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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霸王與嬌花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

    霍留行很快休整完畢,去找薛玠商量正事。

    沈令蓁不放心他,一直挽著他胳膊,粘在他身邊,可臨入薛玠的廂房時,卻被他輕輕推開了:“你也一夜沒睡,還是先去歇一覺吧?!?/br>
    她搖頭:“郎君支開我,一定不是好事?!?/br>
    這就是彼此之間太過熟悉了解的結(jié)果。霍留行只好讓她跟進來,只是提前打了個招呼,看著她的眼睛說:“我一會兒要跟薛玠說的事,不是商議,而是決定。”

    沈令蓁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在說,這是一個她無法改變的決定。

    她緊張地吞咽了一下,點點頭。

    廂房內(nèi)的薛玠已經(jīng)卸下西羌的青色甲衣,正準(zhǔn)備將它扔到一旁。

    “薛將軍別急著丟這甲衣?!被袅粜刑痔摂r了一把,“你現(xiàn)在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有機會光明正大帶軍進西羌的人,這身鎧甲,你還有用?!?/br>
    薛玠頓住動作:“霍將軍的意思是……”

    他指了指山下的方向:“我要讓我大齊的士兵,穿上那些西羌騎兵的甲衣,跟著我們到西羌都城去。”

    他說的不是“跟著你”而是“跟著我們”。沈令蓁心頭一跳,怔怔地盯住了霍留行。

    但她沒有在他眼底,看到一絲一毫的躊躇。

    薛玠看了一眼慌張的沈令蓁:“我的確打算回西羌都城救我母親,但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豁出性命也無妨,霍將軍卻尚有妻眷家人,還是不要為過去的仇恨意氣用事?!?/br>
    霍留行搖搖頭:“河西戰(zhàn)局始終僵持不下,攪亂敵國都城,正是結(jié)束戰(zhàn)亂,恢復(fù)民生最快的手段,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你救你母親,我取野利沖項上人頭,只是順帶而已。我不會拿上千名將士的性命成全我的意氣,他們就算是死,也要為社稷,為百姓。”

    沈令蓁垂在身側(cè)的手止不住地打起顫來。

    因為她聽明白了霍留行的意思。

    這支假扮成西羌騎兵的大齊軍隊,其實無異于前去送命的敢死隊。

    薛玠猶豫地看了看臉色愈發(fā)蒼白的沈令蓁:“霍將軍,你要是信我,就留在這里,讓我?guī)П叭ァ!?/br>
    霍留行再次搖頭:“你一個人做不到,若有差池,大家的犧牲便是白費?!?/br>
    薛玠皺了皺眉,半晌后,沉出一口氣:“好。”

    霍留行立刻轉(zhuǎn)頭吩咐京墨:“事不宜遲,你即刻下去點兵,和所有人說明實情,愿意跟我走的,扒了那些西羌騎兵的甲衣,穿戴好在山下等我,不愿意的,就留守在東谷寨,不會受到懲戒?!?/br>
    京墨領(lǐng)命下去。

    薛玠看著紅了眼的沈令蓁,拿起甲衣,咬咬牙離開:“我也下去幫忙?!?/br>
    屋子里只剩夫妻兩人。

    沈令蓁使勁仰著臉。

    霍留行拿指腹拭去她懸在下眼瞼的眼淚:“不哭。”

    她眨了眨眼,深呼吸幾次:“什么時候要走?”

    “看點兵的速度,快則半個時辰以后,慢則一個時辰?!?/br>
    她點點頭,哽咽著說:“郎君還記得,去年翻花繩的時候,曾輸給我兩件事嗎?”

    “記得,我只完成了一件?!?/br>
    “那你現(xiàn)在完成另外一件?!?/br>
    不必她說,他便點了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一場仗啦!

    第73章

    霍留行這一走,定邊軍便沒了主心骨, 他不放心把沈令蓁留在這里, 安排了一支軍隊護送她到霍起那處去。

    霍起畢竟已年過花甲,這兩年西北戰(zhàn)事頻繁,他身上新傷累舊傷, 幾乎不堪重負(fù)。孟去非與霍舒儀先后趕至河西后, 都勸他老人家退守到前線東南面的西安州養(yǎng)傷。

    西安州背靠天都山, 前臨銷黃川, 可謂是固若金湯之地,如今又有霍起坐鎮(zhèn),自然成了沈令蓁的好去向。

    加之當(dāng)年真相已經(jīng)水落石出,兩家人誤會解開,霍起想必也能夠接納這個兒媳。

    把沈令蓁的行程安排妥當(dāng)后,霍留行和薛玠便率領(lǐng)著身穿西羌戰(zhàn)甲的五千騎兵,捎上蒹葭,假作擄了人質(zhì)急急趕回羌都的模樣, 一路北上。

    他們的后方, 還有另一支大齊騎兵隊,在霍留行的安排下做著戲拼命追趕。

    霍留行沒有時間停下來與薛玠細(xì)細(xì)商議, 所以兩人幾乎是在馬背上見縫插針地交流著。

    薛玠一面揚鞭,一面詢問與他并駕的霍留行:“這場戲做不了太久,你是怎么計劃的?”

    霍留行不答反問:“我先問你,你在西羌時,如何能夠打探到野利沖的秘密?”

    “一次酒宴, 野利沖喝大了,跟人吹噓起當(dāng)年的事,我在暗處聽了墻角。”

    霍留行笑了笑:“你不覺得這件事太過巧合了嗎?”

    “你的意思是,這是野利沖故意說給我聽的?”

    霍留行點點頭。

    野利沖比西羌老王更加了解大齊,老王認(rèn)為,西羌已經(jīng)順利策反了薛玠,但野利沖在大齊曾與他交過手,猜到他可能會動搖,所以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他臨陣倒戈的另一套方案。

    “他說給你聽,就是盤算著,假如你倒戈了,必然會把當(dāng)年真相告訴我,我受到激怒后,便有可能為了報仇雪恨親自殺去西羌。這樣,他就可以布下天羅地網(wǎng)守株待兔了。”

    薛玠面色沉下來:“你是說野利沖早有防備?那救人豈不難上加難?”

    “不是沒有機會?!?/br>
    野利沖只是西羌的將軍,不是西羌的王,不可能憑一己猜測,空口白話地率軍行動。何況眼下西羌的兵力大多集中在河西,境內(nèi)并沒有那么充沛的軍隊資源,所以他必須先確認(rèn)薛玠這支軍隊的真假,才能向老王請命。

    “靠近西羌邊境線時,我們身后這支騎兵隊會緊隨而至,佯攻我們尾部。你借機向西羌守軍求援,讓我們遁入關(guān)門。入城后,京墨以押送人質(zhì)為由,先帶一隊人抽身,利用這段時間差去救薛老夫人。野利沖在見到蒹葭之前,無法確認(rèn)人質(zhì)真?zhèn)危粫扇嗣半U對他們動手?!?/br>
    “京墨離開后,我們這邊怎么配合?”

    “騎兵隊將持續(xù)攻打西羌,孟去非也會從河西帶兵趕來支援他們,爭取攪亂西羌關(guān)門到都城沿線的城池?!?/br>
    “這時候野利沖應(yīng)該已經(jīng)確信我們的身份,一聲令下,我們就無法再繼續(xù)靠近都城?!?/br>
    “對?!被袅粜行α诵Γ暗袄麤_真舍得把我們攔在這么遠(yuǎn)的地方嗎?”

    見招拆不了招的時候,就要將計就計。既然野利沖在利用霍留行的復(fù)仇心理,霍留行同樣也可以利用野利沖“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心理。

    從當(dāng)初汴京接風(fēng)宴上投壺一事可以看出,野利沖對霍家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野利沖自幼跟著霍家軍長大,與霍留行大哥的手足情誼,未必全是假的,最后迫于使命,用陰暗的手段殺了他,也因此留下了沒能與他光明正大決一高下的遺憾。

    如今,霍留行在野利沖眼里,其實就像他大哥的一個影子?;袅粜杏卸嘞氤粢袄麤_,野利沖就有多想與霍留行戰(zhàn)個你死我活。

    對野利沖來說,早早將霍留行攔在邊境附近,很可能讓他一個返身便被孟去非接應(yīng)走,那樣,一切便是付諸東流。

    所以,這個“請君入甕”的“甕”要設(shè)得深一些,即便野利沖發(fā)現(xiàn)軍隊是假,也會誘敵到西羌內(nèi)部,然后才開始收網(wǎng)。

    薛玠點點頭:“好,就按這個計劃來?!?/br>
    *

    一路風(fēng)馳電掣,兩日后,霍留行與薛玠按計劃進入西羌境內(nèi)。

    孟去非和霍舒儀率領(lǐng)的大軍也在西羌打響了反擊戰(zhàn),看起來頗有些因沈令蓁被擄而“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味道。

    薛玠與西羌邊城守將商議,自己這支騎兵隊被敵軍追擊兩天兩夜,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希望能夠退守后方暫作休整,得到許可后,順理成章地深入了西羌腹地。

    如霍留行所料,騎兵隊一路沿靈州川下游至上游,始終沒有遭到阻力。

    又一日過去,丑時過半,五千人落腳于距離西羌都城西平府約莫百里的瀚海附近。

    橫亙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大片廣袤的沼澤地。更深霧重,四面水汽氤氳,遙望北面,羌都仿佛成了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樓。

    薛玠正站在河邊,與霍留行講著前方的路況:“沼澤北面不遠(yuǎn)就是護城河,野利沖即便要誘敵深入,也不可能當(dāng)真引你進入西平府,應(yīng)該是希望等你繞過沼澤以后,借這一處天然屏障斷了我們的退路,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所以……”

    他話說到一半,霍留行忽然豎掌示停,動了動耳朵,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薛玠立刻警覺,給身邊士兵打了個手勢。

    士兵將手中火把微微傾斜,照亮河心。

    “郎君……”水底下一前一后冒出兩顆腦袋。

    是京墨與蒹葭。

    薛玠臉色一變。一天前,這兩人趁孟去非大鬧西羌之機,帶兵去救她母親,眼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霍留行努努下巴,示意幾個士兵拉他們上岸。

    兩人一身狼狽,上岸后,蒹葭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京墨喘著氣回報:“郎君,小人失職,沒能……”

    “我母親怎么了?”薛玠臉色煞白地上前。

    京墨面露不忍,頷首道:“薛將軍,薛老夫人心懷大義,不愿您為她投敵,早在您率軍離開西羌那日便已自盡。西羌為掣肘您,一直沒有告訴您實情?!?/br>
    薛玠愣愣眨了眨眼,像是聽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結(jié)局,悲極反笑出來,喃喃道:“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死死閉上眼,良久后重新睜開,牙關(guān)戰(zhàn)栗著問,“我母親的遺體在哪里?”

    “薛老夫人應(yīng)當(dāng)料到您會尋找她的遺體,擔(dān)心西羌再次借此威脅您,所以……所以她是在大火中去的。”

    那就是尸骨無存,什么都沒有了。

    薛玠點點頭,似哭似笑地應(yīng)了一聲,支著劍望了望無星無月的天,半晌后,反倒冷靜下來:“好,好……既然如此,就不必等了……”他轉(zhuǎn)頭看向霍留行,“霍將軍,行動吧。”

    *

    一個時辰后,西平府外,護城河岸,野利沖正站在城樓上極目遠(yuǎn)眺。

    看著遠(yuǎn)處黑壓壓飛馳而來的騎兵隊,他身邊的副將露出快意的笑:“恭喜將軍,獵物果然上鉤了?!?/br>
    “還不一定?!币袄麤_的神色卻有些凝重,“這支騎兵隊來勢魯莽,不太像霍留行的作風(fēng)。”

    “您是說……”

    “據(jù)我了解,霍留行是個相當(dāng)隱忍的人,輕易不會沖動行事。他在不在這支軍隊里,還是個未知數(shù)?!?/br>
    騎兵隊漸漸逼近護城河,野利沖一雙銅鈴般的眼瞇成一條線,忽然說:“少了?!?/br>
    副將一愣:“什么少了?”

    “騎兵,少了五百,八百……不,一千以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