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蕭阮一口氣又念了兩句,看著崔茱兒嘴角的笑容僵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她的心里暢快無比。 “好詩!”對面有人稱贊了一句,蕭阮一看,居然是慕呈青。 “蕭家二姑娘真是厲害,不僅這一門雙花令接的好,這幾句話連起來還是一首完整的詩,從春花到花泥到來年的蛻變,字字珠璣,”慕呈青一臉的激賞,“想不到啊想不到,京城女子中居然有這樣的高人?!?/br> 旁邊的人這才回過味來,品味了片刻,連連點頭。 啟元帝十分高興:“不錯,姑母,你教養(yǎng)的孩子,果然非同一般。賞!” 賞春宴簪的第一朵花,被送到了蕭府帷帳前,鮮艷奪人。 蕭阮謝了恩,回到帳中,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好了要深藏不露的,結果卻還是忍不下前世的一口氣,奪了這一局的魁首。 緊接著,第二局開始了。 第二局是各家貴女們向帝后獻藝。貴女們的才藝五花八門,但都以舞、琴、書、畫為主,前世時,蕭阮以當眾潑墨的一幅書法和崔茱兒的古琴曲、陳家六姑娘的驚鴻舞一起被帝后點為三甲,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不脛而走。 中間的空地上,貴女們仿佛御花園中盛放的鮮花,一個個爭妍斗艷,比得熱鬧。蕭玨準備的是一首古曲,難度頗高,一氣呵成彈完之后,贏得了陣陣擊掌的夸贊。 崔茱兒也彈了她最拿手的古琴曲,不可否認,崔茱兒的琴技出神入化,琴聲時而綿長溫柔,時而殺氣騰騰、金戈鐵馬,聽得人心神激蕩,比起蕭玨來更勝一籌。 蕭亦珩見蕭阮坐在帳里不動,不由得期待地問:“二meimei,你這又是要后發(fā)制人嗎?” 蕭阮搖了搖頭。 “你到底要比什么?”蕭陳氏也納了悶了,“我看你也沒帶什么東西過來。” “我?guī)砹??!笔捜畛剔ナ疽狻?/br> 禾蕙手里拿著一個包裹,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是什么???”蕭亦珩納悶地問。 “先買個關子,不告訴你?!笔捜钋纹さ匾恍?。 場上比得都差不多了,啟元帝在上面惦記著上一局奪魁的蕭阮,遣人來問。蕭阮深吸了一口氣,出了帷帳,朝啟元帝遙遙行禮:“陛下,是不是比什么都可以?” 啟元帝笑道:“那是自然,你要比什么?” “且容臣女賣個關子,”蕭阮神情自若地道,“若是可以,能否請陛下讓云公公陪我去準備一下?” “準了,”啟元帝的好奇心也被吊了上來,笑吟吟地道,“云珛,你陪著蕭二姑娘去,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去做?!?/br>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蕭阮回來了。 她雙螺髻拆了,一頭青絲用白玉簪束起,一身白色長衫,腰間用白色云紋白玉扣束起,長身玉立、風姿翩翩。 到了臨玥閣前,她躬身見禮,聲音清脆動聽:“陛下,臣女為陛下和皇后娘娘射柳。” 作者有話要說:我家阮meimei,是不一樣的煙火。 小天使們多多留言啊,醋哥干涸的心靈就靠你們的留言滋潤了! [注]這幾句詩是從前人的古詩里化用出來的,大家隨便看看,別笑話我啊。具體出處見下: *化用自《惜花吟》 *引用自《菊花》元稹 *化用自《春日登樓有懷》 第23章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啟元帝也愣住了。 這賞春宴就是變相的相親宴,今年的賞春宴更是因為太子和三皇子選妃之事增添了不少談資,參加宴會的世家貴女們,都是鉚足了勁想要在帝后皇子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才情、展現(xiàn)自己的嬌柔美貌,盼著能在東宮或是三皇子房中有一席之地,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人會換上男裝,用彎弓射箭這樣男人才做的粗魯事情,來為帝后獻藝。 皇后眼中的失望一掠而過,面上卻勉強維持著微笑:“阮兒……倒是特立獨行。” 淑妃娘娘詫異地笑了:“這……這不太妥當吧?好好的一個女兒家,怎么打扮成了這么一副模樣?” 臨玥閣附近的帷帳里,幾位夫人和王妃都竊竊私語了起來,有兩個年長愛管閑事的立刻陰陽怪氣了起來:“是啊,沒見有姑娘家換男裝的,這可真是太魯莽了?!?/br> “蕭夫人這是怎么了?難道她是管不了這個女兒了嗎? “哎,這可真是鬧了笑話了?!?/br> …… “陛下,”周荇宜神情自若地道,“我倒是覺得,阮兒這樣并無不可,既然沒有限定規(guī)則,為什么就不能射柳?男子還是女子的衣裳只是個形式,為了射柳方便而已,只有膚淺的人才會盯著不放吧?!?/br> “大長公主說的對,”左邊的帷帳里,有人應了一聲,“我也覺得并無不妥,蕭二姑娘這一身打扮,巾幗不讓須眉,倒頗有大長公主當年之風呢?!?/br> 蕭阮一看,居然是平王那個續(xù)弦的王妃、害得周小王爺挨了板子的小繼母。 平王妃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許是這句話觸動了回憶,啟元帝忽然一下感慨了起來:“平王妃說的不錯,朕想起姑母當年的模樣了,阮兒,你真的能射柳嗎?” “陛下,我在江南的時候覺得好玩,學過一陣。” “那就射一個給朕瞧瞧?!?/br> “是,陛下?!?/br> 蕭阮脆生生地應道,轉過身來,朝著禾蕙一伸手,禾蕙將一把特制的小牛角弓遞了過去。 這是蕭阮在江南學習箭術時,周荇宜特地請工匠替蕭阮用特殊材質量身定做的,彈性好,適合女子稍弱的臂力。 另一邊,云珛把一只葫蘆掛在了帷帳旁的一棵柳樹上,距離蕭阮約莫二三十步遠。 蕭阮轉過身來,神情自若地朝著四周淺淺一笑。 原本有些怦怦亂跳的心口漸漸平靜了下來。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一霄書院平水齋的那幾個學子們,幾乎都是勛貴子弟,好幾個都在今日的賞春宴上,她這副打扮,想必是一定已經認出她來了,蕭爾沅就是蕭阮。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皇后就算再想要綁住蕭家和大長公主,也萬萬不會讓這樣肆意妄為的蕭阮成為太子妃。 唯一不在意料之內的,是那藺北行和慕呈青。 也不知道他們知道蕭爾沅就是蕭阮,會有怎么樣的反應呢?慕呈青倒還好,畢竟是讀書人,再生氣也只不過罵上一句“相鼠有皮”之類的話,怕就怕的是那藺北行,不會當場就發(fā)脾氣了吧?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耳邊忽然傳來了“哐啷”一聲,她轉頭一看,靖安王府的帷帳里,桌子倒了,茶盞碎了一地,藺北行站在帷帳口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困惑、震驚、懷疑……藺世子甚至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哐啷”一聲,左邊也有杯子摔了,聽動靜,好像是寧國公府那邊傳過來的。 蕭阮的頭皮發(fā)麻。 可現(xiàn)在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fā),但愿這兩位不要計較她這個小女子的欺騙,將這場小騙局大度地揭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屏息凝神,摒除雜念——“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去,正好射中了綁著葫蘆的柳枝,“撲棱棱”的幾聲響,一只白鴿飛了出來,鴿子的腳上,兩條字幅應聲而下。 花枝滿皇城,天子共賀春。 云珛將鴿子喚回,字幅上呈啟元帝。啟元帝龍顏大悅,直接賞了蕭阮文房四寶,并夸贊蕭阮“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遜大長公主當年,皇后也跟著連聲稱贊。 最后的才藝三甲是皇后點的,被崔茱兒、陳玉梅和蕭玨奪走,三甲之中雖然沒有蕭阮的名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蕭阮深得帝心,才是最后的贏家,唯一可惜的是這太子妃的名號,只怕是要花落旁家了。 接下來的第三局是宮里教坊司的各類表演,場內的氣氛輕松愉悅,時不時地有交好的世家來回走動,談天說地。 蕭家的兩個女兒,一個奪了飛花令的魁首,一個得了獻藝的三甲,不時有交好的各府夫人過來恭賀,蕭陳氏卻沒有半點喜色。 蕭亦珩也面帶憂色,把蕭阮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二meimei,你這是在想什么?你想要射柳也沒什么,為什么偏偏要換了男裝?平水齋里這么多見過你男裝的同窗,這人多嘴雜萬一說漏了嘴,連累了你的名聲,你叫我日后怎么向父親母親交代?” “是我自己要去書院的,和大哥你沒有干系,”蕭阮安慰道,“父親母親要是問起來,我會從實說的?!?/br> “我不是怕?lián)上担笔捯噻裾?,“我這是在擔心你日后的親事,若是被責打一頓能換來流言蜚語的消失,我寧愿被責打一百遍。” 蕭阮心中感動,小聲道:“大哥,你別擔心,姻緣天注定,若是我未來的夫君是真心疼我的,必定不會在意這種無聊的流言蜚語,就好比大哥你,會因為流言蜚語而不喜歡我這個meimei嗎?” 蕭亦珩呆了呆,哭笑不得:“你可真是能胡攪蠻纏的詭辯,我和你是血緣至親,能和別人一樣嗎?” “那就更不用發(fā)愁了,有大哥你這樣疼我,有沒有夫君也不重要?!笔捜钋纹さ匾恍?,“只盼著以后大哥娶了嫂嫂,不要嫌棄我就好了?!?/br> 蕭亦珩嘆了一口氣。 他這才算明白過來,這個meimei雖然看起來嬌嬌柔柔的,心里頭的主意卻比誰都大,今天這事,顯而易見,蕭阮是早就策劃好的,只怕從她提出去書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算計好了今天的這一出。 瞧了一眼臨玥閣,他隱隱有些明白了蕭阮的目的。也好,后宮雖然尊貴榮耀,但一不留神也會有血光之災,遠離東宮,并不一定是件壞事。日后只要他能和祖父一樣支撐起蕭家的門楣不倒,便能為蕭阮做一輩子的后盾,還怕蕭阮沒有好的夫家嗎? “你呀,算我敗給你了。”他瞪了蕭阮一眼,“等會父親母親那里,你只管把事情推到我頭上,就說我攛掇你射柳的,明白嗎?” 蕭阮心里一暖:“多謝大哥?!?/br> 兄妹倆正說著,前面一陣笑聲傳來,寧國公世子夫人慕王氏進來了。 慕王氏一進來就四下張望:“蕭夫人,你家二姑娘呢?可得讓我仔細瞧瞧,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這么多年了,京城里可沒出過這么一個厲害的角色,上次在龍潛寺里可真是看不出來,這么一個嬌弱的姑娘家,居然拿箭射柳……” 這話說的,好像是過來看猴戲似的。 蕭阮這厲害的名聲一傳出去,只怕以后說親的要門可羅雀了。 蕭陳氏本來就和這位世子夫人并不投緣,聽了這番話臉色更差了,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世子夫人見笑了,我方才只顧著家里的瑣事,倒也沒留意,貴府的姑娘這么多,哪一位得了簪花啊?” 慕王氏膝下姑娘六七個,只可惜,都是扶不上墻的阿斗,沒有一個出挑的。 這下輪到慕王氏的臉色不好看了。 “簪不簪花的,那都是姑娘家鬧著玩的,”她也擠出了一絲笑容,“還是日后的春闈最要緊,蕭夫人你說呢?” “誰說不是呢?”蕭陳氏笑著附和了一句。 兩個人總算有了共同語言,都心有戚戚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慕呈青趁機從慕王氏身后走了出來,目光炯炯地看向蕭阮:“蕭師妹,你誑得我好苦!” 蕭亦珩大驚失色。 慕呈青要是當眾說出蕭爾沅的事情,慕王氏這個愛嚼舌頭的婦人再去一傳那就糟了,原本一分的過失也要被傳成十分了。 他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呈青兄,你來得正好,我二妹剛才念的那首一門雙花令,還要請你再來指教一下。” 慕呈青被他的親熱弄得昏頭轉向,自從兩個人相識以來,蕭亦珩一直冷嘲熱諷,從來沒有這樣和顏悅色過,他也不自覺地收斂了自己的傲氣,客客氣氣地道:“哪里哪里,亦珩兄客氣了,令妹的這一手飛花令著實讓人驚艷,指教不敢,不如一起切磋一下?!?/br> “好好好,這邊來。”蕭亦珩硬著頭皮把人往帷帳后面拉。 “蕭師妹,快來?!蹦匠是嘁贿叡蛔е贿叢煌猩鲜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