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汪嬤嬤見元安和聲細氣,態(tài)度也十分溫和,她大著膽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皇后娘娘,頓時明白為什么小慶王非說這是自己母親了。 小慶王年幼喪母,自懂事起便時常向身邊人追問父母,眾人看他年紀(jì)小,不忍心說他父母已經(jīng)死了,便哄他,說他父親和母親被菩薩接到天上去做神仙了,等他長大了就會回來看他。 小慶王一聽自己父母做了神仙,激動不已,再加上外祖母魏老夫人告訴他,他母親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他便一直記著,并且為此感到十分驕傲,他母親是神仙,自然是世上最美的人。 今日見到元安,他覺得元安像是神仙一樣好看,就誤以為是自己母親。 元安問汪嬤嬤:“慶王怎么在宮里?魏老夫人也在宮里嗎?” 汪嬤嬤聞言臉上表情有些苦澀,垂首恭敬答道:“回娘娘話,我們老夫人不在宮里,是太后娘娘說自己寂寞,命人接了慶王入宮陪伴?!?/br> 太后接了慶王入宮陪伴? 元安面上不動聲色,看向慶王的眼神卻淡了許多,她微笑道:“原來是太后接慶王入宮的?!痹驳溃骸澳銈円煤谜疹櫤脩c王,別讓他肚子一人再跑出來了?!?/br> 汪嬤嬤連連點頭,恭敬回道:“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心,老奴一定謹(jǐn)記,日后定會好好照顧慶王。” 元安點點頭,汪嬤嬤見元安突然神色淡淡,內(nèi)心十分忐忑,抱起慶王就要告退,沒想到慶王卻不樂意走,掙脫汪嬤嬤的手,又抱著元安的腿抽抽噎噎。 “母親……母親你又不要我了嗎?” 元安低頭看著哭得十分可憐的小娃娃,微微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彎腰抱起了他,太后的齷齪心思,與這個小娃娃何干? 第133章 莊煜打發(fā)走煩人的姚相,急匆匆回到含光宮, 正要抱著媳婦求安慰, 卻發(fā)現(xiàn)媳婦的懷里已經(jīng)有人了。 莊煜看著元安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坐在自己膝上, 手里拿著金乳酥逗小娃娃。 元安的側(cè)臉泛著柔和的光暈, 被懷里的小娃娃逗得十分開心。 元安察覺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 見是莊煜微笑著說了一句:“回來啦?” 然后又低下頭, 拿著金乳酥繼續(xù)逗弄留著哈喇子的小娃娃。 莊煜見媳婦全部注意都在懷里的小娃娃身上,不由有些吃味,他坐到元安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晨兒喚我一聲皇嫂,皇嫂就把這塊乳酥給你?!痹哺吒吲e著酥點, 慶王夠不到點心,只能眼巴巴瞅著, 啃著手指,口水一串一串往下落。 慶王猶豫了一下,母親手里的點心看起來好好吃…… 慶王搖搖頭, 眼神又重新堅定起來,強迫自己不去看頭頂上的金乳酥。 “是母親, 不是皇嫂!”慶王認(rèn)真道。 莊煜:…… 他和元安什么時候有了個這么大的兒子?莊煜嫌棄地看著口水橫流的小娃娃, 一塊點心而已, 竟然這么沒出息! 也許是小孩子的感覺比較敏銳, 慶王也將視線挪到莊煜臉上。 慶王歪了歪小腦袋, 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莊煜, 突然咧開嘴,露出整齊的小米牙,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父親!” 小娃娃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 莊煜的心咻地軟了下來,眼神也柔和了,他摸了摸鼻子,這個小娃娃還怪好看的。 元安無奈了,將金乳酥塞到小娃娃嘴里,摸了摸慶王的圓乎乎的腦袋微微嘆息:“和你這小娃娃說不清了,我是你皇嫂,這是你皇兄,我們不是你的父親和母親?!?/br> 慶王嘴里塞滿了糕點,話都說不請楚,還堅持道:“是父親和母親,不是皇兄皇嫂?!?/br> 元安無奈地?fù)u搖頭,余光看見莊煜一眼不錯地盯著慶王,元安將慶王放到莊煜懷里。 “抱住了啊?!痹彩疽馇f煜抱著慶王。 莊煜還是頭一回抱著這么小的娃娃,渾身僵硬坐在椅子上,有些手足無措,好在慶王十分乖巧,被元安送到莊煜懷里,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莊煜,又低頭繼續(xù)啃點心。 元安見莊煜像是抱著瓷娃娃一樣,生怕沒抱穩(wěn),摔了小娃娃,忍不住嘲笑道:“陛下這么緊張做什么?晨兒又不會咬人。” 莊煜寵溺地看著笑嘻嘻的元安,稍微放松了些,媳婦說的對,不過就是個小娃娃,又不會咬人,他怕什么? 莊煜好奇地看著慶王白嫩的胖臉,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問道:“小娃娃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慶王咽下嘴里的點心,斜了一眼莊煜,有些不滿:“晨兒當(dāng)然是小男子漢,父親你做了神仙連晨兒是男子漢都忘記啦?” 什么父親神仙的?這小娃娃說得什么? 莊煜看向元安,元安微微搖頭,示意他先別問這些。 莊煜愣了一下,看向懷里的小娃娃,問元安:“這是誰家的孩子?” 元安看了慶王一眼,對莊煜道:“這是慶王,被太后接到宮里陪伴自己?!?/br> 莊煜眉頭一皺,慶王? 汪嬤嬤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前請示元安:“陛下,娘娘,慶王該回太后娘娘那里了?!?/br> 莊煜放下慶王,對汪嬤嬤點點頭,汪嬤嬤忙拉著慶王要退下。 慶王甩開汪嬤嬤的手,黑黝黝的大眼睛里蓄滿了眼淚,扯著元安的衣袖小聲問道:“母親又要回天上去了嗎?母親還會回來看晨兒嗎?” 元安見慶王哭得十分可憐,忙摸了摸慶王的腦袋,柔聲哄道:“我不回天上,你要是想我了就讓嬤嬤帶你來找我,我一直都在這里?!?/br> 慶王趴在元安膝蓋上哭得十分傷心,抽噎道:“晨兒不想回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兇晨兒嗚嗚嗚,還不讓晨兒見外祖母!” “殿下!”汪嬤嬤臉色大變,將慶王強行從元安懷里拉出來,她抱起慶王對莊煜和元安福身:“慶王不懂事亂說話,陛下和娘娘莫要放在心上,老奴這就帶殿下回熙明宮?!?/br> 汪嬤嬤不顧慶王的掙扎,抱著慶王就要走,小茴卻突然進來,對莊煜和元安道:“太后來了?!?/br> 元安和莊煜反應(yīng)還算平淡,倒是汪嬤嬤臉上露出幾分惶恐,抱著慶王的胳膊不自然地緊了緊。 元安和莊煜對視一眼,猜到太后應(yīng)該是為了慶王來的。 果然,太后一見到元安就呵斥道:“你怎么把慶王悄悄帶到含光宮?害得哀家找了好半天!” 不等元安開口,太后又對汪嬤嬤道:“還不快把慶王抱過來?沒用的廢物,連個小孩子都看不好!” 汪嬤嬤戰(zhàn)戰(zhàn)兢兢抱著慶王站到太后身后,元安微微蹙眉,看向慶王,果然小娃娃臉上都是驚恐,明顯是被嚇著了。 太后扶著月娘的手,瞥了一眼元安,冷哼一聲,不屑地扭過頭。 “正好皇帝也在這里,”太后開口道:“哀家欲收養(yǎng)慶王,承繼先皇一脈,先皇膝下無子,皇帝又不肯過繼給先皇,哀家只能替先皇過繼個兒子,也讓先皇有后人祭拜?!?/br> 元安在心里冷笑一聲,讓慶王承繼先皇一脈,那先皇的皇位是不是也該給慶王? 太后真把人都當(dāng)傻子了不成?說得好聽,承繼嗣子是為了先皇有后人祭拜,一旦慶王過繼太后和先皇膝下,那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先皇無子,莊煜以皇侄的身份繼承大統(tǒng)名正言順,而先皇有了兒子,莊煜的皇侄身份便有些不尷不尬了。 莊煜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慶王是曾叔祖父嫡脈獨孫,慶王若是過繼先皇膝下,慶王一脈豈不是后繼無人?曾叔祖父曾經(jīng)救過曾祖父的命,曾祖父賜下丹書鐵券,后世子孫不得剝奪慶王一脈的爵位,如今太后竟連慶王一脈唯一的繼承人都要奪走嗎?” “皇帝這話說得嚴(yán)重了,”太后裝起了糊涂:“慶王過繼給先皇也還是慶王,哀家也沒打算給他換個封號。” 元安朝太后微微福身,一臉恭敬問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請?zhí)笾更c迷津。” 太后瞥了一眼元安,眉頭微皺,對元安她心有余悸,這個女人十分不好對付。 元安見太后不搭理她,她自己起身,微笑道:“慶王過繼給先皇,又承繼著慶王一脈的爵位,這慶王的名字究竟該寫在哪份族譜上?百年以后又該如何安置?慶王只有一個,如何承繼兩脈?” 太后一哽,恨恨地瞪了一眼元安,這個小賤人果然不好對付。 太后干脆挑明了,直接道:“哀家也不與你們多說,哀家年歲漸大,膝下荒涼,不過想收養(yǎng)個兒子聊作安慰罷了,作為交換,哀家可以讓哀家父親松口同意你以‘英’字作為你父親的謚號,只要哀家父親點頭,其他人便不足為慮。” 太后說完就帶著慶王走了,慶王趴在汪嬤嬤肩上可憐巴巴地望著元安,他似乎很害怕太后,明明十分不情愿也不敢反抗。 莊煜從太后走后便一直沉默,元安嘆了口氣,拉著莊煜的手靜靜陪著他。 一刻鐘后,莊煜長舒了一口氣,握緊元安的手道:“姚太后這個交易實在太過誘人,逼得我不得不同意?!?/br> 元安在心里嘆了口氣,太后提出這個交換條件時她就知道莊煜一定會答應(yīng),父母是莊煜唯一的心魔,他為了一個謚號與朝臣僵持到現(xiàn)在都不肯退讓,這是鐵了心要讓先太子以“英”字為謚號記在史書上,受后世朝拜。 元安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那你要做好準(zhǔn)備,如今你的皇位還不算穩(wěn)當(dāng),一旦慶王成為先皇的嗣子,姚相和太后一定會拿捏住慶王的皇嗣身份大做文章?!?/br> 莊煜摟過元安,下巴抵著元安的發(fā)髻,問道:“你可相信為夫?” 元安聽著莊煜的心跳聲,唇角微揚,堅定道:“我永遠相信夫君。” 莊煜沒有說話,只是胳膊又收緊了些。 第二日朝堂上,莊煜頒下圣旨,正式設(shè)立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同時任命禮部蔡尚書為尚書省尚書令,秘書監(jiān)王宗、御史大夫趙光為任門下省長官侍中,正議大夫周有為、太仆吳自得任中書省中書令,其中王宗、周有為是姚相一派的中流砥柱,趙光、吳自得則是清流一派,莊煜當(dāng)然不放心將中書省和門下省都交給王宗和周有為霍霍,趙光和吳自得都是中正不二的明臣,有他們在也能牽制王宗和周有為。 他們升官后空出來的官職,莊煜則毫不猶豫地填上了自己人。 姚相在朝堂上氣得鼻子都歪了,王宗和周有為被莊煜策反,也帶走了自己的心腹,如今他手里的勢力大削,在加上三省一設(shè),相權(quán)被平分,可是他如今孤立無援,剩下的人都是烏合之眾,他眼睜睜看著王宗和周有為歡天喜地接了圣旨,再看看自己一派剩下的人,不少都眼神閃爍蠢蠢欲動,他險些氣倒了。 莊煜可不管他氣不氣,頒完圣旨后,他甚至主動宣了姚相上前。 “太后昨日和朕說自己膝下荒涼,想收養(yǎng)慶王為子,不知姚相是如何看的” 姚相強忍著怒氣:“太后也和微臣提起過此事,這是皇家家事,微臣如何能置喙。倒是太后又和微臣提起先太子謚號一事,太后敬佩先太子文韜武略,雖然沒有正式繼位,倒也擔(dān)得起‘英’字為謚號,微臣遙想當(dāng)年先太子的風(fēng)采,亦覺如此?!?/br> 莊煜滿意地點點頭:“慶王本就是皇家血脈,既然太后有意收養(yǎng)慶王,朕自然尊重太后的意思。至于皇考的謚號……” 莊煜遲疑地看向眾臣,嚴(yán)帝師收到莊煜的眼神,忙跪下高呼:“先太子謚號請陛下自斷!” 姚相也跟著跪下,眾臣跪倒一片,唯有蔡尚書眉頭緊鎖,最后還是嘆了口氣,也跟著跪了下來,算是同意了。 罷了罷了,不過是一個謚號,左右也無關(guān)朝政,倒是這太后收養(yǎng)慶王一事,也不知是怎么個收養(yǎng)法? 莊煜大喜,忙讓人宣旨,追封先太子為英帝,先太子妃為文德皇后,只等兩位圣人陵寢修好,便可將兩位圣人靈體遷入皇陵。 姚相直到下朝后才反應(yīng)過來,莊煜只說讓太后收養(yǎng)慶王,并未提改族譜過繼。 收養(yǎng)和過繼可不是一回事,收養(yǎng)可以不改族譜,慶王仍然是慶王嫡嗣,只不過由太后撫養(yǎng)罷了,只有過繼才是將慶王寫在先皇一脈的族譜上,莊煜和姚相玩了個文字游戲。 姚相咬牙切齒,豎子無恥! 但是謚號已定,圣旨都下了,姚相再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王宗和周有為對姚相搖搖拱手,笑得志得意滿。 姚相險些氣絕,這兩個趨炎附勢的墻頭草,有你們后悔的一天! 姚相一甩衣袖,也不回禮,揚長而去。 第134章 莊煜退朝后宣了新上任的三省官員以及嚴(yán)帝師前去紫宸宮商議政事, 而姚相身為三省之首卻并未被宣召, 也無人提起姚相, 就連曾與姚相稱兄道弟的王宗和周有為也放佛忘記了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