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可卻記不起是誰家的孩子了。 “我、我叫趙至文。” 趙至文緊張極了,可再緊張他也準(zhǔn)備好文澤才聽見他的名字后的一切反應(yīng)。 趙至文? 文澤才眉頭一挑,他記起來了,是楊艷菊和趙愛國的大兒子,念書念得不錯,而且做事說話和他爹娘完全不一樣,總的來說是個不錯的孩子。 大人的事兒和孩子無關(guān),想到這,文澤才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他放柔聲音,看著趙至文,“我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了,這么冷的天,你在這做什么?” 趙至文有些驚喜文澤才對自己的態(tài)度,至少是他從未想過的好態(tài)度,他高興極了,又怕文澤才看出來,只能將之前準(zhǔn)備好的錢遞給文澤才,簡單明了地說清自己的目的。 “我想請文大師幫我娘算命。” 瘦巴巴的、長了凍瘡的手上放著十張一塊錢,這是趙至文從記事起就存下來的錢,原本不是這么完整的十張,只是為了不那么零碎趙至文特意去找村里比較厚道的人家換成這樣的。 他那幾分幾角的湊到一塊兒,怕文澤才難數(shù)清。 文澤才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他也沒猶豫,伸手去拿了一張,然后笑看著趙至文,“你雖然年齡小,可孝心不淺,也會照顧家人,我很佩服你,所以我只收你一元錢,這是我的規(guī)矩?!?/br> 文大師的規(guī)矩? 趙至文有些懵,也不敢問什么規(guī)矩,他傻傻地看著自己手上的九張錢,“文大師......” “我下午過去,可以嗎?” 趙至文愣愣地點頭,直到文澤才消失在岔路口后,他才捏緊那些錢,使勁兒地擦掉自己的眼淚。 文大師是個好人。 “那個孩子啊........” 文澤才回到田家對田秀芬說起遇見趙至文的事,田秀芬臉色發(fā)怔低喃著。 對于趙至文田秀芬是很有印象的,只因為對方的性子一點也不像楊艷菊,乖乖巧巧的,根本不用大人cao心,不只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就是他的弟弟也照顧著。 吳梅也嘆了一聲,“上個月大胖被隔壁村子的孩子打,落了下風(fēng),被那孩子碰見了,他二話沒說便拎著竹竿給那些孩子打去,事后被他娘打了一巴掌,說他多管閑事?!?/br> 吳梅看不下眼,也感激對方幫了自己兒子,所以送了些東西過去,這才讓楊艷菊消停些。 別看楊艷菊生病了,病后的她性子極端得很,一不對自己的心,就沖著幾個孩子下手。 說起來最可憐的也是趙至文,弟弟們挨打,他也護(hù)著,自己挨打,也受著。 楊艷菊的病再多的錢也沒法治,趙至文聽多了村里人對文澤才的評價后,便有心請對方幫楊艷菊算算,算她還能活多久。 “去看看吧?!?/br> 田秀芬看著文澤才輕聲道。 “我就不去了,萬一刺激對方......” 楊艷菊本就看她不順眼,再往人家眼前湊,要是出了事就劃不著了。 文澤才也知道田秀芬的顧慮,可他也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去,于是下午趙至文打開院門時便看見一大一小兩個人。 “趙大哥?!?/br> 阿南想了想后,決定拋開文澤才所說的至文哥哥,叫對方趙大哥比較好。 趙至文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去年過年的時候,他的弟弟趙至武可是踢了對方一腳的。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可卻沒什么人氣,趙至武一改往年的調(diào)皮,一路沉默地跟在趙至文的身后,最小的趙至斌帶著好奇看向文澤才他們,但也沒說話。 文澤才挨個摸了摸幾個孩子的腦袋,然后看向趙至文。 趙至文會意,趕忙領(lǐng)著文澤才進(jìn)了廂房,阿南緊跟其中。 趙至斌正要跟進(jìn)去,就被趙至武拉住了,他小聲道,“還想被娘打?” 趙志斌臉一白,使勁兒搖頭。 楊艷菊瘦得很,真如老人嘴里說的那句,成了一具皮包骨的人。 她精神也不好,不過在聽見文澤才的聲音時還是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了對方半晌,楊艷菊從喉間發(fā)出一陣悶聲咳,趙至文連忙伸出手撫了撫對方的胸膛。 動作麻利極了,一看就沒少做。 “你怎么來了?” 楊艷菊對文澤才沒什么好感,要不是他戳穿了趙愛國出軌,她先在就算被瞞著,家里好歹有個家樣。 文澤才看了眼趙至文,“你有一個好兒子?!?/br> 楊艷菊微微抬眸看向趙至文,放在身側(cè)的手也顫抖了一下,“何止一個,我有三個好兒子,而你和田秀芬一個兒子都沒有,你說你們年齡也不小了,要是成了絕戶可就讓村里人笑話了?!?/br> 文澤才的臉一沉,趙至文連忙拉了一下楊艷菊的衣服。 楊艷菊一把甩開對方的手,瘦巴巴的臉上帶著不滿,顯得格外譏諷,“怎么,我難道說錯了?” 第128章 不等文澤才和阿南反應(yīng), 她又往門口看去,“田秀芬知道自己沒我這么好的命, 所以沒跟來, 我楊艷菊別的比不過她, 可論生兒子這方面, 她連我一根毛都比不上!” 說完,臉上的譏諷漸消,擺上了得意的模樣。 趙至文害怕極了, 他都不敢去看文澤才的臉色, 可對自己娘也沒什么希望,只能垂頭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br> 楊艷菊臉色一變, 正準(zhǔn)備發(fā)火就被文澤才打住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不過一只手卻安撫地在阿南腦袋上揉了一把, “楊同志,至文請我來給你算命,來之前我還想替你算算,可現(xiàn)在我覺得沒必要了?!?/br> 和將死的婦人逞口舌之快,還不是他文澤才能做出來的。 趙至文臉一白。 “算命?我還有什么命可算?” 相對于趙至文的臉色, 楊艷菊顯得平靜極了, 她依舊說著酸話, 眼神卻有些飄忽, “我這輩子算是完了?!?/br> 家里夫散,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早知如此,當(dāng)初她就應(yīng)該和爹娘相中的男人結(jié)婚,老老實實地過一輩子,守住自己的本心。 趙至文碰地一聲跪在地上,他懇求地看著文澤才,文澤才微微一嘆,“你娘的日子不多了,但是我既然收了你的算命錢就不能不算,你換一個人吧?!?/br> “我、我......” 換個人算? 楊艷菊垂下眼眸,剛才還和刺猬一樣的她突然就這么收起了刺。 趙至文抬頭看著楊艷菊,楊艷菊沒有看他,室內(nèi)一陣沉默,半晌后,趙至文撐起身體起身,出了房門。 沒多久他就帶著趙至武進(jìn)來了。 趙至武的臉上還帶著茫然,顯然不知道為什么大哥會把自己叫進(jìn)屋子,不過當(dāng)趙至文將他推到文澤才的面前時,其他人也明白了。 “我以為你會把機會留給自己?!?/br> 阿南卻是有些驚訝。 趙至文扯了扯嘴角,“我弟弟更需要這個機會?!?/br> 趙至武做事魯莽,而且性子有時候也很偏激,能提前知道一些事對他來說再好不過了。 況且....娘最喜歡的就是二弟了。 文澤才看了看趙至武的面相,在他開口的時候,楊艷菊總算是抬起頭了。 “生時辰屬牛,牛時生人脾氣倔,性子暴,偏偏又逢不相時,與年相相沖,牛星造作多災(zāi)危,十歲會有一劫,屬天降橫禍,但也會進(jìn)一點財......” 總的來說,趙至武這人大出息沒有,小災(zāi)禍卻不少,一輩子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趙至武聽不懂,趙至文聽得認(rèn)真,只有楊艷菊覺得這不是真的。 “我們家至武勇猛得很,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這種出息!文澤才你這個騙子!田秀芬讓你故意來惡心我的是吧?你們給我滾!滾!” 楊艷菊怒罵著,甚至要下床去打文澤才,可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靠一張嘴扒扒著。 文澤才沒理會楊艷菊的怒罵,而是看著趙至文兄弟繼續(xù)道,“凡事三思而后行,命有三分天注定,卻還有七分攥在自己的手里?!?/br> 趙至文連忙點頭,拉著懵逼的趙至武道謝,并且高矮不全的三兄弟親自將他們送出了院門。 院子里還充斥著楊艷菊尖銳的臟罵聲,趙志斌緊緊地牽著大哥二哥的手,臉上帶著害怕。 趙至文垂下眼,“二弟,你帶著三弟去姥爺家住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爹,那嬸子還能活多久?” 回家的路上,阿南輕聲問道。 文澤才的手牽著他,聞言也沒意外,“你看出來了還問我?” 阿南臉上閃過幾分不好意思,要不是看出對方也就這么兩天的事兒了,他才不會忍著對方罵人呢。 萬一吵得厲害,把人氣死了,就白白地在自己身上添了罪孽,師傅說過,玄門之人身上最好別帶孽,不然不利于以后的修行。 雪接連下了五天,第六天的早上雪停了,可當(dāng)田秀芬打開院門的時候,便看見三個披麻戴孝地孩子正站在自家院門口。 見到她后,為首的趙至文收回剛剛想要敲門的手,拉著弟弟們往雪地上跪了一下,“田嬸子,我們娘死了,前來報喪?!?/br> 農(nóng)家里死了人,只要死者有后人,那在死者去了后,他們的后人便會穿著孝服,去親近的人家一一敲門跪拜報喪,希望這些人家能夠去死者家中吊唁,或者幫忙。 田秀芬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渾身都在發(fā)抖,死了?楊艷菊死了? 文澤才聽見聲音便出來了,他趕忙扶起三兄弟,“節(jié)哀,我們待會兒就去送送她。” 趙至文一手牽著一個弟弟,往下一家走去,他們的膝蓋處濕漉漉的,可見已經(jīng)去了好幾家了。 “秀芬?” 眼看著趙至文兄弟已經(jīng)從轉(zhuǎn)角處離開了,可田秀芬還在發(fā)愣,文澤才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柔聲喚道。 田秀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和楊艷菊小時候玩得也好,后來長大了,村里人都說她們是村里長得最好的姑娘,楊艷菊不高興,她覺得自己才是最好看的。 慢慢的,兩人之間也有了距離,當(dāng)文澤才來村里做知青后,兩人的矛盾便更多了。 可她們就是再不對付,她也沒想過對方會走得這么快,這么年輕,而且還有三個這么小的孩子。 “別哭了......” 文澤才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