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底線
最先喊出這句話的,并不是應當謝罪的薛吟月,而是跟在皇后身邊的銀鴿。 銀鴿這一跪,皇后身邊的人也跟著跪了下去。這聲勸慰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了皇后的情緒。顧彤彤立刻就意識到,這才是銀鴿的用意,畢竟在皇帝跟前發(fā)作薛吟月,并不是明智之舉。 可是顧彤彤卻有些忍受不了。 “你先去看看那姑娘怎么樣了,”顧彤彤指著躺在條凳上的宮女,轉(zhuǎn)頭繼續(xù),“若宮女有罪,自有慎刑司審處,薛七子在朝霞殿私自處置宮女,將本宮置于何地?將陛下至于何地?宮中法度、大夏例律,難道都不足以懲治一個小小宮婢?” 后宮守則也好,重生任務也罷,顧彤彤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有底線的人:除非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即使她出手對付對手,也絕不會以殺掉對方作為基本手段。 她害怕,如果在任務中養(yǎng)成了不把生命當回事的習慣,當回到自己的世界時,她要如何改正這種道德觀,重新適應現(xiàn)實的生活?畢竟她完成任務的主要目的,依舊是回到最初那個世界里去。 “娘娘息怒?!笨吹交屎蠹惭詤柹臉幼?,薛吟月立刻作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臣妾一時惱怒,竟然忘記向皇后娘娘報備。臣妾知罪?!?/br> 說罷,可憐兮兮的看向皇帝。 她根本就毫無悔意??! 顧彤彤氣血上涌,差點破口大罵。鼻尖卻再度嗅到一絲血腥味。忽然驚覺現(xiàn)在不是怪罪人的時候。 “銀鴿!” 帝后進門的同時,奴婢們由于下跪行禮,行刑自然停止了。但顧彤彤忽然覺得不對,因為銀鴿一直沒有打斷她的話,于是她轉(zhuǎn)頭看向?qū)m女。 “啟稟娘娘,此女已經(jīng)……”銀鴿頓了頓,“沒有呼吸了?!?/br> 顧彤彤呼吸也跟著一窒。 “什么?”薛吟月輕呼,然后看向行刑的人,“本宮只是讓你們教訓教訓她,誰讓你們把她打死了!” “奴婢該死!娘娘恕罪!”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太監(jiān)立刻不住的磕頭,所有人心中卻清楚,薛吟月怕是要拿他們來平息帝后的怒氣了。 “陛下明鑒,臣妾只是想要教訓教訓那個丫頭,并無殺她之意呀~” 薛吟月嚶嚶哭泣,一張小臉梨花帶淚,柔弱的肩膀輕輕顫抖,頗有些我見猶憐之態(tài)。 皇后維持著姿勢,沒有說話。 一直沒有開口的皇帝忽然嘆了口氣。 “起來吧,”皇帝走過去,扶起了薛吟月,“你處置事情,確實太過魯莽。宮女盜竊,自有慎刑司處置。怎可私設刑堂?” 顧彤彤想說這已經(jīng)不是私設刑堂的事,而是她為了掩蓋自己的秘密,隨意了斷他人性命,這種行為已經(jīng)脫離了“人”的界限,但她沒有說話。 這邊薛吟月滿臉懺悔的被皇帝扶起來,“臣妾入宮不久,不懂事,還請陛下,”她又看向皇后,“娘娘,饒恕一二。” 顧彤彤想說,你不是不懂事,你是懂得太多事。作為一個經(jīng)歷過九年義務教育,擁有完整家庭和社會道德體系干預的人,你確實有太多罪過需要饒恕,但她仍然沒有說話。 她轉(zhuǎn)過身,平靜得讓人發(fā)冷的看著薛吟月。 薛吟月先是一驚,然后唇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輕蔑笑意,面上卻嬌怯怯的拉住了皇帝的衣袖此時她幾乎已經(jīng)掛在皇帝懷里了問道:“皇后娘娘仍然不肯饒恕妾身嗎?” 隨即又再度跪下,含淚說道:“若是皇后娘娘仍覺妾身罪無可恕,妾身愿為那名宮女抵命?!?/br> 她大聲說道,聲音凄厲,毅然決然,對皇后叩拜下去,仿佛去意已決。 因為跪在地上,又叩著頭。所以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皇帝那憐惜的面容上的玩味眼神。 “何須如此!”皇帝聽了三秒才仿佛意識到薛吟月在說什么,“不過一個宮女,你也太小題大做了?!?/br> 薛吟月對著地面的頭露出一抹微笑。她自然認為后面一句是對著皇后說的。 顧彤彤仍然在平息心中的情緒,她現(xiàn)在不想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將薛吟月的老底揭出來。 對這個“老鄉(xiāng)”,雖然顧彤彤一直都視她為任務目標,也很鄙視她的智商和為人,但從沒有任何一刻,有眼前這樣惡心:簡直就像生吞了別人的一口痰一樣! “陛下!”薛吟月小心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用眼神提醒他:皇后還在生氣呢!哎呀,怎么辦才好? 皇帝抿了抿嘴。 “來人,將此二人……”他指著行刑的兩個太監(jiān),“送到慎刑司?!?/br> “是該送到慎刑司?!被屎蠼K于開了口,聲音里已經(jīng)聽不出之前的怒氣,“讓掌司大人好好調(diào)理?!?/br> 顧彤彤對皇帝一伏。 “陛下,薛七子這里,好像玉器特別金貴,總是被盜?!被屎蟮穆曇魺o悲無喜,“臣妾覺得,與其將這二人處置了,不如讓慎刑司的人為薛七子分分憂,好好教教他們。以免下次再遇到什么事兒,那沒審的人,又一不小心給打死了。” 朝霞殿陷入詭異的安靜里。 銀鴿急得冒煙!近來皇后娘娘脾氣漸斂,又與陛下琴瑟相合,以至于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皇后娘娘那出于名門望族,忠臣良將之家,所養(yǎng)出來的剛直脾氣! 本來今日,皇后娘娘在陛下那里刷足了好感,玉寧宮的人面上不顯,心里還是很高興的?;实鄣膽B(tài)度那樣明顯,他依舊把娘娘當成妻子,什么姓不姓薛的,七子八子,都不在話下,可是這事兒一鬧,不就把陛下的好感一下子耗干了嗎? 現(xiàn)在是跟薛七子較真的時候嗎? 然后銀鴿的主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對白還在繼續(xù)。 “臣妾十分好奇,掛件還好說,體積小,易收藏,便轉(zhuǎn)移,也好販賣,”顧彤彤淡淡的說,“擺件這么大的東西,到底如何銷贓?話說,薛七子,贓物找到了嗎?” 皇帝皺起眉頭,他不太明白皇后此舉何意。難道真是在為那被打死的小宮女伸冤?她認識那小丫頭? “陛下不必驚訝,”顧彤彤自然看到了皇帝的表情,“臣妾只是覺得,薛七子這殿里的玉石,也太招人了些。” 顧彤彤指著朝霞殿里的擺設說道,這時薛吟月才注意到皇后已經(jīng)站在了正殿門口。 “正殿當中,卻一件玉石都不曾擺放,就好像知道會有人來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