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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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中年婦女指的路,江夏很快走到巷子盡頭。 果然跟她說的一樣,李家連大門都是漏風的,門板斜斜地打開,里面?zhèn)鱽硭⑾匆路膭屿o。 江夏敲了敲門,“紅梅姐,你在家嗎?我是江夏?!?/br> “哎,在呢。夏妹子,你怎么過來了?快請進,你瞧,我家里也沒張椅子。你要是不嫌棄,就在這小板凳上坐坐?!?/br> 李紅梅聽見聲音,連忙用清水洗掉手上的泡泡迎了過來。她手里端著一張木頭小板凳,看起來有些年頭。 “來,夏妹子,喝點白開水?!?/br> 李紅梅張羅著給江夏洗瓷盅,倒水,江夏攔不住,只得讓她張羅。 在這間隙,江夏的視線在李家轉(zhuǎn)了一圈,兩間房和一個半開放式的廚房,以及這個半露天的院子,構成了李家所有的房產(chǎn)。 破敗是真的,可是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院子里還種了些不知名的花,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紅梅姐,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請你一定要收下?!苯陌寻滋呛鸵路坏嚼罴t梅手中,她是真的很感激對方昨天的幫忙。 換做是她穿越前生活的年代,就算有人暈倒在地也沒人敢上前幫忙,就怕被訛詐。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我也沒做什么,你看,你這是做什么?!崩罴t梅連連推拒,她只看到了白糖,裝在口袋里的衣服她還沒看見。 “收下!紅梅姐,你要是不收就是拿我當外人?!?/br> 江夏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李紅梅只好接過江夏手中的謝禮。她瘦弱的臉龐有些不好意思,放下這些東西后,李紅梅關心地問道:“夏妹子,你身體好些了嗎?還會不會惡心反胃?有沒有拉肚子?” “紅梅姐,我昨天吃過藥就好多了。你看,我完全恢復了。”江夏站起身來,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 看到這樣活波開朗的江夏,李紅梅不由得笑出了聲。 “我今天過來,除了感謝你,還想請紅梅姐幫個忙?!苯淖氐叫“宓噬希f起了自己的來意。 “我們服裝廠還缺一個負責打包和統(tǒng)計的臨時工。我想起來紅梅姐昨天說你長期都上夜班,就想來問問你,愿不愿意到服裝廠做個兼職。每天也就工作兩個小時,工資計件發(fā),單件一毛錢,你看怎么樣?” 李紅梅有些呆愣,單件一毛錢,一百件就是十塊錢,兩百件就是二十塊錢。 這么好的工作,江夏為什么不自己做? 她不是不相信江夏,而是覺得像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是不可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她就是個掃把星,人人都討厭的寡婦,所有的好事都跟她無緣。 “紅梅姐?怎么你不愿意?要是覺得工資低,我們還可以商量,再管一頓晚餐怎么樣?” 江夏說完,發(fā)現(xiàn)李紅梅哭了,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你別哭呀!紅梅姐,我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江夏連忙從口袋里拿出紙巾遞給李紅梅,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 李紅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這是感動的淚水。 丈夫因為賭博被人打死的時候,她背上了克夫的名聲;造紙廠欺負她沒了男人,全都給她排夜班;鄰居們說她是災星,見到她就唾棄。 可是,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妹子,卻想著回報她的幫忙。如果被江夏知道自己是個克夫的寡婦,是不是她也會離自己遠遠地? 想起自己家里這堆破事,李紅梅心一橫,拿起一旁的謝禮,將它們?nèi)M江夏手中。 “你快走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br> 誒? 江夏更懵了。剛才明明還好好的,為什么自己一提臨時工的事李紅梅就翻臉了? 她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紅梅姐,你聽我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真的想要感謝你。給你介紹工作也是看你人好細心,很適合那份工作。” 看著李紅梅轉(zhuǎn)過身,依然在抽泣的背影,江夏忽然也有些鼻酸。她想起那個中年婦女口中的李寡婦,想來紅梅姐肯定遇到過很多艱難的事情。 或許,她只是擔心自己因為跟她來往壞了自己的名聲?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破舊的李家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李寡婦,還錢!你要是再不還錢,我今天就只有拿你的房子抵債了!喲,沒想到你這里還會有客人?稀客,稀客??!” 來人吊兒郎當?shù)啬昧艘桓竟髟谑?,蛤蟆鏡摘下來拿在另一只手上,看向江夏的眼神有些意外。 “江夏,你快走,我家里不歡迎你?!崩罴t梅轉(zhuǎn)過身來,雙眼通紅。 “聽到?jīng)]?叫你走呢!”拿棍子的男人嗤笑一聲,別說他欺負寡婦,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江夏的視線在李紅梅和討債的二流子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大慨猜到了一些事情的關聯(lián)。這筆錢,應該是她死去的丈夫欠的。 “你先把借條拿給我們看了再說!”江夏放下手里的東西,她來到李紅梅身邊,堅定地站穩(wěn)。 李紅梅聽了江夏的話有些著急,這二流子已經(jīng)來過好多次了,她哪里有錢還債?她知道江夏是個好人,正是因為這樣,才不能連累她。 “你再寬限我?guī)滋?,等我發(fā)工資了,一定還你。”李紅梅說完轉(zhuǎn)身朝江夏眨眼睛,示意讓她走。 二流子氣得把蛤蟆眼鏡帶上,木棍扛在肩頭。 “李寡婦,不是我不信任你,就你那點工資,還利息都不夠。我已經(jīng)很寬容了,你把這座爛房子給我,我們之間的債務就一筆勾銷。喏,借條我都帶來了,五百塊錢的本金,六十塊錢的利息。算起來,還是你賺了。你這座爛房子,哪里值五百六十塊錢?” 江夏快步走過去,想要拿借條,卻被二流子躲開。 “喲喲喲,就憑你,還想毀掉借條?” “把借條給我們看看,萬一是假的呢!錢我們今天就還你!”江夏皺了皺眉頭,這也算是個有良心的二流子,并沒有沖進來就打人或者砸東西。 根據(jù)她對這個時代物價的了解,這座房子還真的不值五百六十塊錢。 可是,如果李紅梅連房子都沒有了,她要怎么生活下去? “是真是假你問問李寡婦不就知道了,這上面可是有他男人的親筆簽名和手印,賴不掉的。父債子償,夫債妻償,我已經(jīng)寬限你這么久了,今天是最后的還款期。” 二流子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他只是奉命收錢,他哪里有錢借出去? 江夏看向李紅梅,知道這是真的。 于是,她從口袋里摸出五百六十塊錢,“你把借條給紅梅姐,我再給你錢。你一個大男人,總不會還信不過我們兩個女人吧?” “夏妹子!”李紅梅抹了一把眼淚,沒想到江夏竟然愿意幫她還錢,明明她剛才還冷漠地趕江夏走。 二流子睜大了眼睛,李寡婦哪里認的這么有錢的妹子? 他也想要認一個! “好,我就信你們一回。你們放心,我王二麻子向來言而有信。你們別耍我,否則……” 直到收了錢出門,二流子還有些茫然。李寡婦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認識這么有錢的meimei。要說她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的話,誰會信呀? 王二麻子理所當然地以為江夏是李紅梅的親戚。 李家院子里,江夏看著李紅梅把借條扔進蜂窩煤爐子里。然后,她迅速找到紙筆給自己寫了一張借條。 “夏妹子,今天真是謝謝你。這筆錢算是我借你的,你放心,我會努力賺錢還你的?!?/br> 把借條塞進江夏手中,李紅梅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 “好,我收下。紅梅姐,我是真的想要請你過去幫忙。如果你信任我的話,來我的服裝廠里干活。做衣服我給你單件五毛錢的工資?!苯男湃卫罴t梅,這才特意過來請她。 “你說啥?盛夏服裝廠是你開的?” 第44章 李紅梅以為江夏只是在服裝廠打工,從來沒想過她竟然是盛夏服裝廠的老板。難怪她可以一次拿出五百多塊錢還不帶猶豫的。 “是的,紅梅姐。怎么樣,你愿不愿意來我廠里上班?” “我愿意,我今天就去造紙廠辭職!” 對于李紅梅來說,江夏不僅在經(jīng)濟上幫助了她,還給予了她朋友般的關心。所以,她毫不猶豫地答應江夏,明天就去服裝廠報道。 走出李家大門,江夏忍不住心生感慨:無論哪個時代,總有一小部分女人,她們的韌勁和堅毅程度超乎大家的想象。 她們看似普通,卻有著很不尋常的執(zhí)著和堅持。 李紅梅昨天要不是正好路過,順便伸出了援助之手,她也就沒有機會認識這么好的一個大姐。所以,人與人之間的相識,都逃不過緣分二字。 回到廠里,江夏發(fā)現(xiàn)大家特別齊心。婆婆陳淑芬身上,一直都有值得她學習的地方。她該潑辣的時候潑辣,該柔軟的時候柔軟,原本娘家和婆家在一起共事可能會出現(xiàn)的矛盾和沖突都被她機智的化解。 娘家?guī)淼奈鍌€孩子,再加上還沒有上學的陸海銘,在工廠里玩得不亦樂乎。 “小姑!” “夏夏!” 孩子們見到她,一窩蜂的跑了過來。年紀最小的江朝北才剛剛滿兩歲,步伐已經(jīng)跑得相當穩(wěn)當了。 “早上乖乖喝牛奶了沒?” “珊珊沒喝!”二哥家的老大江朝南打起了小報告。 江夏待孩子們一視同仁,阿阮和海銘有的,自然娘家的侄兒們也都有。反正現(xiàn)在家里也不差給孩子補充營養(yǎng)的錢,這些花銷她包了。 江珊皺著小眉頭,不滿地瞪了一眼二哥,“小姑,我想放糖,mama不許。” 對于三歲半的江珊來說,能夠有這樣清晰的表達,已經(jīng)十分不容易了。 “小姑去跟mama說,可以放糖。但是,不能吃太甜,不然牙齒要長蟲?!苯谋Я艘幌滦≈杜?,珊珊正是招人喜歡的年齡,小姑娘換了身新衣裳看起來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我也要!” “小姑,我也要加糖!” “夏夏,我可以加糖嗎?” “都加!不過,每人只能加一小勺?!苯男χ聪蚝⒆觽儯P算著是不是九月開學的時候讓海銘、朝文、朝南都去上小學。 現(xiàn)在已然六月中旬,天氣越來越炎熱,廠房里雖然通風透氣,到了下午的時候還是悶熱得不行。 看樣子,還得再去一趟廣州。 一來采購一些工業(yè)風扇,順便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設備,現(xiàn)在生產(chǎn)已經(jīng)完全不能滿足訂單的需要。再則,百貨商店的布料總有消耗完的一天,而且那些布料都不是時下流行的料子,做成衣服之后會讓她的設計大打折扣。 付衛(wèi)兵的mama今天第一天到服裝廠里煮飯,她見孩子們都喜歡江夏,不由得開起了玩笑。 “夏夏,你這么喜歡孩子,什么時候跟少陽生一個?” 原本這話說出來本沒啥,老年人愛孫子,聊天喜歡催生倒也正常。 江夏有些尷尬,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正好這個時候陳淑芬走了過來,“他們才剛剛結(jié)婚,少陽也還在部隊。女人懷孕可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怎么著也得讓少陽陪著。這事兒不急,以后再說。夏夏,喏,這是少陽寫給你的信。” 接過陳淑芬手里的信,江夏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