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含聽著也覺得沈菱月的話有道理，但又實(shí)在咽不下這口氣。

    “我們不要理她就是了，她愛說什么就隨她去好了，我們只當(dāng)她不存在。”沈菱月繼續(xù)勸道。

    待重新坐下來后，蘇錦含看著滿桌的飯菜，還是失去了胃口。身材，一直是蘇錦含的忌諱和痛處。

    為了積極開導(dǎo)蘇錦含，不希望她不高興，吃過飯之后，沈菱月拉著她去逛了竹林，又去了園子后面的假山。最后，兩人還來到湖邊劃起了船。

    由于明天才是正式的婚禮，今日所有人都只是齊聚在一起，吃喝玩樂，聽?wèi)蛸p曲。

    此時，天氣雖已轉(zhuǎn)涼，但湖面上依舊波光粼粼。沈菱月好久沒這么放松地游玩了，尤其是與自己的手帕交一起。

    正當(dāng)兩人開心的游船之際，突然船尾被撞了一下。沈菱月差點(diǎn)站立不穩(wěn)，險些跌入湖中。

    蘇錦含回過頭去，見到對方船上之人得意地笑，登時火冒三丈，揮起船槳要拍向?qū)γ娴拇?/br>
    沈菱月連忙按住她的手臂，勸道：“咱們是來參加公主婚禮的，聽說午后皇上也要移駕這里，萬萬不可傷了體面?！?/br>
    “我?guī)状稳厝虤馔搪?，可她?shí)在是太過分?！碧K錦含氣得臉色通紅，“瞧她那趾高氣揚(yáng)的樣子，總覺得所有人都不如她，還喜歡仗勢欺人，上次把一個跟崔二公子說話的姑娘活活氣哭了。我可沒別人那么好的脾氣，要不然她還以為我怕了她不成。”

    眼見蘇錦含氣得不行，沈菱月連忙建議道：“要不我們?nèi)グ渡贤姘?。?/br>
    還未等蘇錦含回話，兩人所在的小船再次歪斜起來。那位黃衣女子和同伴橫掃過蘇錦含的船只之后，準(zhǔn)備駛向別處。

    蘇錦含再也忍無可忍，把所有的體面都拋之腦后，也顧不得什么重要場合了，提著船槳就朝對面的船只尾部拍了過去。

    還未等黃衣女子反應(yīng)過來，蘇錦含緊接著就將船靠攏了過去，隨即跳上了對方的船。

    此時，岸邊已有人群朝這邊看了過來。眼見蘇錦含與對面的黃衣女子撕成一團(tuán)，沈菱月連忙跟過去勸架。

    船上空間不大，蘇錦含與黃衣女子在撕扯間，船體在不斷晃悠。沈菱月力氣較小，而廝打的兩人又太過專注，根本勸不開兩人。

    與此同時，黃衣女子的同伴以為沈菱月也加入了戰(zhàn)局，為了不讓朋友吃虧，便朝沈菱月動起手來。

    沈菱月沒有任何防備，直接被推下了水。蘇錦含見沈菱月落水，心里又急又怒，手上加倍用力，將黃衣女子也推落水中。

    這時，黃衣女子的同伴從后方抱住了蘇錦含，使她使不上力氣。兩人在包圍與反包圍的過程中，暗暗角力，相互推搡。此時船體愈發(fā)地不穩(wěn)，最后兩人雙雙抱團(tuán)跌進(jìn)水里。

    沈菱月自幼在西部長大，很少有機(jī)會見到湖泊溪水，也根本不會游泳。在水里連番撲騰著，想喊蘇錦含卻喊不出來，心口越來越憋悶，沈菱月在折騰的過程中，雙腳似乎觸碰到了水草，身體愈發(fā)地開始往下沉。

    就在沈菱月溺水之后沒多久，岸上有人撲通撲通地跳下水，游過來之后將幾位姑娘逐一帶上了岸。

    來到岸邊的沈菱月趴在地上不斷地吐著水，衣服上和頭上滿是水草，樣子狼狽至極。

    不多時，有人匯報道：“皇上，人已經(jīng)全部帶上來了?！?/br>
    皇上？沈菱月心里一驚，皇上什么時候來的？他會不會看到了剛才湖上混戰(zhàn)的場面？除此之外，張珩是不是也跟在皇上身邊？

    沈菱月轉(zhuǎn)過頭，看見了明黃色黃袍的身邊有一雙黑色的官靴。沈菱月認(rèn)得那靴子，更認(rèn)得靴子的主人。原來張珩真的在旁邊。沈菱月覺得自己沒臉再抬頭了，這尷尬而又狼狽的景象，自己還不如鉆到地縫里算了，或者，一直待在水中不要上岸好了。

    第17章 關(guān)禁閉

    “啟稟皇上，聽人匯報，這幾位姑娘是為了一位男子爭風(fēng)吃醋而大打出手的?！?/br>
    聽聞旁邊人的匯報，沈菱月開始咳嗽不止，五臟六腑都快咳出來了。自己真的很無辜，好嗎？什么叫為了一位男子爭風(fēng)吃醋？自己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皇上聽聞之后，嘴角抽動了幾下，大概此前也沒見過此種場景，最后說道：“想不到我大周國的女子中間還有尚武的風(fēng)氣，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br>
    沈菱月聽了這話之后，尷尬得不得了，一想到旁邊還有張珩，自己就恨不得一頭鉆進(jìn)地縫里算了，反正也沒有什么臉面可言了。

    隨后，皇上又說道：“今日是蘭馨公主的吉日，幾位姑娘雖然勇武有余，但實(shí)在是不成體統(tǒng)。發(fā)落下去，關(guān)禁閉三日！”

    皇上一聲令下，沒過多久，沈菱月和其他姑娘就被人帶走了。

    走之前，沈菱月回頭望了一眼，張珩站在皇上身后不遠(yuǎn)處，臉上絲毫沒有表情，也沒有看向自己。

    沈菱月覺得自己沒臉見任何人了，只好轉(zhuǎn)過頭來，被人帶到禁閉之處。

    晚上，沈菱月和蘇錦含被關(guān)在了黑暗之中，四周靜悄悄的。

    “對不起啊，菱月，今天本來很開心，想和你好好敘敘舊的，沒想到發(fā)生這種事，害得你也被牽連，關(guān)了禁閉?！碧K錦含帶著歉意自責(zé)道。

    沈菱月無奈地苦笑道：“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只能這樣了。我倒還好，你家里最近在為你張羅親事，不知道今天的事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以我爹的脾氣，等我回家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要我說，干脆不要出去好了?！碧K錦含覺得，父親發(fā)脾氣比被關(guān)禁閉要可怕得多。

    沈菱月聽后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不想出去了。”出去了也無顏面對姨母惠太妃，無法面對張珩，更無法面對以后人們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今天的事情肯定被四處張揚(yáng)開來，自己未來實(shí)在是太尷尬了。

    蘇錦含突然間有了主意：“要不這樣，我們都不要回去了?！?/br>
    沈菱月?lián)u搖頭：“我們要被關(guān)三天，等到三天后，我們還是要離開這里的。”

    “我們當(dāng)然要離開這里了”，蘇錦含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雀躍，“等我們離開這里之后，我們就去下江南好了，我身上的銀兩，足夠咱們兩個的花銷了?！?/br>
    沈菱月心里清楚，蘇錦含從小就膽子大，什么都敢嘗試，做起事情來也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格。

    “你要是這么一走了之了，你家里絕對會急得不行，估計沒等我們離開京城，你就會被捉回去了?！鄙蛄庠掠X得這個主意十分不靠譜。

    蘇錦含想了想，此事cao作起來確實(shí)難度很大，需要從長計議。

    黑暗中，沒過多久，蘇錦含又有了主意：“三天之后，家人就會直接過來接我回去了。我們不能等到那時候，我們現(xiàn)在就得走。”

    沈菱月連忙拉扯住雷厲風(fēng)行的蘇錦含：“小姑奶奶，我們是被皇上關(guān)了禁閉，現(xiàn)在走了，豈不是違抗皇上的命令？到時候可就不是家里把你捉回去那么簡單了。再說，這里門鎖緊閉，外面有人把守，你以為我們走得出去？”

    “那怎么辦？這里的禁閉關(guān)完了，我轉(zhuǎn)頭就會被家里關(guān)禁閉，皇上關(guān)我三天，我爹能關(guān)我三年?！碧K錦含垂頭喪氣地說道。

    沈菱月想了想，其實(shí)自己在皇宮里，也屬于被無形中關(guān)了禁閉，只是沒有公開提及罷了。

    “錦含，你這還算好的，我自打去年冬天來到京城，就一直被困在皇宮里。我家里的處境，一直都特別危險和尷尬?！鄙蛄庠滦南聼o奈得很，蘇錦含好歹還有家人在身邊，被父母關(guān)禁閉也終究會有結(jié)束的那一天，而自己則是被另一張巨大無比的網(wǎng)困住了。

    蘇錦含聽出了沈菱月言語間的低落，連忙勸慰道：“菱月，沈家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有耳聞。怕你傷心，所以一直沒敢跟你直接提起。但我相信，等過些時候，沈家就會風(fēng)平浪靜了。畢竟，沈家的祖上在大周開國時立下過汗馬功勞，此前也沒直接參與叛亂，不至于罪無可赦?！?/br>
    沈菱月無奈地笑了笑：“那些被處決的藩王，哪個不是祖上立過奇功呢？可一旦觸怒了當(dāng)今皇上，還是會被立即削除藩王之位。如今在皇上眼里，沈家即便沒有包藏禍心，也是不足以再信任了，禍到臨頭，也許只是遲早的事?！?/br>
    “菱月……”蘇錦含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朋友。

    “沒事”，沈菱月淡然一笑，“事情已然如此，只能受著。時間長了，我也習(xí)慣了。只是平常沒人可以說說心里話，今天見了你，能說出來也是好的?！?/br>
    蘇錦含有些心疼地說道：“菱月，你打小就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老天不會虧待你的。將來等風(fēng)波過去了，你就擇個好夫婿，和和美美地過日子?！?/br>
    沈菱月沒有接話，但心里清楚，自己不會有那么一天了。

    到了第二天，蘇家暗暗打點(diǎn)過，派人給蘇錦含帶了些吃食。畢竟，這里陰暗潮濕，只有清水和饅頭；畢竟，蘇錦含還有父母疼愛，盡管蘇家對她的行為很是惱火。

    蘇錦含將精美的食物與沈菱月一同分享，沈菱月邊吃邊覺得內(nèi)心苦澀，父母遠(yuǎn)在西部，整個京城，大概沒有人會真正地關(guān)心自己。

    沈菱月越想越難過，邊吃邊開始流下了淚水。

    一旁的蘇錦含一時之間感到手足無措，想要安慰些什么卻又說不出口，沈家如今的處境，不是幾句寬心話就能慰藉得了的。

    眼見沈菱月越哭越傷心，蘇錦含索性把筷子一扔，干脆利落地說道：“既然外界局勢如此，我們也無力改變什么，不如……”

    沈菱月聽聞之后，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著蘇錦含，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鬼主意。

    “不如我們偷偷溜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上兩天，趕在禁閉期滿之前回來就行。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好了，反正就是這么個意思?！碧K錦含眨眨眼說道。

    “我們怎么出得去?。俊鄙蛄庠逻B忙搖頭，愈發(fā)地覺得蘇錦含的主意不可靠。

    蘇錦含伏在沈菱月耳邊，小聲說道：“守門之人，我家里認(rèn)識，都是打點(diǎn)過的。再說，我們又不是朝廷重犯，犯不著天羅地網(wǎng)地看守著我們?！?/br>
    “那我們?nèi)ツ睦铮俊鄙蛄庠麻_始有了興趣，“京城我不大熟悉，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玩?！?/br>
    蘇錦含想了想，隨后說道：“不如我們先去城里的真華寺，我聽說那里靈驗(yàn)得很，進(jìn)香朝拜之后，很多人都遂了愿。我們不如也去燒香拜一拜，許個愿好了?！?/br>
    沈菱月心下思量起來，自己極少有機(jī)會能出宮，如今能去許個愿也是不錯的，雖然不確定靈驗(yàn)與否，但畢竟心中有所祈求。

    考慮再三之后，沈菱月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決定與蘇錦含一同前往真華寺。

    由于寺廟里有法會，還有名師前來坐鎮(zhèn)開示，今日的真華寺里香客如織，大家皆是攜家?guī)Э?，要么進(jìn)香祈福，要么去參加了法會。

    大殿之上，經(jīng)聲不絕，大殿外面，香云繚繞。

    沈菱月與蘇錦含進(jìn)香朝拜之后，又去藏經(jīng)處抄了經(jīng)，最后在書寫回向文之時，除了固定文式的回向文之外，沈菱月還寫了父母弟弟安康，隨后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張珩一生平安。

    畢竟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張珩幫過自己，幫過靖兒躲過一難，不管過去和未來如何，自己對他始終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你寫完了沒有？”蘇錦含抄經(jīng)抄得手腕酸痛，湊過來問向沈菱月。

    沈菱月驚嚇得連忙把抄好的經(jīng)文合上，生怕她看到自己寫的回向文，隨后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剛剛抄完，你呢？”

    蘇錦含沒注意到沈菱月神色有異，揉著酸痛的手腕說道：“我也剛剛寫完。香也進(jìn)了，經(jīng)也抄了。我們到其他地方去玩吧?！?/br>
    正當(dāng)沈菱月和蘇錦含從藏經(jīng)殿向外走時，發(fā)現(xiàn)有人群朝里面走了過來。

    走在中間的人穿著僧服，周圍是虔誠的信眾，大家都十分恭敬敬重地走在法師后面。法師身邊的人則是身著絳色素紋官服，頭戴官帽，腳穿黑靴、面如冠玉的……張珩！

    抱著經(jīng)本的沈菱月一時間看呆了，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diǎn)遇見張珩。此時，有人過來將沈菱月等人隔開：“后退！不可沖撞了明瞻法師?！?/br>
    原來是赫赫有名的明瞻法師，聽說他此次前來京城講經(jīng)說法極為轟動，就連皇上都要親自召見。沈菱月心想，這大概就是張珩會出現(xiàn)在法師身邊的原因吧。

    沈菱月低下頭，拼命將自己隱藏在周圍人當(dāng)中，不想看見張珩，更不想被他看見。昨日在園林之中，自己已經(jīng)將畢生的臉面丟得差不多了，今天又在關(guān)禁閉期間偷跑了出來，若是被他撞見，自己真是沒有活路了。

    第18章 知錯了

    待明瞻法師等人走過去之后，心跳不斷加快的沈菱月連忙對旁邊的蘇錦含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br>
    “怎么了？瞧你一臉慌慌張張的樣子。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光是給守門人的銀子就花了我許多，現(xiàn)在回去未免太虧了吧?！?/br>
    沈菱月額頭上開始冒冷汗：“我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感覺咱們偷跑出來的事情會敗露。”

    蘇錦含絲毫不以為然：“放心吧，我都已經(jīng)打點(diǎn)好了，再說，我們待會兒找個清凈的地方，保證沒什么人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

    沈菱月?lián)牡牟皇堑胤角鍍襞c否，再是清凈之處，張珩也有能力找到自己。就是不知道剛才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人那么多，他又在忙著跟法師說話，應(yīng)該不會注意到自己吧。

    傍晚時分，蘇錦含帶著沈菱月來到一家僻靜的館子。

    廂房里，蘇錦含給沈菱月斟了一杯酒：“菱月，這第一杯酒，慶祝我們這次在京城重逢?！闭f完之后，蘇錦含一飲而盡。

    這酒不算濃烈，沈菱月也壓抑日久，現(xiàn)在跟兒時的伙伴在一起，心情十分放松，便也跟著干了一杯酒。

    隨后，蘇錦含又將酒杯滿上：“這第二杯酒，慶祝我們成功逃離禁閉之處。”

    喝了第二杯酒的沈菱月，腮部開始泛紅，撫著臉頰笑著說道：“這要多虧了你才行，要不然，我們這個時候還在暗室里啃饅頭呢。”

    蘇錦含興致也頗高，舉起第三杯酒，說道：“這杯酒，慶祝我得到了崔二公子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