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他想要起身問個清楚,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對勁! 為什么他渾身都不能動了!連腦袋都動不了!長大了嘴巴想說話,也只發(fā)出一陣啊啊的亂語!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 正當(dāng)他萬分驚恐到紅了眼的時候,屏風(fēng)外才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他立馬轉(zhuǎn)動眼珠,沒片刻便看見頭發(fā)斑白的蘇玉容坐在了床邊,沖他陰測測的笑著:“醒了呀。” 封于修一見這個老惡婆,就不停啊啊大叫,似乎是在問: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蘇玉容見他這無比憤怒驚慌,卻無能為力的樣子,笑的十分開懷:“封于修,告訴你個好消息,你中風(fēng)了。” 封于修聞言,那雙渾濁的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怎么會……他身體一向極好的,每日里還能耍槍大半個時辰,他怎么會得這種??? 蘇玉容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嘖嘖一笑:“瞧你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還真是慘啊……中風(fēng)后人會變成什么樣,你還不知道吧?” “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中風(fēng)后你就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了,每日里都只能躺在床上,跟那剛出生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一樣,等著人喂你吃喝,管你拉撒。嘖嘖,是不是感覺很恥辱?很想死了算了?”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那么容易就解脫的!我會讓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好藥好飯的養(yǎng)著你,我要讓你躺在這床上長命百歲!” “??!哇??!”惡毒的賤人!等我好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蘇玉容此刻心情舒暢的很:“封于修,你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不想看見我?” “??!啊??!”封于修胡亂的大叫著:你滾!你滾!滾的越遠越好,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蘇玉容看著他瘋了一樣的大叫,恨極了自己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瞧瞧你現(xiàn)在,像豬一樣只哇亂叫,我看在眼里真是解氣??!你終于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了!” “哇!?。 狈庥谛藓鷣y喊著,圓瞪的雙目中,終于流瀉出一絲慌亂: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想對我做什么?你不要亂來! 蘇玉容看著他的眼神,挑眉諷刺一笑:“呦,這是怕了?” 封于修怒瞪:誰怕了!爺才不怕你這老惡婆! 蘇玉容伸出蒼老的一只手,輕輕摸著他的臉,明明該是溫情的一幕,可她的目光里卻盡是陰暗森冷的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因為只有你活著,我才能報答你,年輕時對我的那些好??!” 這一刻,封于修看著她的目光,張大了嘴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覺得遍體生寒。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開始穩(wěn)定更新,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第3章 因為蘇玉容說了要好好照顧這個老家伙,所以就在房間里面對面擺了兩張床,一張靠著南墻,一張靠著北墻,還好房間足夠大,兩張床中間還擺著寬寬的一張桌子。 年紀(jì)大了以后,蘇玉容喜靜,院子里的下人也少了許多,近身服侍的除了現(xiàn)在年邁只能陪著她說話的阿瑜之外,只有三個大丫頭,靜云,槐兒,小九。 這三個丫頭是她身邊的得力人,她可舍不得讓這三個如花似玉的寶貝疙瘩,去伺候那個死老頭的吃喝拉撒。 于是就讓管家又送來八個懂事的丫頭,分為白夜兩班,一班四個來輪流伺候那老東西。 天黑之前,外間和里間都重新布置好了,外頭偏廳里,蘇玉容將那些沒用的架子等物都讓人清了出去,然后放了一張軟榻挨著窗子,軟榻邊上放著桌子,上面擺著香爐茶盞花瓶等物,她決定以后白日里沒事的時候就在這兒消磨時光,晚上睡覺再回屋里。 過了沒多久,晚飯擺了上來,三葷六素兩湯,面食粥品米飯都齊活兒。她牙口不是很好,所以桌上的飯菜也都以軟糯為主,阿瑜年紀(jì)大了,黃昏時就出府回家了,現(xiàn)在身邊伺候的是槐兒。 輪流到了晚上來伺候封于修的丫頭們就在里間候著,時時刻刻的看著床上的老家伙,只要他張張嘴,叫一聲,丫頭們就立馬行動起來。 一人端著茶盞,一人去拿尿布,一人掀開被子看是否拉撒,一人則去準(zhǔn)備清洗的熱水。 封于修就怒瞪著一雙眼,任由這些丫頭,灌他水,掀他被,解他褲子換尿布,最后還得洗屁股…… 他想死,萬分萬分的想死。 想他堂堂爵爺,七尺男兒,頂天立地,如今居然淪落到這種毫無尊嚴(yán)的地步,這樣活著簡直比死還讓他痛苦萬分! 可他現(xiàn)在連死,都做不到,渾身上下除了眼珠子,沒有能動的地方,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何其悲哀? 槐兒給她盛了一碗魚湯,看著里頭服侍的丫鬟拿了新褥子進去,低聲問:“老夫人,老爵爺也該用飯了,您覺得給他吃點什么合適?” 蘇玉容看著擺了滿桌的飯菜,做的都挺好的,很合她的口味,目光轉(zhuǎn)了一圈,落在那碗皮蛋瘦rou粥上。 雖然她和封于修之間沒有夫妻情分,但她還是記得,封于修此人最厭惡的食物就是皮蛋,他覺得這東西很惡心,從來都不肯入口。 蘇玉容眉頭一挑,瞇眼笑著,指著那碗皮蛋瘦rou粥,“槐兒,這個粥有rou有蛋,又十分軟糯,最為養(yǎng)生養(yǎng)胃不過,叫里頭的丫頭來取,喂老爵爺吃下?!?/br> 槐兒對封于修的喜好不清楚,畢竟封于修積年累月的從不在正院用飯,所以聞言便轉(zhuǎn)過身,叫里頭的丫頭來端走了這碗粥。 丫頭將粥端到了封于修的面前,剛剛挖了一勺湊近他唇邊,就見他瞪著眼珠子,駭人的很,丫鬟的手一抖,差點粥就灑了! 封于修快要氣死了,怒瞪著丫鬟:我不喝這個惡心的東西,換一個,換一個! 可是丫鬟哪能看明白他什么意思,還以為是燙了,放在唇邊吹了吹,又遞過去直接將勺子塞進他那微微歪斜合不上的嘴里,可下一瞬,那倒進去的粥,就被吐出來了,黑白相間的粥一下子流進他脖子里,他惡心的差點翻了白眼暈過去! 旁邊候著的丫鬟急忙拿過帕子來擦,端著粥的丫鬟見擦干凈了就繼續(xù)喂,可喂進去的必定會吐出來,如此好幾次,封于修也沒吃進去一口,凈看著他瞪眼珠子了! 丫鬟小良實在是沒辦法了,端著那碗粥哭著出去,跟蘇玉容說:“老夫人,都是奴婢沒用,老爵爺不喝奴婢喂的粥……嗚嗚……” 蘇玉容剛吃過飯,正在喝消食茶,見小良被那老東西氣的直掉淚,心里都要笑翻了,面上卻故作一副愁緒,說:“老爵爺向來都是剛強鐵漢,不吃東西這想必是接受不了不能動的事實,想要絕食呢……” 小良抹著眼淚,使勁兒的點頭,對此說法萬分贊同。 “別哭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丫頭,這事兒不怪你,你把粥給我,我去喂?!闭f著,她便慢吞吞的起身,接過小良手中的粥,走進了內(nèi)室。 走到了床邊,她就看見封于修瞪的滿是血絲的那雙眼,心中解氣的直笑,卻還要故作心疼,說:“你說說你,不吃飯是不是想絕食?小良喂你粥你不喝,都把孩子嚇哭了!如今你既然成這樣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俗話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趕緊的聽話,把粥喝了啊?!?/br> 她說著,挖一勺子粥倒進他嘴里,果然人家怒瞪著眼珠子吐了出來,那目光似乎是在說:老惡婆,我知道你是故意給我吃這惡心的東西,我絕不讓你得逞!餓死我也不吃! 蘇玉容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瞇眼冷冷一笑,年輕時你為了小妾沒少跟我吵架令我生氣,如今不過讓你喝口不愛的粥你就氣的要死,我就要你喝,看你能奈我何,“小良,去拿一柄長勺?!?/br> 小良片刻之后拿著銀制的長勺過來遞進蘇玉容手里,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蘇玉容看著封于修那好似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那雙牛眼,冷冷一笑:“小良,我用勺子壓著他舌頭,你趁機喂粥,懂嗎?” 小良點點頭,端好粥,一副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的架勢。 “??!?。 狈庥谛蘅粗掷锏拈L勺,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她!老惡婆,滾遠點! 蘇玉容看著他的眼神隱晦一笑,轉(zhuǎn)眼臉上就換了悲傷的表情,“爵爺,我知你心中難受,可飯還是要吃的呀,乖,張嘴,啊~~” 她說著,伸出一只手狠狠捏住他下巴,將長長的銀勺塞進了他的口中,用力壓著他的舌頭:“小良,快!” 不過片刻,一碗粥就被喂進去干凈,小良高興的擦擦頭上的汗看著蘇玉容:“還是老夫人您這個方法好,不然爵爺真的要餓壞了!” 封于修快氣死了:大爺不餓!大爺想吐!想吐?。?/br> 蘇玉容笑容滿面,看著這個將滿腔憤怒都集中于眼球之上的老家伙,體貼的拿著帕子給他擦嘴角,“雖說方法粗魯了些,可為了爵爺能好好的,我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爵爺能明白我一番苦心!” 小良感動的要掉淚:“老夫人別擔(dān)心,老爵爺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良苦用心的!” 封于修此刻內(nèi)心:小良你瞎呀!瞎呀!蘇玉容那是什么見鬼的苦心?那明明是一顆蛇蝎毒心!劇毒的! 作者有話要說:定時六點鐘,每天睜開眼就可以看更新,我愛你們吧 第4章 蘇玉容見他生氣心里就舒坦了,走到自個兒的床邊矮榻上坐下,片刻后小九端來了泡好的艾草水過來給她泡腳,一邊開始給她松發(fā)按摩。 她沒事兒就一直盯著對面躺著的老家伙,他現(xiàn)在閉著眼,跟死了一樣安靜的躺著,幾個丫鬟伺候的很得力,時不時的掀開被子看看他有沒有尿床。 沒多久小辰端來了睡前的藥,坐在床尾輕輕的吹著,吹的差不多了看著蘇玉容:“老夫人,這是老爵爺今日最后一碗藥了,奴婢這就給老爵爺喂下?!?/br> 蘇玉容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你仔細(xì)別嗆著老爵爺?!比f一嗆死了那多沒勁…… “是?!毙〕胶托∶纼扇艘蝗朔鲋庥谛薜哪X袋,一人喂藥,許是封于修不想死,又或許是不想被那柄長勺折磨,這一次乖乖的喝了巨苦的藥。 小美見他眼睛使勁擠著,料想他是覺得苦,就拿了桌上準(zhǔn)備好的一粒糖想要塞進去,蘇玉容一見立馬攔著,眸中幽光閃過:“小美,別給他吃,那糖豆又圓又滑,老爵爺如今嘴巴不好使,一會兒這糖豆嗆到他可就糟了!” 小美聞言自己差點犯錯,嚇得臉色都變了,立馬將那糖豆拿過去,可躺在床上的封于修卻使勁兒瞪著小美:拿回來!大爺苦死了!要吃??! 蘇玉容年紀(jì)大了,對這些如花似玉的丫頭們很是寬容,見小美害怕了,擺手笑笑:“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也是怕苦著老爵爺??衫暇魻斒裁慈?,年輕時帶兵剿過匪,傷可見骨也沒皺過眉,更遑論這碗苦藥?” 床上躺著的封于修,此刻那雙眼里滿是疑惑,當(dāng)年他去剿匪的時候,是受過一次重傷,后背長長的一條傷口深可見骨,差一點都沒熬過來。 可是那時候女兒青青已經(jīng)出生,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極其厭惡彼此,剿匪回來也未歇在她房中,他受傷的事兒也從未告知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提起這件事來,蘇玉容松弛的唇角便浮起一絲冷笑,當(dāng)年他受傷的事兒一開始她是真不知道,是柳氏那賤人在屋里哭了兩天之后她才知道的,原來封于修受傷后給那賤人寫了一封信。 是專門寫給那個賤人的,而她作為正妻,卻連他的一張紙條都沒得到。 呵呵……多諷刺啊。 所以自那日起,她天天盼著他死在那兒,這輩子別回來惡心她,可是人家命大,受了那么重的傷,還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想起往事,蘇玉容心頭就一陣悶疼,難受的靠在了床頭,揮退了丫頭們,從床頭的盒子里拿出女兒小時候最愛的布兔子貼在臉上,壓住那酸澀的眼眶。 屋中只剩他們兩個老家伙,寂靜的叫人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封于修睜開眼,嘗試著慢慢的轉(zhuǎn)動腦袋,轉(zhuǎn)了一點后就看見那個老惡婆抱著一個白色的布偶兔子……他雙眼微微疑惑,在腦海里思索了許久才想起,這好像是青青小時候愛玩的…… 一時間,他看著蘇玉容那蒼老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竟浮起一絲憐憫來。 他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初他給女兒找了江南的夫家后,蘇玉容是如何同他大鬧的。 她跑去了他的書房里,讓他和江南退婚,不許他將女兒遠嫁??赡菚r他對她極其厭惡,怎么肯讓她毀了女兒的好婚事,自然不肯妥協(xié)。 后來她就瘋了一樣哭的淚流滿面,歇斯底里,將他書房的書籍?dāng)[設(shè)一通打砸,還要拿火燒……他怎么肯讓她燒? 就掐住她的手腕叫她別發(fā)瘋,可她根本不聽,張口就咬上他的手臂,死死的咬住,出血了都不肯松開,像是要啃掉他的血rou…… 他痛極了,怒極了,一把將她甩開,她的頭磕到了桌角上,受了傷,流了血,她卻好像不知道痛一樣,癲狂的指著他又哭又笑,說他冷心絕情,說他定會不得好死…… 那時候的他,似乎有那么一刻,覺得她很可憐,可那一絲絲的憐惜,抵不過對她深深的厭惡。 后來借著她養(yǎng)傷之際,他將她困在主院之中,迅速完成了女兒的婚事,再后來,她大病了一場…… 回想往事,再看如今,他靜靜的看著抱著女兒布偶暗暗流淚的蘇玉容,忽然明白了當(dāng)初她為何那般的歇斯底里不肯女兒遠嫁。 她怕孤獨啊…… 她就生了女兒一個,如今卻遠在江南,三五年回不來一次,像這樣想女兒想到,抱著布偶哭的夜,她經(jīng)歷了多少? 封于修忽然就心情沉重了,他覺得自己年輕時候,或許真有些地方做的不對…… 過了沒多久,夜間伺候的丫頭過來查看封于修是否尿床,動靜驚擾了剛剛睡著的蘇玉容,她深深皺著眉頭,看著那忙碌的兩個小丫頭,說:“以后夜間給老爵爺褥子鋪厚一點就行,只要他不叫著喊人,你們就不要動不動進來折騰,吵得我頭疼?!?/br> “都是奴婢們不好,老夫人莫動氣,奴婢們給老爵爺換了褥子這就出去?!?/br> 而此刻躺著的封于修心中對她剛有的那點愧疚頓時就氣沒了,這個老東西什么意思? 怕折騰她睡覺可以將他挪到另一間房里啊,為何非要兩人同一間?還夜里不要丫頭進來換褥子,他現(xiàn)在拉撒全靠人照顧,一夜不換褥子,要不了幾天他屁股上的皮能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