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虞國太子已經(jīng)到了臨城,果然在當(dāng)今第一次召見他時,便提出要替虞皇求娶鎮(zhèn)國公和長公主之女元安郡主為虞國皇后。 當(dāng)今自然一口拒了,說元安病重,在淮陽郡養(yǎng)病,實在不宜遠行,讓虞國太子另擇一位貴女。虞國太子卻執(zhí)意要迎元安回國,說虞皇對大堯的鎮(zhèn)國公仰慕已久,只愿娶鎮(zhèn)國公之女為虞國皇后,若是元安病重,愿候元安病好后再將元安迎回虞國。 如今,虞國太子和當(dāng)今正僵持著。 墨蘭放下信,十分擔(dān)憂,“若是虞國皇帝非要娶郡主,當(dāng)今會不會……” 元安搖搖頭,“若他真的非要娶我回國,那就像外祖母說的那樣,耗著唄!”她笑瞇瞇道:“反正我還小,我耗得起,虞國皇帝都多大歲數(shù)了,我還能耗不過他?” 墨蘭便又拿起最后一封信,展開后,里面只寫了一句“郡主莫急,大約半月后可出芽?!?/br> 墨蘭笑道:“這余公子可真有意思,郡主每次請教他關(guān)于花的事,郡主問什么他就答什么,一句話不多說。” 小茴卻連連點頭,贊嘆道:“這才是君子所為?!?/br> 元安看了一眼墨蘭手里的花箋,和余浪讓沈明堂轉(zhuǎn)交給她的信是一種。 她彎了彎嘴角,吩咐墨蘭:“把信都收起來吧?!?/br> 墨蘭應(yīng)了一聲,然后把信摞起來收到元安里屋一個小匣子里,這一個月來收到的信都在放在這里面。 元安等墨蘭放好了信,起身回屋,對幾個侍女道:“我有些困了,想瞇一刻鐘,你們都出去吧?!?/br> 等小茴等人都出去了,元安忙從小匣子里翻出余浪的信,熟練地撕掉上面一層。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元安躺在軟榻上,抱著信,緊緊貼在胸口上,臉上的表情似喜似嗔,小聲地抱怨了句,“又是詩經(jīng),詩經(jīng)都快被你抄完了。” 然后起身,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銀鑰匙,打開鏡臺下的一個抽屜,將信卷了卷塞進抽屜里,抽屜里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張被卷起來的花箋。 元安走到窗前,點了點窗臺下的琉璃花盆,嘴角含笑,“再有半個月你就該發(fā)芽了!” 這一晚,元安做了個美夢,美到睡夢中嘴角都噙著甜美的笑容。 而臨城棲霞庵的梅林小筑里,一位冰肌玉魄的素衣少女,正坐在梅樹下,一手執(zhí)白子,一手執(zhí)黑子,蹙眉看著面前的棋盤。 良久,淺淺嘆息一聲,他已經(jīng)到臨城了。 “儀嘉公主,好久不見了。” 一旁的侍女驚慌地看著院墻外黑漆漆的梅林,警惕呵斥道:“是誰?!” 從林子里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伴隨著他一步步靠近,一股兇悍之氣撲面而來,儀嘉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看到一雙在黑暗中閃著寒光的眼睛,像利刃一樣,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儀嘉突然想起來,母親曾經(jīng)說此人像塞外的狼一樣兇狠。 狼,是最記仇的猛獸。 結(jié)實的院門在他手里像是紙糊的一樣,一把就推開了,他眼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冰冷笑意走到儀嘉身邊。 儀嘉捏著棋子的手不由一緊,像是被人掐住喉嚨一樣,不能喘氣,也說不出話來。 侍女早已被男人一身煞氣嚇軟了腿,但還是倔強地護在儀嘉身前。 儀嘉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深深喘了口氣,然后拍了拍侍女的手,示意她站到一旁。 “郡主?”侍女瑟瑟發(fā)抖地看著儀嘉。 男人冷冷地瞥了一眼侍女,侍女立馬噤若寒蟬,癱在地上不敢動彈。 男人嘴角揚起譏諷的笑容,“我都忘了,如今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是個只能仰人鼻息的前朝余孽。” 儀嘉垂著眼眸,不言不語,男人又看了一眼棋盤,冷笑道:“我當(dāng)年是騙你的,白棋早已陷入死局,救無可救?!?/br> 儀嘉將棋子放回棋盒里,抬起頭淡淡地看著男人,“你深夜前來就是為了告知我白子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嗎?”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兇光,坐在儀嘉對面,玩味地笑道:“我是來看看,當(dāng)年囂張跋扈的儀嘉公主,如今是什么下場?!?/br> 儀嘉面不改色,慢慢收著棋子,不疾不徐開口道:“那你如今看到了,可還滿意?” 男人猛地拽住儀嘉的胳膊,目光強悍逼人,咬牙切齒道:“我自然滿意。當(dāng)初我為質(zhì)子,你是公主,你不高興就能抽我二十鞭子,再把我趕出臨城,我在城外足足躺了三天,才被人撿回去,趕回了虞國?!?/br> 男人冷冷看著儀嘉的眼睛,問道:“當(dāng)日你頤指氣使,讓人鞭笞我,又把我趕回虞國,可曾想過,不過幾個月,你就淪為喪家之犬?” 儀嘉苦笑一聲,搖搖頭,“卻是沒有想到,太子殿下是來和我算舊賬的嗎?” 此人就是剛到臨城沒幾日的虞國太子拓跋衍。 拓跋衍甩開儀嘉的手,好像十分嫌惡地蹭了蹭手掌,對儀嘉道:“我來臨城自然是為我父皇求娶大堯的元安郡主,至于你這個儀嘉郡主,只怕沒有什么人記得了吧?我要是記得沒錯,你都十七了吧,怎么還沒有人要你嗎?” 儀嘉揉了揉胳膊,沒有說話。 拓跋衍見儀嘉不說話,面色越發(fā)冷峻,冷笑道:“兩國聯(lián)誼,除了元安郡主,還要有幾名媵妾隨元安郡主一同嫁入虞國,不如我向堯皇討了你做媵妾,回到虞國后再讓父皇將你賞賜給我,如何?” 儀嘉猛地抬頭看著拓跋衍,“就算當(dāng)真如你所說,我作為媵妾陪嫁到虞國,你就這么自信,只要你開口討,虞皇就會把我賞賜給你?” 拓跋衍的目光冰冷銳利,“只要是我想要的女人,就一定會到手。儀嘉公主,不對,如今是儀嘉郡主了,你只管等著當(dāng)陪嫁的媵妾就行了?!?/br> 拓跋衍走后,儀嘉像個木偶一樣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侍女勸了許久,儀嘉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回屋,待天色漸亮?xí)r,她長長舒了口氣,問侍女:“你覺得元安是什么樣的人?” 侍女回道:“元安郡主生的國色天色,性情也好,既率真又大方,聽釋幻師太說,元安郡主還十分體恤百姓,是個好人?!?/br> 儀嘉臉色十分蒼白,聽了侍女的話微笑道:“你說的沒錯,元安是個好人,她比我從前好多了。這樣的好人,該嫁個如意郎君,幸福美滿地過完一生才是……” 她頓了一下,對侍女道:“伺候我更衣,我要進宮見皇上?!?/br> 拓跋衍再次面見堯國皇帝,堯皇問他:“貴國君主一定要娶我朝鎮(zhèn)國公的女兒?” 拓跋衍笑道:“我父皇生平唯一佩服的就是鎮(zhèn)國公,若能娶得鎮(zhèn)國公之女,虞國對大堯感激不盡?!?/br> 當(dāng)今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便寫了國書,將鎮(zhèn)國公之女嫁給貴國君主?!?/br> 拓跋衍大喜,躬身到底,“多謝陛下!” 當(dāng)今讓禮部尚書將寫好的國書交給拓跋衍,拓跋衍展開一看,國書上許嫁的卻是鎮(zhèn)國公之女儀嘉郡主! 拓跋衍臉色大變,沉著臉質(zhì)問當(dāng)今:“陛下這是何意?” 當(dāng)今笑呵呵道:“儀嘉郡主蕙質(zhì)蘭心,早在五年前就被鎮(zhèn)國公和長寧長公主收為義女,自然也是鎮(zhèn)國公的女兒。元安郡主病重羸弱,縱使朕許了婚,只怕以她的身子也不能活著到大虞?!?/br> 拓跋衍面色十分難看,手上青筋暴起,兩旁的侍衛(wèi)悄悄握住刀柄,嚴(yán)陣以待。 正當(dāng)御書房里的氣氛十分嚴(yán)峻時,拓跋衍卻突然哈哈大笑兩聲,接過禮部尚書手里的筆,手一揮簽了國書。 然后對當(dāng)今笑道:“既然儀嘉郡主也是鎮(zhèn)國公之女,自然也配得上我虞國皇后之位?!背鲥e了,請刷新重試 第72章 “好!”當(dāng)今大手一揮,韓內(nèi)官忙對外高聲道:“宣儀嘉郡主覲見!” 儀嘉身穿金絲繡花長裙, 高貴冷艷, 款款而來, 一改往日在眾人面前的濃妝, 只輕描淡妝,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當(dāng)今已經(jīng)見過儀嘉的真面目, 所以反應(yīng)尚且算平淡, 禮部尚書等人卻險些看呆了,沒想到儀嘉郡主的容貌竟然絲毫不遜色于元安郡主! 儀嘉睥睨生輝,目光流轉(zhuǎn)間不似俗世中人, 她盈盈下拜, “臣女儀嘉叩見陛下?!?/br> 當(dāng)今呵呵笑道:“快起來吧。” “謝陛下。”儀嘉起身后, 對拓跋衍微微福身, 微笑道:“見過太子殿下?!?/br> 拓跋衍目光灼灼,盯著儀嘉的臉,好像要把儀嘉的瞪出兩個洞一樣。 “見過郡主?!蓖匕涎芪⑽⒐? 回了一禮。 當(dāng)今滿意地看著拓跋衍和儀嘉, 虞國皇帝已經(jīng)年邁,聽說近幾年身體也十分不好,只怕再過兩年,虞國便是這位拓跋衍的天下,聽說拓跋衍曾經(jīng)在前朝為質(zhì)子, 最后被儀嘉打出臨城, 轟回虞國的。 如此一來, 等虞國皇帝死后,儀嘉便是太后,拓跋衍能從一個不受寵的質(zhì)子,一路披荊斬棘登上虞國東宮之位,想必城府必定極深,儀嘉能將自己的驚世的容貌藏得無人可知,想必也不是個簡單的。 太后和新帝不和,虞國有幾年忙亂的了。 當(dāng)今和拓跋衍商定了婚期,九月十六,虞國會派迎親使者,迎儀嘉郡主,虞國的新后回國。 儀嘉從御書房出來后,便扶著侍女的手慢慢往外宮處走去。 曾經(jīng)這里是她父皇的御書房,她進出無需通傳,精致的軟轎會一路抬著她到書房門口,如今,御書房內(nèi)高高在上的是大堯的皇帝,她再也不是受寵的公主,只能靠雙腳一步一步走出內(nèi)宮。 “儀嘉郡主留步。”拓跋衍在儀嘉身后喊道。 儀嘉停住腳,回頭看著拓跋衍,微微福身,“太子有什么事嗎?” 拓跋衍雙手背在身后緊緊握拳,青筋暴起,突然嗤笑一聲:“沒想到日后和郡主就是一家人,之前倒是我失禮了,還請郡主見諒?!?/br> 儀嘉淡淡一笑,“太子不必如此,等我嫁給你父皇,你還得喊我一聲母后,我做長輩的,怎么會和你一個晚輩計較?” 拓跋衍挺拔的身軀僵硬了一瞬,肩膀瞬間繃緊,呼吸聲漸漸急促,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儀嘉對拓跋衍微微欠身后,扶著侍女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徒留拓跋衍在原地,憤恨地看著儀嘉的背影。 “哦?拓跋太子和儀嘉在御書房外就針鋒相對上了?”當(dāng)今抿了一口茶,問韓內(nèi)官。 韓內(nèi)官躬著腰,恭敬地回道:“奴才送拓跋太子出去時聽得真切,拓跋太子和儀嘉郡主之間果然積怨頗深?!?/br> 當(dāng)今點點頭,那就再好不過了。 卻說元安在淮陽郡裝病裝了一個多月,連二門都沒有邁出去過,只能靠著臨城來的書信知道些外界的消息。 臨城到淮陽郡,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十天左右,元安的得到的消息也往往要落后十天左右,所以她還不知道,儀嘉將要嫁到虞國,嫁給虞國那個垂垂老矣的老皇帝。 此時她正琢磨著要出去玩耍。 沈明堂臨走時把郡主府的護衛(wèi)安排的滴水不漏,內(nèi)院有方嬤嬤和金嬤嬤把守,外院有五百名府兵防守,別說元安一個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螞蚱,也蹦跶不出去。 元安沒法偷偷溜出去,只能纏著方嬤嬤撒嬌賣癡,鬧著要出去玩。 方嬤嬤看起來兇神惡煞,十分不好說話,其實最心軟了,平日里元安和曹寶珠有哪里做的不好,往往只要掉幾滴眼淚,被罰的抄書就能減一半,而金嬤嬤看著慈眉善目,其實最是古板,下手罰元安和曹寶珠,從來沒有心軟過。 方嬤嬤沒有至親,便把元安當(dāng)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看顧,見元安確實是在府里憋悶久了,心便軟了幾分。 她早已經(jīng)收到長公主的飛鴿傳書,知道當(dāng)今遣了儀嘉和親,只是長公主和她都知道,元安近來和儀嘉關(guān)系頗為親密,怕元安知道此事后心情不暢,便想等虞國太子帶著國書回國,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告訴元安。 既然和親之事已經(jīng)定了,那讓元安喬裝打扮一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倒也使得。 于是她親自給元安裝扮起來,摘了發(fā)簪,撤了瓔珞玉鐲,梳起了男子發(fā)髻,又將元安的胸緊緊束上,在臉上描畫一番后,活脫脫就是一個英姿勃發(fā)的少年郎。 方嬤嬤滿意地端著著喬裝改扮后的元安,又依樣給小茴和春桃裝扮一番,才放三人出府。 當(dāng)然府兵護衛(wèi)也沒少帶,都遠遠跟在元安身后,既不顯眼,也能隨時護衛(wèi)元安安全。 元安到了淮陽郡以后,這還是頭一回出來,小茴尚且冷靜些,元安和春桃看街上什么都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