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元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這般奢靡,不是長久之道。 倒是有一個不起眼的花棚吸引了元安的注意,茅草鋪頂,竹枝作壁,小巧質(zhì)樸,里面坐著一位老頭兒,花棚里只擺了三盆花,還都落滿了灰塵,與兩邊奢華的花棚相比,十分寒酸。 元安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中間的一盆花,這盆莫不是金線墨蘭? 元安走進花棚,小心地捧起一片葉子,用帕子輕輕擦去葉片上的灰塵,葉片正中果然有一道金線! 金線墨蘭!元安心中一喜,外祖母最愛蘭花,唯獨沒有見過金線墨蘭,時常嘆息,有生之年若是不能一睹金線墨蘭真容,實乃一大憾事! 長公主和當(dāng)今找了多年,都沒有找到一株,都以為金線墨蘭早已滅絕了,沒想到今日在花市上被元安看見了! “老人家,”元安指著那盆金線墨蘭問道:“這花可賣?” 老頭兒正在閉目養(yǎng)神,被元安打擾了不耐煩地睜開眼道:“不賣我擺出來干嘛?” 元安也不生氣,反而興高采烈問老頭兒:“那這這盆花我要了!” 老頭兒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元安指著的花,不耐煩地?fù)]揮手:“你買不起,快走吧!” 元安十分驚訝,普天下還有自己買不起的東西? 元安自信滿滿地道:“老人家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您只管開口,我絕不還價?!?/br> 老頭兒見元安自信滿滿,睜開眼掃了一眼元安,撇撇嘴道:“原來是個富家小姐,十萬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十萬兩!”元安和余浪對視一眼,兩人都被狠狠震驚了,讓你只管開口也沒讓你獅子大開口?。?/br> 十萬兩,怎么不去搶?沒想到老頭還沒說完,又慢悠悠開口道:“黃金。” 元安“噌”地就站了起來,罷了罷了,別說十萬兩黃金,就算十萬兩白銀她都拿不出來。 她一年俸祿歲收遠不止十萬,可是都換成米糧衣服藥材運到邊疆了,她平日里全靠母親和外祖母接濟,還有當(dāng)今和皇后的賞賜撐場面。 再說了,就算她能拿出來,被外祖母知道自己花了十萬兩黃金買了一盆花,外祖母還不得氣死,只怕當(dāng)場就會唬著臉讓人把花丟出去。 元安拉著余浪扭頭就要走,余浪拽了一下元安的衣角,元安回頭狐疑地看了一眼余浪,她怎么覺得余公子拽她衣角的動作這么熟練呢? 余浪示意元安稍安勿躁,回頭對著老頭兒作了一個揖,笑道:“老人家別和我們開玩笑了,就算是當(dāng)今也不會拿十萬兩黃金買一盆花?!?/br> 老頭兒振振有詞道:“全天下只有我手里還有一盆金線墨蘭了,怎么不值十萬兩黃金?” 余浪面對老頭兒的強詞奪理,也不生氣,十分好脾氣地和老頭兒討價還價:“二十萬兩白銀,若是不行我們也沒辦法了,老人家再另覓買主吧?!?/br> 老頭兒搖搖頭堅定道:“不行?!?/br> 元安把余浪拉到一旁,蹙眉道:“十萬兩白銀我也拿不出來,咱們走吧?!?/br> 余浪看了一眼元安白皙的手指輕輕揪著自己的衣角,眼底染上點點笑意,“郡主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嗎?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br> “不行,”元安一口就拒絕了,“你家有錢是你家的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花二十萬兩幫我買了下來,我就算賣了我全部家當(dāng)也還不起!” 元安全部家當(dāng)無非就是小金庫里的首飾衣裳和擺件,以及南山上的皇莊,其中十分之九都是宮里御賜的,每個都價值連城,可是御賜之物不能賣?。∈O率种皇情L公主給她置辦的,倒是可以賣,但是也遠遠不夠二十萬兩。 余浪笑了笑:“我又沒說要郡主還,就當(dāng)我送郡主的,謝郡主那支人參?!?/br> 元安臉色一沉,伸手拔下頭上的梅花玉釵,“你若這么說,那就把人參吐出來還我,我也把發(fā)釵還你。” 余浪見元安生氣了,忙閉嘴不言,雖然他不是很明白元安為什么生氣…… “看這位姑娘真心想要,我也不和你們磨嘰了,二十五萬兩白銀,一口價,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老頭兒一拍大腿,一臉心疼道。 “什么東西要二十五萬兩白銀?”鄭慕突然走了進來,對余浪和元安一拱手,“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余兄和郡主,真是巧!” 余浪面上笑得不動聲色,眼眸卻微微深沉了些,巧? “鄭二哥,”元安和鄭慕見了禮,無奈道:“我看中了一盆花,結(jié)果老人家出價二十五萬兩白銀,我實在買不起,正要去別的地方逛逛?!?/br> 鄭慕上前看了一眼,驚訝道:“金線墨蘭?!” 那老頭兒得意地點點頭,回答道:“正是金線墨蘭?!?/br> 鄭慕一皺眉,她知道元安一直想替太后找到金線墨蘭哄太后開心,可是太后素來簡樸,絕不愿花費如此巨資買一盆花。 更何況他這些年雖然得了不少賞賜,加一起倒是能湊出二十五萬,可是他的財物大多交到了鄭家公中,父母在堂,子孫不蓄私財,他若是回家向母親討要這么多銀錢買一盆花,母親定然不會同意,他只能無奈地?fù)u搖頭,略帶歉意地看了一眼元安。 余浪倒是有心要買,可是元安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手里還拿著梅花釵,一副你敢買我就不理你的架勢,余浪思忖片刻,覺得不宜和元安硬杠,不如徐徐圖之。 元安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金線墨蘭,然后將玉釵戴回發(fā)間,和余浪以及鄭慕一起出了花棚。 余浪對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點點頭,往后退了幾步,擠在人群里,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你那個小廝呢?”元安一回頭發(fā)現(xiàn)余浪身邊那個頗為機靈的小廝不見了,好奇問道。 余浪一臉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可能是人太多擠散了吧,他找不到我自然會回侯府,郡主不用擔(dān)心?!?/br> 元安點點頭,又問鄭慕:“鄭二哥今日怎么這么有閑工夫?還來逛花市?” 鄭慕笑得一臉憨厚,“當(dāng)今賞了我?guī)滋旒?,我聽說這邊的花市十分熱鬧,就來湊湊熱鬧?!?/br> 余浪看了一眼鄭慕,元安昨日說今天要來花市時你不就在一旁嗎?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57章 元安買不起金線墨蘭,第一次覺得自己窮, 感慨萬分,轉(zhuǎn)念一想,剛才已經(jīng)把蘭花的模樣記下了,回家畫出來送給外祖母,好歹讓外祖母知道金線墨蘭究竟是什么模樣,這樣一想, 元安心里好受了好多。 “每逢花市, 滟碧湖上都會舉辦船宴, 風(fēng)韻別致, 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如何?”元安看見湖中心停了許多畫舫, 想起二哥哥和自己說過的船宴, 便來了幾分興致。 余浪自然應(yīng)允, 鄭慕也憨厚地笑道:“一切都聽元安meimei的?!?/br> 元安愣了一下,“鄭二哥不是要逛花市嗎?” 鄭慕忙道:“剛剛逛了一圈,也沒看出什么稀奇的,倒是元安meimei口里的船宴比較有意思?!?/br> 元安也不好攆走鄭慕, 歉意地對余浪笑了笑, 余浪微笑地點點頭, 示意自己不在意。 然后拱手對鄭慕道:“那鄭兄和我們一起吧, 人多也熱鬧些?!庇嗬嗽凇拔覀儭眱蓚€字上加了重音。 鄭慕不知道聽出來沒有,依舊笑得十分憨厚, “那再好不過了, 還記得上次和元安meimei一起游玩還是三四年前了, 后來我就入了伍,咱們再也沒有機會一起出來玩了。”說完笑著對余浪點了點頭。 兩人視線相對,空氣中仿佛閃過一道噼里啪啦的火光,元安笑著看著他倆,心里還道,這兩位都是難得的好兒郎,果然一見如故。 船宴即在船上設(shè)置酒宴,既賞美景,又嘗美味,還享美趣,別有一番情趣。 載酒卷艄船,幾上博山香篆細(xì),筵前冰碗五侯鮮,穩(wěn)坐到山前。 游人多朝登畫舫飲宴,日暮才歸,不費一絲力氣便能遍覽湖光山色,和兩岸的奇花異草。 元安她們在湖邊喚來一艘小船,請老艄公帶他們?nèi)ズ行牡漠嬼场?/br> 老艄公對三人行了一禮,笑道:“幾位客官想去那艘畫舫?” 元安極目望去,一眼就看中了最大的那艘畫舫,長約二十余丈,雕梁畫棟,打造的十分奇巧。 老艄公瞇著眼看了一眼元安所指的畫舫,頓時笑了:“姑娘會挑,那可是熙春樓的畫舫,因為價格昂貴,至今還沒有被租出去,幾位可想好了去那艘?”老艄公委婉地提醒三人,那艘畫舫價格不菲。 元安頓時對這個老艄公心生好感,笑瞇瞇道:“老人家只管帶我們?nèi)??!?/br> 老艄公見三人皆是衣著不凡,估摸著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便不在多說,載著幾人慢悠悠地朝湖中心的畫舫行去。 靠近了元安才看到畫舫上掛了一塊大大的牌匾,上書“熙春舫”三個大字。 元安是熙春樓的常客,畫舫上的掌舵老遠就認(rèn)出元安,忙讓人放下小船親自前來迎接。 那位老艄公不禁咋舌,自己莫不是載了三個大人物?陳掌舵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居然會親自下船迎接! 陳掌舵站在船頭遙遙對元安三人行了禮,待靠近看清元安的長相,頓時愣了好一會,還是與他一起下來的舟女在后面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 他額上冷汗直冒,我的老天爺!自己也不是又一次見郡主了,怎么還是迷花了眼?要不是元安就在他面前,他都想抽自己兩個耳光了。 “郡主殿下駕臨小店的畫舫,蓬蓽生輝,郡主和兩位公子快請上船!”陳掌舵微微弓著腰,十分恭敬地道。 老艄公頓時長大了嘴巴,我滴乖乖,這個天仙似的女娃娃原來是郡主娘娘,怪道長得這么好看,身邊的少年郎也都是好相貌,想必能與郡主同游的都是王孫公子。 元安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銀角子遞給老艄公,老艄公受寵若驚,在衣服上反復(fù)蹭了手才恭敬地接過銀角子,口里連連道謝。 余浪也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銀角子,遞到老艄公面前,正好鄭慕也同時遞了塊銀角子,兩人動作整齊劃一。 老艄公笑得合不攏嘴,忙接過兩人遞來的銀角子,喜不自勝,連連鞠了好幾個躬。 余浪和鄭慕相視而笑,余浪往旁邊讓了一步,伸手道:“鄭兄請。” 鄭慕忙擺手笑道:“余兄先請。” 元安已經(jīng)站在熙春樓的小船上了,見余浪和鄭慕兩人還在你推我讓,便催促道:“你們快些!在讓下去都晌午了!” 余浪對元安笑了笑,對鄭慕一拱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闭f完大步跨上隔壁的小船,穩(wěn)穩(wěn)地坐在元安一尺遠的地方。 鄭慕愣了一下,忙跟上,他也想坐在元安旁邊,可惜一邊只能坐下兩人,鄭慕只好做到對面去。 三人登上畫舫,坐定后,立馬有侍者端上茶水和輔茶的點心,待三人品過茶點,舟女便送上了幾碟精致小巧的冷盤。 陳掌舵遠遠請示道:“郡主和兩位公子可要聽小曲兒?” 元安笑道:“總是聽曲兒,聽來聽去也就那幾首,我都聽膩了,你們可有什么新鮮玩意兒?” 陳掌舵忙回道:“還有些民間雜??梢灾d,郡主可要傳上來?” 元安看向余浪,“余公子以為呢?” 余浪看見元安眼底的期待,微微一笑:“我也覺得絲竹樂曲有些膩味兒,雜耍甚好?!?/br> “鄭二哥呢?” 鄭慕也道自己想看雜耍。 陳掌舵聽見了,忙下去安排。 等雜耍藝人就位開始表演后,舟女才開始上船宴的招牌菜,上了幾道菜后,元安發(fā)現(xiàn)上菜的順序十分講究。 舟女上菜時皆是從主位的右側(cè)上菜,分別按照冷盤、熱炒、大碗的次序上菜,而且菜都是一道一道上的,桌上的菜過半了才廚子才會開始做另一道,所以每道菜上來時都是新鮮沸燙的。 撤盤則相反,皆是從左側(cè)下菜。 船宴的重頭戲自然是魚,而且都是打漁人才撈上來的活蹦亂跳的魚,十分鮮美,沒有一點腥味。 “‘廚船進食簇時新,列坐無非師從臣,日午殿頭宜索膾,隔花催喚打漁人?!瘺]想到花蕊夫人宮詞里描寫的船宴原來如此有趣?!痹财分谰泼朗常粗实碾s耍,不由感嘆一聲。 余浪見元安似乎非常喜歡吃魚,默默記下了,聽見的元安的感嘆微笑道:“若是郡主喜歡,我們下次可以再來?!?/br> “好,”元安笑道:“待到明年春天花市再開時,我們再來船宴吃魚看雜耍?!?/br> 元安沒有想到,明年花市再開時,她已經(jīng)遠在萬里之外,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踏上這座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