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開濟側(cè)頭。

    商津尚未清理她自己，臉頰到耳朵邊一道血痕若忽略掉充滿化學(xué)成分的氣味其實格外逼真。她大而靈活的瞳仁兜著飽滿的期待與他對視。

    “不要弄了?！逼珠_濟說。

    “好嘛，讓你去試試治療師你又不去，我只能自己不專業(yè)地胡搞瞎搞?！鄙探蚱沧欤趾闷妫斑€是說，你以前看過的心理師幫你嘗試過類似的治療？”

    大概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家里被她弄得亂七八糟，浦開濟的金口終于被她撬開一條縫：“試過?！?/br>
    “行吧?！钡昧舜鸢福探蚬怨酝现哪_步去衛(wèi)生間。

    渾身上下的喪氣悉數(shù)入了浦開濟的眼。

    她的情緒總是那樣來得快去得快轉(zhuǎn)變得快，捯飭干凈后商津又滿血復(fù)活，食指大動。

    浦開濟掃過她大快朵頤的模樣，拎上門捷列夫準備進實驗室。

    “等等！”商津立時放下碗筷起身，捂著不雅觀的還在咀嚼的嘴巴追上他，“我要給你當(dāng)助手！”

    沒等浦開濟拒絕，她率先晃動他的手臂吟吟撒嬌：“人家不是說過對你們的工作很感興趣想深入了解嘛？”

    浦開濟未言語。

    商津考慮一下，使出殺手锏：“那個……你們老師如果還在世，肯定不會拒絕一個主動想親近你們專業(yè)的好學(xué)之人?！?/br>
    還是第一次，她不敢正視人家的眼睛撒謊，畢竟今天沒有前幾個晚上聽故事時的一鼓作氣。而她其實有點分不清，自己接二連三如此，究竟是拿徐望鶴當(dāng)借口走近浦開濟，還是假借幫助浦開濟而走近徐望鶴。

    這種認知讓商津又反悔：“算了吧，我還是不給你添亂了，以免發(fā)生意外。”

    她主動放開的手，反被浦開濟捉住。

    商津一下子被帶進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在沒荒廢之前主要是在幫郎開滌做東西時使用，偶爾滿足浦開濟三更半夜閃過靈感時的需求，配備比較基礎(chǔ)，而且畢竟在自己家里，浦開濟根本不會進行危險實驗。

    當(dāng)然，即便如此，一切還是得按規(guī)范的來——浦開濟將白褂子和手套遞給商津。

    商津十分新鮮地穿戴好，跟剛買了新衣服似的湊到浦開濟眼前轉(zhuǎn)圈圈再婀娜地凹造型：“我是不是很帥氣？”

    浦開濟從專用冰箱里取出他前幾天帶來的幾份試劑，眼皮撩都不撩她一下。

    商津煞有介事咳了咳，收斂表情，一本正經(jīng)地角色扮演起來：“請問浦教授，接下來我們做什么實驗？需要我為你提前準備什么？”

    浦開濟暫時沒理她。

    商津自行拎起門捷列夫：“肯定要用到它吧？要不我先給它洗個澡？”

    內(nèi)心其實偷偷劃掉，洗老鼠欸？什么cao作？而且她剛剛自己沾衣服上的都沒洗掉。

    浦開濟帶著試劑走來實驗臺前，又從她手里拿走籠子，這才開口給她分配任務(wù)：“站著，別動?！?/br>
    商津聽話地抬頭、挺胸、立定。

    浦開濟眼風(fēng)掠過她。

    商津正笑得桃花眼彎彎，明顯在向他討要夸獎。

    浦開濟落空她的希望，沉默地轉(zhuǎn)回臉。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只能先鴿了，只更四千吧。昨晚答應(yīng)的加更挪到明天，明天一定肯定確定會加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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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商津撇嘴, 暫且沒造次, 繼續(xù)乖巧地旁觀浦開濟工作。

    她要求跟進來，就是等著看浦開濟和門捷列夫之間的交戰(zhàn)，結(jié)果門捷列夫就那么一直被晾在一旁, 而商津也完全被浦開濟吸引, 漸漸忘記它。

    大概長得好看的人，即便街邊乞討，也能比一般乞丐能博得更多人的眼球。商津雖然不清楚浦開濟在干什么，但他心無旁騖擺弄那些試管、燒杯、量筒等儀器時的樣子, 確確實實將她迷住，或許就這么讓她站一天，她都不會覺得無聊。

    “如果中學(xué)的化學(xué)老師有你一半帥，我一定不會上課打瞌睡。”商津忍不住感嘆。

    浦開濟一如既往掃興而不解風(fēng)情：“不要說話?！?/br>
    商津閉嘴，難得憋足話也并不覺得難受, 興味地認真當(dāng)顏狗。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忍不住驚嘆：“這是什么？也太漂亮了吧？”

    但見試管架里整整齊齊并排的六個試管里的液體，分別呈現(xiàn)六種不同的顏色，紫、藍、綠、黃、橙、紅。

    “彩虹嗎？”商津好奇。

    “彩虹管?！闭f完, 浦開濟拿過一個裝有透明液體的燒杯，將六種顏色的液體依次倒入。

    神奇的是, 每一種顏色的液體倒入里頭后全部瞬間消失顏色。

    “誒誒誒！”商津下意識抓住浦開濟的手制止他的動作, “我還沒看夠呢！你怎么變沒了？快把彩虹變回來！”

    浦開濟沒理她，將另外一個杯子從旁拿到面前。

    那個杯子之前商津看到浦開濟往透明溶液里加了不知道什么東西，因為沒見有什么變化, 所以她忽視了，這會兒倒見里頭自杯底冒出五顏六色姿態(tài)各異類似鐘乳石的東西，好像往里頭放兩條魚就能當(dāng)水族箱擺在客廳里。

    商津崇拜地眼里直冒星星：“你是會法術(shù)的神仙嗎？”

    浦開濟寵辱不驚，忽然說轟人就轟人：“你出去吧。”

    商津瞬間明白，他還是只當(dāng)她進來玩的，所以隨便弄了兩個有趣的反應(yīng)現(xiàn)象打發(fā)她。商津表示自己很生氣：“今天要是沒親眼看你碰門捷列夫，我們都不要出去?！?/br>
    說著商津挪步用身體堵著門，態(tài)度堅定地和浦開濟形成對峙。

    浦開濟注視她，平靜說：“我要把活體小白鼠掏出內(nèi)臟，搗碎，滴入化學(xué)溶液，觀察內(nèi)臟碎的顏色變化?！?/br>
    真惡心。商津心想。但不管他是不是真要這么做，此時講出來故意嚇唬她的可能性很大，她可不是輕易會因他三言兩語就打退堂鼓的人。

    抬高下巴，她笑咧咧：“好??！來??！你做吧！我要親眼送別門捷列夫，為它禱告，告訴它它不是微不足道的，它是為了科學(xué)事業(yè)英勇獻身的！”

    浦開濟不予回應(yīng)。

    商津上前，籠子在他面前拎得高高的。

    浦開濟在兩秒鐘后接過，打開籠子，伸左手進去抓住門捷列夫的尾巴，拉它出來，旋即拇指、食指和中指抓住它的兩耳后項背部皮毛，同時以無名指及小指夾住它的尾巴。

    盯著此時被他掌控在手心無法逃脫的門捷列夫，浦開濟長久地陷入安靜。

    商津輕輕撞一下浦開濟的手臂：“接下來呢？快演示給我看呀！我等著學(xué)習(xí)呢！”

    浦開濟將門捷列夫安進實驗臺的固定裝置中。

    商津新奇地觀察一番裝置的結(jié)構(gòu)，看到支撐架上的筒體頂端有通氣和給藥口，底端也開有不知是穿透孔還是注射孔。門捷列夫頭尾和四肢皆被閘口固定，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可憐模樣。

    商津摸了摸它，動作充滿疼惜，偏頭詢問浦開濟時語氣則丁點沒體現(xiàn)：“現(xiàn)在開始掏它內(nèi)臟了嗎？工具在哪里？”

    浦開濟卻將門捷列夫解出來。

    “你干什么呀！”商津抓住他的手，隨口蹦出個不恰當(dāng)?shù)乃渍Z，“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和門捷列夫都全力支持你，你怎么慫慫地一再退縮？”

    浦開濟說：“換一個簡單的實驗。”

    “會用到門捷列夫吧？”商津問他確認。

    浦開濟點頭。

    “好吧?！鄙探蛲?，但強調(diào)，“不能再換了，否則你是小狗，要學(xué)狗叫?！?/br>
    浦開濟沒理會。

    商津兀自沉浸在想象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冰山接地氣地學(xué)小狗叫的畫面，被點了笑xue一般樂呵個不行。

    門捷列夫被裝在一個密封的集氣瓶中，集氣瓶的上方有個通氣管連接到外面的一個燒杯中。燒杯中的液體，商津通過浦開濟寫下的實驗報告，得知是蒸餾水，并得知集氣瓶的內(nèi)壁涂有澄清石灰水，后面的內(nèi)容有待于實驗過程中做記錄。

    商津耐性地陪浦開濟在一旁等待，不多時，看到原本透明的瓶子內(nèi)壁逐漸變得模糊。

    “怎么這是？和室內(nèi)外溫差大玻璃結(jié)霜一個道理嗎？”商津揣著好奇找話和浦開濟聊，琢磨著這樣可能會讓他放松一點。

    浦開濟淡淡冷冷：“不是?！?/br>
    “那是什么？”商津希望他為她解釋，多講幾句。

    浦開濟卻一再落空她的期待，啞巴一般。

    “喂，你虛心求教你們老師的時候，你們老師會因為你的問題太笨太傻太基礎(chǔ)而不樂意解答嗎？”商津故技重施，次數(shù)多了，“你們老師”她也不自覺地越提越順口。碰到他的手時，商津才發(fā)現(xiàn)他的肢體很僵硬。

    視線凝定他緊繃的下頜線條上，商津隔著兩人各自的手套握住他的手。浦開濟的目光從瓶中漸漸不若方才活潑的門捷列夫轉(zhuǎn)移至她臉上。

    商津表情頗為輕佻，和平時動不動揩他油時的模樣沒差，并且在兩人四目相對時，故意眨個電眼。

    浦開濟轉(zhuǎn)回臉，捋開她的手。

    見他上前，伸手向裝置，明顯要中斷，商津急急阻止：“不行！必須做完！”

    正常情況下都是該攔著人不殺生，她倒好，攔著浦開濟“拯救”瀕臨死亡的小白鼠。

    浦開濟靜默注視她數(shù)秒，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素來少有波瀾的面部表情微恙，驟然轉(zhuǎn)身。

    商津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來擋實驗臺反而無人守門，她氣急敗壞已來不及，浦開濟快一步開門出去了。

    商津頓時不知該繼續(xù)守著尚在實驗中的門捷列夫，還是追浦開濟。她想可能應(yīng)該守著，否則萬一爆炸啥的怎么辦？轉(zhuǎn)念思及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發(fā)生意外她也沒轍，甚至還可能來不及逃生。

    突然她便感到害怕，停在實驗室和門口外面的交界處大喊浦開濟：“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呀！”

    浦開濟很快折回來，直接要將她一起拉走。

    商津遲疑地頓?。骸袄锩娴臇|西怎么辦？”

    “暫時不會有事?！逼珠_濟聲音又低又沉。低是低落的低。

    商津從交握著的手里察覺他在輕微地發(fā)抖。他眼皮垂著，似乎不敢往實驗室里看。

    商津望進他極黑的瞳仁里，沒再逼他。

    阿金很快出現(xiàn)，招呼來不及和她打，徑直進到實驗室里善后。

    這會兒商津倒也沒不顧場合地怪責(zé)浦開濟泄露她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