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于懷庸又是笑,雖然失去了一只眼,笑起來也還是俊美,因為膚色略有些黑,牙齒顯得格外潔白:“那我送殿下。” 他說著看向底下的官員:“好戲都在舞臺上呢,你們瞅著我和殿下做什么,喝你們的酒,看你們的戲?!?/br> 陳醉盡量保持了他作為皇后的優(yōu)雅和威嚴,朝大家揮手致意,這才從席上出來。 秋華剛才大概也被臺上吸引住了,此刻才發(fā)現(xiàn)蕭文園不在了,她疑惑地朝人群里看了一圈,加快幾步,跟上了陳醉。 于懷庸說:“終于有時間和殿下單獨說幾句話。” 陳醉一邊走一邊扭頭看向于懷庸,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只有秋華和他帶來的三個內(nèi)宮廳的年輕人跟著他們。 “你想和我說什么?” “我是真沒想到殿下性子這么烈,會跳河?!庇趹延拐f:“挺冷的吧?” 陳醉就停下了腳步,看向于懷庸。 心跳的很快,他說:“于懷庸,我真死在你手里,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既然能跳河,也能干別的,以后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和你想的不一樣?!?/br> 于懷庸卻一把撈住了他的腰,一下子將他攬在懷里,秋華嚇得趕緊往前一步,于懷庸猛地扭過頭來瞪向她,眼神嚇人的很。 兩個人的腹部貼在一切,陳醉聞到了于懷庸身上濃烈的酒氣。 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于懷庸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對他做什么。 陳醉雖然性子烈,但和這個魔頭靠這么近,本能地還是畏懼,主要是兩個人的體型相差太多了,他總感覺于懷庸稍微用點勁,就能掐斷他的腰。 “你這樣用濕漉漉的眼睛瞪著我,不像是威脅,像是在求人?!庇趹延拐f:“殿下知道怎么求人么,求男人?” 陳醉用力掙了一下,卻沒有掙開分毫,兩個人反而貼的更緊。 “殿下這樣端莊自持的人,嘴里會發(fā)出yin蕩的呻吟么?我真想看你這張俊俏的臉蛋,扭曲成最丑陋的樣子?!?/br> “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定會贏?”陳醉問說:“我,這個國家,所有人,都會臣服在你腳下,你是不是覺得,有一天我會脫光了,撅著屁股求你干我?” 于懷庸愣了一下。 這是《百萬雄兵》里寫過的話,是于懷庸在喝醉的時候,對身邊人說的醉話,卻也是他內(nèi)心最狂妄的想法。 就連旁邊的秋華都愣住了,臉色微有些紅,窘迫很快就變成了恨意,她恨恨地看著于懷庸。 陳醉就趁勢拽開了于懷庸的手,撣了一下腰間的皺褶。原來的陳醉自詡高貴典雅,羞恥心重,不會說這樣不符合皇后身份的,粗魯輕賤的話,但他不是原來那個陳醉。 反而被像個女人一樣捉弄,才最讓他羞恥,是他最不能忍的事。 “討好我吧,”他說:“或許等皇帝死了,我會幫你。你不想我站到趙準那一邊去吧?畢竟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不是好擺布的趙潤,一個國家容不下兩個有野心的男人,你們倆肯定要死一個的。我們倆其實可以做盟友,等你料理完趙準,或許不用你說,我自己就會送上門來?!?/br> 陳醉說完,轉(zhuǎn)身就朝外頭走去,秋華帶著人緊緊跟了上來,陳醉越走越快,院子里落滿了梅花,袍角掃到之處都飛揚了起來。 “殿下……”秋華在后頭叫。 陳醉回過頭來,臉色陰戾,說:“我倒要看看,于懷庸將來是怎么死的?!?/br> 遠處的于懷庸在路燈下站著,聞了一下手上留下的淡淡香氣。是皇后陳醉百服熏染的香氣。 第十一章 陳醉在警衛(wèi)的簇擁之下上了車:“回宮?!?/br> 秋華緊跟著上了車,坐到了他旁邊,陳醉問她:“我如果想把郁鋮調(diào)到我身邊做侍從武官,你覺得可能性大不大?” 秋華愣了一下,說:“只有皇帝陛下身邊才有侍從武官?!?/br> “就是說皇后身邊即便有類似的人,也不會有這個官銜,是這個意思么?” 秋華點頭:“侍從武官雖然權(quán)力不大,可因為是皇帝的近身護衛(wèi),官階是很高的,且是陛下極其信任的人,歷來做過侍從武官的基本后來都會成為國家重臣,比如首相,他早年就曾做過陛下的侍從武官。” 陳醉說:“郁鋮出身顯赫,這么年輕已經(jīng)是少校,如果不給他一個體面的官銜,他是不會愿意到我身邊來的吧?” 秋華大概還是覺得這念頭有些突兀,便說:“首相估計也不會同意,他就只有這一個兒子,郁家百年名門,獨子肯定是要當接班人來培養(yǎng)的。不過……” 秋華想了想,說:“今天郁鋮親自迎您下車,或許也有示好的意思。陛下的意思,可能他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從將來他和殿下的關(guān)系考慮,要他答應(yīng)暫時入宮來隨侍殿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br> 陳醉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蜜蠟手串:“我來好好想想?!?/br> 如果趙晉真有將他托付給郁家的意思,郁家肯接受一個喪夫男皇后,絕對不會是因為他長的好看,郁家這樣的門戶應(yīng)該不缺比他更出色的美人。那郁戎肯接受他,撇卻部分感情因素,大概率是出于政治考慮。 男皇后也是皇后,是皇帝的合法伴侶,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這尊位既給他招來了諸如于懷庸這樣的禍害,卻也能給他帶來普通人沒有的影響力,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如果他cao作得當,在將來的政治博弈當中,他也能成為影響國家命運的“重要歷史人物”? 這可比當皇后本身讓他感興趣多了。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抱負。 他在車上想了一路,倒有點興奮。 只是車子到了宮門口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宮門口的警衛(wèi)比他出來的時候多了一倍不止。 剛沸騰起來的心立即涼了下來,難道他的預感竟成了真的? 秋華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面色有些憂戚。車子一路開往梅花宮,宮廷里燈火通明,大道兩旁全是梅花,陳醉也無心欣賞,對司機說:“直接去百花殿?!?/br> 司機開著車直接從梅花宮外頭駛了過去,開到了百花殿外頭。陳醉下了車,就看見百花殿兩側(cè)的警衛(wèi)也從兩個增加到了十幾個之多,外頭站了好幾個皇家警衛(wèi),正站在一起竊竊私語,瞧見他下了車,立即有人跑了過來。 “殿下?!?/br> 陳醉點頭,問說:“陛下還好么?” “一切都好。” 陳醉又點了點頭,說:“我去看看。” “殿下,”那人卻攔住了他:“如今首相等人在里頭跟陛下商議國事,您恐怕得等一會了?!?/br> 陳醉看向他,直接問:“是首相的意思么?” 那人愣了一下,點點頭。 外頭有些冷,起風了,梅花都飄落到殿前來了。陳醉朝殿門口看了一眼,見那些警衛(wèi)都看著自己,便說:“那我就在這里等他們商議完了再進去。” 皇帝老公你可不要這么快就咽氣,起碼也給我一點緩沖的時間。 皇帝趙晉的生死,真的是《百萬雄兵》的埋下的最重要的爆點,他一旦過世,則意味著國家動蕩,甚至于可能引發(fā)政變,首當其沖的,就是他這個名義上的皇后。 即便他和趙晉并不熟,也沒有什么感情,可是他的生死榮辱,卻是和皇帝一體的。 秋華從車里拿了個斗篷過來給他披上:“外頭冷,殿下要不到車里去等?!?/br> “我就在這里等?!标愖碚f。 他話音剛落,就見郁戎從殿里走了出來,朝他微微彎腰點頭,算是行了禮。 “大人和陛下談完了么?”陳醉問。 “陛下身體不適,剛才又昏過去了?!?/br> “那我去看看他?!?/br> 郁戎卻伸手攔住了他,他個頭不算高,但氣勢極為威嚴,陳醉也一向敬畏他,便問說:“不行么?” “眼下御醫(yī)正在竭力搶救,殿下實在不方便進去。周朗,送殿下回梅花宮?!?/br> 不久前攔住他的那個皇家警衛(wèi)就站了出來:“殿下請吧?!?/br> 陳醉看了看郁戎,又看了看周朗,轉(zhuǎn)身就朝外走去,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來,見郁戎眼眶似乎是紅的,神色肅穆的很,還在看著他。 “我的處境,大人肯定也都知道,自我入宮以后,我的命運已經(jīng)和陛下系在一起了,如果陛下有什么事,希望大人不要隱瞞我,讓我有個準備。” 郁戎并沒有回答他什么,陳醉要上車的時候,卻看見又有一群軍人走了過來,看他們的軍服,為首的兩個軍章“虎頭三花”,這已經(jīng)是上將軍銜了。 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那幾個將領(lǐng)看到他,都停下來行了禮,有一兩個年輕軍官,還在偷偷打量他。 年輕男子形體本就細長英挺,陳醉又經(jīng)過內(nèi)宮廳調(diào)、教,儀態(tài)極為挺拔典雅,如今可能是一身奢華百服在身立在冷風中,紅腰帶束身,更顯高貴英氣。 不管心底是否敬重他這個男皇后,大家都是體面人,也都能維持彼此最基本的體面。越是高級官員,對他越是守規(guī)矩,尤其是他們這些貴族出身的官員。陳醉佯裝鎮(zhèn)定,微側(cè)著頭點頭致意,看起來極為美麗威嚴,有個年輕軍官都看愣了。 陳醉上車對司機說:“回宮?!?/br> 車子從那些軍官旁邊駛過去,陳醉一直扭著頭往外頭看著,秋華低聲說:“可能要出事了?!?/br> 陳醉神色略有些慌張,抿著嘴唇?jīng)]有說話。 他剛回到梅花宮沒多久,麗麗就跑進來說:“殿下,咱們殿外頭多了好多兵。” 陳醉剛脫了身上繁重的百服,聞言倒是鎮(zhèn)靜,只一邊披袍子一邊問:“是兵,不是皇廷警衛(wèi)?” 麗麗搖頭:“不是,我看他們穿的是軍服,不是警服。二十幾個人,全都在大門口守著?!?/br> “知道了?!?/br> 麗麗她們顯然也意識到可能出事了,面色都有些慌張。陳醉說:“去問他們要一把槍,就說我要用。” 秋華見他開過槍,聞言二話不說就出去了,不一會帶回來兩把槍,一個手、槍,一把長、槍。 陳醉試了試,“刷刷”拉拴上膛,動作利索干脆。 麗麗等人:我們的殿下真的變了…… 陳醉把長、槍放到桌子上,另外那只手、槍,他塞到了枕頭底下。 “我剛才還順便問了一下,他們說是接到內(nèi)宮廳的調(diào)令,過來保護殿下的……”秋華說:“我這就去內(nèi)宮廳,看看能不能探聽到點消息?!?/br> 陳醉點頭,讓麗麗她們也都出去以后,自己關(guān)上門,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好一會。 他覺得十有八九是皇帝出事了。 比他預想的都還要快,皇帝沒有明旨,那他改嫁給郁鋮的機會估計也不大,都不說于懷庸會不會逼、jian他,就是將來這萬一打起來,他這個喪夫的男皇后,日子恐怕也好過不到哪里去,不是成為這個的傀儡,就是成為那個的工具。 陳醉爬起來,翻到個背包,開始往里裝東西。 他翻箱倒柜,發(fā)現(xiàn)蕭文園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他的好東西哪有都捐出去! 他立馬裝了一堆金銀財寶,滿滿一大包,試著背了一下,最后忍痛又扔下幾頂皇冠。 皇冠這玩意雖然值錢,但估計不好倒賣,如果要拆碎了零賣,又實在有些可惜。主要還是怪現(xiàn)在的身體弱不禁風不爭氣,放著財寶都拿不了多少。 他把枕頭底下的槍也塞進了背包里頭,只等夜深人靜。 秋華這一趟出去無功而返,說:“蕭文園不在,內(nèi)宮廳的人要么就是嘴巴緊的很,要么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這個皇后,算是被完全架空了吧?完全就是個花瓶擺設(shè),別說權(quán)力中心了,他恐怕連權(quán)力圈都沒能爬進去。 “再等等看吧,就算我們耐得住,于懷庸他們也會耐不住的,你先下去休息吧。”陳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