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啟元帝大笑開懷:“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云珛,傳朕的旨意,讓太醫(yī)院務(wù)必早晚往東宮問診,不得有半點差池,衛(wèi)熹,東宮有什么缺的,盡管向內(nèi)務(wù)府提,這是朕的第一個嫡孫,你們一個個都給朕小心了?!?/br> 崔茱兒應(yīng)了一聲,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瞟向了蕭阮。 就算蕭阮現(xiàn)在再得圣心又怎么樣?這一次江南叛亂,十有**她的祖父和長兄是要折了,蕭家剩下蕭涵、蕭翊兩兄弟撐不起大梁,大長公主也日漸年邁,以后這天下還不是東宮的?只要等她腹中的孩兒出生,啟元帝有了這嫡長孫,她這個太子妃的地位便穩(wěn)如泰山,日后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要磋磨一個沒有靠山的蕭阮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日子還長著呢,看誰能笑到最后。 大殿里一片喜氣洋洋,眾人都紛紛上前道賀恭維。蕭阮也不能例外,上前說了幾句恭維話。 崔茱兒一一應(yīng)了,笑著拉住了蕭阮的手:“蕭meimei,我們可有好些日子不見了,”她上下打量了蕭阮幾眼,“今兒個看你,怎么臉色不太好呀?” 蕭阮輕咳了兩聲,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回來,從懷里取出了帕子掩住了嘴:“回太子妃娘娘,可能是天太冷了的緣故,我天生怕冷?!?/br> 一旁的韓良娣掩著嘴笑了:“蕭meimei這都回京三年了,怎么還適應(yīng)不了京城的氣候嗎?這也太嬌貴了點。還是趕緊把親事定下來,嫁了人了便心定了,你們說是不是?” 這兩年蕭阮的親事一波三折,到了最后也沒有定下來,這眼看著就要十七了,親朋好友都很著急,而這些素有罅隙的貴女們,原本就嫉妒蕭阮,這下便有了幸災(zāi)樂禍的由頭了。 韓良娣本就是崔茱兒的傳聲筒,這一句話一說,大殿里幾個和她們交好的親戚便一個個竊笑了起來,有兩個還隨聲綿里藏針地附和了兩句。 “是啊,世間女子最要緊的便是這姻緣,蕭meimei可得抓緊了。” “蕭meimei的眼光只怕是太高了,一般的男子入不了她的眼。” …… 藺北行坐在位置上,目光倏地一下掃向了那兩個長舌婦,臉色陰沉;蕭阮卻面不改色,淡淡地笑了笑。 對面的平王妃挑了挑眉,正要幫著回嗆兩句,啟元帝卻忽然開了口:“阮兒眼光高,那是自然的,平常男子若是想肖想阮兒,只怕朕先第一個不答應(yīng)了,阮兒,日后你要瞧中了哪家兒郎,只管來告訴朕,朕替你賜婚?!?/br> 旁邊嘰嘰喳喳的長舌婦們不出聲了。 “多謝陛下恩典。”周荇宜和蕭阮齊聲謝恩。 “兒女們的事情,總是讓人cao心,”啟元帝感慨著道,“北行,你的親事呢?定了西南的哪家姑娘了沒有?你父親不在了,朕也要替你cao心一下了?!?/br> 藺北行起身行了個禮:“多謝陛下掛懷,臣此來京城,其實有兩件要事。一件是覲見陛下,請陛下定下西南長治久安的良策,另一件則是臣的終身大事?!?/br> “哦?”啟元帝來了興趣,“北行莫不是相中了京城的哪家姑娘?” 藺北行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眼前眾人身上一個一個地掃了過來,最后落在了蕭阮的臉上。兩人四目交接,蕭阮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腦中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 “陛下慧眼,”藺北行一字一頓地道,“臣傾慕蕭家長女蕭阮,懇請求娶蕭家二姑娘為靖安王妃。” 作者有話要說:雞血徹底打光了,醋哥快要精盡人亡,緩緩! 柿子求婚啦,來點排面! 第66章 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一半艷羨、一半驚愕,齊齊落在了蕭阮和藺北行的身上。 身為剛剛晉封的靖安王,藺北行算得上是眼前炙手可熱的新貴,手中權(quán)勢驚人,放眼全大乾,身份上比得上他又還未娶妻的,可能就只有年紀(jì)尚幼的四皇子周衛(wèi)旻,能得他如此鄭重在天子面前求娶,讓人羨慕。 但蕭阮這貴女的身份也非比尋常,家中長輩嬌寵,又得圣心,藺北行這樣的藩王遠在西南,說不準(zhǔn)以后這一輩子就見不到人了,周荇宜和蕭家怎么舍得把這嬌滴滴的姑娘遠嫁?藺北行這一求親,倒讓人為難了,答應(yīng)了吧,舍不得;不答應(yīng)吧,藺北行這樣當(dāng)眾求娶,顯然是志在必得,現(xiàn)在這種時候得罪了這位靖安王,只怕后患無窮。 啟元帝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原來北行喜歡的是阮兒,只是這婚姻大事,既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要求個兩廂情愿才能白頭偕老,阮兒,你呢,你對靖安王意下如何?” 蕭阮怔了片刻,心中有些莫名。 兩個人前幾天剛剛和好,藺北行沒有提及半點的男女之情,怎么連預(yù)兆都沒有就忽然要談婚論嫁? 她本能地覺得藺北行是在開玩笑,或是聽了崔茱兒和韓良娣對她的嘲笑之后為她撐腰。 “藺大哥龍驤虎步、百戰(zhàn)百勝,為陛下開疆拓土,乃不世之材,蕭阮心里萬分敬仰。”蕭阮想著一下,淺笑著道,“不過,我的祖父和兄長尚在江南,我無心談婚論嫁,等祖父回來了,再和祖母一起定奪,還望藺大哥海涵一二。” 周荇宜接過了話茬:“阮兒說的對,婚姻大事,需要從長計議,不著急。今日小年夜,北行,我們還是圍爐夜話,聊聊家常吧?!?/br> 藺北行的眸色一沉。 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蕭阮雖然對他好,可是,這份“好”卻和慕呈青、周衛(wèi)旻之類的差不多,愿意在危難時對他伸出援手,但卻沒有想要擁有彼此的男女之情,更不愿意為了他而遠離親人、遠離故土,成為他的靖安王妃。 剛才的話回答得滴水不漏、進退有度,等蕭釗回來,以蕭釗和靖安王府的宿怨,只怕這從長計議就會變成了婉言謝絕。 然而,他此行對蕭阮志在必得,絕不容許有半點意外,也決不會等到那些對蕭阮虎視眈眈的人回來再生變故。 他定了定神,哂然一笑:“陛下,大長公主,我在一霄書院就讀時,白先生曾教導(dǎo)過一句話,人無信而不立,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對天下人適用?” 周荇宜和啟元帝對望了一眼,一時有些拿捏不準(zhǔn)藺北行想要說什么。 周荇宜本能地覺得其中有陷阱,便模棱兩可地回了一句:“人生在世,若是沒什么生死攸關(guān)、叛國背德的大事,重信守諾的確重要?!?/br> “那便好,”藺北行點頭應(yīng)了一聲,神情自若地看向蕭阮:“阮meimei,兩年半前,我手下的段琪安將大長公主從生死一線中救起,你當(dāng)時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蕭阮呆了呆,臉色漸漸泛白。 “你說過,如果我能將你祖母救活,那便是你欠下了我一份大恩情,日后但凡有所驅(qū)使,無有不應(yīng)?!碧A北行凝視著她,聲音沉緩,“自從京城一別之后,我藺北行對你思之如狂、夜不能寐,此次入京,便斗膽來求阮meimei的這一個承諾,懇請阮meimei入我靖安王府,我必定珍而重之,待你如珠似寶?!?/br> 蕭阮定定地看了眼前的男子片刻,這才恍然驚醒,藺北行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樣在開玩笑。不管動機是什么,現(xiàn)在的藺北行,的的確確在向她求親,而且,容不得她的拒絕。 雖然藺北行此刻的神情自如、語聲平穩(wěn),但是,看過來的目光中卻透著一股令人戰(zhàn)栗的熱切,仿佛帶著一團火,想要把她裹挾其中。 她的心“怦怦”亂跳了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答。 “阮兒,”周荇宜徹底愣住了,“你……你說過這句話嗎?” 蕭阮遲疑著點了點頭。 對面的周衛(wèi)熹按捺不住了:“北行,就算阮meimei說過這話,你一個男人難道要挾恩以報嗎?阮meimei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你這樣強人所難會嚇壞她的,怎么半點憐香惜玉都不懂?” 藺北行目光冷厲地朝他看了過去:“太子殿下,莫不是你認為信諾猶如敝屣,隨時可棄?我的求親,沒有違背倫理綱常,也沒有損害我大乾的半分利益,為何不可?” “你——”周衛(wèi)熹憋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長公主,”藺北行朝著周荇宜鞠了一躬,“若你有什么要求,盡管對我提出,但是我求娶之心卻堅如磐石,不可更改,還請大長公主見諒?!?/br> 周荇宜站了起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揉著額頭沉聲道:“北行,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阮兒她——”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晃了晃,一頭栽了下去。 蕭阮驚呼了一聲,藺北行一個箭步上前,兩人齊齊扶住了周荇宜。 小年夜不歡而散。 周荇宜被扶入了側(cè)殿休息,其余人等都竊竊私語著,啟元帝沉著臉都讓他們散了。周衛(wèi)熹想跟過來,卻被崔茱兒讓人攔住了,只好一步一回頭地回了東宮。 藺北行沒有離開,亦步亦趨地跟到了側(cè)殿,想要跟著蕭阮進去卻被云珛攔住了,只說是啟元帝的口諭,“長公主身體不適,親事改日再議,不急在一時,請靖安王回去吧?!?/br> 藺北行一語不發(fā),撩起錦袍跪在了門口。 云珛瞠目結(jié)舌,只得進去回稟。 側(cè)殿里,蕭阮把周荇宜扶在了軟榻上,心慌意亂地問:“太醫(yī)呢?什么時候能到?祖母,祖母你覺得怎么樣?” 周荇宜睜開眼來坐挺了身子,安慰道:“阮兒,我沒事,剛才是我使的緩兵之計?!?/br> 蕭阮呆了片刻,哭笑不得:“祖母……你可嚇?biāo)牢伊?!?/br> 啟元帝舒了一口氣:“皇姑,你沒事就好。只是他還跪在門外,這事你看該如何善了?你舍得讓阮兒遠嫁去西南嗎?” “這小子,真是氣死我了,”周荇宜心里即惱火又欽佩,“這步步緊逼的,也不知道是謀算了多久?!?/br> 蕭阮的腦中有些亂,無數(shù)念頭在腦中沖撞,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 這寒冬臘月的,藺北行跪在門外,這是非要逼她做出個決定嗎?他在天子面前這樣孤注一擲地提親,是因為喜歡她還是有其他打算?她是蕭釗的孫女,是讓他留在京城為質(zhì)四年的主謀,若是深究起來,老靖安王丟了性命也和蕭釗有那么幾分關(guān)系,藺北行把她娶回西南,該如何面對西南的親朋和部下? 啟元帝沉吟了片刻道:“阮兒,依朕看,這小子來者不善,你不能嫁?!?/br> 蕭阮定了定神:“陛下還是覺得他會對大乾不利嗎?” 啟元帝看著她,輕嘆了一聲:“阮兒,你的脾氣,朕很喜歡,若不是衛(wèi)熹早就有了太子妃,衛(wèi)旻又太小,朕是屬意你做朕的兒媳的?!?/br> 蕭阮怔了一下,不明白啟元帝為什么忽然會這么說。 “所以,朕不忍心利用你,”啟元帝涼薄地笑了笑,“若是換成了別的女子,朕會樂見其成,將她嫁入靖安王府。然后用她的父兄家人做人質(zhì),讓她成為一顆釘子,埋在西南探聽情報、離間西南諸將和王府的關(guān)系,讓藺北行顧此失彼,再也無力來覬覦其他?!?/br> 蕭阮打了個寒顫。 帝王的權(quán)謀之術(shù),果然冷血。 “那如果我不嫁,陛下該如何應(yīng)對藺北行呢?”她輕聲問,“此時江南戰(zhàn)事已開,京畿地區(qū)的兵力都調(diào)走了大半,陛下這里只怕投鼠忌器,不能和他撕破臉皮。” 啟元帝的眼神僵了僵,背著手踱了幾步:“那就使個拖字訣?;使貌≈?,你避而不見,他拿你的承諾說事,你就拿孝道回應(yīng),說出去也不是不占理,這樣拖上個一兩年,他總要娶妻的,難不成他還猖狂到要把你搶回西南吧?” 蕭阮輕吐出一口濁氣。 藺北行都敢半夜三更夜闖公主府,說不定還真干得出這種事情來! “阮兒,你的意思呢?”周荇宜憂心忡忡地問,“你喜歡這個混小子嗎?你愿意嫁給他成為靖安王妃嗎?” 蕭阮站在原地,思緒漸漸漂浮。 初見那個囂張跋扈的青年,她的本意是想避而遠之,然而陰差陽錯之下,藺北行以一片赤誠待她,她也漸漸覺得這位藺大哥并沒有前世傳言中的冷酷無情,兩人日漸親近。 蕭府門房中的醉酒、秋狩時的驕人英姿、為白毛團兒報仇的貼心…… 這是個堅韌、強悍的男子,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卻又不失偶爾的細膩溫柔,會在大年夜深更半夜送她印章,也會在元宵佳節(jié)為她親手放出白毛團兒花燈。 喜歡嗎? 那必定是有幾分的。 可這幾分喜歡,能讓她和藺北行攜手共度一生嗎? 她不知道。 但是,她仔細把利弊權(quán)衡了一下,此時如果答應(yīng)藺北行的求親遠離京城,對她而言不一定是件壞事。藺北行為什么要如此堅持求娶,她不知道原因,但是最起碼,藺北行對她很好,比起嫁給一個見了一兩面的陌生人要穩(wěn)妥得多;西南現(xiàn)在勢大,她身為大長公主的孫女,享受了皇家的榮寵,也應(yīng)當(dāng)為大乾的長治久安略盡綿薄之力;之此外,周衛(wèi)熹一直對她虎視眈眈,剛才在院中,對她的覬覦已經(jīng)十分露骨,崔茱兒更是對她嫉恨不已,無論她嫁給京中任何一家王公貴族,等周衛(wèi)熹承繼了帝位,只怕會給夫家惹來無窮的麻煩,唯有嫁給藺北行,不會有半點后顧之憂。 唯一的缺陷就是從此要遠離親人。 “阮兒……” 耳邊傳來了周荇宜的輕喚,她定了定神,看著祖母憂心的表情,在啟元帝面前跪了下來。 “陛下,祖母,西南于大乾,乃是重中之重,當(dāng)日我既然斗膽將藺大哥送出京城,便注定了今日要為陛下分憂。更何況,當(dāng)日的承諾是我親口所言,若是反悔,便是有負藺大哥對祖母的救命之恩,豈不令人齒冷?”她深吸了一口氣,“臣女愿意遠嫁西南,若能有幸和靖安王琴瑟和鳴,陛下的憂慮可解,藺大哥也必不會再疑心于陛下,日后西南和朝廷便能互信互諒,從此各得其所、長治久安?!?/br> 作者有話要說:藺北行:輕輕愿意嫁給我了【轉(zhuǎn)圈撒花.jpg】 慕呈青:強人所難,無恥! 周衛(wèi)旻:趁著我們不在強娶阮jiejie,不要臉中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