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被程祺說得有些無地自容，垂著頭，抬手擦了下嘴角，才發(fā)現有血跡。

    沈煜盯著她看了幾秒，有些煩躁地抹了把頭，退后兩步，拐進屋。這里原來是個理發(fā)店，幾張破椅子擺在那兒，墻上玻璃還碎了一塊，亂翻翻的，不成樣子。

    他拉開一個抽屜，從里頭拎了包紙出來，順勢把門鎖了。

    沈煜把鑰匙揣進兜里，轉身就看見站在墻角的小小身影，他加快腳步過去，把紙扔給她。

    林苒有些意外，抬頭看他一眼，又立馬垂下眸子，“謝、謝謝?！?/br>
    沈煜沒吭聲，拉了拉帽檐，轉身朝街道外走。他腿長，幾步就已走出一段距離，林苒抽出紙巾，一邊擦臉，一邊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走到街口，少年忽然停下，猝不及防，林苒差點就撞了上去，她連忙站穩(wěn)，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目光轉向別處。

    左側有家奶茶店，幾個女孩正排隊等著，沈煜掃了林苒一眼，抬步走過去。

    林苒立在原處，抬了抬眼。

    少年插兜站在隊伍后面，很隨意的一套休閑裝，身形高大挺拔，陽光打在他身上，每一處都透著高貴帥氣。

    他一過去，就引起一陣sao動，前面幾個女生早已按捺不住，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太帥了吧。”

    沈煜前面是一個短發(fā)女生，此刻臉已經紅了，“好想要聯系方式啊?！?/br>
    有人激她，“敢么你。”

    “這有什么不敢的?！?/br>
    “去，要到了這杯奶茶我請?！?/br>
    短發(fā)女生：“準備好掏錢?！?/br>
    說完，她理了理頭發(fā)，鼓起勇氣轉過身來，“帥哥，我錢包忘帶了，可不可以借兩塊錢給我坐公交車，我微信轉賬還給你?！?/br>
    沈煜看了她一眼，妹子羞得臉蛋通紅，撩了下頭發(fā)，心里志在必得的竊喜著，又低聲加了句：“謝謝你?！?/br>
    沈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兩秒后收回視線，聲音淡漠：“抱歉，我沒手機。”

    壯著膽要聯系方式的妹子：“……”

    小插曲過后，幾個妹子一人抱著杯奶茶走了，沈煜掃了眼飲料單，隨意指了指，“一杯?！?/br>
    然后從兜里掏出手機，掃臺上的二維碼，把錢給付了。

    店員問：“加不加珍珠？”

    沈煜把手機抄回兜里：“隨便?！?/br>
    幾分鐘后，店員封好奶茶裝進袋里遞給他，沈煜拎著杯奶茶過來，塞給林苒。

    林苒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接著，“謝謝?！?/br>
    沈煜盯著她看，眉心還蹙著，是真有些煩躁，他揉了下脖子，從她手里奪過袋子，拿出吸管插好，又塞給她，淡聲說了句：“別哭了?！?/br>
    林苒說：“我沒哭。”

    沈煜瞥她兩眼。

    是沒哭，眼睛通紅，怯兮兮的，那樣子，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

    沈煜搞不懂自己給她買奶茶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他把這理解為：人確實是因為他，才被嚇成這樣，要真嚇出什么毛病，他有責任。

    理由很充足。

    他攔了輛出租，拉開車門坐進去，林苒緊隨而上，靠窗端正坐著。

    相對林苒的正襟危坐，沈煜就要顯得隨意得多，背整個靠在椅子上，敞著腿，跟司機說了個地址，抬手把帽子摘下來，往臉上一蓋，雙手環(huán)胸閉目養(yǎng)神。

    林苒側頭，少年手長腿長，占據了大半個位置，空氣里有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這人雖然看起來脾氣不大好，還打架抽煙，但是成績能保持年級第一，大概也不是什么壞學生，只要她不去招惹他，應該能好好相處的吧。

    林苒一手拿著包紙，另只手握著杯奶茶，里頭好像還有冰塊，她輕輕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很舒服，舔了舔唇角，香香甜甜的。

    她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飲料，突然很舍不得，想把它存起來，一天喝一小口。

    十分鐘后，出租車一家書店門前停了下來，沈煜把帽子扣腦袋上，付了錢帶著人進去。

    書店很大，有兩層樓，書架上擺著各類書籍，有人手里攤著本書，隔絕了外界的聲音，沉溺其中。

    相對外面的熙攘和聒噪，這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林苒小心翼翼地跟在沈煜身后，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擾了別人。

    沈煜在一個書架前停下，抬手抽了一本，遞給后面的人，林苒連忙接住，低頭看了下封面，《王后雄學案》。

    前面的人又扔過來兩本，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抬步往前走去，她趕緊跟上。

    沈煜邊走目光邊往書架上掃，問她：“有沒有偏科？”

    林苒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家那邊的教學質量是真的很落后，她以前雖然科科都能考高分，可到了高手云集的一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就比如英語口語，她說得一點也不標準。

    沒等她開口，少年又從書架上抽了兩本堆在她手上，林苒低頭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回去我把高二的課本給你，你提前做個預習?！鄙蜢峡粗?，幾秒后目光瞥向一邊，眉宇間揚著不羈的冷傲之氣，“多看書，書房里有電腦，不懂就自己查，我沒時間給你補課?！?/br>
    林苒不會用電腦。

    但她不想麻煩別人，便點了點頭。

    沈煜滿意她的態(tài)度，目光回到書架上，幾秒后，忽然轉回來，問她：“你在重點班？”

    林苒：“嗯。”

    少年擰起眉毛：“一班？”

    林苒又應：“嗯?！?/br>
    小姨告訴過她，老師把她分到了一班，和沈煜是同一個班級，之前她覺得沒什么，但是在見識了他把那個胖子拎著揍的狠戾樣子后，她就從內心開始抗拒了。

    顯然這位小少爺也不愿意和她同班，他的眼神已經冷下來，林苒抱著書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不許在學校亂說，更不許在學校喊我哥哥?！鄙蜢下曇舨淮?，甚至有些漫不經心，深黑的眸子里卻透著疏離的冷意，“在學校，與我保持絕對的距離，要是讓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

    他頓住，眼眸微微瞇起，警告意味明顯。

    第4章 親四下

    見到沈煜的第一眼，林苒就覺得他不是那么好相處的人，少年眼神里的淡漠與疏離是那么明顯。

    她喊他那句哥哥是真心的，沈景耀和姜容收留了她，她心存感激，而沈煜是沈景耀的兒子，那份感激多多少少也連帶了些在他身上。

    今天暴力事件雖把她嚇得不輕，但是后來沈煜給她買奶茶，又帶她來買輔導書，雖說是小姨和沈叔叔交代的，可他并沒有義務做這些。

    林苒這人，別人對她的好她都會記著，就在她快要對這個痞里痞氣的少年改觀時，他突然揚著下巴一臉倨傲地說，“與我保持絕對的距離?！?/br>
    果然，都是錯覺。

    從書店出來，兩人上了出租車。沈煜仍舊把帽子蓋在臉上敞著腿睡大覺，林苒咬著吸管喝奶茶，也不知在跟誰較勁，咕咚咕咚，沒一會兒就見了底，她沒注意，還在使勁兒吸，吸管里鉆了空氣，“呼嚕嚕~”地響，林苒心頭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突”地一下，一顆黑珍珠從吸管直竄喉部。

    “咳咳………咳咳咳……”怕驚動身旁的少爺，林苒捂著嘴小聲咳嗽。

    然而昨晚通宵打游戲導致嚴重缺覺的沈煜在她剛才急速喝奶茶發(fā)出“咕咚咕咚”的聲音時就已經睜開眼，眉毛擰著，他在壓制自己的脾氣。

    這二缺喝個奶茶都這么多戲。

    終于，沈煜把帽子拿下來，轉頭就見她咳得滿臉通紅，連眼淚都快出來了。察覺他的目光，姑娘立馬雙手捂緊嘴巴，不讓自己咳出聲音。

    得，有氣也發(fā)不出來。

    沈煜收回視線，把身子側過去。

    林苒看著他的背影，喉嚨一陣癢，沒忍住又咳了下，她連忙閉緊嘴巴，生怕自己又發(fā)出聲音惹惱了這位暴躁的小少爺。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在公寓前停下，沈煜推開車門下去，單手插兜大步往屋里走，林苒抱著一堆沉甸甸的書，費好大勁才從車上下來，剛進門，二樓就傳來“砰”的一聲響，嚇得她身子一震，差點沒拿穩(wěn)手里的書。

    中午沈景耀和姜容都沒有回來，周姨做好飯，讓林苒上去叫沈煜。

    林苒站前門前輕輕敲了敲，里頭的人沒反應，她又敲了兩下，“沈煜哥哥，下來吃飯——”

    “啪！”

    里頭的人估計惱了，不知砸了個什么東西過來，根據聲音來判斷，大概是拖鞋。

    林苒覺得，要不是有扇門擋著，那雙拖鞋會直接飛在她臉上。

    飯廳里，周姨正把菜端出來，瞥了她一眼，問道：“小少爺呢？”

    林苒說：“他好像在睡覺，喊不醒?！?/br>
    “還要兩道菜在廚房里，你去端出來?！敝芤谭畔虏吮P子，一邊解圍裙一邊道，“等會兒吃完飯把桌子收拾干凈，碗洗了，電飯煲別取，要是小少爺起來，就把菜熱一熱。”

    她把解下來的圍裙對折拿在手里，又掃了林苒兩眼，問她：“熱菜你會吧?！?/br>
    “會。”

    “那我先走了，下午我會買菜過來?！?/br>
    林苒吃飯挺快，沒一會兒就吃飽了，她不知道沈煜什么時候會下來，洗干凈碗后，便拿了本數學輔導書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

    她看的是高一的知識點，不得不說，貧困區(qū)和大城市里的教材確實相差很遠，她以前覺得數學也不是很難，只要記住公式，活學活用很容易就能解出題來，但是現在，她看著書上的題目，腦子昏沉沉的，毫無頭緒。

    盯著看了一會兒，林苒拿出本子和筆，蹲在茶幾面前列草稿，花了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草稿紙寫了滿滿一張，終于解出來了。

    她擰了擰脖子，翻答案核對，結果一看，錯的。

    以前在學校年級第一的她，連這邊高一的數學題都解不出來，這下就有點受打擊了，林苒咬了下筆頭，跟這道題杠上了，看完答案上的解題步驟，又開始在草稿紙上反著推算，算到一半，就聽二樓傳來一道開門聲。

    沈少爺起床了。

    林苒“啪”地一下扔掉筆，叮叮咚咚跑進廚房，打開火，往鍋里倒了一盤菜，又從碗柜里拿了個碗出來，盛好飯，轉身翻了下菜，抽出雙筷子把飯端出去。

    “你等一會兒，菜馬上就熱好了……”林苒一只腳剛跨入客廳，就見沈少爺雙手插兜站在茶幾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草稿紙看。

    林苒登時就慌了，沖過去手忙腳亂地將草稿紙藏起來，窘迫得紅了臉，想說他又沒敢大聲，只小聲嘀咕，“干嘛隨便偷看人家的東西?！?/br>
    沈煜就站在她身側，聽得一清二楚，倒也沒吭聲，挑了挑眉，轉身朝飯廳走。

    高一的題都解得這么困難，看來是在重點班待不久了。

    一中除了高三的學生，都實行淘汰制，也就是說，只要沒進入高三，成績不行，隨時都可能被劃分到普通班。

    按照林苒現在的水平，在一班能不考倒數都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