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她拿下臉上的毛巾,恍惚中看見有人走了進來,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她一點一點的挪動身體,往門外爬去。 “國珍……國珍……”是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嗯……嗯……”沈國珍用盡全身力氣,終于從嗓子眼里發(fā)出了沙啞的聲音。 男人順著聲音望去,見地上匍匐著的人,連忙蹲下來,抱起她沖出了門外…… 余桃家里人趕來后,四處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問了余坦克才知道她還在房間里沒出來,而陳北南已經(jīng)沖進去救她了。 聽完以后,張秋萍頹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余中石也黑著一張臉,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傻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火卻上他無比害怕,他遠遠的看著,不敢靠近一步。余廷松不顧大家阻攔,也要往火里沖去救meimei。 這么大火,這么長時間了,人沒出來,想也知道,沒有多大生還的可能性了,現(xiàn)在沖進屋,無疑等于送死,見兒子不顧大家勸阻,非要往里沖,一旁的余中石對著余廷松的背就是重重的一拳,怒罵道: “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想我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張秋萍也抱著余廷松的腿,不然他進去,一邊哭一邊哀求著: “老大呀!你meimei已經(jīng)沒了,我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 這時候,余英英也趕來了,見余廷松要沖進火里救余桃,心里無比糾結,一面是自己的好朋友,一面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不知道是讓他進去救人,還是勸他不要進去,只是滿眼含淚地站在一旁看著。 傻弟看一家人哭得哭,罵得罵、鬧得鬧嚇得也跟著哭了起來。 場面一片混亂。 矛頭和坦克見陳北南半天沒有出來,知道他的性格,不找到余桃他是不會出來的,眼看這火越燒越大,再不出來,怕是房子就要塌了,矛頭和坦克一咬牙 ,一人頂了一床濕棉被就往火里沖了進去。 兩人進了屋子,看見屋里的東西都燒著了,溫度實在是太高了,兩人被濃煙熏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在房間里摸索著尋找,過來好一會坦克才摸到一只手,兩人顧不上看,連忙把人背了出來。 人剛背出來,房子就塌了。 矛頭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見陳北南已經(jīng)煙嗆暈了過去,連忙喚著他: “南哥……南哥……” 借著沖天的火光,見他的右手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jīng)血rou模糊成一片,明顯被燒傷了,不禁一驚,這得多疼呀! 幾人叫了好一會兒,陳北南才緩緩的睜開了眼,他張了張干的裂開的嘴,沙啞著聲音焦急的吐出了幾個字。 “小魚兒……小魚兒呢……” 聽了他的話,張秋萍哭得更厲害了,余廷松轉過身摸了一把臉上的淚,走到陳北南身邊道: “我們送你去衛(wèi)生院吧,你的手受傷了。” 陳北南第一次來余家家提親時,他并不看好這個未來妹夫,覺得他是城里來的公子哥,又是干部子弟,在大隊名聲也不好,把meimei交給這樣的人,他是不放心的。 后來陳北南又來了余家?guī)状?,余廷松對這個城里來的干部子弟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他對人從不擺架子,也從不刻意討好,說話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最主要的是他對meimei是真的好。 而現(xiàn)在能在這種時候,不顧自己的安危,沖進火里去救meimei,自己受了傷害,但第一句話還是在關心meimei的安危,這樣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可惜meimei福薄,再也回不來了。 陳北南抬起頭,一言不發(fā)的看著燒成廢墟的房子,眼神空洞沒有焦點,眼圈也變得通紅,一滴淚無聲的劃過他俊朗的臉頰。 矛頭從來沒有看到過陳北南這個樣子,他們眼里的南哥一向堅韌,身上永遠有一股桀驁的氣度,可是現(xiàn)在的他,卻讓人莫名的覺得有一絲無助感,仿佛所有活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現(xiàn)在只留下了一具軀殼而已。 有句話叫這“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形容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吧。 這時坦克已經(jīng)找來了擔架,幾人將陳北南扶道擔架上,雖然只看到他右手被燒傷了,但是其他地方隱藏在衣服下,沒有暴露出來,也不知道到底傷勢如何。 很快陳北南便被送接近了衛(wèi)生所,衛(wèi)生院里前后送來了□□個燒傷的人,有一個送來沒多久,就因為傷勢過重,沒有搶救過來,去世了,尸體就放在墻角,因為時間太急,受傷的人又多,所以也沒有人去處理,只草草的蓋上了一張白布。 送來的大多是男知青,失火時他們睡著了,醒來時,火已經(jīng)燒到了房間里,但好在他們的門沒有鎖住,幾個人七手八腳開了門,逃了出來,雖然受了傷,但都不太重。 姜香梅宿舍里的人就慘了,有三個人被救了出來,馬方瑤就是放在角落那具尸體,另外兩個,一個就是沈國珍,一個是朱玉華。 而姜香梅并沒有被救出來,永遠的沉睡在了大火里。 剛剛冒死來救沈國珍的是學校里的數(shù)學老師聶文生,聶文生一直都喜歡著沈國珍,著火時四處找不到她,就知道她沒有出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沖進火里,用斧頭砍開了門,將沈國珍從火里抱了出來。 見他從屋里抱了人出來以后,兩個壯實的青年也沖進火里,救出了馬方瑤和朱玉華。 那個宿舍里,唯一多過了這場火災的人只有唐如月,她洗完了衣服,拿著盆子回去的時候,嚇得癱坐在了地上,想想前因后果,她才明白,姜香梅叫自己大半夜的去開水房洗衣服,是不想殺自己。 現(xiàn)在沈國珍躺在病床上,手上腿上纏滿了繃帶,醫(yī)生初步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燒傷面積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大多集中在手部、腳部、腿部,因為臉上搭了濕毛巾,整張臉都沒事,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是濕的,大大降低了她的傷勢。 朱玉華就沒有她這么幸運了,身上有百分之五十的燒傷,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潰爛了,臉上也不能幸免。 聶文生救人時也有小面積的燒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包扎好了,正坐在沈國珍的病床前陪著她。< br /> 陳北南面無表情地任由醫(yī)生剪開了自己的衣袖,從手背往下延伸十來厘米的皮膚,已經(jīng)沒有了一快好rou,看得人觸目驚心,一旁的人個個臉色都煞白,但唯獨當事人陳北南仿佛沒有知覺一般,哼都沒有哼一聲。 刮掉上面被燒焦的熱,上好藥,用繃帶包扎好,醫(yī)生讓陳北南去病房休息。 病房里現(xiàn)在幾乎都是燒傷的知青和救火受了傷的人,傷重的躺在床上,傷輕的坐在椅子上,大家的心情都很陰郁,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沈國珍已經(jīng)包扎好了,她躺在床上,身體的疼痛讓她已經(jīng)沒有了太多的力氣,她一言不發(fā)的看著天花板,聶文生則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陳北南走了進來,躺在了一張空床上,此時此刻他還沒有從失去余桃的“現(xiàn)實”里回過神來,他目光渙散,一言不發(fā),在他眼里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實,仿佛在做夢一般。 他還記得走之前,她蜷縮在自己的懷里,自己摟著她,她那么安靜,那么美好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身上的桃花香,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怎么會突然就沒有了呢? 從離開的那一秒,他就開始擔心她,不知道她有沒有認真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別人會不會趁著自己不去找她麻煩。 這次回上h,他還特地買了禮物給她,雖然知道她空間里有很多東西,但是看到什么好東西他都想要買來送給她,可是禮物還沒來得及送,他卻永遠失去了他。 “南哥,你……”坦克怕他想不開,擔心的喚了他一句,想要安慰,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知道以南哥對小魚兒的感情,看他這樣子,怕是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沈國珍聽到“南哥”兩個字,不由自主的轉過臉來,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靠著墻壁坐著,他頭發(fā)凌亂,身上的衣服全濕了,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健美的肌rou輪廓,雖然他現(xiàn)在看起來狼狽不堪,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俊朗。 “北南,你振作點,小妹在天上,看到你這個樣子,也不會開心的?!庇嗤⑺膳牧伺年惐蹦系募绨虬参康?。 沈國珍聽聞余廷松的話,震驚之后瞬間心里樂開了花,他說的是“在天上”這么說余桃是被燒死了?這是真的嗎!真的嗎! 簡直……太好了!那個賤人終于死了! 雖然自己也被燒傷了,但是她現(xiàn)在無比開心,自己只是燒傷了手和腿,但臉卻沒事,只要臉沒事,自己就可以好好的活著。 而她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最終贏的人還是自己。 “她沒死,她不會死!”陳北南喃喃的說到。像是在反駁余廷松,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不相信她會死,別人不知道,可他清楚的知道,她可是桃花妖,妖精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死呢?況且自己進了屋里也沒找到她的尸體,所以她沒死,一定沒死! 她死了!她死了!沈國珍聽了陳北南的話,“她死了”這三個字差點就要奪口而出。她捏緊了拳頭,因為太過激動,身上的傷口有些崩裂。 “啊……”傷口處傳來的痛楚讓沈國珍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 “沈知青,你沒事吧?”聶文生見沈國珍□□,想是傷口又疼了,連忙關心的問道。 “沒……沒事……”沈國珍慢慢松還手,輕聲回答到。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聶文生,通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明白,這聶文生是喜歡自己的,但是聶文生的父親不過是一個生產小隊的隊長,他媽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唯一有出息的是他大哥,在市里的化工廠但公人,這樣的家庭,她是看不上的。 即使不是陳北南這樣的干部子弟,她也要找一個在工廠上班,吃國家糧的工人,或者是在部隊當兵,以后能升遷做領導的軍人。 她正想的出出神,一個男知青忽然走到她的床邊看著她問道: “沈知青,你知道這火是怎么燒起來的嗎?我看火是圍繞著整個知青點燒的,想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火?” 聶文生皺了皺眉,他一直忍著沒問,但是讓他奇怪的是,自己救沈國珍的時候,門是從里面關著的,就算她們睡得沉,屋里著了那 么大火,也該醒了開門跑出去吧,不開門,不逃跑這一點太奇怪了。 “故意縱火?”在場的人聽了,都很驚訝,誰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放火燒死這么多人? 沈國珍聽了這話,不禁嚶嚶的哭了起來,她仿佛在努力壓制自己,哭得小聲又委屈。 “沈知青,你別哭呀,你這是這么?”在場的人都蒙了,不知道沈知青為什么忽然就哭了。 過了好一會沈國珍終于平復了一下心情,她哽咽著低聲說: “是香梅,她……”說著說著又開始哽咽起來。 大家心里忽然明白了過來,前幾天姜香梅被人qj的事情,公社里已經(jīng)傳到沸沸揚揚,想必她是沒臉再活下去,所以才選擇自殺了吧,但是她要死自己死好了,為什么要放火燒房子,讓這些無辜的知青都去給她陪葬呢? “這姜知青也太惡毒了,他是受害者沒錯,但是也不能放火燒房子呀,這里面還住著這么多人呢?!?/br> “就是,就是,這姜知青太不像話了?!逼渌軅娜艘哺胶土似饋?。 “公社里不是說已經(jīng)在找那天晚上擄走她的人了嗎?聽說已經(jīng)有了線索了,她怎么就這么偏激呀,現(xiàn)在死了這么多人,都是她害的?!?/br> “請你們別怪香梅了,她只是受了打擊,一時糊涂才會做這樣的事情,況且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在了……嗚嗚……”沈國珍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這樣的表現(xiàn)機會,她怎么會放過,她努力保持溫柔、善良的形象,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去請大家原諒縱火者,這不更表現(xiàn)出了她無比善良和寬容嗎? “國珍,你就是太善良了,你看你都傷成什么樣子了,還在為姜香梅說好話,還好你沒有燒傷臉,一個女孩子,要是燒傷了臉可怎么辦?”馬上就有護花使者出來為沈國珍說好話了。 “沈知青,姜香梅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說你們關系這么好,怎么性格卻這樣不同呢?” “我的傷不算太重,只是香梅、方瑤她們兩個……嗚嗚……”沈國珍說著說著又哭了。 聶文生連忙走上前安慰起她來。 剛剛聽到那個男知青說qj姜香梅的人有了線索,沈國珍的心里咯噔一下跳快了幾拍,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別說還沒有抓到人,就算抓到了人,也牽扯不到自己頭上來,畢竟弟弟已經(jīng)回城了,這天高路遠的,他們怎么找他。 現(xiàn)在唯一讓她很不放心的事情,朱玉華還活著,她可是目睹自己搶馬方瑤的水,并把馬方瑤打傷的人,如果她去告發(fā)自己,且不說領導相不相信,對自己的名聲也是有損的,自己得找個時間警告一下她,她最好牢牢把嘴閉上,不然…… 陳北南靠在墻上,他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了,余桃的死對他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仿佛把他的精神,他的活力,甚至是他的靈魂都帶走了。 失去了她,他已經(jīng)無心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余桃葬身在了火海里的時候,余桃卻在陳北南的房間里睡得格外香甜。 因為這幾天不斷的被人打擾,她一點也沒有休息好,來了陳北南的房間以后,她就用靈力設立了一片小小的結界,將自己完全包裹在結界里。 不聽、不聞,和外界徹底隔絕了,陳北南的被子上有她熟悉的味道,她懷抱著被子,睡得格外安穩(wěn)。 那晚知青點的火勢很大,鮮亮妖嬈的紅色,照亮了半邊天,方圓十里的村民都自發(fā)的趕來救火,哭聲、吼聲、喊叫聲……交織著,整個晚上就沒安靜過。 大火,足足燒了一夜,到了早上才被撲滅。 余家人折騰了一個晚上,雖然傷心,但畢竟身體吃不消,天亮前,余中石夫妻倆帶著傻弟就回家去了。 余廷松不放心陳北南,便留在了衛(wèi)生院,矛頭和坦克看到陳北南這幅樣子,也沒敢走,一起留了下來。 但是因為太疲憊,幾人都相繼睡著了,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但讓他們驚訝的事,陳北南并不在房間里,他們四處尋找了個遍,卻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第40章 交鋒 幾人把衛(wèi)生院里里外外都找了個遍, 也沒有發(fā)現(xiàn)陳北南的蹤影,這時矛頭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說到: “南哥不會是回自己房間去了吧。 經(jīng)他這一提醒, 幾人反應過來,快速的來到了陳北南的住處, 見門是從里面鎖著的, 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南哥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