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流言是你讓人故意散布出去的,那兩個媒婆已經(jīng)被抓住了,”蕭阮氣得指尖發(fā)顫,“你處心積慮想要入王府為妾,卻還有臉一臉無辜地騙我,是我小看你了。什么繼母害你、什么身上傷痕累累,你這一步以退為進(jìn)、暗度陳倉的計策,只怕是諸葛亮再世也比不上你?!?/br> “沒有,王妃我沒有!”阿卓淚如雨下,“王妃我沒有騙你,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是不是有人背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蕭阮深吸了一口氣。 阿卓這樣嘴硬不肯承認(rèn),她反倒冷靜了下來。 其實,破綻很多,只是她以前是真心喜歡阿卓,從來沒有往別處想,也沒有留意罷了。 “阿卓,城南的學(xué)堂,你都在的吧?” “在……在的……” “年前我曾去過一趟,先生在講漢民過年的習(xí)俗,其中有小年夜祭灶一課。你這么聰明好學(xué),怎么只過了幾日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阿卓的表情僵住了。 “所以,你那日來府里,不知道祭灶是怎么回事,不明白糖瓜是做什么的,演得很好?!笔捜罾湫α艘宦暎従彽氐?。 “我……”阿卓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你知道我們一家人都會去廚房祭灶,便故意在那里和我說話,停留了很長時間。等到王爺快過來的時候,你便唱了一首歌,盼著能讓王爺注意你一分。那首歌,也是你精心挑選的吧?諾羅部的對歌很多,你偏偏唱了一首情歌,唱得如此旖旎動人……”蕭阮把前后之事都串聯(lián)了起來,什么都明白了。 “的確,你唱歌的模樣很美,只可惜,你的心卻是如此陰暗,”她定定地看著阿卓,眼里閃過一道傷心之色,“阿卓,我看錯了人,是我自己眼拙,日后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你這滿腹的心機,換一個人騙吧。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她用力把自己的衣角從阿卓手中拽了出來,快步往外走去。 “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從身后傳來,蕭阮停下腳步往后一看,只見阿卓伏在地上笑了起來,她的眼角還帶著淚珠,這又哭又笑,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嚇人。 原本跟在蕭阮身旁的木琉和禾蕙怒極。 “不要臉,居然還笑。王妃,你就不該這樣輕易饒了她!” “對,該讓王爺狠狠收拾她一頓才行?!?/br> 阿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 “是,我的心的確陰暗,所有的一切,是我的謀劃算計。可是王妃,像你這樣出嫁前有父兄祖母溺愛,出嫁后有夫君疼寵,從小到大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哌^的女子,怎么能知道我們這種人的悲苦?我的心不陰暗的話,只怕早就已經(jīng)死了十回八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位阿卓是白切黑的芝麻湯團。 第94章 從前那個膽小怯懦的阿卓,仿佛在這一刻消失無蹤,此刻的阿卓,下巴高高昂起,神情淡漠,仿佛是個與生俱來的高傲女子。 “我八歲時便死了母親,弟弟當(dāng)時才四歲,諾羅部各種勢力混雜,父親花心風(fēng)流,不到一年便又娶了妻子,我若是不能夠自保,怎么能夠活到現(xiàn)在和你們在這里說話?”阿卓冷笑了一聲。 蕭阮憐憫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你若是自保,誰也無權(quán)來責(zé)怪你什么??赡闱魄颇悻F(xiàn)在做的事情,只是為了自保嗎?你不入王府做妾,就活不下去了嗎?” “是,我活不下去了,被人唾棄、辱罵,還不如讓我死了,我要成為人上人,還要讓我弟弟能夠站起來成為諾羅部的王者,把從前恥笑我們的那些人都踩在腳下!”阿卓的眼神有些狂亂,“只有靠上了王府這棵大樹,我才能夠?qū)崿F(xiàn)這些愿望,你瞧,我只是和你交好了一些,又時時得以出入王府,我的族人便把我當(dāng)成了孔雀一般,處處迎奉我,我弟弟在族里也過上了好日子。王妃,我只不過想要占一點王府的光罷了,你什么都有,何必要和我來計較這些呢?” 蕭阮失望至極:“很好,我也不想和你爭辯,想必再爭辯你也不會知錯。王爺這里你別再枉費心機了,再不自量力小心連性命都不保,你我不是同路之人,就當(dāng)我一片心意付諸東流,以后不必再見?!?/br> 阿卓連連搖頭,雙唇微顫,好像想要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定定地看著蕭阮,眼里無聲地流下淚來。 蕭阮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房間。 剛剛走到院子里,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阿卓追了出來。 “王妃!”她的聲音顫抖,伸手想要去拉蕭阮的衣袖。 木琉和禾蕙擋在了她的面前,木琉毫不客氣地推了她一下:“賤人!再敢碰王妃一下,我們可對你不客氣了!” 阿卓踉蹌了兩步,跌倒在地。 蕭阮皺了皺眉頭:“走吧,別和她一般見識?!?/br> “王妃,你說的,別的我都認(rèn),”阿卓啞聲道,“可是,我并沒有想勾引王爺分寵的念頭。我算計著想入王府,一來是想要仗王府撐腰,二來是因為……因為你笑起來的模樣好像我死去的母親,我特別喜歡和你在一起,真的特別喜歡……” “呸!”木琉朝她啐了一口,“還要花言巧語來騙我們王妃!” 阿卓充耳不聞,跪倒在地朝著蕭阮磕了一個響頭:“王妃,是我對不起你,以后我不會再打擾你了,你別為了我這樣的人難過傷心了?!?/br> 一連幾日,蕭阮都郁郁寡歡。 放出去的感情,豈是說收就能收回的?她到了西南沒幾天就和阿卓相識,看著這個可憐軟弱的姑娘,把所有對親人的思念都傾注到了阿卓的身上。這大半年過去了,她早就把阿卓當(dāng)成meimei一樣看待了,甚至想著要在藺北行的軍中找一個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讓阿卓終身有托。 現(xiàn)在,全成了笑話。 城里的流言,從根子處被陳碑之掐斷了,阿卓那里得了警告,再也沒有了后續(xù),一直龜縮在家中。只是這已經(jīng)流傳開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沒法一下子清除干凈,藺北行和蕭阮商量了一下,索性往上添油加醋了一些,沒幾天,靖安王怕老婆的名聲不脛而走。 因為阿卓和王府?dāng)嗔送鶃恚胪醺疄殒闪绥R花水月,原本靖安王要納妾的傳言便成了蕭阮河?xùn)|獅吼,攪黃了藺北行的桃花。再一看,藺北行居然還神情自若地出入軍府,半分怨言都無,蕭阮也還是一樣得著藺北行的寵愛,看來,王爺不僅行軍打仗是個厲害的,怕起老婆來也是個中翹楚。 這名聲一傳開來,讓外面那些牟足了勁想要用女人來討好靖安王的人斷了心思,也算是個意外的收獲。 這些一連串煩人的事情處理完了,日子漸漸步入正軌,重新變得平淡溫馨了起來。這一日剛一起床,外頭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蕭阮正要去佛堂陪著老王妃抄佛經(jīng),原本早就該去軍府的藺北行卻忽然回來了。 “走,”藺北行興沖沖地道,“我挪出了兩三天的空來,帶你去外面散散心?!?/br> 蕭阮有些遲疑:“好端端的,你拋下公務(wù)出去游玩,不太好吧?” “王妃,”藺北行威嚴(yán)地道,“本王想要縱情享樂一番,命你乖乖隨行,你若是不肯,本王就要另尋良伴了,你到底走是不走?” 蕭阮哭笑不得:“你去另尋良伴吧,我去陪祖——哎!” 身體騰空而起,藺北行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眼看著藺北行雄赳赳氣昂昂的就要把她抱出門去了,這要是被外人瞧見了,只怕又要被人說閑話了,蕭阮只好求饒:“王爺快放我下來,我跟你走,跟你走還不行嗎?” 兩人上了馬車,出城一路向東而去。 此行的目的地在定云郡,定云郡毗鄰禎州,和寧州、南昭呈三角之勢,也是西南的重鎮(zhèn),距離南昭郡快馬加鞭約莫半日的路程。 蕭阮也不知道藺北行這是哪來的興致,好端端地忽然跑那么遠(yuǎn)。 不過,馬車馳騁在官道上,車窗的簾子挑開了,被細(xì)雨濯洗著的天空一片鴉青之色,路邊的綠色新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再往遠(yuǎn)處一看,青山連綿不絕,那峰巒仿佛絕色美人橫臥的身姿,在朦朧的煙雨中起伏…… 蕭阮心頭的郁郁之氣,不知不覺便被這美景驅(qū)散得無影無蹤。 趴在車窗上看了一會兒,架不住身后一直有人在sao擾,蕭阮只好放下了簾子坐回了軟榻上,嗔了藺北行一眼:“你就不能好好地坐一會兒嗎?” “阮meimei,你這是擦了什么香脂嗎?”藺北行在她脖頸上嗅了嗅,狐疑地問,“我怎么覺得你身上這么好聞?” 蕭阮被他的吐息弄得癢癢的,笑著往后躲:“哪有什么香脂?你又來哄我。” “真的有,”藺北行又往她懷里蹭了蹭,“好像一股子奶香味?!?/br> 蕭阮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啊,前一陣子段大夫說是要替我調(diào)理身子,讓我每日早晚喝些羊乳。” “怪不得。”藺北行深吸了一口氣,忽地一下吮住了她的脖頸。 那脖頸纖細(xì),肌膚中的奶香味道在血管的跳動下越發(fā)明顯了,藺北行順著馬車的顛簸一點一點地啃噬了一圈,蕭阮被他親得手腳發(fā)軟,倒在了他的懷里。 “藺大哥,別鬧了,這是在馬車上……”蕭阮的氣息有些不勻了起來,手上綿軟地推了推他。 藺北行充耳不聞,捉住了她的手,開始吻她蔥根似的指尖,低聲誘惑著問:“怎么鬧了……你倒是說說……我怎么鬧你了……” 蕭阮的反應(yīng)有些遲鈍,片刻之后才想著抽出手指,可藺北行卻俯身壓住了她,從指尖轉(zhuǎn)移了陣地,含住了她的耳垂…… 馬車上的親熱,好像和平常大不相同,在顛簸中帶著幾分即將被窺破的刺激。 蕭阮的腦中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她的身體被困住了動彈不得,只好“唔”了一聲。 這一聲輕唔又急又重,好像有些惱了。 藺北行不敢再造次,只好松開了她的唇,轉(zhuǎn)而在她耳根處摩挲著。 馬車搖晃著,門簾那處偶爾被晃得露了一條縫隙,從車廂里能看見車夫的背影,還有護(hù)衛(wèi)在旁邊的楊澤沖、賀平寧等人。 蕭阮又羞又急,狠狠地剜了藺北行一眼。 藺北行悻然,只好哄道:“好了,我不鬧了,你別生氣,來,在我身上躺一會兒吧?!?/br> 蕭阮十分警惕,不再給藺北行親熱的時機,靠在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車壁上。只是馬車晃啊晃啊,很容易就讓人泛起困來,蕭阮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盹。 中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她已經(jīng)被藺北行抱了過去,發(fā)髻被解散了,頭枕在藺北行的腿上,身上蓋了一根小毯。 寬厚而粗糙的手指插在了她的發(fā)梢,輕輕玩弄著她的秀發(fā),她朝著那個溫暖的懷抱蹭了蹭,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到了目的地,蕭阮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迷糊,藺北行把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都已經(jīng)這樣了,再遮遮掩掩地抗拒也沒意思了。蕭阮破罐子破摔,依偎在了藺北行的懷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地方。 這是一座山莊,坐落在山谷之中,面南背北。山莊南面有一個湖,視野寬闊,湖面上隱隱冒著熱氣;而北面被群山環(huán)抱,煙雨朦朧中,繚繞的水氣將青山半遮半掩,仿佛仙境一般。 山莊周圍被一片修竹掩映著,青磚黛瓦,頗有幾分世外仙廬的意境。 “這是什么地方?”蕭阮環(huán)顧四周。 “仙居,”藺北行簡潔地道,“我們到此地修仙來了。” 蕭阮瞪了他一眼,卻實在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又問:“那湖面上怎么會有熱氣冒出來?” 藺北行把她放了下來:“你去摸摸湖水就知道了?!?/br> 蕭阮走了幾步,蹲下來一探,驚喜地道:“水是熱的!” 從前京城里的勛貴世家為了享樂,會在房里修建池子,用地龍燒著熱水不停地流到池子中,維持水溫以此嬉戲,皇宮之中也備有這樣的浴湯之所。后來啟元帝繼位后,十分厭惡這樣的浮夸奢靡之風(fēng),把宮里的池子都封了,上行下效,京城中便鮮少再有這樣的享樂了。 蕭阮早就聽說過外地有這樣天然溫?zé)岬乃?,但卻一直沒有見過,今天終于見識到了。 這溫?zé)岬娜灰搅松角f里,水溫剛剛正好,蕭阮在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旅途的勞累一掃而空。 禾蕙和木琉替她擦洗著頭發(fā),又換好了衣裳,木琉有些納悶了:“奇怪了,今兒王爺怎么沒過來?” 蕭阮也有些納悶。 馬車上還纏著她不肯放,怎么到了山莊里就跑了個沒影?要是放在以前,藺北行早跑來和她共浴了,就算她不同意,藺北行也能想方設(shè)法地做出些羞人的事情來。 說到曹cao,曹cao就到。 外頭傳來了藺北行的聲音:“阮meimei,你沐浴更衣好了嗎?閉上眼睛出來,不許偷看。” 蕭阮愈發(fā)好奇了,聽話地閉上了眼,由禾蕙扶著到了門口:“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兒?” 藺北行握住了她的手,引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我替你引來了仙人?!?/br>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仙人會下凡?還是又在哄她? 蕭阮將信將疑地睜開眼來,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