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老婆子忙點頭道:“有有有!剛蒸好的糖糕,新鮮熱乎的,客官可要來點?” 齊光宗又要了些熱茶水,匆匆喝了口茶水,揣著兩塊糖糕急匆匆地出去了。 安姐兒和遠哥兒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吃糖糕,這糖糕松軟香甜,齊娘子卻一點都吃不下。 安姐兒掰了一塊糖糕送到齊娘子嘴邊:“阿姐,你也吃些吧,這個可好吃了?!?/br> 齊娘子勉強吃了塊就不肯再吃了。 心知阿姐是為了自己的事憂心,便搬著小凳子坐到齊娘子腳邊,把臉托在齊娘子膝上道:“阿姐不要擔心,若是不能和父母相認,我便跟著阿姐過,阿姐總不會嫌棄我吧?” 齊娘子嗔怪地點了下安姐兒的額頭道:“胡說八道什么呢!當今都下了詔令,可見你父母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思,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你母親了!” 安姐兒抱著齊娘子的膝蓋嬌氣道:“那我也要賴著阿姐,我賴著阿姐一輩子可好?” 齊娘子摸著安姐兒的臉笑道:“傻孩子……” 這邊齊光宗卻發(fā)現(xiàn)貼在縣衙旁的詔令不見了! “小哥兒,這昨天不還貼了公主找女兒的詔令嗎?怎么今天就沒了?”齊光宗在離得最近的豆腐攤上要了一碗豆花,和老板搭話。 老板揭開焐在木桶上的棉被,掀起木桶蓋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花笑道:“說是已經(jīng)找到了,要咸的還是糖的?” 齊光宗頓時愣在原地,待老板催了幾聲才回過神來:“咸的就好?!?/br> 那老板在豆花上澆了咸口的湯糊,感慨道:“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搶著要認親的,可算是找著真的了,也是長公主一家仁善,老天保佑,這丟了七年的女兒都能找回來。” 齊光宗心頭亂跳:“可怎么知道是真的呢?” 老板把豆花放在齊光宗面前道:“聽說是拿了當年長公主親手做的小衣裳出來了?!?/br> 又嘆道:“也是老天保佑皇家血脈,七年里死了多少人,那小姐被一家沒有后代的富戶收養(yǎng)了,也是錦衣玉食的長大的,一點苦沒吃得。還是當今是真龍下凡,連帶著長公主一家都有福星庇佑!客官你說是不是?唉!還沒吃怎么就走了!” …… “胡說八道!” 齊娘子氣得狠狠拍了桌子:“我在沈家當了十多年的差,親自把安姐兒抱出產(chǎn)房,后來又是我抱著安姐兒一路逃難到籍陽才遇到你,我還能弄錯了不成?!” 齊光宗忙揉著媳婦兒的手,道:“可那家拿出了安姐兒丟時穿的衣服,說是有人丟在他家莊子上,因為自己沒有孩子就養(yǎng)著了?!?/br> 齊娘子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恨道:“是定州那家!那對黑心的夫妻!連長公主的女兒都敢冒充!” 原來齊娘子一介弱女子帶著剛滿周歲的安姐兒,如何敢露一點富? 她在蜀州大亂時和一對同樣帶著剛一歲的孩子的夫妻一起趁亂逃出了蜀州。 “我?guī)е步銉禾用?,怎么敢穿一身綾羅綢緞,出了城就在一戶農(nóng)家里換了衣服。本想著和那對夫妻結伴同行一段路,卻不想半夜起夜時聽到那對狗夫妻商量著要殺人奪財,我慌慌張張帶著安姐兒趁夜逃了,安姐兒的衣服肯定就是那時候落那對狗夫妻那里,他們定是瞧著那衣服料子珍重便帶回去了!” 齊娘子恨得手都發(fā)抖,安姐兒忙拉著齊娘子的衣服安慰道:“假的永遠也不會成真的,她肯定不知道我身上帶著胎記呢!” 到了如今安姐兒反倒不著急了,假的終究真不了,等到了京城見了長公主,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 安姐兒反而覺得這是件好事,端看這假冒的能不能全須全尾到京城了…… 齊娘子只恨的飯都不想吃,安姐兒和遠哥兒撒嬌耍賴百般勸慰,才勸齊娘子吃了些許。 齊光宗卻和安姐兒一樣的心思,那假千金這時候出來未必是件壞事,安姐兒出生時帶著胎記,長公主自然比誰都清楚,如果那假千金能平安到京城倒省了他們事了,等長公主發(fā)現(xiàn)那位是個假的,他和齊娘子再把安姐兒的身份說給縣官也不遲。 就怕那假千金到不了京城,這就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冒名頂替的假千金就是個探路石,成不了氣候 第11章 在民宿住了兩天后,沒有一點新的消息傳來,民宿人來客往,終究不是長久居住的地方,齊娘子再不愿意,也只能聽安姐兒的勸先回家再說。 加上來回路上的時間,回到谷陽縣已經(jīng)是四天以后,安姐兒是個心大的,只當一家人出去玩了一趟,這還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出遠門,興奮的臉紅紅的,一路上哼著歌兒回的虎頭溝。 見安姐兒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齊娘子覺得安姐兒要是一直這樣也挺好,無憂無慮。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她掐滅了,安姐兒可是千金貴胄,前程遠大著呢! 到虎頭溝時已經(jīng)快天黑了,夫妻倆先帶著孩子把從籍陽帶回來的土產(chǎn)送了一些給李嬸。 他們離家時全靠李嬸幫著看院子喂雞鴨,安姐兒注意到李嬸接過東西時嘴動了好幾下,只是當最后都沒開口。 頭一次離家這么久,回來后安姐兒看院子里的雞都像見了親人一樣,撲過去抱著雞群唯一的公雞□□:“大花我好想你??!你和你媳婦們吃的好不好?有沒有想我?” 遠哥兒的小短腿跑得沒有安姐兒快,只能噘著嘴揪著五顏六色的雞尾巴,我也想大公雞了…… 齊家的公雞是村里的一霸,深受安姐兒和遠哥兒的喜愛,被安姐兒親自賜名:大花。 大花被姨甥倆伺候的油光水滑的,一放出去就氣勢洶洶地找其他牲畜打架,至今未嘗敗績,李嬸家的大黃狗野豬都不怕,老遠嗅到大花的味道就耷拉著尾巴躲得遠遠的。 威風凜凜的大花被安姐兒抱在懷里愛撫,一點脾氣都沒有,尖利的喙子閃著寒光,最后也只能埋在翅膀下,雞臉丟大了…… 齊娘子無奈地看著安姐兒一派懵懂的孩童模樣,明明在外面機靈的很…… “哎呦我的我老天爺!媳婦兒快進來看看!”先進屋收拾的齊光宗著急忙慌地在屋里嚷嚷。 齊娘子忙抬腳往屋里走:“冤家你咋呼什么呢?別嚇著安姐兒和遠哥兒……嗚!” 剛踏進堂屋的齊娘子被齊光宗捂住了嘴:“快小點聲!”說著就拉著齊娘子往里屋走,齊娘子腳步不穩(wěn)一個踉蹌,被齊光宗半抱著拽進了里屋。 齊娘子還沒來得及發(fā)火,齊光宗指著屋里的一個打開的箱子道:“你瞧瞧那是什么。” 齊娘子只覺得莫名其妙,朝箱子里看了一眼,頓時嚇得一佛升天:“我的老天爺!哪來這么些金葉子?” 齊娘子自認是見識過好東西的,當年在蕭夫人身邊跟著見識過不少寶貝,可是像這樣精致的金葉子還是頭一回見。 “這是莊夫子留下的?”這個箱子可不就是莊夫子讓里正幫忙送來的箱子。 之前也打開看了一眼,里面都是書和筆墨紙硯,以為是給兩個孩子念書留的,這幾日在籍陽,也沒顧得上收拾。 今日回來,齊光宗準備把東西歸整到孩子們的小書架上,卻從書里掉出了幾片金葉子,齊光宗忙把所有書都翻了一遍,總共翻出來十五片金葉子。 虎頭溝鄉(xiāng)下地方,哪里見過這等好東西?齊娘子拿著金葉子只覺得燙手,又想到安姐兒手里的那塊脂玉,齊娘子越發(fā)覺得頭疼,莊家祖孫到底是何方人物? “阿姐,李嬸嬸找你!”安姐兒在院子里喊道。 齊娘子忙讓丈夫把金葉子藏好,自己朝院子走去,果然見到李嬸挎?zhèn)€菜籃子在院子里。 齊娘子忙讓李嬸進屋坐會,李嬸執(zhí)意不肯:“我是來找你幫忙的,就不進去坐了,家里還有事呢。” 齊娘子笑道:“嬸子有什么事讓二丫頭跑一趟就是了,還自己過來,有什么事你盡管說?!?/br> 李嬸喜笑顏開:“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事二丫頭還真不能來?!?/br> 齊娘子心里一動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二丫頭說人家了?” “還在相看呢,你可別說出去!”李嬸也壓低了聲音。 齊娘子心里好奇,這才幾天怎么就說上人家了?前幾天你不還愁的和什么似的? “前天你不在家,我家大丫頭回娘家了,和我說的一個后生,前朝時還是秀才呢!就是命不好,前頭世道亂,他娘死了,他是個孝子,為了安葬他老娘,把家里幾畝地都賣了,如今靠著教書生活,模樣也周正?!崩顙鹂拷诵÷暤溃骸拔揖涂粗兴依餂]有爹媽,要是真和我家二丫頭成了還不和我們親近?” 齊娘子點頭稱是,又問:“那后生人品如何?” “聽我家大丫頭說是個不錯的,他也是非要給老娘守三年孝耽誤了。這不明天大丫頭帶他來我家相看,我想滿村子就你念過書,知道的也多,你明天可一定要來給我把把關!” 齊娘子估摸著那假千金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么消息,就應下了。 李嬸高興的不行,從籃子里拿出一盤炸糕非要齊娘子收下,齊娘子推辭不得,只好收了。 等齊娘子走了,安姐兒抱著雞湊到齊娘子身邊一臉好奇問:“阿姐,二丫jiejie要嫁人了嗎?” 齊娘子嘆道:“是啊,我們來虎頭溝時二丫頭只比你現(xiàn)在大兩歲,還沒你高呢,如今都要說親了!” 安姐兒也覺得驚奇,她還從未見過別人嫁娶呢! 一夜無話,第二日安姐兒還沒起,李嬸就來家里把齊娘子喊走了。 安姐兒和遠哥兒只好吃齊光宗煮的面糊湯,好在還有昨日剩下的炸糕,雖然隔了一夜沒有新鮮的香脆,可是也比一點味兒沒有的面糊好吃! 直到午飯前齊娘子才心事重重地回來。 因為齊娘子執(zhí)意不肯留在李嬸家吃飯,李嬸便給齊娘子端了一碗蒸臘rou和一碗小蔥炒雞蛋帶回來,說是今日一早把齊娘子叫來,委屈兩個孩子了。 安姐兒暗暗吐槽,連李嬸都知道姐夫只會做清湯寡水的面糊糊,連一滴油都不放! 一頓飯下來,齊娘子不知嘆息了多少聲,全程用憐愛的目光盯著安姐兒,安姐兒嘴里叼著臘rou啃得正歡,齊娘子一聲嘆息,安姐兒夾一口雞蛋吃得津津有味,齊娘子一聲嘆息,安姐兒把臉埋在碗里吃飯,齊娘子一聲嘆息。 直嘆得安姐兒眼淚都快下來了: “阿姐,是不是安兒做錯事了?” 齊娘子依然用五分憐惜,五分憂心的眼神看著安姐兒溫柔道:“沒事,安兒最乖了?!?/br> 安姐兒哭喪著臉三兩口扒完了飯,溜回房看書去了。 飯后夫妻倆歪在葡萄藤下曬太陽,齊光宗問:“是不是二丫頭親事沒說成?那后生不好?” 齊娘子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問齊光宗:“長相端正,為人知禮和氣,還愿意來虎頭溝教書,你說這樣的女婿好不好?” 齊光宗眼一亮,愿意留在虎頭溝,這還不好? 齊娘子嗟嘆道:“若是安姐兒在虎頭溝長大了,以后怕也只能說個這樣的親事了吧。” 齊光宗沉默了,安姐兒長大無疑是個美人,所有見過安姐兒的人都這么認為的,可是在虎頭溝這樣的鄉(xiāng)下地方,長相再好也無用,說親還是講究門當戶對。 像二丫頭說的這門親,讀書人,辦個學堂養(yǎng)活一家人不成問題,又肯和岳家親近的,已經(jīng)是百里挑一的了,這門親事只要說成了,不知多少人要羨慕嫉妒,也難怪李嬸急吼吼就要定下來。 可如果安姐兒在父母身邊,現(xiàn)在就是長公主的女兒,這樣的人連入安姐兒耳的資格都沒有。 齊光宗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自己媳婦兒一定要把安姐兒送回父母身邊了,不光是為了全了安姐兒的父母親緣,更重要的是安姐兒的前程。 安姐兒雪雕玉砌般的品貌,小小年紀就讓她與周圍人與眾不同,在長大些還了得?若是埋沒在了虎頭溝這樣的地方,才是可惜了。 李嬸家的二丫頭很快就把親事定了,一個月后就成了婚,婚后周秀才就帶著新媳婦入住了莊家之前住的屋子,村里的學堂也重新開了,孩子們也都開始回去上課了。 但是齊家卻沒有把安姐兒和遠哥兒送去。 那冒名頂替的假千金死了。 聽說還沒出定州就被匪寇劫了,護送假千金上京的護衛(wèi)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讓齊娘子恨得牙都癢的那對賊夫妻也被殺了。 匪寇斬了假千金的頭顱扔在定州府衙門口后揚長而去,無一人落網(wǎng)。 一時間定州府人人自危,長公主的千金敢殺,這伙賊人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京城里當今震怒,長公主哭得死去活來,鎮(zhèn)國公沈靖一怒之下陳兵定州,當今面對哭暈了幾次的親meimei,到底也沒有召回鎮(zhèn)國公。 定州正是趙王的根據(jù)地,趙王在與當今爭天下時在戰(zhàn)場上被馬一蹄子踢得一命嗚呼,只留下個兒子遞了降書退守定州。 當今為了天下黎民百姓免受戰(zhàn)亂之苦,賜趙王幺子郡王的爵位,雖然沒有封地,卻承諾定州的稅收由郡王收取,趙郡王便成了堯國唯一的異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