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到了封家后,兩人下了馬車,就直接去明園請安了。 封夫人正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嬌養(yǎng)的花草,聽到秋葉的傳話并不意外,一早兒子就巴巴的去了蘇家送蘇家老大,自然是要將那個討人厭的蘇玉容帶回來的,聞言就沒好氣的嗯了一聲:“來就來吧,也不必備茶來,估計人家也不喝?!?/br> 秋葉聞言苦笑:“夫人,就算少夫人不喝,公子也要喝呀?” 封夫人頓時就生氣了:“他喝什么喝?渴死他算了!一個大男人,一天到晚的追著女人轉(zhuǎn),整個窩囊廢樣子,看見他就煩!” 秋葉也不敢說什么了,但還是去叫丫鬟備茶了,萬一少夫人這一回態(tài)度好,能好好和夫人認錯呢? 封夫人一身暗紅色衣裙,嚴肅冷淡的坐在主位上,看著并肩走進來的兒子兒媳,心里冷冷的哼一聲:沒規(guī)矩的死丫頭,居然和夫君比肩并行,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去她進門! 封于修看著母親那個眼神就頭疼,扭頭看看蘇玉容也是一副傲氣十足的樣子……這倆女人,都是冷傲的性子,都是那種逼不得已不肯低頭的性子,瞧瞧現(xiàn)在這架勢,活像要打起來! 這和事佬,這輩子,他是跑不脫了! “母親,我?guī)е萑輥砀埌擦?。”封于修說著,目光看向蘇玉容:求你了,乖乖請個安,咱們就回去。 蘇玉容將他的眼神當成屁,看著封老太婆那高高在上的樣子不耐煩的很,上前一步行禮:“兒媳見過母親,給母親請安了,進來一段日子兒媳不在家,母親身子可好?” 封老夫人終究是忍不住怒氣,冷哼一聲:“好不好的又如何?反正你又不在家,就算是我病的快死了,怕是也看不見你端茶遞藥的時候!” 封于修眉頭一挑,眨眨眼,深呼吸一口氣,好吧,又吵起來了! 蘇玉容聞言冷冷一笑:“看母親說話這般中氣十足,想來身子是無礙的,活個百歲不成問題,既如此兒媳也就放心了,這就回玉園了,畢竟太久沒回來,屋子里怕是都落了灰,得看著小丫頭們打理才是!” 說著,福個身,不等封老太婆有所反應,就轉(zhuǎn)身而去,氣的封夫人是指甲都要扣斷了,氣的眼圈紅了,一個茶盞摔在了封于修腳下,大吼道:“封于修!你看看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讓她走了嗎?” 封于修頭疼不已,立即去安撫母親:“母親別生氣,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你敢教訓人家嗎?這個蘇玉容私自離家住在外面不回來,你連聲都不敢吭,難道你就不怕她住在外面私會情郎,紅杏出墻給你戴綠帽子啊!我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沒種的兒子!真是氣死我了!” 封于修勸著母親,心里卻是訕訕,上輩子他多有種,吵架了從來都不肯和蘇玉容服軟,相互討厭了幾十年,這輩子,他沒種就沒種,慫包就慫包,他只要蘇玉容能留在身邊,他做什么都可以。 蘇玉容回到了玉園,和老太婆吵了一架后神清氣爽,心情也好了點,看著阿瑜和阿云安置好了床鋪,打理了屋子,這才坐下來喝杯茶,囑咐她們:“告訴廚房,我今晚要喝魚湯?!?/br> “知道了小姐?!卑⒃普f著,看了看阿瑜,猶豫著開口了,問:“小姐,您今日傷了姑爺,終究不對,要不要奴婢……以您的名義去給姑爺送藥過去……” “管他去死!”蘇玉容放下茶盞,看著兩個丫頭笑笑:“要是不想你們小姐以后落的一個謀殺親夫的名聲,以后他再來我屋里的時候,你們就給我攔著點,省的那一日我這刀子不長眼,戳進他心窩里去!” 阿瑜和阿云聞言嚇的臉都變了:“小姐,您別嚇奴婢們了……” 蘇玉容笑笑,沖她們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倆也去收拾自個兒房間吧,肯定一堆灰。” 封于修天黑后才得以解脫母親的埋怨和責備回到了前院,回屋后脫下了衣裳,看了看手臂的傷口,沒有及時好好的處理,傷口都泛白了。 金為進來的時候,看見他手臂上的傷嚇了一大跳:“公子,您怎么受傷了?”說著趕緊去拿藥。 封于修將酒倒在傷口上,疼的他齜牙咧嘴,咬著牙擠出來幾個字:“這傷,少夫人賞我的?!闭f著,抬眸盯著金為:“嘴巴閉緊點,別讓我母親知道,不然揭了你的皮!” “小的知道了,一定死死瞞住夫人那邊。” 金為滿心的驚恐,天啊,少夫人居然對公子動刀子,膽子也太大了!想著,又小心翼翼的問:“那公子,今晚要歇在前院,還是去玉園?” 第46章 封于修聞言苦笑,接過他手中的傷藥:“看見這傷了嗎?這就是我企圖躺在你家少夫人床上的結(jié)果!今晚要是還去,怕是你家公子睡到半夜命根子都要沒了!” 命根子……金為頓時一個哆嗦,少夫人,看不出來長得那么好看,心真黑,手真狠! “愣著做什么?快給我包起來!” “那公子,您明日還去當值嗎?” “去,小傷而已?!?/br> “那如果明日,少夫人又要出門……” 封于修想了想,無奈一笑:“少夫人如果要走不用攔著?!?/br> 金為心想,他一個下人,就算想攔,也攔不住呀! 晚飯后,蘇玉容早早讓人關(guān)了玉園的大門,封于修今日挨了一刀,果然不敢再來動手腳,她這一夜睡的極其舒坦,一早醒來阿云和阿瑜夜習慣性的不再叫她起來去明園請安了。 封夫人被秋葉勸說的,也打算忍了蘇玉容的不敬之罪,畢竟,她還年輕,若是天天非要和蘇玉容置氣,早晚要被氣死了!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歸西! 蘇玉容舒舒服服的吃了早飯,不見明園那邊有人來叫,知道老太婆是不想為難她自個兒天天生氣了,不禁又煩躁的皺眉,老太婆都不想管自己的來去了,和離更難了……可是不能坐以待斃啊…… 但一轉(zhuǎn)眼又想到,現(xiàn)在也四月份了,母親的忌日也快到了,就交代阿瑜:“阿瑜,去準備馬車,咱們?nèi)デ嗌剿?。?/br> 蘇老夫人去世的時候,蘇玉容也十歲了,都懂事了,每年到了蘇老夫人的忌日前夕,她都會帶著丫頭們?nèi)デ嗌剿?,給蘇老夫人親自跪經(jīng)禱告幾日,再回去給蘇老夫人做忌辰。 可自打前世她年紀大了以后,好多年都沒有去過了,如今身子年紀輕輕的,自然是要去的。 出門的時候,阿云私下里和阿瑜商量了一下,將去青山寺跪經(jīng)的事情傳話給明園那邊了,封老太婆知道這一次她不是去莊子,而是去給死去的母親盡孝,也無話可說,由著她出門了。 青山寺顧名思義,在城郊一片青山綿延之間,寺廟挺大,香火也鼎盛,山前廟宇連連,巍峨莊重,山后綠樹成片,各種花樹果樹多不勝數(shù),每年春夏秋天氣爽朗時,京中各家除去來上香祈福,吃齋茹素,大多都是來踏青賞景,采花摘果。 蘇玉容也習慣了每年來這里住幾天,給母親跪經(jīng)的同時,吃幾天齋飯,聽幾天經(jīng)文,能讓人平心靜氣不少,她也希望自己在這里逗留幾天后,能有所開悟,找到脫離如今困局的辦法。 蘇玉容到了青山寺,依舊慣例先去大殿上了香,聽了會兒經(jīng),這才去殿后找到了安排齋客的沙彌,定下了往年常住的那間客房,安置了下來。 來之前,蘇玉容換了一身素凈的白衣,午時用了寺廟的齋飯過后,午休了片刻,她就去了偏殿跪經(jīng),一個時辰之后,揉揉酸麻的雙腿起來。 出了殿門,走了好幾步,腿腳才緩和回來,看著山上的郁郁蔥蔥,決定去走一走,散散心。 這個時節(jié),后山還是有不少人的,路上光是認識的姑娘,都見了兩個,也打了招呼,不過前一陣蘇玉容打了丈夫的事情傳的厲害,好多人家都不許自家姑娘和她走近,生怕學了她的驕縱刁蠻去。 不過沒人來拉著她說話,正順了她的心,她也懶得和那些人虛以委蛇的說話,一路帶著阿瑜她們上了半山腰,累了就坐在半山腰樹蔭下的大石頭上,吹著山風,感受著陽光斑駁的照下來,整個靈魂都好像要飛起來,太舒服了。 阿瑜和阿云也輕松的坐在一旁,揪了幾朵小花在玩鬧,蘇玉容坐了一會兒,想再往上走走,剛剛站起來就聽見身后一個男人疑惑帶著不可置信的歡喜的聲音:“容meimei?” 聲音有點熟悉,可是蘇玉容畢竟做了幾十年的老太太,很多人其實都記不太清了,所以聞聽這個熟悉的聲音就回頭看,只見不遠處一個身穿藍袍的少年,笑容溫潤歡喜的朝她走來,她才猛然記起來,這是大嫂的表弟,她叫表哥的沈由方! 沈由方今年十八歲,正是少年得意時,本就俊秀的面容沾染了多年書香,更是融合了一身的溫潤和煦,近前來,一陣微風吹過,能聞到他身上有種淡淡的清香,見到故人,蘇玉容也很開心:“方表哥,你隨姨母來上香嗎?” 沈由方搖搖頭,看著蘇玉容,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緊張的黏膩,眼神閃著微光:“不是的,我和同窗一起來踏青,我想登山頂,可他們嫌累不肯上來……” 謊話說的有點不自然,沈由方就是猜到以蘇玉容的習慣,這幾日會在青山寺,所以專門來碰運氣的,沒想到還真見到了,前一陣子京城都是在傳言,她婚后驕縱不堪,與夫君大打出手,不得夫君喜歡的事情,他擔心的不得了,在封家外的長街上徘徊很多次,都沒有見到她。 今日一見,她雖一身白衣,精神也尚好,想來……和夫君的事情,也應該有所緩和吧…… 蘇玉容笑笑,看著這個略帶靦腆的少年,似乎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有點……不禁有些尷尬,她到底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太婆了,少年單純的心思和眼神根本瞞不住她,于是便笑笑說:“那表哥你去登山頂吧,我也有點累,想回去了?!?/br> 蘇玉容說著就要離開,可是沈由方好不容易見到自己喜歡了多年的姑娘,話都沒說幾句就要離開,真的舍不得,就急忙又說:“天色還早呢,表妹累了,先在這里多歇歇腳吧,我也……很久沒見你了,正好也想問問,你成婚后,那些流言……你現(xiàn)在心情好點了嗎?” 這話說的語無倫次的,緊張中帶著滿腔的勇氣,明知不可問卻非要問出來的決絕。 蘇玉容身形就僵住了,這些話換成旁人,可是不敢當著她的面親自問的,這個沈由方倒是夠直白的……不過到底是認識的,也算是有交情的,蘇玉容也就耐著性子轉(zhuǎn)過身,無所謂的笑笑:“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我是把封于修的臉抓花了,而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性子本就刁蠻的,能做出這種事,你應該不會很意外吧?!?/br> 沈由方認真的搖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你不是不講理的人,我相信你會那樣,一定是受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蘇玉容居然有些感動,自已重生以來做的這么多的事情,沒有一個人理解,如今居然是一個,她都不太記得的人,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挺窩心的。 蘇玉容笑笑,“無所謂了,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 沈由方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心中無奈的嘆氣,想說些什么,蘇玉容已經(jīng)開口:“方表哥,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玩?!?/br> “嗯……”沈由方心里許多的話,都沒機會說了,可是他看的出來,她成婚后的日子,一點也不開心!她方才的笑容,根本都未達眼底!他喜歡的那個沒心沒肺,驕縱可愛的蘇玉容,變得這樣心事重重,她成婚后,都經(jīng)歷了什么?受了多少委屈? 下山后回到房里,蘇玉容覺得自己的腿都在發(fā)抖,好久不來上山,而且又跪了大半天,的確是有點受不了,晚上吃了齋飯,泡腳泡了很久才舒服了一點。 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安靜,可是她卻睡不著。 今日見到沈由方,想起了前世很多事情,那時候沈由方也是喜歡當年的自己吧,記得每次來到家里,都會給她帶些小玩意兒,記得當初和封于修定親后,他來了家里還問她:“你真的想嫁給他嗎?” 那時候她對于封于許是有期許的,覺得他長相出身都不俗,自己也長的好看,應該能琴瑟和鳴,可是后來才知道,人和人在一起,不是只要長的好看,就能好好相處的。 沈由方……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喜歡自己…… 他向著自己…… 蘇玉容緩緩的睜開眼,幽深的雙眸里,乍現(xiàn)一抹亮光:封于修,如果用正常的方法不能和離的話,那給你戴頂綠帽子,你就不能忍了吧? 但是,現(xiàn)在的沈由方,還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少年,明知他對自己心思不同,還去利用他……不厚道吧? 一時間,蘇玉容陷入沉思,權(quán)衡這件事的可能性,與可能造成的后果。 清早,蘇玉容醒來,就聽見窗外的鳥兒叫聲,嘰嘰喳喳,翻身下床洗漱用過早飯后,又去跪經(jīng)。 下午跪經(jīng)完畢后,她在此帶著阿瑜和阿云上山去。 沈由方果然又在。 蘇玉容遠遠的看著他,覺得送上門來的機會,不用,太對不起自己了! 畢竟,這關(guān)乎自己一生的自由! 沈由方坐在青石上,等到了心儀的姑娘,假裝自己是不經(jīng)意經(jīng)過這里停留歇腳的,只為了和她攀談幾句話。 這里是山路,來往總會有人經(jīng)過,不方便說話,于是蘇玉容和他打過招呼后就直接往山林里走,想著他若是跟來此事就試試,若是不跟,就再想辦法。 可沈由方猶豫著,還是鼓起勇氣,跟了上去。 “容表妹?!鄙蛴煞阶叩搅颂K玉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山,“你在看什么?” “鳥兒。”蘇玉容神情冷淡,目光中無悲無喜,指著天上的鳥兒聲音清冷:“你看它們多自由?真羨慕它們,想飛哪兒就飛哪兒?!?/br> 一句話,沈由方心痛萬分,目光憐惜的看著她:“容表妹,你是后悔……嫁給他了嗎?” 蘇玉容轉(zhuǎn)過眼來看著他,認真的點頭:“是的,我無比后悔嫁人給他,我現(xiàn)在每天,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樣才能跟他和離,我討厭他!” 說罷,看著沈由方那雙滿是復雜目光的眼,輕聲問:“方表哥,你能幫幫我嗎?” 第47章 黃昏時封于修下值準備去青山寺接蘇玉容回來,想著等岳母忌辰時候,他陪著她回娘家去的,可是走出宮門口,康王府上的侍從就迎上來了,笑瞇瞇的說:“大公子,殿下有請?!?/br> 馬車就在不遠處等著,封于修一看就知道今日是去不了青山寺了,便和那侍從一起去了康王府上。 他不知道康王將自己叫來府上是要做什么,距離太子被廢,西北剿匪還有好幾年,這幾年之內(nèi)若是沒有意外京城不會有什么大風浪,他和太子之間的爭斗也不會太過激烈,這日子還算舒坦,所以封于修真的猜不到康王叫他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 康王殿下齊晏在王府的園子邊的小樓上,還沒走到那小樓邊上,就聽見上面?zhèn)鱽硪魂囮嚱z樂之聲,他不禁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這個康王殿下,一開始為了麻痹太子的窺探敵視之心,假裝自己沉迷酒rou美色,日日在府里笙歌玩樂,時不時還要去京城的各大青樓去一擲千金,弄出些風流韻事來,可是時間一久,連他自己都無法脫離出他營造出來的假象了。 成為太子之后,底下官員更是投其所好送來不少美女,他紛紛納入囊中,年紀不到三十孩子都生了幾十個,四五十歲的時候身子虧空一病不起,他生下的幾十個皇子為了他的皇位明爭暗斗,骨rou相殘……呼,他是個好君王,治理國家殫精竭慮,百姓日子紅紅火火,可唯獨在女色之上,那叫一個脫韁野馬。 封于修覺得,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后來也一同扛過刀,征過戰(zhàn)的君臣之義,還是要提醒一下他不要太好色了,收收心,省的又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