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離二姐家不遠(yuǎn)，陸士儀想順道去看看二姐，三人去了李府。陸士柔見到meimei很高興，姐妹兩有很多私房話要說，李驥帶著宋淮去了書房敘話，陸士儀則找了一個(gè)丫頭帶著宋金珠逛后花園。

    陸士柔拉著士儀進(jìn)了內(nèi)室，拉著她左看右看，“瘦了不少，在宋家過得怎么樣？”

    陸士儀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將這些日子自己怎么對付宋母的事情都給說了。

    陸士柔眼睛都瞪圓了，“你呀，還是這么個(gè)促狹的性子，萬一你婆母沒病喝藥喝出問題來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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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不會的，”陸士儀坐直了身子，“我讓傅大夫過來演著一出戲，給婆母開的藥大多數(shù)是用苦參與黃連熬出來的，清熱降火，只不過有點(diǎn)苦罷了！”

    陸士柔點(diǎn)點(diǎn)meimei的額頭，“你這性子，是一點(diǎn)虧都不肯吃啊?？晌覀冏鋈讼眿D的，既要侍奉公婆，還有照顧夫君，有時(shí)候性子太強(qiáng)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人心都是rou長的，你若是真心對待公婆，他們也會真心對待你?！?/br>
    “話是這樣說沒錯(cuò)，但這只是對于那些明理的人才管用，還有些人偏偏就是蹬鼻子上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你非得制住了他才行。哈哈，我給公爹買了兩個(gè)丫頭，婆母知道的那一刻，臉都綠了，太好笑了！”陸士儀想起這事來，就笑的肚子疼。

    陸士柔雖然不贊同meimei的說法，但也沒有反駁她。姐妹倆談天說地，時(shí)間過得很快，太陽漸漸落下去。陸士柔留著meimei用膳，分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陸士儀姐妹兩，宋金珠，再加上李驥的老母。

    李母頭發(fā)雪白，兩頰有rou，看著慈眉善目的，她說：“士儀，你jiejie常常對我提起你來，姐妹感情好，你若是有空，多來家坐坐。”

    陸士儀答應(yīng)下來。李母似乎很喜歡宋金珠的樣子，問她多大了，定親了沒有，宋金珠低聲道：“還沒有?！?/br>
    “那可得抓緊了，媳婦，咱們?nèi)绻姓J(rèn)識的青年才俊，倒可以為宋大姑娘引薦一番?！?/br>
    陸士柔笑道：“娘，媳婦都記在心里了?！?/br>
    眾人正用著飯，突然一個(gè)小丫頭來報(bào)：“老夫人、夫人，寶姨娘肚子疼，想讓人去請大夫過來?！?/br>
    李母臉色凝重起來，問道：“她見紅了嗎？”

    “沒有，只是臉色煞白，冒冷汗?！毙⊙绢^道。

    李驥年近三十，只有一個(gè)女兒，現(xiàn)在寶奴懷的這胎，是以李母看得很緊，陸士柔遣人去請大夫，李母猶不放心，想要親自去看看，陸士柔只能陪著一起去。陸士儀先前見過寶奴一面，舉止輕浮囂張，她也想去見見她，于是就跟著一起去了。

    寶奴單獨(dú)住一個(gè)小院子，名喚丁香院。眾人剛走到丁香院的門口，就聽著女子的痛呼聲。

    寶奴捂著肚子躺在床上，淚水漣漣，“老夫人，奴不會死吧？”

    李母安慰道：“沒事兒，別擔(dān)心，大夫馬上就過來。”

    半盞茶的功夫，大夫就過來了，先給寶奴把過脈，然后又問了侍女她的飲食起居，最后道：“應(yīng)該是寒性食物食用過多導(dǎo)致，孕婦須得在飲食上忌諱些，幸好發(fā)現(xiàn)的早，姨娘的身子沒事，我開幾副安胎藥吧?！?/br>
    寶奴的侍女跟著去了。寶奴蠟黃的一張笑臉，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望著李母。李母訓(xùn)斥道：“你身為孕婦，哪些東西能吃，哪些不能吃，應(yīng)當(dāng)心里有數(shù)，今天的事情可不能有下次了，不然老身絕不輕饒！”

    寶奴呆了呆，低聲道：“奴知道了?！?/br>
    陸士儀心里暗暗點(diǎn)頭，李母算是明白人，有那些糊涂人，甚至?xí)J(rèn)為是妻子沒有照顧好懷孕的妾室，從而遷怒妻子呢。

    李母回屋休息，陸士柔拉著meimei去了自己的房里，道：“我家婆母是個(gè)極其明事理的人，對我好的沒話說，有時(shí)候我與夫君起了幾句口角，婆母都會說夫君幾句?！?/br>
    “嗯，那就好?！?/br>
    宋淮明日還要去衙門當(dāng)差，只能趕回開封縣，陸士柔本來想留meimei住幾日，陸士儀婉拒了。

    待送走了meimei一行人，陸士柔讓人去庫房里挑了上好的人參燕窩給寶奴送過去。寶奴看到人參燕窩，冷笑兩聲，轉(zhuǎn)頭就吩咐侍女偷偷的拿出去藥鋪換錢。

    侍女不解，“這些人參燕窩多好啊，姨娘，您懷著身子也該補(bǔ)一補(bǔ)，不如留著自己用吧?！?/br>
    寶奴道：“府里的伙食不錯(cuò)，我想吃什么只需要吩咐廚房去做就行，不差這人參燕窩補(bǔ)了，先攢點(diǎn)錢比什么都重要?！?/br>
    “您這又是何必，等您生下小少爺，以后就是母憑子貴，有享不盡的福氣?！?/br>
    寶奴嗤笑：“你這是做夢吧？老夫人一心討好陸氏，大人又是極孝順的人，只怕等我生下這個(gè)孩子，我就會被打發(fā)出去了。老夫人是個(gè)精明的，我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個(gè)生孩子的工具?！?/br>
    侍女還想要說什么，聽到院子里傳來腳步聲，忙住了口，掀開簾子看，回頭道：“姨娘，大人過來看望您了?！?/br>
    寶奴立刻做出柔弱的樣子依靠在塌上垂淚。美人落淚的模樣難免會讓人心疼，李驥將她摟在懷里，安慰道：“你這是怎么了？”

    寶奴把今日發(fā)生的事情說了，然后道：“奴發(fā)誓，沒有亂吃東西，廚房的人都是夫人帶過來的啊，奴所吃的東西都是來自廚房?！?/br>
    李驥道：“這跟夫人有什么關(guān)系，夫人也希望你能生個(gè)兒子呢！”

    寶奴泣道：“妾沒說是夫人啊，可能是廚房的那些人為了討好夫人，故意給奴送些寒性的食物，幸好孩子命大，得以保全。”

    李驥當(dāng)下就要去找陸士柔，讓她懲治廚房的那些人。寶奴又拉著不讓他去，“老夫人與夫人知道了又該怪奴生事了，孩子還有三個(gè)月就要出生了，這事就算了吧?！?/br>
    這事在李驥心里留了根刺，見到陸士柔就覺得不得勁兒。李母私下問他怎么回事。李驥道：“士柔不賢，寶奴為我們李家添了一個(gè)女兒，眼看著兒子就要出生，功勞不小，士柔作為正室嫡妻，這對于她也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我瞧著她好像不喜寶奴?！?/br>
    李母失笑：“你這話也只有男人才說得出來，娘就明白跟你說了吧，這世上就沒有哪個(gè)正妻是喜歡妾室的，哼，你當(dāng)了官，你爹水漲船高當(dāng)了太爺，一把年紀(jì)還想納妾，我直接就給擋住了，你說，你想不想現(xiàn)在多幾個(gè)小弟妹出來？”

    當(dāng)然是不想的，李父年紀(jì)大了，撫養(yǎng)這些小弟妹的重?fù)?dān)肯定是在李驥的肩上，李驥忙搖搖頭。

    李母笑了，“想通了吧？寶奴不過就是個(gè)妾室，想要多少都有，但媳婦就不同了，四萬貫的嫁妝啊，還有咱們現(xiàn)在住的這棟大宅子，咱們能錦衣玉食，你的升遷都是少不了這筆錢的，你可不要因小失大，等那寶奴生了孩子，直接把她發(fā)賣算了，這樣媳婦兒撫養(yǎng)起孩子才能更加真心?！?/br>
    李驥點(diǎn)點(diǎn)頭，“娘，我都知道了?！?/br>
    話雖如此，因著寶奴時(shí)不時(shí)的挑撥，再加上陸觀罷相左遷到渝州，李驥對陸士柔漸漸淡下來。李母只要兒子大面上尊重妻子，不寵妾滅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懶得再管，只把心思都放在了即將出世的孫子身上。

    ……

    回到開封縣府衙，宋金珠道：“二哥，嫂子，我先回房了?！?/br>
    “去吧，好好休息?！彼位凑f道。

    他與陸士儀也回了房，有些疑惑，“金珠今日怎么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

    陸士儀仔細(xì)回想了下，笑道：“女大當(dāng)嫁，金珠是看上了宣國公呢！”

    宋淮的眉頭皺起來，“趙兄有妻有妾，金珠是我唯一的meimei，給人做妾這不是糟蹋自己嘛！”

    “你急什么，金珠養(yǎng)在深閨，長這么大也沒見到幾個(gè)外男，趙策皮相好，又是皇室子弟，貴氣十足，難免看到不心動，這不算是什么大事，我們這就為金珠相看起來，有了其他的好兒郎，金珠自然就忘了趙策。”

    “才見了一面，你就對趙兄的評價(jià)這么高?！彼位纯跉馕⑺?。

    陸士儀眨眨眼睛，“你這是吃醋了？”

    宋淮拉著她坐在榻上，搖搖頭，“我不是吃醋，只是對自己不自信?！?/br>
    “那你就加倍對我好啊，可別像我二姐夫一樣，姬妾庶子都有了，我可不是二姐那樣的好性子，你若是惹得我不高興，我就休了你！”陸士儀故作兇狠說。

    “求娘子您別休了我，我一定謹(jǐn)遵為夫之道?！彼位垂笆智箴?，配合她演戲。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明天見。

    第21章

    盛夏八月，太陽像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知了在枝頭叫得歡快，白天熱浪襲人，人走出一會兒就覺得熱得慌。陸士儀再沒有出去逛的興致，整日都待在屋子里，有金珠、青桃、綠梅等人陪伴，倒也不覺得寂寞。

    金珠在廬州老家時(shí)，未曾上過女塾，宋淮兄弟閑的時(shí)候教過她認(rèn)字，只是后來忙于家務(wù)，就疏忽了讀書認(rèn)字。陸士儀由陸觀親自啟蒙，王夫人也是能做幾句詩的才女，因此，金珠就開始向二嫂請教讀書識字的事情。

    陸士儀來了興趣，道：“你看，記賬啊，看地契之類的，都要認(rèn)得字才行。這世上讀書不止是男人的事情，女子也應(yīng)該讀書明理，有自己的見識，才不會輕易上當(dāng)受騙?！?/br>
    金珠點(diǎn)點(diǎn)頭，“識字后，與夫婿之間能談書論史，而且主持家事，教養(yǎng)子女也是有用的?！?/br>
    陸士儀讀書從來都不是為了討好男子，不過金珠從嫁人后的功利上來也沒錯(cuò)。于是她開始每天花一個(gè)時(shí)辰教她讀書識字。金珠本身就認(rèn)得一些字，有一定的基礎(chǔ)，因此學(xué)起來很快。陸士儀試圖給她講些史書之類的，她并不太在意，反而對那些詩詞歌賦非常感興趣。陸士儀開始教她詩詞的起轉(zhuǎn)承合，韻腳之類的，金珠一點(diǎn)就通，不多久就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詩詞出來。

    陸士儀把金珠作的詩拿去給宋淮看，說是自己新作的。

    宋淮看了一遍，只覺得這首詩典故堆砌，辭藻華而不實(shí)，內(nèi)容空泛，離陸士儀之前的水準(zhǔn)差了很多，他覺得很為難，絞盡腦汁想了想，干巴巴地夸道：“不錯(cuò)，這首詩用詞精巧，典故也不錯(cuò)?！?/br>
    陸士儀大笑：“你這夸的真是勉強(qiáng)啊，堂堂榜眼，難道看不出這首詩的好壞來，這是金珠做所，嗯，問題不少，但是對于初學(xué)者來說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br>
    宋淮被她取笑一番，小聲道：“你的所有在我眼里都最好的?！?/br>
    被他這么一說，陸士儀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啊?！?/br>
    她拿起一件布裁起衣服來，宋淮看見是男式的衣服，滿心歡喜，以為陸士儀是為他做的衣服。

    哪知陸士儀道：“算著日子，爹娘應(yīng)該快到了渝州，我寫了一封家書，到時(shí)候正好連著這件衣服一起寄到渝州，我爹最愛穿我做的夏衣了，從我八歲開始，每年我爹的生辰，我都會親手為他做一件衣服。”

    宋淮心里一陣失望，在陸士儀面前晃來晃去，她說：“你去看看書吧，別擋著光了。”

    宋淮“哦”了一聲，捧著本書坐在一邊，半天都看不進(jìn)去一個(gè)字，他還沒有穿過士儀親手做的衣服呢，岳父都穿了十幾年了，真羨慕啊。

    他手中拿著唐詩，無意亂翻，突然間看上一首詩，心有所感，念了出來：“明朝驛使發(fā)，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裁縫寄遠(yuǎn)道，幾日到臨洮?！?/br>
    陸士儀眉眼一挑，“這不是李白的《子夜四時(shí)歌》嗎？”

    宋淮點(diǎn)點(diǎn)頭，感嘆道：“是啊，這對夫妻間的感情可真好??！丈夫要去戍邊，妻子連夜為他裁制冬衣。”

    陸士儀笑了笑，道：“今日我取了兩匹布料，青色的是給父親的，還有一匹藍(lán)色的是給你的?！?/br>
    宋淮臉上的笑擋也擋不住，“真的，我也有？”

    “嗯！”

    宋淮興奮之下，湊到她身邊，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后耳根立刻就染上紅色。他對陸士儀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只覺得她哪里都好，但兩人的婚約是在太后為齊王向陸家提親的情況下定下來的，或許陸士儀原本的是不愿意嫁給他的，只是迫于形勢的無奈之舉。

    成婚之后，陸士儀并沒有太多的小女兒情態(tài)，甚至有時(shí)候很清冷，現(xiàn)在她主動為他裁制新意，可見是愿意共同經(jīng)營這段婚姻，這怎么能不讓宋淮歡喜！

    陸士儀見他開心的像個(gè)孩子，臉頰的酒窩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她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調(diào)侃道：“你難道沒有穿過新衣服嗎，這么高興？”

    宋淮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新衣服是穿過，可是從來沒有穿過娘子給做的新衣服。”

    他索性放下書，幫著陸士儀穿針引線，甚至拿著剪刀裁剪，做的居然還不壞，陸士儀夸道：“宋大人，你如果不做知縣了，還能去做裁縫?！?/br>
    宋淮笑道：“做裁縫也不錯(cuò)！”

    兩人說笑幾句，宋淮道：“士儀，明日我放衙后要出一趟東京城，李參政左遷河北宣撫使。他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還是你我的媒人，所以我想要去為他送行?！?/br>
    李參政，諱名元邦，與陸觀是好友兼同僚，同時(shí)還是親政的堅(jiān)定支持者。他先前被諫院參他受賄，甚至不惜此去宰相之位為他辯駁。陸觀被貶之后，他上書辭去參知政事一職，自請出京。陸士儀與李家相熟，嘆息道：“現(xiàn)在是新政的反對者們當(dāng)權(quán)，李伯父留在京中也難得有什么作為，反而還會被那些小人構(gòu)讒，出京避開這些也好?！?/br>
    “你說的有道理，”宋淮說道，“皇上將冀州太守孫世奉召進(jìn)京，孫世奉此人勤勉忠誠，但頑固守舊，之前與岳父大人不和，才出京擔(dān)任冀州太守，現(xiàn)在他擔(dān)任宰相，一切言行都按照舊例來，從不肯變通?！?/br>
    陸士儀受陸觀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情況，冷笑道：“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高祖建大梁時(shí)，北邊的遼人，與西邊的黨項(xiàng)，都還不太成氣候，現(xiàn)在遼人的鐵騎強(qiáng)大，黨項(xiàng)人統(tǒng)一各部建立夏國。大梁若不思變圖強(qiáng)，怎么對付的了強(qiáng)敵？這些士大夫們因循守舊，不過是為了自家的利益罷了！”

    宋淮道：“到了危機(jī)關(guān)頭，該變的還是要變?！辈贿^，那可能就是改朝換代的變化了。

    陸士儀想起一件事來，突然又笑道：“你中榜眼那會兒，樞密副使張家與蕭貴妃家爭著要強(qiáng)你做女婿，你卻做了我們陸家的女婿，現(xiàn)在我父親貶官，蕭家與張家勢頭正好，會不會有人說你眼光差，不識時(shí)務(wù)啊？”

    宋淮一把抱起陸士儀，“別人怎么說我根本不管，我只在乎你一人而已?！彼е懯績x向床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