，微甜，用來配粥起碼能多喝半碗一碗的。

    甭管如何，有了朱南，讓裴勇好好睡了安生的一覺，李菊花對朱南還是很熱情的。

    “南子，快來，坐下吃早飯！這春不老可嫩，保管下飯！”

    昨晚已經(jīng)請了阿明哥替他告了半日的假，南子倒也不用急著回去，去擦了把臉，到堂屋沒有坐下來，看了看桌上的粥、餅子還有咸菜。

    裴大娘和裴勇緊著問裴華的情況，“南子，昨兒夜里華子怎么樣？可發(fā)熱了不曾？”

    “沒有，華子哥身子骨棒，睡得挺好，就是可能有些疼，夜里哼哼了幾聲?！?/br>
    “那就好！”裴大娘念了句佛，“好孩子，快坐呀，干站著做什么？”

    說著給朱南拿了個餅子，“快吃，春不老你嫂子腌得不錯，特意挑了霜降的蘿卜、立冬那日下的壇子，快嘗嘗。”

    朱南仍舊沒有坐下，“大娘，早上華子哥吃什么？今兒夜里將芊芊送來的桂圓紅棗茶都喝光了，現(xiàn)在該餓了。”

    “你吃你的，別放涼了。放心，鍋里還有粥呢?！崩罹栈ù叽僦炷峡熳潞戎唷?/br>
    裴勇皺了眉：“什么粥？”

    “不是在你眼面前放著呢？棒子面兒粥??！”

    看著李菊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膽B(tài)度，自己昨晚同她說的，她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朱南昨天就忍了一晚上了，當(dāng)下沒好臉：“嫂子，華子哥受了那么重的傷，就給他喝棒子面兒粥？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要想把傷養(yǎng)好，就得注意營養(yǎng)，這不是我胡謅，不信，你問勇子哥！”

    被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南子甩臉子，李菊花很沒面子，真是狗咬呂洞賓，自己還特意夾了春不老，不吃拉倒！

    不等李菊花拉下臉，裴勇已經(jīng)搶先一步，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也沒見你給柱子端早飯去，你預(yù)備今兒早上給柱子吃什么？”

    柱子吃什么？當(dāng)然是碗櫥里的那碗帶了幾塊雞胸rou的雞湯了。

    李菊花心虛了，囁嚅著：“不用你cao心，柱子那兒我等等去喂，你吃你的。”

    柱子那碗雞湯就是裴大娘盛了、李菊花藏的，這下裴大娘也無話可說，只能打圓場：“南子，你放心，你吃著，大娘等等就給你華子哥去煮大米粥去，勇子，你也快吃。”

    氣氛正僵持而尷尬著，杜大山端了東西來，“正吃著呢？”

    自打昨晚杜芊芊同自己坦白了之后，杜大山那更是將裴華視作一家人了，都商議定了，指望裴大娘他們，別說恢復(fù)如初了，不添新病就不錯了，不管吃食還是藥，家里得幫華子過了這關(guān)。

    一大早杜芊芊花了大半個時辰，用今秋的粟米熬了粥，得了一碗濃稠、細膩若凝脂的澄黃色粥油，都說“粥油賽參湯”，滋陰長力，肥五臟百竅，給剛受了傷的裴華吃，最合適沒有了。在給安安做蛋羹的時候，多做了一碗給裴華。

    蛋液打勻后濾掉了泡沫兒，又滴了兩滴香油，又嫩又光又滑，用小白瓷碗盛了，白凈的瓷和嬌嫩的黃，看著就心情好。

    屋里幾個人看到杜大山手里端著的東西，臉色大不同。裴大娘和裴勇都有些難為情，自家人受傷，連著兩頓都是隔壁鄰居端來吃的，到哪里說去都惹人戳脊梁骨，朱南感激又憂心，有杜家這樣的鄰居是裴華哥的福氣，可是說破天去，那也是鄰居，總不可能天天頓頓這樣送，想著上次自己娘傷寒時候也是華子哥舍了臉借了銀子，才撿回一條命，可恨自己也是囊中羞澀，說不得，自己也得回去想辦法四處借去，能多照應(yīng)一些是一些。

    唯有李菊花不高興，怎么個意思？就你們大方我刻薄？那碗燉得軟糯通亮的粥油，還有嫩嫩的蛋羹，看著就極有營養(yǎng)，柱子肯定愛吃，裴華那臉上的傷，動動嘴都疼，哪里能吃得了這些去？

    眼珠子一轉(zhuǎn)，上前就去接：“哎呀，你看，大山，你就是太客氣，給我吧，等等就給華子端去。”

    杜大山身子連同手里端著的兩個碗往一旁歪了歪，躲過了李菊花的手，“我家妹子早飯做得早，我都吃過了。你們吃吧，華子那里我去?！?/br>
    說著就去了裴華房里，李菊花往身前空伸著兩只手，有些尷尬，但杜大山說得滴水不漏，她也發(fā)作不得，訕訕地縮回了手，南子在一旁看到李菊花吃癟，暗笑。

    心情一好，坐了下來，南子“呼嚕呼?！币豢诰拖氯グ胪胫?，雖然剛剛說得輕巧，但其實他并沒有怎么敢睡，上半夜時不時要去注意裴華哥的動靜，也就后半夜在裴華的腳邊迷糊了一小會兒，幸好有杜大山送來的一大包蠶豆打打牙祭，不然真?zhèn)€得餓得肚子疼。

    裴勇看杜大山端了早飯進了華子的房間，臉有些燒得慌，自己這個親哥還不如隔壁鄰居，又見李菊花要怒不怒地站著，沒好氣道：“一早就聽你嚷嚷讓大家伙兒吃早飯，現(xiàn)在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坐下來吃！”

    真是反了，一向?qū)ψ约貉月犛嫃牡哪腥艘呀?jīng)好幾次當(dāng)著外人的面給自己臉子瞧了，要不是自己理虧，必定要當(dāng)著南子的面兒給你立個規(guī)矩！李菊花心里又對著杜大山啐了一口，端一頓兩頓的充什么好心，裝什么能干？有本事你一天三頓掐著點送來，我才服呢！

    第243章 飯量真大

    端了粥油和蛋羹跨進屋門的時候，杜大山發(fā)現(xiàn)裴華已經(jīng)醒了，右眼盯著房梁，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醒啦？那房梁上可是藏了銀子在里頭，看得這么入神？”杜大山同他打趣。

    聽到杜大山的聲音，裴華動作有些僵硬地轉(zhuǎn)了些頭，雖然動作很輕，但傷口仍然被拉得疼。

    “別動，我來扶你起來，吃早飯啦！”杜大山語調(diào)輕松，不是刻意裝出來安慰裴華。

    昨晚他翻來覆去想了個把時辰，作為哥哥，他無法不為自己妹子的未來擔(dān)憂，但想著這些年同裴華相處的情分和他對自家大小的照顧，又為自己自私的想法羞愧，最后也終于想通了，倒是樁兩全其美的好事兒，最好的兄弟和自己的妹子，親上加親，就算最后那條腿無法痊愈，那有如何？一家人和和美美過日子比啥都強。

    “大山哥，我現(xiàn)在還不餓?！?/br>
    杜大山將兩個碗放下，“噫，哪里能不餓，昨天大半天連上一整夜就只喝了一壺桂圓紅棗茶，怎么能不餓？”

    說著也不管裴華是不是仍說不餓，扶著裴華就坐了起來，“趕緊的，正好沒剛出鍋那么燙了，吃了再睡。”

    先來一勺子又濃又稠的粥油，米香味撲鼻，平日里寡言的杜大山又嘮叨開了：“芊芊說了，小米補氣、雞蛋補血，讓你通通吃光，一點子都不許剩?！?/br>
    聞得此言，裴華禁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受傷之后第一個笑容，也不管左邊臉的紗布崩得傷口疼，張開嘴大口吃了起來。

    接著又是一勺子燉得嫩嫩的雞蛋，杜大山見裴華吃得歡，自己瞅著也高興，“是病怕三碗，總是躺著不動，自然沒什么胃口，但也不能使性子，多吃才能好得快?！?/br>
    平日里，雖則裴華年紀不大，但早已經(jīng)扛了一大家子的擔(dān)子在身上，做事又穩(wěn)重，只有這會子受了傷，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杜大山才真切感受到再怎么沉穩(wěn)，到底也是個比自己笑了幾歲的弟弟。

    兩大碗棒子面兒稀粥，又吃了兩塊鍋貼餅，南子好歹才填飽了肚子，那春不老實在好吃，脆脆甜甜，加上裴勇在一旁不斷熱情地讓，南子就吃了許多，李菊花癟了癟嘴，這飯量實在是夠大的，比裴勇還能吃。

    南子吃的很快，想著吃完就去看裴華，同樣吃的很快的還有裴大娘和李菊花，將平時吃飯最快的裴勇都比了下去。

    “娘，我吃完了，現(xiàn)在去喂柱子吃早飯，您老也快著些！”李菊花并沒有說什么事，但是裴大娘和裴勇都聽懂了。

    裴勇知道自己是勸不住這婆媳倆，也不去費那口舌，剛要再招呼南子多吃點，可低頭一看，還多吃啥呀，粥倒是管飽，可春不老都被夾得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