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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霸王與嬌花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長公主用完晚膳便回了內(nèi)院,姑爺……”白露猶豫了下,“孟家郎君方才來了,姑爺與他一道出門去了?!?/br>
    沈令蓁看了眼沈?qū)W嶸,擔(dān)心道:“阿爹,他們怎好這樣私下碰面?要是被皇舅舅知道了,豈不壞事?”

    沈?qū)W嶸擺擺手:“這做賊的,怎么能心虛?他們十一年不見,理該這樣大方地敘敘舊,藏著掖著反叫人生疑?!?/br>
    沈令蓁恍然大悟:“是我思慮不周了。”她放下心來,“不過郎君這腿腳還是不方便的,他們?nèi)ツ牧耍靠涨嗯c京墨跟著嗎?”

    白露面露難色,看看一旁蒹葭,示意她講。

    沈令蓁奇怪道:“怎么答個話還推來阻去的,你們倒是說?!?/br>
    白露小心翼翼看了眼沈?qū)W嶸,蒹葭眼一閉心一橫:“他們?nèi)ァセ橇?!?/br>
    沈令蓁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哪,沈?qū)W嶸已經(jīng)一怒之下拍案而起,捋起袖子:“好小子,在邊關(guān)的苦地方悶壞了,頭天到汴京就往那煙花巷柳之地跑?他這是置我家殷殷于何地,置我英國公府于何地?”

    蒹葭和白露膽戰(zhàn)心驚。

    方才孟郎君來的時候,姑爺本是不打算去的。但空青在一旁出主意,說其實去一去,說不定有利于他與少夫人盡早修復(fù)關(guān)系。

    姑爺問,這是什么道理。

    空青說:“少夫人如今無非還是內(nèi)疚,覺得無顏面對您。那您對她越好,與她越親近,她必然越覺有愧,躲得越遠。所以啊,您不如兵行險著,反其道而走,疏遠疏遠她,她一委屈,與您置氣了,這不就想通了?”

    然后姑爺就聽了這暫時還不知道餿不餿的主意,出門去了。

    蒹葭與白露有心在國公爺面前解釋一句,說他只是做做樣子,不是來真的,但沈令蓁還在場,這么一來,姑爺一片苦心就白費了。

    正當(dāng)兩人躊躇之時,沈令蓁疑惑的聲音響起來:“阿爹,花樓是什么地方呀?”

    “……”

    蒹葭和白露咽了咽口水。

    氣著了不該氣的老丈人,沒氣著該氣的少夫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賠了夫人又折兵?

    作者有話要說:  龜兒砸!昨天還夸你呢,今天又給我作死,我這當(dāng)娘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第39章

    華燈初上, 汴京的夜市繁華如晝。

    此前戰(zhàn)時設(shè)下的宵禁解除,這燈紅酒綠, 紙醉金迷的京城又回到了不夜天的光景。

    明朝館里婉轉(zhuǎn)悠揚的裊裊余音引得無數(shù)路人駐足, 可真能走進去的, 卻是寥寥無幾。

    “明朝館”中“明朝”一詞, 取的是“今宵聽君歌一曲,一曲流連到明朝”之意。與下等的花樓不同,這里是王公貴族的銷金窟, 貴人們銷的也不是娼妓,而是清倌人的戲和曲。

    當(dāng)然了, 金子面前, 沒那么多守身如玉到底的清倌人。貴人們聽曲聽得情到深處,意到濃時, 揮揮手一擲千金, 也便真與這些才女應(yīng)了那句“流連到明朝”了。

    霍留行此刻正身在明朝館中一間雅稱“俗客”的廂房里。

    “俗客”是李花的別名。這里的每間廂房都取了個花名,壁畫上描的也都是花。

    孟去非叫了兩個彈曲的姑娘, 一把琵琶, 一架秦箏, 問霍留行想聽什么。

    霍留行笑得坦然:“你別為難我?!?/br>
    河西也好,慶州也罷,都少有這樣雅致享樂的場子。霍留行真不懂這些。

    孟去非搖搖頭,似覺話不投機,十分敗興,想了想, 讓她們來首《春江花月夜》,待柔柔似水的曲聲響起來,說:“還是與你聊正事?!?/br>
    霍留行揚揚眉,目光意指兩位彈曲的姑娘。

    “放心,兩個都是樁子?!泵先シ墙o自己斟了杯酒,遞給霍留行的則是茶,“這地方要還安插不上暗樁,我豈不白在汴京鬼混這么多年?”

    **,接的客又多是權(quán)貴,這里就是消息通。這些王公貴族,說是來消遣,其實許多時候也辦正事。

    霍留行笑笑:“那就說說一年前叫你查的事。”

    “這一年來陸陸續(xù)續(xù)都查遍了,還是沒有結(jié)果?!泵先シ茄鲱^將酒一飲而盡,“要不就是腰腹上沒有疤,要不就是仿不出你的字跡、聲音,要不就是身形跟你差太多,要不就是身手跟你差太遠,挖空了都沒找著一個能全對上的?!?/br>
    霍留行皺了皺眉。

    一年前收到那面從國公府取來的絹帕后,他反倒不著急找到沈令蓁的那位救命恩公了。

    因為那手筆跡,仿得連他自己都辨認不出真假。能夠掌握如此本事的人,倘使真對他抱有敵意,完全可以做更有價值的事情,而不必這樣故弄玄虛。

    只是雖非敵方,這件事到底還是梗在他心里。因越發(fā)認定對方不是簡單的人物,繼手底下的人百轉(zhuǎn)千回毫無頭緒之后,他便把這件事秘密托付給了孟去非。

    “披氅上的徽記呢?”霍留行又問。

    孟去非搖搖頭:“不認識,誰也不認識。普天之下不好說,但我保證,大齊之內(nèi),真沒有哪個家族,敢拿長翅膀的老虎做徽記?!?/br>
    虎是什么?虎是百獸之王。百獸之王還長了翅膀,這種徽記,若非皇家御賜,一般人家誰敢用?

    孟去非冥思苦想著說:“不是我迷信啊,你發(fā)現(xiàn)沒,那絹帕上的兩首詞,好像跟讖言似的。一開始我們覺得,河西失了這么多年,哪來的烽火狼煙?可現(xiàn)在你看,河西收復(fù)了,玉塞和陽關(guān)的狼煙可以重新點起來了。再說這‘將軍’一說……”

    “明日‘那位’要給你封官,你覺得會封什么官?我猜多半是個中看不中用,聽起來名聲響亮卻不掌實權(quán)的。算來算去,只能是朝里那些武散官。”他掰著手指算,“舅舅是從二品的節(jié)度使,你的品級得在他之下,那就是正三品的冠軍將軍,從三品的歸德將軍,正四品的忠武將軍……哎呀,叫什么不要緊,左右是個將軍,那不正好又應(yīng)了那詞的說法?”

    霍留行嗤笑一聲:“神神叨叨。”

    孟去非嘖嘖搖頭:“你說你讀那么多經(jīng)書修身養(yǎng)性,怎么就沒養(yǎng)出點對鬼神的敬畏之心呢?反正我覺得這事有點玄乎,要不你改天去寺廟里求個簽,問問天?!?/br>
    霍留行嗤之以鼻,偏頭看了眼窗外天色:“差不多了。”

    “急什么,我才跟你說上幾句話?你這早早就回去了,能氣得著她嗎?”

    “指不定已經(jīng)傷心上了,你表嫂性子軟?!?/br>
    孟去非搖搖頭:“不是我打擊你,依我看,人家對你還沒到那程度呢。本來就是情竇沒開全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有點苗頭,愣是被攪斷了一整年。你如今不氣她個大發(fā),她鐵定不痛不癢,還要通情達理地跟你說一句,逛花樓辛苦了。”

    霍留行一噎,有心反駁,又覺不是沒有道理,沉住氣喝茶。

    看他百無聊賴,賞曲也賞不出滋味,孟去非敲敲幾案,湊近他:“那跟你說個,你感興趣的消息吧,當(dāng)初擄表嫂的人,還有陷害薛家通敵叛國的人,我心里有譜了?!?/br>
    *

    這正經(jīng)事一說,霍留行倒是坐住了,一個時辰后才和孟去非散場。

    空青和京墨推著霍留行出來。孟去非搖著折扇走在一旁,大庭廣眾之下又做回了他的浪蕩公子哥,見迎面來個美人,手就伸了出去。

    霍留行嘆息:“也不嫌脂粉沾手?!?/br>
    “那你也不能強求誰都跟表嫂一樣天生麗質(zhì),不施粉黛啊。我沒你好命,府上幾房姬妾一個個為了爭奇斗艷,臉都刷得白墻似的,習(xí)慣了?!?/br>
    孟去非不滿地覷覷他,折扇一收,又去張望樓里的美人,這一望,目光落向了木梯邊一位搖搖晃晃,面頰酡紅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歲的模樣,一身墨綠錦袍,打扮貴氣,人卻很沒精氣神,一個踉蹌坐倒在木梯上,扯著旁邊一位姑娘的裙角含含糊糊地說:“那花沒處送了……你說我還能……能給她什么?”

    四面唱曲聲咿咿呀呀,他這話說的,孟去非沒大聽清。

    這花樓里難免有失意落魄之人,在外邊傷了情,就來尋館里的姑娘“取經(jīng)”,他本該見怪不怪,這次卻皺了皺眉,輕杵了杵霍留行的肩膀:“哎,你看那是誰?”

    霍留行回過頭去,打量那少年幾眼,搖頭:“沒印象。”

    “薛玠??!”孟去非小聲道,“表嫂青梅竹馬的那個姑表哥。”

    哦,他就是薛玠,倒是久仰大名了。只是小小年紀(jì)上花樓喝酒尋歡,看來不像什么正經(jīng)人。

    霍留行扯扯嘴角,完全沒有自己也正身在此樓中的覺悟,正要一笑而過之時,薛玠卻看了過來,一愣之下像是認出了他,跌跌撞撞撥開人群沖了上來。

    京墨上前一步,擋在霍留行身前,頷首道:“薛郎君。”

    薛玠對他視若無睹,一雙眼只顧緊盯著霍留行:“果真是你……你頭天進京,不好好陪她,上這種場子來?”

    霍留行坐在輪椅上淡淡一笑:“薛郎君醉糊涂了。京墨,去附近找找薛府的仆役?!?/br>
    薛玠一把搡開京墨,伸手去抓霍留行的衣領(lǐng):“我沒糊涂!你不要她,你把她還給……還給我……”

    霍留行面色陰沉下來:“薛郎君還請自重。”

    薛玠一張臉漲得通紅,彎腰掄起地上一個酒壇子,猛地砸過來。

    空青與京墨正要護主,霍留行一揚手,已然鉗住薛玠的手腕。

    輕輕巧巧一下,酒壇子驀地從薛玠的虎口墜落,孟去非及時一把接?。骸鞍パ?,年輕人火氣就是重,別可惜了好酒啊?!闭f著勾過薛玠的脖子,強行把人扣走了,回頭給霍留行使使眼色,示意他先撤。

    霍留行臉色鐵青地出了明朝館。

    *

    此時已近戌時,沈令蓁正在閨房挑燈畫畫。蒹葭和白露侍候在一旁,對視著大眼瞪小眼。

    方才沈令蓁問花樓是什么,國公爺講不出口,扯了個謊說,花樓就是賣花的樓,把她哄回了房。

    但賣花的樓哪至于叫做爹的動怒?沈令蓁再不知事,也猜到了其中必有貓膩,又悄悄追問蒹葭和白露。

    兩人便實話實說地告訴她,那是男子花天酒地,與陌生女子親熱尋歡的溫柔鄉(xiāng),做的呀,通常就是夫妻圓房那事。

    然后,她們便看沈令蓁畫畫一直畫到了現(xiàn)在。

    畫幾筆,問她們,是不是男子都會去那種地方。

    兩人本不該傷她的心,但想著空青的以毒攻毒之法,又決心冒險一試,于是添油加醋地跟她說,去那兒作樂的,都是德行有虧的男子。

    沈令蓁便擰著眉頭繼續(xù)努力靜心畫畫,過一會兒又問她們,國公爺有沒有去過。

    女孩家常以父親為榜樣,父親不做的事,丈夫若是做了,自然會覺不滿。

    所以并不知道國公爺?shù)降资欠袢ミ^花樓的兩人,義正辭嚴(yán)與她說,國公爺與長公主成婚近二十年,從未踏足那聲色犬馬之地半步。

    沈令蓁稍稍有些坐不住了,再畫幾筆,又問她們,郎君會不會有什么苦衷。

    蒹葭和白露統(tǒng)一搖頭,說沒有,姑爺去得可開心了,讓她不要再替他找借口。

    到了戌時,沈令蓁看著筆下這幅亂七八糟,不堪入目的蘭草圖,終于放棄了,轉(zhuǎn)頭問:“那郎君今夜是不打算回了嗎?”

    蒹葭不確定地道:“興許呢,可能一時玩高興了,就宿在那里了。姑娘,您生氣了嗎?您應(yīng)該生氣的,這種情況,您該好好與姑爺鬧上一場才是。”

    沈令蓁悶頭垂著眼不說話,過了會兒,自顧自爬上了床榻,背過身去:“我沒生氣,我要睡了,你們出去吧?!?/br>
    恰此時,叩門聲響起,霍留行回來了。

    蒹葭與白露替他開了門,一看他不悅的神色,立刻識相告退:“婢子們先出去了,姑娘?!?/br>
    霍留行一個眼神殺過去:“姑娘?我這姑爺還沒死,你家少夫人就做回姑娘了?”

    蒹葭和白露是因此前一年不愿提起“少夫人”這個稱呼,讓沈令蓁傷心,叫習(xí)慣了,還沒改過來,忙向霍留行請罪。

    霍留行皺著眉揮揮手,示意她們關(guān)好門窗退下,搖著輪椅去了床榻邊。

    沈令蓁背著身,顯然在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