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兒道：“我有個(gè)小弟弟，我爹媽待他比我們姐妹都好，從來不讓他干活，有好吃的都緊著他，真是沒意思極了?！?/br>
    晚上睡覺時(shí)，陸士儀拿出一本詩經(jīng)給宋淮，“給我念詩吧?！?/br>
    宋淮看了她折好的那一頁，臉上有些尷尬，忙翻到另一頁，陸士儀說：“別啊，就念這首。”

    宋淮只能硬著頭皮念起來，“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載寢之床…乃生女子，載寢之地…”

    陸士儀氣得捶床，“真氣人，廷璇比起廷英來到底差什么，連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她將銀鎖片扔給宋淮。

    宋淮接過銀鎖片放在柜子里，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塊玉佩來，“這是我給廷璇的，別生氣，爹娘年紀(jì)大了，一時(shí)想不通也是有的?！?/br>
    宋淮哄了她很久，她才開顏，后來再一想，宋父宋母反正不與他們住在一起，沒必要為他們生氣，果然是生了孩子，容易讓人脾氣變得急躁，這樣可不好，陸士儀決定每天晚上抄抄佛經(jīng)，修身養(yǎng)性。

    開封府衙后院，菁娘得知宋家送來的鎖片，男女不同，面上憂慮重重，“這下子二夫人那邊肯定對我有想法了?！?/br>
    宋渭安慰她，“沒事，男女本就是不一樣的，廷英以后讀書做大官能為宋家光宗耀祖，一個(gè)丫頭能頂什么用。”

    菁娘問道：“你東京的房子收拾好了嗎？過幾日我?guī)е⒂徇^去?！?/br>
    “爹在信上說了，讓把廷英送回去教養(yǎng)?！彼挝吉q豫了半響說道。

    菁娘頓時(shí)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差點(diǎn)暈過去，“不，不能讓廷英離開我?！蓖⒂⑹鞘樱氐嚼霞?，天知道別人會怎么對他。

    宋渭很為難：“菁娘，你一向都很明白事理的，爹說廷英得由嫡母教養(yǎng)，日后才能堂堂正正做人?！?/br>
    菁娘身子一軟，宋渭扶起她，擔(dān)憂地問：“你怎么了？”

    菁娘道：“夫君，廷英這么小的孩子，稍有不慎，就會喪命。我在李參政府上伺候過參政夫人，參政夫人對待妾室極妾室之子就是面甜心苦，我沒有說大夫人不好的意思，只是很擔(dān)心廷瑞。”

    她這一說宋渭也警惕起來，他也曾聽同僚抱怨過家中妻子不賢，對待妾室與庶子不好，廷英這么小，出了事很多人都只會覺得是意外，而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來，這樣看來，廷英確實(shí)不能送回去。他說：“這樣吧，我給爹娘寫一封信，就說廷英身子弱，大夫說受不得舟車勞頓，要留在這里休養(yǎng)?！?/br>
    菁娘破涕為笑，“夫君，你真是疼愛廷英?！?/br>
    宋渭帶著菁娘母子去了東京，綠梅覺得清凈極了，笑道：“后院的廷英少爺愛哭，一天到晚哭個(gè)不住，我們小小姐聽到他的哭聲，也跟著哭，現(xiàn)在安靜了，小小姐也不哭了。”

    廷璇的出生仿佛是帶著好運(yùn)來一樣，宋淮在開封縣任滿三年，境內(nèi)百姓安居樂業(yè)，訟紛少了很多，政績突出，被提拔為開封府推官，掌治刑獄，任命下來，舉家搬遷到東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弄瓦的瓦，有人解釋為紡錘之類的，也有人說是瓦器，反正沒有一個(gè)明確的說法，我這里寫瓦片，有調(diào)侃的意思，大家不要太考據(jù)。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載寢之床…乃生女子，載寢之地…出自詩經(jīng)。

    大家晚安，明天見。

    第69章

    在開封縣住了三年, 一時(shí)要搬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陸士儀帶人收拾了三天才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打包好。

    綠梅望著院子里的葡萄藤與石榴樹，惋惜道：“夫人, 這些都是剛來這里的第一年, 您與大人親手載的，去年還結(jié)了果子，又甜又大，只可惜不能帶走了?！?/br>
    陸士儀笑道：“前人栽樹，后人乘涼, 只希望后來的人能喜歡這葡萄藤與石榴樹。開心點(diǎn), 咱們就要回東京城了?！蹦遣攀撬L大的地方, 熟悉而親切，在陸士儀眼里, 哪里都不必上東京城。

    虎兒沒去過東京城, 好奇地問道：“東京城好玩嗎，聽說特別熱鬧？”

    綠梅回道：“那是當(dāng)然，天下腳下, 東京可是大梁最繁盛的地方, 哪里都比不上它，好吃的好玩的數(shù)之不盡，節(jié)日里, 紅男綠女往來不絕，最熱鬧的要數(shù)上元節(jié)，滿城都掛滿了燈, 御街上天天都有藝人表演?！?/br>
    虎兒滿是向往之情，陸士儀道：“等咱們回了東京，讓綠梅帶著你好好逛逛?！?/br>
    虎兒小雞啄米一般點(diǎn)頭，“多謝夫人！”

    綠梅打趣道：“你也該謝謝我才行！”

    “謝謝綠梅姐，我給你納雙鞋穿?！?/br>
    幾人正在說笑打趣，門房過來稟告：“曹姑娘與高娘子過來拜見夫人?！?/br>
    陸士儀道：“請她們進(jìn)來吧?！?/br>
    虎兒一臉懵然，“高娘子是誰？”

    綠梅拍拍她的頭，“笨啊，高娘子是青桃姐，她原姓高?！?/br>
    青桃與曹桂花走進(jìn)來給陸士儀行禮，陸士儀讓她們坐下，兩人坐在陸士儀面前的凳子上。

    青桃道：“夫人您要回東京了，青桃特地來給你送行?！标懯績x還了她自由身，她現(xiàn)在開封縣開腳店，生意不錯(cuò)，日子很過得去，于是便與新硯決定就在開封縣定居下來，兩人都不回跟著東京了。

    “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日后有空，可去東京城探望我。”陸士儀叮囑道。

    青桃心里一陣難過含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士儀問曹桂花的打算，曹桂花道：“我在開封縣過得也挺好的，有手有腳不怕養(yǎng)活不了自己，今日隨著青桃姐過來，也是為了給夫人送行?！彼贸鲆粋€(gè)小包裹來，“這是我給小小姐縫的一些小衣裳，夫人若是不嫌棄就請收下吧?！?/br>
    衣服針腳細(xì)密，是花了心思做的，陸士儀收起來，“我很喜歡，多謝你了?！?/br>
    曹桂花臉上露出笑容來，“夫人喜歡就好?！?/br>
    此番搬家，陸士儀收拾出許多東西，帶不回東京，她讓青桃與曹桂花挑些用得上的，兩人挑了一些，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告辭了。

    綠梅說：“青桃姐自嫁人后就越來越拘謹(jǐn)了，以前咱們幾個(gè)說說笑笑的多好?！?/br>
    “她已經(jīng)嫁人，以后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與我再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自然不能用原來的態(tài)度來對待我，以后你嫁人了也差不多?！标懯績x笑道。

    綠梅連忙擺手，“啊，那我不嫁人，我不要離開夫人，或者我嫁人也行，我就嫁府里的人，到時(shí)候還能跟在夫人身邊?！彼⒉挥X得有個(gè)自由身有什么好的，夫人對她好，待在夫人身邊伺候夫人，比出去強(qiáng)多了。

    ……

    回東京后，陸士儀與宋淮暫時(shí)住在陸府，這可把王夫人喜壞了，道：“儀兒，現(xiàn)在這樣可真好，你又回到了我身邊，還有廷璇，咱們府里又熱鬧起來了。”

    陸士儀有些犯愁，“我是想一直住在府里陪伴爹娘，可是子平他有自己的應(yīng)酬交際，同僚往來，知道他借住在岳家，不太好?！?/br>
    王夫人笑道：“那就說是暫住嘛，你們再重新找住的地方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找到合適的。”

    當(dāng)年給三姐妹備嫁妝時(shí)，因郭昭、宋淮都各自有住的地方，因此陸觀與王夫人就沒有為陸士儀與陸士柔準(zhǔn)備東京的宅子，只給陸士柔準(zhǔn)備了。

    陸士柔道：“娘，要不讓三妹與妹夫搬到我那棟屋子里去住吧。”

    陸士儀忙說：“你的那棟屋子已經(jīng)租出去了，再收回來很麻煩，東京城房屋多，我們或租或買也不難。”

    王夫人問道：“子平的兄長在李參政府上做事，也住在東京吧？”

    “嗯?！?/br>
    王夫人想了想，道：“那你這房子還是先別買了，買個(gè)小院子住委屈了你，買大了，宋家還沒有分家，子平的兄弟去住，你的公婆過來也去住，到時(shí)候夠你麻煩的。先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再說，陪陪我與你爹，如果子平真想搬出去，你們先租個(gè)房子住?！?/br>
    陸士儀回到了娘家，就仿佛回到了未出嫁的時(shí)候，她每天用過早膳就抱著廷璇去王夫人的正院，陸士柔也在，兩姐妹像從前那樣讀書下棋作畫，陸士柔很喜歡孩子，照顧廷璇很用心，陸士儀有時(shí)候就直接讓廷璇住在王夫人或二姐處。她與閨中密友往來，經(jīng)常與周婉、許惠、王幼玉等人設(shè)宴作樂，一點(diǎn)煩惱也無，每天都快活極了。

    某日，陸觀與宋淮翁婿倆出門了，彭安過來拜訪，王夫人道：“這可不巧了，你父親出門了?！?/br>
    陸士儀對彭安很好奇，這些年來，她所接觸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難得見一個(gè)武人將軍，她聽陸觀說過彭安的事情，于是道：“我想見見這位彭將軍，爹說他做過行俠仗義的游俠兒呢，不知道是不是那種騎馬執(zhí)劍，在江湖上行走，武藝高強(qiáng)、行事放蕩不羈的俠士？”

    陸士柔笑道：“沒有你說的那么夸張，他看起來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只是他自小父母雙亡，無人管束，行事才會全憑自己的心意，可在行伍十多年，性子早與過去不去，什么游俠都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br>
    “二姐你倒是對他很了解嘛?！标懯績x隨口說。

    “沒有，我只是知道一點(diǎn)?！标懯咳徇B忙否認(rèn)。

    彭安走進(jìn)來，向王夫人行禮，陸士儀姐妹倆站起來給彭安回禮，陸士儀打量彭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jì)，身材高大，有一種西北人特有的粗獷豪放。他對王夫人恭敬有禮，道：“看到三小姐，就覺得時(shí)間過得真快了?！?/br>
    王夫人有同感，對女兒說：“士儀，那時(shí)候我們再渭州，你小小的一團(tuán)，剛開始學(xué)說話，彭將軍還曾騎馬帶著你玩?！?/br>
    陸士儀仔細(xì)想了想，“我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

    “你還小嘛，你二姐才五六歲，怕是也不記得了，你大姐年紀(jì)大一些，應(yīng)該有印象?！?/br>
    陸士柔端坐著，微微低著頭，其實(shí)她是記得的，在渭州的那兩年，彭安偶爾過來，他穿著粗布褐衣，身上還掛著一把刀，陸士柔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心里害怕極了，因此雖然年紀(jì)小，反而卻記住了。

    彭安與王夫人、陸士儀說話，有時(shí)候目光落在陸士柔身上，這個(gè)女子溫婉內(nèi)向，與她三妹疏朗的性子截然不同，更多的時(shí)候，她只是嫻靜地坐著，聽眾人說話，但心細(xì)如發(fā)，細(xì)心照料眾人，吩咐侍女端茶倒水，給客人上點(diǎn)心。

    過了不久，陸觀與宋淮回來，彭安跟著他們?nèi)繑⒃?。陸士柔吩咐人去備午膳，特地吩咐多做一些牛羊rou的菜。

    王夫人笑道：“咱們家的飯菜這么好吃，怨不得彭安常常過來。”

    陸士柔道：“爹很看重彭將軍，兩人投契，彭將軍過來爹也高興些。”

    陸士儀問道：“他常來我們家吃飯，那他的家人呢？”

    “他在秦州時(shí)娶過妻子，難產(chǎn)過世了，之后他就沒有娶妻了，孤家寡人一個(gè)，沒有家人管他。他現(xiàn)在出任樞密副使，得皇上看重，位高權(quán)重，再娶一房妻子也不是難事，可能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吧?！蓖醴蛉说?。

    男人不同于女人，他沒有妻子，但不一定女子，東京城里秦樓楚館不少，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去。

    陸士儀問道：“我看爹最近一段日子忙得幾乎見不到人，他在忙什么？”

    王夫人道：“好像是關(guān)于遼人的事情吧?！?/br>
    王夫人說的沒錯(cuò)，陸觀等人在書房就是在討論遼國與女真族交戰(zhàn)的事情。大梁每年給遼國輸入歲幣，來換取和平，再加上遼人多次內(nèi)亂，雖然平息，但遼國元?dú)獯髠?，而且新繼任遼帝統(tǒng)治荒誕，吏治腐敗，早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強(qiáng)大的遼國。

    遼國北邊，生長在白山黑水之中的女真部落崛起，在其首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女真各部統(tǒng)一，建立金國，共同對抗遼人。

    金遼交戰(zhàn)，本來勢均力敵，但因遼國又發(fā)生內(nèi)亂，遼帝的叔王起兵造反，給了金人可趁之機(jī)，一路攻克到遼國上京。

    如今遼帝派人向大梁求助，請求大梁派兵協(xié)助。這事在朝堂上爭論不休，有人主張拒絕遼人的請求，還可趁此機(jī)會與金人結(jié)盟起兵攻打遼人，收回被遼占領(lǐng)的燕云之地。持這種想法的人在朝堂上占絕大多數(shù)，皇帝也心動(dòng)了，高祖皇帝建國時(shí)，未曾收回燕云之地，抱憾之極，皇帝想建立光復(fù)燕云的豐功偉績，讓后人瞻仰。

    然而陸觀與彭安等人卻持不同的看法，彭安更是說：“與強(qiáng)金為鄰，難道好于與弱遼為鄰？”

    陸觀也是愁眉不展，“金國是虎狼之國，根本不可相交，金帝所圖絕不僅僅只是遼國?！?/br>
    宋淮道：“岳父與將軍上書皇上，皇上置之不理，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嗎？”

    陸觀將頭上的烏紗帽取下來，“我打算進(jìn)宮面見皇上，就算舍下這頂官帽，也要盡力說服皇上?！?/br>
    宋淮官小位卑，進(jìn)不了宮，彭安道：“陸公，我與你一同去太極殿面圣，?！?/br>
    作者有話要說：　　與強(qiáng)金為鄰，難道好于與弱遼為鄰？出自鄧洵武。

    劃重點(diǎn)：這只是一本小言，因此在政治、戰(zhàn)爭方面我寫的比較粗糙簡略，不管是朝堂上，還是宋遼金之間真實(shí)的戰(zhàn)爭其實(shí)是很復(fù)雜的，真寫清楚這就不是一本小言了。為了屢清這些，我最近依然在讀宋史（雖然憋屈但還是要看啊，打算之后看看漢唐史讓自己舒服點(diǎn)）

    最近雙更幾天，手有點(diǎn)疼，休息一天，今天只有一更，大家明天見。

    第70章

    遼金開戰(zhàn), 女眷們雖然有所耳聞, 但畢竟無關(guān)大梁，更無關(guān)東京, 東京城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達(dá)官貴人之間常常舉辦各種宴會, 陸士儀遠(yuǎn)離東京三年，才一回來，參加了不少宴會，時(shí)間一長，就開始厭煩, 索性待在家中。

    廷璇已經(jīng)三個(gè)月大了, 不再像皺巴巴, 紅通通的小猴子模樣，她長得白白胖胖, 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靈活極了，她不愛哭，不太怕生人, 逗一逗她, 她就咯咯笑起來。

    連王夫人都對陸士儀說：“廷璇比你小時(shí)候乖多了，她笑起來，雙眼彎彎像月牙兒, 讓人見了就高興。”

    陸士儀頗有些不服氣，“爹爹說廷璇長得與我小時(shí)候一模一樣，但我小時(shí)候更乖巧可愛一些。”

    王夫人失笑, “你小時(shí)候愛嬌，只要一眼見不到娘親就要哭，見到我抱著你二姐，你就非要我也抱你，什么事情不遂你的意又開始哭，你爹白日上朝，晚上回家，娘已經(jīng)把你哄好了，你爹見到的自然是乖巧的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