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丸足矣。”

    宋檀說完這番話以后就陷入了沉默。

    米朵也不是話多的性格，說完正事以后也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不過兩人雖然靜默相對，可是米朵覺得這樣的氛圍也挺好的。

    她在原來的世界，也曾想過找一位心意相通的伴侶，兩人可以不說話就能消磨一下午時間。

    如今她和宋檀的情形，仿佛正是暗合了她當(dāng)初的愿望。

    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宋檀有種特別的感覺了，因為他們都是相同的一種人，只不過宋檀比她還要內(nèi)斂，而她則比宋檀多了幾分圓融和世故。

    但是究根結(jié)底，兩人對待所喜愛的事物，抱的都是同一種態(tài)度。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這樣想著，米朵望向宋檀的目光就帶出了一絲連她自己也沒發(fā)覺的欣賞，對方要不是宋家的人多好，也許這樣兩人還可以有更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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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古代調(diào)香師

    “我記得還是我十歲那年, 聞到過一次青蓮香的香味。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聞到這股香味?！彼翁幢静皇窃挾嗟娜? 可是青蓮香是他幼時記憶最深的一款合香, 因此他再次聞到這股香味時, 心情激動之下便比平日說的話多一些。

    其時米朵席地坐在依水軒的草席上, 正在將些許香末小心的放置于銀片之上。

    這依水軒是宋檀在城外購置的一個別莊的水閣, 眼下原本鄰水的軒中三面都已落下了草簾，使得這依水軒透氣而不通風(fēng), 用來品香最合適不過。

    當(dāng)米朵將香末放置于銀片之上后, 就有一股幽幽蓮香飄散到了空中。

    坐在米朵對面的宋檀深吸一口氣, “我聞到了沉香和白檀香的味道, 此外還有**、安息香、龍涎香?！?/br>
    宋檀不愧為調(diào)香界的天才，很快就聞出了其中最主要的幾味香料。而這幾味香料, 米朵除掉龍涎香外也都聞了出來。

    “你為何說這里面用到了龍涎香？”

    米朵這句話問完, 就見宋檀的臉上少見的浮起一絲笑意來, “看來你也被他的障眼法迷惑住了。你不知道，這位周大師調(diào)香的時候從來不會用到龍涎香, 即便是要用, 他也會用幾樣香料仿制出龍涎香的香味來代替它?！?/br>
    其實還有一些事, 宋檀沒有說出來，這位周大師出身民間，因為家境貧寒，所以這學(xué)習(xí)調(diào)香的道路上遇到了諸多阻攔。尤其是調(diào)香過程中需要用到的幾種珍貴的香料，對于當(dāng)初一窮二白的周大師來說簡直就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但周大師也不是尋常之人, 手頭沒有那么多銀錢購買珍貴的香料，他就在香藥鋪子里記下那些珍貴香料的味道，然后花費時間用其他幾味香料配置出獨屬于那些珍貴香料的味道。

    可是檀香、沉香、**還好說，唯獨龍涎香這種僅供有權(quán)有勢享用的香料，即使是香藥鋪子也很難見得到它的身影。

    后來為了能親身聞一聞龍涎香的味道，周大師想盡了辦法，可是卻終難一見龍涎香的身影。后來更是因為這龍涎香，周大師付出了一個沉重的代價。

    是以等周大師功成名就以后，他調(diào)香的時候就有一個習(xí)慣，那就是從來不用這龍涎香，就是有的時候需要龍涎香的香味增強合香的馥郁程度，他也會用其他幾味香料仿制出這龍涎香的香味。

    宋檀還是從他父親口中知道的這個有關(guān)周大師的秘辛，如若不然，只怕他也會和米朵一起，被那龍涎香的香味所迷惑，以為其中用到的其實是龍涎香。畢竟那幾味香料雖是仿的龍涎香，可是這配伍的時候卻有一定的香性，如果貿(mào)然用龍涎香代替，那么最后制出來的合香味道一定不怎么對。

    不然何以周大師故去這么多年，青蓮香留下來的數(shù)量雖不算多，可是也并不是沒有，但是卻一直到今日也無人能仿制出這青蓮香。

    當(dāng)然除卻周大師的這個習(xí)慣外，他這調(diào)香的時候，喜歡用繁復(fù)的手法炮制香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我父親當(dāng)年曾無意得到過一本周大師留下來的札記?？上潜驹浀轿腋赣H手上的時候已經(jīng)殘破不堪，所以除了這個習(xí)慣外，我只知道這位周大師喜歡用蒸制的手法處理藥材。”

    宋檀這句話說完，米朵忽然靈光一現(xiàn)，她一直不明白為何這青蓮香里面會隱有一絲玄參的味道，可是再細品就會發(fā)現(xiàn)這玄參的味道又不大像是玄參，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她也不確定里面有沒有玄參。

    如今宋檀這樣一說，便提醒了米朵，里面應(yīng)該是用到了玄參，只不過玄參被周大師用特殊的手法處理過，所以味道才有些不大對。

    有了這個思路，米朵接下來又辯出了幾味香料。期間，遇到分辨不清的香料，她就和宋檀把香料按照不同的手法炮制，然后一樣一樣的進行辨別。

    宋檀的長處是調(diào)制的合香夠多，經(jīng)驗更豐富，很多香料經(jīng)他一聞就能分辨出來，可他對一些藥材的香味和藥性認識不夠，這是他的短處。而米朵因為曾經(jīng)做過藥膳師，對藥材知之甚深，不僅能分辨出它們的味道，還知道它們的藥性。

    這樣一來，兩人的長處結(jié)合在一起，分辨這青蓮香所用香料的工作難度無形中就降低許多。

    宋檀負責(zé)辨別這其中所用到的香料，而米朵則負責(zé)其中用到的藥材。

    時間就在兩人配合默契的工作中匆匆而過。

    當(dāng)夜色悄然降下時，米朵才覺出天色已晚，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時間。

    宋檀調(diào)香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打擾，跟隨他的下人們知道他的這個習(xí)慣，因此他調(diào)香的時候，從來不敢有人打擾他。

    米朵雖沒有給身邊的人下過嚴令，可是她調(diào)香的時候忘記時間也是常有的事。加上宋檀身邊的人阻攔，木香和丁香便沒能及時提醒米朵。

    好在米朵為了獲取新鮮的花瓣入香，新近在城外購置了一個農(nóng)莊，而她之前出府的時候，跟文老爺說的也正是要去農(nóng)莊采摘新鮮的菊花花瓣。

    接連兩日，米朵白天待在宋檀的這個別莊分辨青蓮香所用的香料，夜晚則回到自己在城外購置的農(nóng)莊。

    而青蓮香所用的香料，也在這兩日中，被兩人一點點的分辨出了大半。

    第三日上，米朵把辛夷按照不同的手法炮制完，然后將這些炮制好的辛夷花一一放到鼻下輕嗅。

    “怎么樣？這辛夷花用的是那種炮制手法？”

    米朵卻搖了搖頭：“都不是?！?/br>
    可是青蓮香中的清涼之意直通鼻竅，除了善通鼻竅的辛夷花外，米朵實在想不到還有第二種藥材既有這個功效還能作為香料使用。

    難道這青蓮香所用到的辛夷花不是半開的辛夷花，而是已經(jīng)盛放的辛夷花或是辛夷花露？

    米朵經(jīng)過這些天的辨別，已經(jīng)漸漸摸到一些周大師制香的習(xí)慣，旁人為了合香中的花香保存的更好，多是取用半開的鮮花?？墒沁@位周大師卻能獨辟蹊徑，將盛放的花瓣和某樣藥材配合起來，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想到此，米朵就命人回府去取她春天時在別莊居住的時候采的一罐玉蘭花。

    那罐玉蘭花被她按照調(diào)香秘術(shù)上的手法處理過，后面又加入了煉蜜，差不多能保持一年多的時間。

    煉蜜腌制的玉蘭花取來以后，米朵仔細洗凈了上面的煉蜜，等待陰干以后便按照常用的幾個手法炮制一番。

    果然，當(dāng)米朵聞到用豆?jié){蒸制過的玉蘭花時，便聞到了合香中的那股辛夷花香味。

    如此過了四五日，經(jīng)過兩人的合作，這青蓮香里所用到的香料就被兩人分辨了出來?？墒蔷唧w的分量，還要經(jīng)過一次次的嘗試。

    而這時，宋檀卻不能在這里久留了。再過半個月，他還要往宮里上交一定數(shù)量的御制香。

    于是兩人便暫且別過，米朵便帶著這幾天用剩下的半丸青蓮香又回到了文府。

    連著四五日沒有回來，府里倒是一切依舊。宋氏那邊因為米朵名聲漸顯，暫時不大敢找她的麻煩。她的女兒文蓮心也被拘了起來繡嫁妝學(xué)規(guī)矩，聽韋氏的意思，宋氏就在這幾日給文蓮心定了一門親事，好像是一個五品官員的嫡子。

    本來以宋氏和文蓮心的眼光是看不上五品官員的，可是文蓮心論相貌論才學(xué)都不及家中的兩個庶妹，尤其隨著米朵奪得斗香大會的魁首以后，她這個嫡姐的名聲越發(fā)不如米朵這個庶妹。宋氏覺得長此下去，女兒難保不會因為嫉妒作祟，而做出什么有辱文府的事來，便索性給她定了一門親事。

    總歸論起來，文蓮心這個女兒在宋氏心里還是不及她后面所生的兩個嫡子。

    米朵對宋氏和文蓮心的事從來不甚感興趣，之前讓人關(guān)注他們，也無非是想要知道他們何時會對自己不利。等到斗香大會以后，她有了自保能力以后，便不再關(guān)注兩人的動向。至于這兩人加諸在原身上的一切痛苦，米朵當(dāng)然一直都記得，現(xiàn)在之所以沒有動作，不過是實力還不夠強罷了。

    只是自從她結(jié)識了宋檀以后，便對宋氏有了更復(fù)雜的情感，可是如今聽韋氏講到宋氏如何文蓮心如何，心底仍然平靜的很，之所以這樣，不能說她對宋檀沒有好感，可能她從頭到底只把對方當(dāng)做一個難得的知己，一個可以一起制香的同道中人，所以從未想過與對方長相廝守，更從未想過嫁進宋府。

    所以她的反應(yīng)才會如此平淡。

    因此她稍作休息后，就又去了試香室，青蓮香的各種香料，她已經(jīng)弄清，現(xiàn)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根據(jù)米朵這幾日研制的經(jīng)驗，她先把有把握的香料分出來，然后再一一取用不同分量的香料，開始制香。

    青蓮香據(jù)說是要窖藏一個月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可是米朵急于要知道青蓮香最后的香方，因此她只將香丸陰干了兩日后，就開始試香。

    此前她因為幾味香料的分量沒有把握，便一口氣做出了十幾丸青蓮香。如今她一一試來，很快就找到一丸最接近青蓮香味道的香丸。

    不過里面的香料分量還是有些微的差距，這點差距，雖然不是嗅覺非常靈敏的人便聞不出來，可是米朵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因此她后面又不厭其煩的嘗試了好幾次，終于做出了和青蓮香味道一模一樣的香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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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古代調(diào)香師

    春天到來時, 從東宮良媛升為后宮妃嬪的張婕妤忽然一時起意，想要到御花園散散心。

    這時宮里還未進新人, 新皇身邊的后妃仍是從東宮里升上來的幾個老人。太子妃被封為皇后自不必說，兩個良娣一個被封為了云妃，一個則被封為了昭儀。

    而東宮當(dāng)時最得寵的林奉儀現(xiàn)在就居于這位昭儀之下, 被封為了庶三品的修儀，比庶四品的婕妤足足高了兩個品級。

    如此一來, 張婕妤雖被封為了婕妤，可是就連原來居于她下面的林奉儀都被封為了修儀，由此可以想見她在新皇心中的地位。

    宮里又是捧高踩低的地方, 那些宮人看她無寵, 雖不至于克扣份例，可是分到的東西卻都是別人挑剩下的。

    這次張婕妤一時興起要去逛御花園，大宮女流霞在幾個箱子里翻了半天, 終于撿出還是在東宮時尚衣局送來的一件銀桃粉色的紗衫和一條灑金粉遍繡半開芙蓉長裙。

    衣裳送到張婕妤跟前時，張婕妤聞到一股甜香，“這衣裳上熏得是什么香？”

    流霞答道：“這衣裳沒熏香，哦, 是了，這箱子底下放著一匣子夫人送來的香丸, 想來這衣裳是沾染了那香丸的味道?！?/br>
    梁夫人送的那匣子香原本是收在另一個箱子的, 只是當(dāng)初從東宮搬來這沁雲(yún)殿宮人們收拾東西時，不知是誰把這匣子放在了這盛放衣裳的箱子，所以衣裳上才染上了這香丸的香味。

    張婕妤被這一提醒, 才想起母親著人送來的那一匣子蝴蝶香。

    可惜母親的好意她終究是要辜負了，如今林修儀隆寵正盛，就連麗妃都要避其鋒芒，她一個無才無顏的婕妤如何能爭得過她。

    張婕妤忍不住苦笑一聲，連帶著想去御花園的興致都減退了幾分。不過看流霞和流云兩個大宮女張羅了半天，不好拂她們的興致，換了衣裳便由著她們簇擁著去了御花園。

    御花園的杏花開的正好，假山旁邊的一大片玉蘭花樹也在春日的微風(fēng)下一一綻放。

    張婕妤還是第一次在春光正好的時候見到御花園的盛景，她先在玉蘭花林逗留了一會兒，便扶著流霞的手去了高處看那八角亭四外種植的杏花。

    杏花林卻比玉蘭花林熱鬧得多，不時有蜜蜂蝴蝶穿梭其中，張婕妤害怕被蜜蜂蟄到，還未走到杏花林便立住了腳。

    和煦的春風(fēng)微微吹來，張婕妤聞著空中的花香，看著眼前的美景，原來抑郁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

    她臉上剛帶出一點笑容，就見杏花林中忽然飛出了幾只蝴蝶，那幾只蝴蝶你追我趕，蹁躚而來，最后竟然落在了張婕妤的身上。

    張婕妤大感驚奇，她還是深閨少女之時也曾跟著母親到靜云寺觀賞杏花，春光正好時也曾和家里的姐妹們在杏花林旁邊喝茶作畫，可是卻從未有一日那杏花林中的蝴蝶會落在她身上。

    兩個宮女也驚異的很，流霞還發(fā)現(xiàn)那幾只蝴蝶落在婕妤身上后竟然一動不動，仿若婕妤的衣裳上沾染了什么香粉似的。

    一直等到流云伸出手去捉那幾只蝴蝶，蝴蝶才漸漸飛走。

    從種植杏花的高處下來，張婕妤又去看了牡丹和芍藥。

    牡丹和芍藥也已盛放，張婕妤剛到牡丹臺前，原來盤旋在牡丹花蕊上的一兩只蝴蝶便朝她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