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陳醉也明白。爭皇位,可能位及至尊,也可能淪為階下囚,不爭,他至少可以繼續(xù)做他的閑散親王。 他是能理解趙潤的,他本就不是一個追逐權(quán)力的男人。 只是…… 只是郁相,郁鋮,還有那些和于懷庸一起抵抗趙準的將士,他們會落的怎么樣的下場? 他心亂的很,頭有些暈。前方戰(zhàn)況不明,后方的天卻已經(jīng)塌了。 蕭文園扶住了他:“殿下?!?/br> “我沒事,可能太累了?!标愖碚f:“我想回去休息一會……” 蕭文園招了秋華過來,秋華攙扶著他朝外頭走,陳醉抓住她的手,心亂如麻。 他該逃么?趙準繼位,他這個前皇后,又是個男人,境遇不會比現(xiàn)在強。他如果現(xiàn)在趁亂逃出去,就可以脫去這身枷鎖,做他的何酒酒。 他踉踉蹌蹌回到自己的住所,卻看見公主趙和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著他,說:“叔叔,我做噩夢了?!?/br> 陳醉走到她跟前,蹲下來,將她抱在懷里。 他答應了趙晉,要保護好小公主。 孩子無辜,不該受到任何牽連,若非看到小公主有個好的歸宿,他就不能離開。 他緊緊抱著趙和,將她抱了起來,說:“不用怕,叔叔在呢。” 公主似有預感,眼圈還是紅的,摟著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頭上。 “去,看看能不能打聽到郁相到底怎么樣了?!彼麑η锶A說:“郁鋮人又在哪里,還活著沒有。” 趙潤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林云英和姚太后所在的庭院,林云英和她弟弟林宗冒已知他回來,早就在廊下等著他了。 “殿下?!绷衷朴⒅钡貨_了過來,說:“陛下他真的過世了?” 趙潤點點頭,說:“陪我換衣,這件事,我們要盡早告知全國才好?!?/br> 林宗冒說:“陛下雖然是倉促過世,但是他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怕早留下遺詔了吧?” “遺詔被我燒了?!壁w潤說。 林宗冒大吃一驚:“什么?姐夫,你……” “宗冒,”林云英打斷了他:“你姐夫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br> 她說著挽上趙潤的手:“我陪殿下去更衣?!?/br> 趙潤點點頭,和她往房間走,卻忽然聽到隔壁傳出“嘩啦”一聲,似是杯盞被掃到了地上,緊接著便傳來姚太后的痛哭聲。 姚元英坐在床上,握著拳頭捶了幾下腿,只是痛哭,卻不見淚,花白頭發(fā)垂散下來,終于還是遮住了她已見蒼老的面容。 第三十八章 陳醉感覺自己累極了, 倒在床上便睡過去了,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色將黑,頭痛的很,他從床上起來,卻見行宮里里外外全都掛了白布。 看來皇帝駕崩的消息已經(jīng)放出去了。 外頭自發(fā)聚集了很多前來吊唁的民眾, 蕭文園帶了內(nèi)宮廳的人維持秩序。陳醉穿著一身白色百服從中間走過去,忽然有民眾喊:“皇后殿下節(jié)哀!” 陳醉愣了一下,本能想要微笑回應,嘴角剛動, 才發(fā)現(xiàn)不合時宜。他腦子還有些懵,點點頭, 做出沉重的樣子來,就去了靈堂。 渾渾噩噩在靈堂跪到深夜,陳醉就昏過去了。 這一次昏過去,他卻做了極其可怕的夢, 夢見自己被扔進百萬雄兵里, 夢見郁鋮死了, 于懷庸和趙尊最后死戰(zhàn),炸了整個梅花州。 他嚇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他心里莫名慌張,便喊了一聲秋華, 卻也沒人答應他。 周圍安靜的很,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房間里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他爬到床頭, 拉開窗簾朝外頭看了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立即穿好衣服,拿了郁鋮給他的槍就走了出去,院子里也一個人都沒有,外頭隱隱傳來說話聲。他悄悄走了過去,透過門縫,就看到了秋華的背影。 他立即打開門,秋華聽見動靜,立即回過身來:“殿下,你醒了?!?/br> “怎么了?”陳醉聲音還有些沙啞。 “聽說有人看到十里外有軍隊出現(xiàn)……” 陳醉聽了趕緊問:“誰的?” “不知道是于大元帥的軍隊,還是二殿下的?!鼻锶A說:“已經(jīng)有人去探了?!?/br> 陳醉咳嗽了兩聲,見一堆宮人都靜悄悄地看著他。這些多是宮女,戰(zhàn)爭年代,女子是最脆弱的,她們此刻臉上都有些驚慌,似乎需要從他這個皇后的身上獲得安心的力量。他得先穩(wěn)住了再說。 “如果二殿下的軍隊真的攻到這里,你們也不用怕,這里沒人跟他作對,想來他也不會把我們怎么樣?!?/br> 秋華示意他進去,倆人進到院子里,秋華低聲說:“那如果來的是于懷庸的軍隊,咱們讓不讓他們進來?” 陳醉愣了一下。 是啊,這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如果讓于懷庸的軍隊進來,那就相當于向勢如破竹的趙準宣戰(zhàn)了,那趙準的軍隊真到了這里,照著他的瘋狂勁,把他們?nèi)珰⒘艘灿锌赡堋?/br> 可是如果不讓于懷庸的軍隊進來,就相當于背棄了于懷庸,于懷庸能是好惹的? 兩難,又是兩難! 不過說起來這也不是他能管的,這是趙潤決定的事。 陳醉就去了趙潤那里,卻見趙潤和林宗冒正在客廳里看地圖。 “這兒……我們在這里,這里,都設(shè)置了關(guān)卡,這段路如果我們不放行,外頭的人是很難攻進來的?!绷肿诿罢f。 趙潤點點頭,抬頭看見陳醉進來,便說:“你總算醒了?!?/br> 陳醉說:“聽說有軍隊過來了,是誰的人,看清楚了么?” “是于懷庸的一隊人馬?!壁w潤說:“大概有兩千人?!?/br> “放他們進來么?” 趙潤很嚴肅地說:“于懷庸強弩之末,我們不能把這上千人的性命賠在他身上?!?/br> 這意思,就是不放了。 “但是那里頭有很多都不是于懷庸的人吧?”陳醉問說。 他聽說是有很多平民和貴族男子參戰(zhàn)的,于懷庸旗下,并不都是他的親信部隊,比如郁鋮這種。 “我們會勸降?!绷肿诿罢f。 “愿意放下槍的,我們會放他們進來,但是于懷庸,是不能收留的。”趙潤說。 這也算是個折中的方案了。 “如果到了最后時刻,我打算發(fā)表一個求和的講話,”趙潤對陳醉說:“希望到時候殿下能和我一同參加……這是為了避免更多的傷亡,也是為了你我的平安?!?/br> 陳醉說:“我們真要迎趙準登基么?” 他的手段,他是見識過一二的,何況他也一直記得找準這個人,是暴君人設(shè)。 這是不是不可改變的命運。 趙潤說:“我早就說過了,我們是比不得二哥的。他除了聲望,什么都有??墒锹曂跇寳U子面前,又算得個什么東西。” 陳醉說:“可是如果你二哥登基以后也不罷手呢,可能會死更多的人,到時候會有更多的老百姓受苦?!?/br> 趙潤沉默了一會,說:“我也只能盡我所能罷了?!?/br> 畢竟都沒有發(fā)生,或許他擔心的這些,都不會發(fā)生。未來的隱患和眼下的危機,專心于解決眼下的危機,也沒有錯。 蕭文園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趙潤一看是他派去談判的人,就問說:“于懷庸怎么說?” 蕭文園身后的人就說:“回殿下,于懷庸說……說派個有分量的人過去跟他談?!?/br> 陳醉和趙潤登上炮樓,就看見遠處有一群人,大概有兩千多人,如今夜色已經(jīng)降臨,外頭冰天雪地,他們在地上生了篝火,有人朝空中放了兩槍,隱約能聽到他們的叫喊聲。 蕭文園神情肅立,說:“我去吧?!?/br> “他不是說要找個有分量的人么?我去。”陳醉說。 趙潤看向他,說:“太危險了。” “我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皇后,他不會難為我的?!标愖砬逍愕哪橗嬌蠋缀蹩床怀霰砬椋f:“他不會殺我的,因為殺我,威脅不到任何人?!?/br> 趙潤愣了一下,陳醉已經(jīng)下了炮樓。 趙潤忙對林宗冒說:“你跟著,一定確保殿下安全?!?/br> 林宗冒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見趙潤朝他點了一下頭,便跟著走了下去。 行宮的大門打開,陳醉在林宗冒和三個軍官的保護下穿過了路障和層層陷阱,在火光中朝于懷庸走了過去。 于懷庸正坐在一棵倒在地上的老樹上喝酒,見他來了,便站了起來,槍桿子往腰間一別,又笑:“皇后殿下親自來迎接我了么?” 陳醉見他身上還帶著血污,腰上還纏著臟兮兮的繃帶,胡子拉碴的,神情憔悴的很。 一代梟雄,轉(zhuǎn)瞬便到了這個光景,他沒有親臨前線,卻也能想象出戰(zhàn)況的慘烈。 陳醉說:“我是來跟你談判的?!?/br> 受了傷躺在一邊的于文軒聞言就抓起了身邊的槍:“談個幾把!” 于懷庸撥回了他的槍,兩只手往褲兜里一插,又是笑:“行啊,這個趙潤,果然跟趙準是一個狼窩出來的崽子,心夠狠啊?!?/br> 陳醉說:“眼下你已經(jīng)落敗,親王殿下如果收留了你,就是與他的親哥哥為敵,他從來沒有跟你結(jié)過盟,以前是受你所迫,夾在中間備受煎熬,如今大局已定,他自然不肯再受你挾制。大家都有私心,也無可厚非。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只能怨天不顧你?!?/br> 于懷庸說:“好,好,好……他沉默了一會,說:“只能我這些人過去,我不行,是吧?” “不止你不行,你的親信部眾,也不行?!标愖碚f:“行宮這邊已經(jīng)向二殿下求和,早晚是要歸附的,你的親信就算進了行宮,趙準來日也不會放過他們。” 于懷庸又是冷笑一聲,朗聲問周邊的人:“皇后的話,你們都聽見了,誰想跟他走,現(xiàn)在就站出來。” 四下里竊竊私語個不停,陳醉大聲說:“大元帥心慈,不愿意再有更多無辜犧牲,你們當中有誰愿意進行宮的,就站出來,或者家里妻兒老小有在行宮里頭的,也站出來,去與你們的家人團聚。” “我一家老小都在里頭?!庇袀€年輕的男人舉起手來。 于懷庸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掐著腰:“還有么?” 陸陸續(xù)續(xù)便有人開始舉手。 倒也不多,只有一百來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