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也就泡了一會兒,謝琰的搓澡巾就在林淼后背上一搓一層灰,搓得林淼哈哈直笑,自己看著快要變色的洗澡水對謝琰說,“沒想到你還挺會搓澡的嘿。” 謝琰眼里有笑意,嘴上卻說,“臟成什么樣了都?” 林淼不以為意,自己又澆了一瓢水淋到自己身上,“臟成什么樣反正你也都親了,你這會兒嫌什么?” 他說完又看看洗澡水,然后滿眼疑竇地去望謝琰,謹慎地說,“你等下別親我?!?/br> “嗯?”謝琰看他。 林淼忍不住又要笑,不知道是嫌棄謝琰還是嫌棄自己,“我怕你親得我一嘴泥?!?/br> 其實林淼真的不覺得自己回來路上有多苦,撇去遇見狼群是個意外,其他也就是走的匆忙了一點,吃吃喝喝睡睡沒有什么講究了。不過那也是特殊時期特殊經(jīng)歷,只要見到了謝琰,林淼安了心,便就不覺得前面的經(jīng)歷有什么苦的地方,自然真心開懷笑。 謝琰本來不是這樣情緒外放又樂觀的人,卻也被林淼的笑容影響,心情整個放松下來。 將林淼上上下下到腳底板都搓了一遍,洗得干干凈凈才抱去換了衣服,林淼又鼓搗著給自己刮了胡子,這便像是換了一個人,精神氣也上來了。 兩人坐著一塊兒吃點東西,在這中間外面的雨一直沒有停,偶爾還有轟隆的雷聲。 吃完東西時間還只是下午,不過林淼已經(jīng)滿嘴哈欠。有他在,謝琰也不想出去辦那些枯燥的政務,干脆便摟著林淼一塊兒睡。 兩個人都是疲倦極了的,一睡還真逗睡了過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 這一覺睡得兩人神清氣爽,一掃前面的萎靡與倦怠。 外面雖然還下著雨,可是屋里的氛圍卻很不錯,一直持續(xù)到謝琰把小九和妤雯叫進來,讓人受罰。 “阿淼受傷是你們的責任,按規(guī)矩受罰,你們可有異議?”謝琰問。 小九和妤雯自然都搖頭表示沒有異議。 林淼卻聽得眼睛忽地睜圓了,放下粥碗緊張地說,“受罰什么,要受賞才是,要不是小九和妤雯,我說不定已經(jīng)死了?!?/br> 謝琰夾起一個包子塞到林淼嘴邊,皺眉看他,“又說什么死不死的胡話?若是他們經(jīng)心些守夜,能遇見這樣的事情?” 小九和妤雯顯然更加認同謝琰的話,低著頭很恭謹,并沒有任何反駁。 林淼咬了一口包子,伸手拿住剩下的半個,還想再說。主要是林淼的印象之中謝琰的懲罰都極其兇狠,就怕小九和妤雯一路陪著自己吃苦受累,現(xiàn)在還要落個半殘,那不是要命了么。 林淼正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攔住謝琰,就聽謝琰說,“你們兩個回到晉城以后一起關三天禁閉。” 小九和妤雯都愣住了,這對于他們的成長經(jīng)歷來說,幾乎都不能算作是一個懲罰。 而林淼想想?yún)s還是覺得不必罰,“我覺得不妥……” 他說了一半?yún)s被小九給飛快打斷,“屬下覺得很妥,愿意受罰?!?/br> 和五哥單獨關三天小黑屋什么的,簡直不要太開心。 小九都主動這么說,林淼便沒法再說什么。 等這邊早飯吃完,那邊等著來見的大臣又已經(jīng)等著。 今兒個的雨勢并不比昨天小,外面的大臣們心里照樣也沒有底,只有親皇帝那邊的那個大臣心里掂量著今天有幾分把握能夠見得到謝琰,他心里面雖然已經(jīng)有了九分的揣度,然而依舊不能太確定,只等今天試謝琰一試。 卻沒想到謝琰今天卻準時出現(xiàn),不僅沒有一點他推測的病態(tài),反而目光銳利,如炬般直接看向了他,倒看得他心中一驚,飛快低下頭去。 其他幾個大臣沒有這樣的心思,表現(xiàn)都還很恭敬。 那大臣一路觀察,均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奇怪的地方,唯一就是謝琰喝水挺勤快,拿起茶杯抬抬手旁邊就有一個面目俊秀的侍從上前殷勤倒水。 終了等談完南城的事情,那大臣也沒看出什么來,反而被謝琰的幾個精準布置弄得心里十分窩火,出了門便拂袖而去。 唯有被陳寧派來的兩個大臣終于是松了口氣,覺得自己這回回去總算能夠交差。 回程路上。 林淼窩在總算寬敞的馬車中,正認真和謝琰說話,“往后不能總是喝茶,吃點糕餅也成,要不然說話說的久,你憋尿難受不難受?” 謝琰淡定道,“不難受,沒有憋?!?/br> 林淼吃驚地看謝琰,怎么著這是所有下面的配套設施都比他厲害的意思? “那就隨你?!绷猪祼阂獾叵耄麓挝叶嗟裹c,怎么都得憋你一次,讓你嘗嘗憋尿的厲害。 話說到這里,林淼又想起一個打緊的事兒,絮絮叨叨又對謝琰說,“我們過來時候的馬車里面還存著點要緊的東西,你讓人回去看看那林子里面還找不找的回來。” “什么東西?”謝琰問。 林淼說,“我娘給璧如準備的嫁妝,帶了一路了?!?/br> “好。” 林淼見他應了,心下放松,靠著軟墊瞇著眼睛懶洋洋說話,“等進了城里,我就先去酒樓看看,還得讓家里的廚子給我燉個老母雞湯,我要吃個痛快,后面兩天每天早上睡醒再起……” 他說話也不管謝琰聽沒聽,自己先都安排好了,末了也沒真說完,趴在謝琰的膝頭又瞌睡了過去。 馬車輪子慢慢轉(zhuǎn),外面時不時還有斜風雨,謝琰的手放在林淼的頸側(cè),低頭看著他的睡顏,臉上露出一個舒緩的笑意來。 未來總歸還是有很多不確定的事情可能會發(fā)生,謝琰也接受了自己預估不了所有危急與坎坷的事實,不過除卻這些所有不確定,驚惶憂慮,他的身邊總歸有一個人,有一件事情是永遠確定的。 謝琰低頭摸摸林淼的臉頰。 林淼會一直陪著他,所以無論當下或者未來,風雨將不足為懼,所有冰冷的記憶帶來的痛苦也終將被溫柔與繾綣彌補。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覺得到這里就正文完結(jié)也ok,不過大家覺得猝不及防的話,我就寫到離婚好啦。本來離婚是放番外的。 第一百章 回程路上沒什么著急的地方, 兩個白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三天。林淼在路上沒有說他路上吃了多少苦頭, 只將家里面的事情說給謝琰聽,沖著謝琰一頓比劃,畫出一個圈圈告訴他, “我侄子有這么胖,下回帶你回去看看?!?/br> 謝琰聽得專注, 時不時主動問一兩句,三兩下也就將林淼家里面的情況大致摸透了。這些事情雖然謝琰早就從探子口中得到過更加詳細的密報, 可是一樣的事情從林淼口中說出來卻多帶著一點人情暖意。 這次的分離并不算一件壞事,兩人都互相肯定了對方是那個正確的選擇,情感也更加契合。 馬車在官道上慢慢地轉(zhuǎn)動著車輪, 力求將所有可能的震動都降到最低, 不過即便如此,馬車車身在一天里面還是偶爾會不定時地晃動一陣。 兩人分別良久,再次重聚誰都不愿意離對方太遠, 距離消弭到負數(shù)的程度時, 馬車就自然要晃起來了。因而這路上的幾天里面雖然看似悠閑,但對林淼來說其實也挺累人的。 他沒怎么睡醒,略帶點困頓地枕在謝琰的腿上,指尖抓著謝琰衣擺上的玉佩,拿在手里摩挲。耳邊是車輪滾動的時候與地面發(fā)出的咕嚕聲, 伴著飄打在車頂上的雨聲, 林淼忽然開口問謝琰,“說過了我母親, 你的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謝琰微愣,垂眸時指尖拂過了林淼的臉,略一思索低聲說,“她是一個可憐的人?!?/br> 可憐而可恨。 謝琰說得簡單,可是林淼卻聽出里面蘊含著的,他對自己母親的復雜感情。小時候的謝琰一定是很渴求母愛的,只可惜渴求并不意味著得到。 “她曾經(jīng)也對我好過的,”謝琰低語,在細碎的雨聲里面顯得有些朦朧,“只是很少,斷斷續(xù)續(xù)終究還是為她自己的多?!?/br> 林淼知道謝琰病癥的根源不能簡單歸咎于誰,而是一群人造成的。然而這么多要被責備的人里面,林淼覺得首當其沖的還是謝琰的母親。 她什么都可以不給謝琰,卻不能連最基本的愛與保護都半點不給。 每個雨天里面謝琰表現(xiàn)出來的迷茫與驚恐,歸根究底都是從幼年時累積下來的,深入骨髓的冷漠與虐待而造成的心里陰影。他骨子里缺乏安全感與自信心,這種缺乏很多時候就會透過冷漠與殘暴的性格表露出來。 這個時候的大夫也指望不上了,其實別說這個時候,這樣的類似精神類的疾病,就算放到醫(yī)學手段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林淼都不能夠打包票說謝琰的病一定能好透。 不過即便是這樣,既然他是特別的那一個,能夠給謝琰慰藉的那一個,林淼還是希望從細枝末節(jié)的地方開始努力,不說根治謝琰,卻也希望起碼能夠改善他的內(nèi)心。 “沒有關系了,”林淼坐起來,雙手捧了捧謝琰的臉,湊上去親謝琰的下巴一口,“要是今年過年能回我家里去過,到時候我娘就是你娘,我娘可是很好的,她也一定會很喜歡你的?!?/br> “是嗎?”謝琰笑著問林淼,目光里閃爍著一些不確定。 他是真的沒有什么自信能讓林淼家里面的人喜歡。 林淼嘻嘻一笑,依舊是摸著謝琰的臉,別的他不敢說,起碼這臉,“我娘喜歡長得好看的,你頂頂和她胃口?!?/br> 謝琰聞言失笑,“但愿?!?/br> “沒什么但愿的,我說話一口一個釘子,”林淼裝出一股大氣來。 他重新懶回謝琰懷里,從下往上看著謝琰的眼睛說,一副博學家的語氣,“不管其他事情或者其他人,阿琰,我想和你說的是,你對于我來說是最好的,其他人怎么覺得都不要緊,因為他們屁也不懂,但是我懂,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是我心里面的寶貝疙瘩?!?/br> 林淼說出這一串rou麻,在外人聽來又十分偏頗的話,卻說得謝琰臉上粲然。 “嗯?!敝x琰聽了中意,心里酥麻麻一片,整個人都飄起來似的像是要飛到云端,跟著便又伸手撓了撓林淼的下巴,“除了是你的寶貝疙瘩,還是什么?” 林淼倒是不羞于說這樣的rou麻話,可是擋不住他文化素養(yǎng)擺在這兒,被突然發(fā)問,難免詞窮。他抓住謝琰的指尖,眉頭動了動,極其認真地想了想,這才跟著又夸獎說,“這世上最貼心的是你,最周到的是你,最溫柔的也是你,”話說一半又不忘偷偷往里面夾帶私貨,“很聽我的話,從來不讓我生氣,我說一你不說二,就是我的心肝兒了?!?/br> 這話先不說夾帶私貨的問題,就說林淼前后這一頓夸,世上除了他以外的人沒人能說出或者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琰在外不當閻羅就已經(jīng)是眾人萬幸,哪里敢指望他當觀音? 謝琰俯下身去親林淼的嘴唇,眼中臉上都是愉悅。只要是林淼說的他都愛聽,更不在意這話到底幾分真假。他要分辨的只是林淼話語之中藏著的感情,便已經(jīng)是他的慰藉。 馬車一直到第三天才回到晉城。 林淼坐在窗口往外看,馬車側(cè)邊有好幾個侍衛(wèi)并排騎在馬上,十分高大,擋住了林淼的一半視線,不過到不影響他看。 “也沒有什么變化嘛,”林淼將腦袋縮回來,“咱們現(xiàn)在是直接回府里去?” 謝琰搖頭,“先去酒樓?!?/br> 林淼,“其實這也不著急?!彼€是想著回家一趟先看看璧如。 謝琰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道,“璧如在酒樓那邊,同小包一起。” 林淼走的那天璧如就直接被送到了小包這里,也是對她的一個安排,兩人雖然沒有成婚,但是對外已經(jīng)作夫妻打扮,也是為了保護璧如的安全。 林淼說,“那趕緊過去吧?!?/br> 小丫頭片子不知該急成什么樣了。 馬車拐過一個街角,兩人便換了一輛小一些的馬車,王府的侍衛(wèi)也跟著原來的大馬車離開。 酒樓這么久來還是照常經(jīng)營,甚至去錢莊存錢也都沒落下,璧如雖然寫字不是很利落,但跟著還是把賬面記得清楚明白,兩個月下來算盤都比從前打得利落很多。 他們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人來告知了小包,這會兒馬車停在酒樓后門,小包和璧如便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璧如的頭發(fā)書城發(fā)髻,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眨就是淚珠子,雙目盯著馬車的門,一瞬不瞬地看著。 等見著里面探出頭來的先是謝琰跟著就是林淼,璧如一下就哭出來了,隨后也不管小包和謝琰,撲上去一把抱住林淼的手臂,臉沖著林淼的胸口埋,一下哭了林淼一個滿懷,連肩膀都在發(fā)顫,人好似要抽過去了。 璧如不管小包倒也屬尋常,連謝琰都不顧了,可見這兩個月來是真的怕得緊了。 謝琰雖然不喜她這么摟著林淼,卻也還是體諒,別過臉去只干脆不看。 林淼回來沒怎么哭過,此時卻被璧如感染,眼睛發(fā)紅鼻子發(fā)酸的難受。他伸手拍拍璧如的后背,“沒事了啊,我都回來了?!?/br> “公子,公子下次再走,一定得帶上我了。”璧如抬起頭來,臉上濕漉漉的一片,“我不跟著你,我不放心?!?/br> 林淼笑說,“都要嫁人的了,往后你和小包一塊兒過日子才是正經(jīng),哪里要跟著我天南地北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