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小姑娘自己意識到了沒有，她雖然口口聲聲不進(jìn)東宮，可她在自己面前卻越來越放松自在了，遠(yuǎn)沒有碼頭初見時的緊張戒備，都開始調(diào)笑自己了。

    若是她剛回來那會兒，肯定是恭謹(jǐn)小心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管自己說什么，她都不會反駁，哪敢調(diào)笑自己。

    說起來，哪怕是前世她成了他東宮的良娣，他把她當(dāng)眼珠子一樣疼愛，她也沒有這樣同他調(diào)笑過。

    蕭決心中一動。

    前世，姜婳進(jìn)東宮是為了救姜澄，她成了他的女人，可姜澄卻沒有救活，之后姜府的老太太和姜緯也相繼出事，小姑娘心中可能了無生趣。要不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她沒準(zhǔn)也要追隨家人而去了，哪里還有什么心思與自己調(diào)笑，更別說恩愛了。

    蕭決眸光一沉，這一世，他定要護(hù)好她，還要護(hù)好她的家人，讓她始終這么鮮活可愛。

    第60章

    “想做誰的側(cè)妃就做誰的側(cè)妃？”蕭決低頭,薄唇湊近姜婳的耳邊，低聲問道：“那我想做婳婳的側(cè)妃，能成嗎？”

    這人,越來越?jīng)]分寸了！姜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木著臉走到大書桌后面,鋪開宣紙。

    太子也不走，湊到她身邊幫她把顏料擺開，就站在她身邊看她作畫。

    蕭決的身形在姜婳筆下漸漸成形，他凌空躍起，公子如玉,長劍如虹。

    長眉入鬢,睫羽濃密,黑漆漆的眸子幽深凌厲。

    薄唇輕抿,顯得很是專注。

    姜婳小心地畫著唇上淡淡的紅色。蕭決的唇很好看，略薄，紅得恰到好處。

    畫著畫著，她想起上次他在善覺寺強(qiáng)吻自己,這唇很是柔軟……

    耳邊突然傳來蕭決低低的笑聲,“婳婳，你把我的唇畫得……很傳神,是不是因?yàn)榍猩砀惺苓^？”

    姜婳的臉一陣發(fā)熱,雪膩晶瑩的臉頰上染了緋紅，像是三春枝頭盛開的桃花，鮮妍動人。

    “殿下沒有別的事做嗎？”姜婳低著頭只管動筆,不肯抬頭看他，“殿下自去忙吧，畫像做好了我自己離開就是?！?/br>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粉融融的臉頰上，“我最忙的事就是婳婳了?！?/br>
    姜婳咬牙，趕不走他，只好當(dāng)作他不存在。

    畫完嘴唇，往下是堅(jiān)毅的下巴、鼓起的喉結(jié)、朱紅色錦袍下勁瘦的腰身、撩起的袍角露出來修勁筆直的大長腿。

    姜婳的臉越來越紅，偏偏太子還在一旁調(diào)笑，“空中躍起時，腰身可是很用力的，這里你畫得就沒有嘴唇那么傳神，是不是因?yàn)闆]有切身感受過？來，婳婳你先停筆，動手摸一摸。”

    他扯著姜婳的左手，就想拉到自己腰上去摸。

    姜婳恨不得咬他一口，手中的畫筆在他手背上重重一點(diǎn)，留下朱紅色的一筆，“放手！”

    蕭決也不想把小東西惹急了，默默地把手背擦干凈，繼續(xù)站在她身邊看她作畫。

    這應(yīng)該是姜婳作過最吃力的一幅畫了，太子就站在她身邊，雖然后面他很老實(shí)，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可他高大的身形自帶一股逼人的氣勢，讓姜婳覺得這寬大的書房也變得狹小。

    而且，他雖然沒有挨著她，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男子氣息卻包圍著她，讓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上次他強(qiáng)硬地將她困在懷里的感覺……

    而她還偏巧要細(xì)細(xì)地描繪他的樣子，結(jié)實(shí)的胸膛、勁瘦的腰身……

    姜婳很想盡快畫完，可她有自己的原則，既然要畫就要用最認(rèn)真的態(tài)度來對待，每一筆都盡可能地傳神。

    一幅畫像作好，姜婳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xì)汗，貼身的小衣微濕，黏在身上。

    “太子殿下，您看可以嗎？”姜婳把畫像推給太子看。

    蕭決很想說不行，讓她重新再畫一幅，這樣他就能在她身邊多待一會兒了?？尚」媚锊焕⑹菧吧嚼先说牡茏?，這畫像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他要是硬在雞蛋里挑骨頭，肯定要惹得小姑娘不高興。

    罷了，來日方長，也別把小東西逼得太急了。

    “甚好?！笔挍Q點(diǎn)點(diǎn)頭，“林溪客的畫工果然了得?！?/br>
    姜婳本以為他會故意為難自己，沒想到他這么痛快地就過關(guān)了，她松了口氣，“那殿下的另一幅畫像想畫成什么樣的？”她想現(xiàn)在就一鼓作氣給他畫好，免得欠著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要被他傳來東宮。

    蕭決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小東西還真是沒良心，恨不得與他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可惜，他什么都能答應(yīng)她，唯獨(dú)這件事不行。

    他不僅要與她糾纏，還要糾纏生生世世。

    蕭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幅畫像啊……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

    ……

    五月評選花仙的畫像要送到禮部去，秦桑?？粗郎系漠嬒瘢紤]著是讓養(yǎng)父去送還是托蕭岷去送。讓養(yǎng)父去送不會惹太后的眼，讓蕭岷幫忙去送則必然能通過篩選，畢竟這幅畫像傾國傾城，沒準(zhǔn)會被別有用心又有權(quán)有勢的人當(dāng)作對手而故意落選。

    她謀劃了這么久，不能失敗。秦桑桑最后還是決定拜托蕭岷幫忙，就算惹了太后的眼，也未必是壞事，反正她早晚是要見到太后的。

    桑桑小心地卷起畫像，去了蕭岷的書房。

    “花仙評選？”蕭岷倒是聽說過這么個事，可他也不知道花仙評選到底是要做什么，“這花仙是怎么評的？到時候我給你出力?！?/br>
    桑桑解釋了一通，“先送畫像到禮部去，篩選出容貌姣好之人，再獻(xiàn)上才藝，最終評出才貌雙絕之人為花仙?！?/br>
    蕭岷想了想，皺眉道：“倒有些像給父皇選妃?！?/br>
    桑?？戳怂谎?，“也有人傳言這是要選妃，不過不是給皇上，而是給太子和殿下您選妃的?！?/br>
    “給我選妃？！”蕭岷驚了一下，繼而想到自己確實(shí)已經(jīng)到了成親的年紀(jì)，選妃倒也說得過去，他突然意識到什么，“那桑桑你為什么要參加花仙評選？難道也是為了……”

    桑桑微微一笑，“若是為妃，也未嘗不可?！?/br>
    想到桑桑要給太子做側(cè)妃，蕭岷不知怎的，心里很是不舒服，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上次姜表妹過來，你們不是挺投緣的嘛，姜表妹和太子……咳咳，要是你成了太子的側(cè)妃，可能和姜表妹就沒辦法做朋友了。”

    桑桑眸光流轉(zhuǎn)，笑道：“也不一定是給太子做側(cè)妃啊?！?/br>
    “桑桑！”蕭岷眼睛一亮，“你要是想給我做側(cè)妃的話，根本就不用參加這什么花仙評選，我自去求了父皇就是。不，不，讓你做側(cè)妃也太委屈了，我求父皇讓你做正妃，你別參加這花仙評選了，好不好？”

    他拉著桑桑的衣袖，目光懇切地望著她。

    桑桑在他府里住了這些天，他早就想娶桑桑了，可桑桑沒有什么顯赫出身，連官家女子都算不上，做正妃還是側(cè)妃都不夠，他原本想讓桑桑先做侍妾，到時候生下孩子就能破格提成側(cè)妃?？伤囂搅藥状?，桑桑對他很是冷淡，她那個養(yǎng)父也不置可否，他也不愿強(qiáng)人所難。再說，桑桑也不是他府中的仆從，并沒有簽下身契，他也做不出欺男霸女的事情來。

    可他實(shí)在不想讓桑桑去參選這個什么花仙，桑桑的容貌如此出眾，跳舞更是一絕，她要是參加的話，肯定能當(dāng)選花仙的，萬一到時候指給太子做側(cè)妃了怎么辦？那事情可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他要是現(xiàn)在去求父皇，沒準(zhǔn)還有一線機(jī)會。

    沒想到桑桑聽了他的話，竟然笑得不可自抑，她生得美艷，笑起來有種花枝輕顫的感覺，聲音也好聽，可蕭岷還是從她的笑聲里聽出了嘲諷的味道。

    “桑桑！”蕭岷羞惱地板起臉，“我是認(rèn)真的！”

    看著蕭岷像只可憐的小狗般拉著自己的衣袖又委屈又羞憤，桑桑終于止住了笑，修長白皙的指尖挑起，輕輕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相信殿下的心意和決心，只是這件事，不是殿下說了算啊?！?/br>
    蕭岷自然知道，他的正妃還有側(cè)妃都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不能他說是誰就是誰，也正因?yàn)槿绱?，他才想著讓桑桑先做侍妾，這是他能說了算的。

    “我自去求父皇，父皇要是不答應(yīng)，我還可以請?zhí)髱臀艺f情！”蕭岷目光熱切地盯著桑桑，“要是父皇答應(yīng)了，你可不能推脫！”

    桑桑嘆了口氣，目光中閃過一絲憐憫，“好，你要是求來賜婚，我絕不推脫。”

    第61章

    蕭岷沒有幫桑桑送畫像到禮部,而是徑直去見了惠順帝。

    惠順帝倒是沒有為難他，“身份不好的話還是別做正妃了，畢竟正妃的位子很重要,對內(nèi)要掌管你府里的內(nèi)務(wù)中饋,對外還要與宗室勛貴的夫人們交際,沒有好的出身容易被人輕視，她自己也會太過吃力。做側(cè)妃倒是使得?！?/br>
    蕭岷原本就覺得自己求不到正妃的位子，不過能做側(cè)妃，想必桑桑也是同意的，而且能順利求到側(cè)妃之位,已經(jīng)很讓他高興了。

    “那父皇這就下旨賜婚,好不好？”蕭岷急切地望著惠順帝。

    惠順帝笑道：“你也去跟太后說一聲,畢竟她養(yǎng)了你一場,婚姻大事也要她點(diǎn)個頭?！?/br>
    “好。等我回來父皇就給我賜婚?！笔掅杭贝掖业刈吡?。

    在蕭岷看來，太后一定會答應(yīng)他的，不過是個側(cè)妃的位子，他只要說自己喜歡這女子就行。

    沒想到惠順帝答應(yīng)得痛快,太后卻堅(jiān)決不許,“你是堂堂皇子，讓一個平民女子做側(cè)妃成何體統(tǒng)！焉知那女子不是因?yàn)橹獣粤四愕纳矸荻室鉄熞暶男薪咏愕?。遠(yuǎn)山,你沒見過那些為了一點(diǎn)兒錢財(cái)一點(diǎn)兒權(quán)勢就不擇手段的人,你要是真喜歡她的美色，做個侍妾也就夠了，側(cè)妃絕對不行！”

    任蕭岷磨破嘴皮,太后只是不答應(yīng)。這正妃之位她是準(zhǔn)備留給自己的外孫女的，等到皇帝山陵崩，蕭岷即位，皇后還是她的血脈。兩個側(cè)妃的位子卻要留著來拉攏人心，怎么可能給一個平民女子。再說，既然蕭岷喜歡這女子，就更不能讓她的位份高了，免得將來威脅到外孫女的地位。

    蕭岷怏怏回府，都沒敢去見桑桑。

    桑桑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同情蕭岷。

    蕭岷又軟磨硬泡了幾次，太后態(tài)度堅(jiān)決，毫不松口，眼看著花仙報(bào)名的時間要截止，蕭岷只好把桑桑的畫像送到了禮部。要是桑桑能當(dāng)選，還是有機(jī)會成為他的側(cè)妃。

    畫像送上去了，桑桑也收到了姜婳的帖子，約她上巳節(jié)這天一起去臨平湖游玩。

    “桑桑，以你的容貌，這篩選肯定能過。”兩人挽著手臂，在臨平湖畔茵茵綠草上漫步。今天是上巳節(jié)，臨平湖畔全都是衣衫華美的貴族男女，她們特意挑了人少的地方，姜婳低聲道：“就算有人嫉妒你想要暗中做手腳也不怕，我父親可是禮部尚書，我跟父親說一聲，讓他確保你能過選?！?/br>
    桑桑連忙搖頭，“不用，婳婳千萬別跟姜大人說起。我的畫像是二殿下幫我送到禮部的，想必也不會有人與二殿下過不去。”她不想讓姜緯參與進(jìn)來，她私下和姜婳交好是一回事，要是連姜緯都扯進(jìn)來，她恐怕自己會連累姜家。

    “二殿下幫忙送的？那應(yīng)該沒問題了?！苯獘O想想桑桑是住在蕭岷府上的，桑桑的養(yǎng)父又是蕭岷門下的清客，蕭岷幫忙也實(shí)屬正常。

    桑桑一笑，也沒跟姜婳說起蕭岷想要自己做側(cè)妃的事?；ㄏ稍u選是給兩位皇子選妃不過是大家的猜測罷了，究竟如何，還要看太后的意思。

    春意正好，兩人把臂同游。一個美艷如烈火紅蓮，一個嬌美如凌波白荷，走在一起，驚艷了無數(shù)人的目光。

    “姜婳！”本是賞心悅目的畫卷，卻偏偏有人來破壞。夏思瑤怒氣沖沖地過來，“一定是你！”

    自從平陽長公主的庫房被燒了，長公主病了一場，夏思瑤也郁悶得厲害，她的嫁妝全在庫房里，這下付之一炬，就算太后補(bǔ)償了一些，也難以和之前相提并論。

    嫁妝可全都是給她準(zhǔn)備的私產(chǎn)，不僅嫁人時風(fēng)光，以后也是她傍身的財(cái)物。夏思瑤心痛得要死，就是不明白明明是派人去燒姜婳的庫房，怎么最后倒是把自己的嫁妝給燒了。

    莫德的說辭可以騙過長公主，卻不能騙過夏思瑤，畢竟指使人去放火的就是她自己。

    思來想去，夏思瑤覺得，一定是姜婳察覺了自己的意圖，派人把母親的庫房燒了，還把莫德派的侍衛(wèi)扔到了起火的庫房里。

    找姜婳報(bào)仇出氣的事后面再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姜婳把她的嫁妝賠出來。要知道姜府上下都疼愛姜婳，姜婳的嫁妝也是很多年前就準(zhǔn)備了，而且聽說林家頗有家資，當(dāng)年姜婳的母親名下商鋪莊子很多，這些肯定一半留給姜澄，一般給姜婳做嫁妝。

    讓姜婳把嫁妝都賠給自己，如果不夠，還要加上姜澄的份、老太太的份，夏思瑤就是這么打算的。

    “一定是你干的！”夏思瑤怒氣沖沖。

    姜婳莫名其妙，“郡主，你到底在說什么？！”

    “你別想裝傻！”夏思瑤瞪著姜婳，完全不理會周圍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在她看來，人越多越好，姜婳放火必然心虛，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只能是盡快息事寧人?！澳峭砟赣H的庫房失火，一定是你派人下的手?！?/br>
    桑桑眨眨眼睛，她只在那天跳舞的時候，見過這位郡主坐在蕭岷下首，還不知道夏思瑤的品性，見她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態(tài)，不由得心中暗暗搖頭，太后是個精明的，這個外孫女就不一定了。

    姜婳哭笑不得，庫房失火的事都過去那么久了，夏思瑤又是抽得哪門子風(fēng)，而且，她確實(shí)和長公主庫房失火毫無關(guān)系?！翱ぶ?，你是不是弄錯了，庫房失火一事早就查清楚了，和我可沒有半點(diǎn)牽扯。而且，那庫房之中手持火折子的蒙面人，其身份也查得明明白白，他是長公主的侍衛(wèi)，可不是我能指派的?！?/br>
    平陽長公主庫房失火的事大家都知道，手下侍衛(wèi)想要偷東西卻不小心點(diǎn)燃布帛引起大火，被京都街頭巷尾的人津津有味地引論了好些天。此時聽姜婳有理有據(jù)地說了一通，更覺得就是如此。

    眾人看向夏思瑤的目光不由得變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