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梨海深處(上)修改好
“殿下去了何處?”慕汐朝略微詫異,“可有留下什么話?” “公子莫急,王爺說公子今日必然來,特命奴才留下等候?!边@宮人是繼小祿子后跟著福海的,又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奉上,“這是王爺留下給您的?!?/br> 禹璟瑤素來謹慎,慕汐朝拆開來看,只瞧信箋上雙生梨花圖案便知是出自禹璟瑤手筆,不禁翹起嘴角,又將信箋折好放在心口處。 此時,冬璃園中,梨海深處,落英紛飛,禹璟瑤立在其中,視線可及之處,遍野雪白。 “你倒每年都來,也不覺得膩歪?” 只聽其清朗男聲,便知是這片梨海的主人,禹璟瑤勾起唇角:“膩歪?是阿漓看膩歪我了吧?” “哈哈哈……”男子身著雪袍順著林中小徑走來,目光打量一番立在梨樹下的禹璟瑤,戲謔道,“溱王殿下傾國傾城,怎會膩歪?” 禹璟瑤橫眉掃過雪袍男子右腿,“阿漓,你折的是腿,可非嘴皮子?!?/br> “你這人,一來便提及我痛處?!痹掚m如此說,但雪袍男子臉上可半點沒有提起痛處的不快,邁著不怎么自然的腿腳走近,信手將手中的白瓷酒壺扔去,“今年就這一壺,多了可沒有。” “從你這里還真討不到半點便宜?!敝宦勂淝宕加南惚憧芍抢婊ㄡ?,禹璟瑤失笑搖頭,拔開酒塞卻只嗅未飲,又塞好放在面前梨樹樹杈之中。 雪袍男子看的驚奇:“你莫不是轉性了?” 禹璟瑤嘴角噙笑并不多解釋,只道一句:“等人。” 聞言雪袍男子更驚奇了,往年禹璟瑤來時是一人,走時也是一人,可從未有與人同行之說,更何況談及此人時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寵溺。 “難不成是哪位佳人?” “佳人?”禹璟瑤咀嚼二字,玩味笑道,“若如此說也無不可?!?/br> “一年未見,你變化可真不小?!毖┡勰凶哟蛄克谎?,略微感嘆。 禹璟瑤但笑未語,何止一年未見? 面前人雙眸耀耀生輝,依舊俊朗容顏,唇角總帶著灑脫的笑,一身雪袍不染塵埃,只可惜已隔兩世數(shù)個春秋才得以再見。 “阿漓,你后悔嗎?”你后悔上輩子因救我卻終其一生困在此處嗎? “后悔?” 雪袍男子向前走幾步,抬手折了一枝梨花遞給禹璟瑤,“折花無悔?!?/br> 梨花紛飛,香氣襲人,禹璟瑤伸手接過,微不可聞的低笑:“你若后悔,也不是我認識的阿漓了。” “這悲天憫人的模樣可不像你。”雪袍男子不甚在意的笑笑,又將視線移向這漫天遍野的梨花,“以往也沒見你多喜歡這破花,今日怎么待此處這么久?害我大老遠走來?!?/br> 禹璟瑤不置可否,又道一次:“等人?!彼⒎怯心情e心談論風花雪月之人,對于這梨花確實沒多喜歡,只單純喜歡其釀造而出的梨花釀罷了,然而這一切卻因為一個人而改變。 他如此說雪袍男子更加好奇,“你莫要賣關子,到底何人讓你如此上心。” 禹璟瑤依舊不回答,雪袍男子也非深究之人,不經(jīng)意間突然瞥到禹璟瑤身后,有些詫異道:“那個不會就是你等的佳人吧?” 禹璟瑤聞言回眸轉身,“佳人”烏發(fā)藍衣,身量纖長,立在梨樹下,宛若林中仙子,可不就是慕汐朝? 禹璟瑤唇角弧度加大,抬步朝慕汐朝走去,只輕飄飄落下一句:“可不就是佳人?” 雪袍男子有一瞬間楞怔,只瞧禹璟瑤走近樹下少年,順手將手中梨花別在少年衣襟處,又捏了捏少年白瓷般細嫩的臉龐,少年有些惱怒的拍掉禹璟瑤的手,莫約是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少年臉一下子漲紅了,又有些嗔怪的瞪了禹璟瑤一眼。 而這邊偷窺被抓個正著很是沒理的慕汐朝,有些蔫兒的垂下頭:“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們?!?/br> “偷看便偷看了,再狡辯不承認那錯就更大了?!庇憝Z瑤懲罰性的又捏了捏他鼻尖,就牽著小孩兒往回走,“你之前跑回侯府那筆賬我還沒同你算呢,晚上再收拾你?!?/br> 慕汐朝不滿的嘟啷一聲,但隱約還透著一股失落。 雪袍男子打量過相牽而來的兩人,又掃過少年衣襟處,眼露揶揄:“你倒會借花獻佛?!?/br> 慕汐朝不自在的掙扎了下,禹璟瑤握緊不放,沖雪袍男子笑道:“慕汐朝,我的伴讀?!?/br> “慕汐朝?”雪袍男子又認真打量慕汐朝一眼,眼中閃過什么,“淑媛大長公主的外孫吧?” 禹璟瑤頷首:“你雖深居于此,消息倒是很靈通?!?/br> “自然?!毖┡勰凶犹裘迹Φ臑⒚?,“不然有一日人頭落地還不知,豈不是死得很冤枉。” 聽兩人所言慕汐朝對雪袍男子身份有些好奇,雪袍男子似有所感,只擺手道:“你隨璟瑤叫我阿漓便是?!?/br> 阿“梨”? 慕汐朝詫異的睜大眼,雪袍男子被他瞧得狐疑,“怎么了?” 慕汐朝頓覺失禮,連忙斂眸搖頭,“汐朝失禮了,還望莫怪罪?!?/br> 禹璟瑤倒是看出來了,眼中掠過一絲促狹,卻故意不解釋。 “不拘泥于這些?!毖┡勰凶与m好奇但并非要問個所以然來,三人又說笑幾句便先離去,“你們頑吧,我就不奉陪了,若有事你知道在何處找我?!?/br> 也不等禹璟瑤回應,雪袍男子一手別在身后悠閑離開,衣袍大開大合隨步伐擺動,頗有些仙風道骨意味,若非行走間有些顛簸,還真瞧不出腿腳有疾。 禹璟瑤熟知他性子也不計較,倒是慕汐朝這會才瞧出異樣,不想如此風致男子居然身患有疾,雖可惜但更多的是欽佩,更加好奇起男子身份:“殿下,他到底是何人?” 禹璟瑤取下樹杈上的梨花釀,牽著小孩兒往相反方向走,卻故作神秘道:“以后你便知?!?/br> “殿下還賣起關子?!蹦较行┎粷M道,又打量起沿途風景來,只覺此處雖遍地梨樹,但是細瞧便發(fā)覺樹與樹之間排列很有規(guī)律,“殿下,這里到底是何處,剛剛我來時只從一小門進來,并未看到有任何牌匾?!?/br> “今兒怎么這么多問題?!庇憝Z瑤拂過前面樹杈,帶著小孩兒走到一條小徑上,“阿漓并不喜歡梨花,哪還會有那閑心取名,后來索性便稱呼梨海。” “噢……”阿“梨”不喜歡梨花,那為何此地卻種滿梨樹呢?慕汐朝突然心里覺得悶悶的。 禹璟瑤如何能看不出他心思,眼底抹笑卻故意不多加解釋,等慕汐朝從思緒中反應過來時兩人已走到梨海邊緣,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小河,透著曼妙水煙依稀可見對面還有建筑。 慕汐朝眼露疑惑,禹璟瑤稍作解釋便帶他泛舟而來,面前的建筑樣貌愈加清晰起來,不似王府那般富麗堂皇,但勝在精致秀麗,又與對岸梨海想映照,偶爾河面上還有順著風飄來的花瓣,帶著清幽的花香,若是文人雅再此處說不得就要感嘆一句:梨?!婧!幻逼鋵?。 只可惜慕汐朝沒那閑心,瞧著心里反而愈加不是滋味,恰好這時福海并著此處管事婢子前來請安,那婢子所言阿“梨”早在對日前便吩咐人將此處收拾出來,甚至還透著禹璟瑤每年都會來此小住的意思,無疑更是雪上加霜。 禹璟瑤眼中笑意加深,瞧著小孩兒吃醋鬧別扭的模樣覺得新鮮,忍不住再逗逗他,便故意當沒發(fā)覺,甚至交談間總不經(jīng)意提起他同阿“梨”的事,什么自幼一同長大,幼時又睡過同一個被窩諸如此類的小事數(shù)不勝數(shù)。 慕汐朝聽在耳里越來越酸澀,又想起來時瞧見兩人并肩站在梨樹下,禹璟瑤俊美凌厲,著黑袍如墨,阿“梨”俊朗灑脫,披白袍勝雪,再加上兩人回眸對視間的默契,何止一個般配了得! 可禹璟瑤有意試探小孩兒底線,依舊裝作不知情。 待兩人用完晚膳各自梳洗沐浴,慕汐朝回來時禹璟瑤已半躺在拔步床上,聽見腳步聲就將手邊絲帕遞上:“幫我擦頭發(fā)?!?/br> 慕汐朝抿緊唇,頓了一下還是接住,褪去鞋子爬上床半跪在禹璟瑤身邊,先用絲帕大致掠一遍:“殿下……” “嗯?”禹璟瑤半睜眼,懶懶應了一聲。 慕汐朝手上的動作一頓,支吾道:“殿下,我們……我們什么時候走?” “走?”禹璟瑤睜開眼,“這里不好嗎?” “……沒?!蹦较瓜骂^,不經(jīng)意又掃到床邊小幾上禹璟瑤從他衣襟上取下的梨花,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將頭發(fā)擦好后就蒙上被子不再吭聲,禹璟瑤瞧他一眼也沒說話,只吩咐下人將燭火滅了。 室內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慕汐朝心里很難過也很矛盾,他一方面不希望禹璟瑤發(fā)覺免得自己難堪,但內心深處又期盼禹璟瑤能哄哄他,可等了許久熟悉的懷抱都沒有過來像往常一樣抱著他入睡,他忍不住偷偷掀開被子去看,卻發(fā)現(xiàn)禹璟瑤平坦在床上,呼吸都已平緩綿長。 慕汐朝的心瞬間墜落下去,暗黑的夜吞噬著他僅有的理智。 阿“梨”,阿“梨”……禹璟瑤肯定是因為阿“梨”才喜歡梨花的;而阿“梨”不喜歡梨花,卻又為了禹璟瑤種了一片梨海。 那自己算什么呢?期待已久的梨花到頭來終究只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