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姜婳果然有些抗拒,她輕輕搖頭,“多謝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天色已晚,我打算和弟弟在附件轉一轉就回家去的。” “天色已晚怕什么?”蕭決上前半步,離姜婳更近了些,他低著頭,看著小姑娘在月色燈光下朦朧的眉眼,“今日沒有宵禁,街上的花燈徹夜不熄,合該是熱熱鬧鬧的一晚,你和澄哥兒久不在京都,還不趁機好好游玩,著急回去做什么?” 姜澄聽到“花燈徹夜不熄,熱熱鬧鬧”什么的,頓時心動不已,悄悄撓了撓姜婳的手心,想讓她趕緊答應下來。這街上的花燈已經(jīng)夠好了,比他在蘇州看到的還要漂亮,可太子卻說還有比這漂亮百倍的更好去處,他實在很感興趣。 姜婳捏住了弟弟的小手指頭,不讓他搗亂,“祖母和父親還在天香樓等著我們——” “派個侍衛(wèi)去說一聲,讓他們先自行回去,到時候我送你們回府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婳婳和澄哥兒跟著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br> “我……”姜婳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別的借口了。 蕭決的聲音冷了下來,“婳婳,你究竟是不想去看花燈,還是不想理會我?” 姜婳心頭一顫,她剛剛還想著不要再得罪他,這就又要惹他生氣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姜澄正眼巴巴地望著她。 “那就……給您添麻煩了。”姜婳終于還是點了頭。 蕭決派了一個金刀侍衛(wèi),和姜府的侍衛(wèi)并蘭芽、疏桐一起,回到天香樓同姜緯說明情況,只說自己帶姐弟兩個去看花燈了,他們不用在天香樓等著,到時候他會直接把姐弟兩個送到姜府去。 太子只備了一輛馬車,好在他的馬車極其寬敞,上次姜婳去善覺寺的時候也是坐過的,三個人都坐馬車,金刀侍衛(wèi)都是騎馬。 蘭芽和疏桐都被太子打發(fā)走了,姜婳的腳踩到車凳上,才發(fā)現(xiàn)沒人扶她,好在她也不是腳軟無力的女子,雙手扶著車框,剛想用力,一只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輕輕一提一送,姜婳就覺得好似有股大力托著自己一般,毫不費事地進了馬車。 她回身一看,正對上蕭決漆黑的眸子,滿街溫暖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映襯得他面如冠玉,那眼睛好似天上的寒星一般。 姜婳只覺得心如鹿撞,她慌忙地撇開了目光,卻看見一旁的金刀侍衛(wèi),那玄色的披風上,銀線繡著彎彎的一對羊角,在明亮的月亮下泛著冷光。 羊角? 小羊? “姜”字的一部分? 姜婳想起姜澄的話,不由得又看了兩眼,這金刀侍衛(wèi)的披風上為什么要繡羊角呢? 眼前突然一暗,太子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她的目光,他俊臉微沉,不輕不重地睨了她一眼。 金刀侍衛(wèi)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嗎?為了讓她喜歡,他可以特意養(yǎng)了兩年的好臉色,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小東西竟然還去看金刀侍衛(wèi)! 太子雙手叉在姜澄肋下,胡亂地把他塞進馬車,隨后自己也進來,車門一關,徹底阻斷了姜婳的目光。 姜婳敏感地察覺太子有些不悅,他薄唇輕抿一言不發(fā),馬車里一片死寂,只有車輪粼粼行駛的聲音和街上熱鬧的人聲,連姜澄都不安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那個,太子殿下,”姜婳偷偷咽了下口水,試圖打破這尷尬的安靜,“您的侍衛(wèi)披風上為什么都繡的是羊角呢?” 蕭決愣了一下,原來小東西看的不是金刀侍衛(wèi),而是那個披風嗎? 說起來,兩人第一次在碼頭見面的時候,她注意的也是披風。 心情驀地好了起來,蕭決長眉舒展,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姜婳,“披風上為什么繡羊角,婳婳難道不知道嗎?” “我?”姜婳疑惑地看著蕭決,他唇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她突然心虛起來,目光躲閃著不敢看他的臉,“我、我不知道?!?/br> 蕭決哼笑一聲,倒也沒有難為她,轉而去問姜澄,“澄哥兒,你這么聰明,一定知道我的侍衛(wèi)披風上為什么要繡羊角,對不對?” 姜澄無奈地看了看姜婳,他下午睡醒才和她討論過書袋上的小羊,她這么快就忘了??蒵iejie再笨,那也是親jiejie,不能在外人面前折她的面子。 姜澄板起小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的書袋上繡了小羊,是因為我的姓氏一開頭就是個‘羊’字。太子殿下的侍衛(wèi)披風上繡羊角,顯然是殿下和‘羊’字也有關系。殿下姓——” 他頓了一下,讀書人都是要避諱皇上的名字,他自然知道太子姓蕭,卻不知道太子的名字?!暗钕碌男绽锩鏇]有‘羊’字,也許是名或者表字里面帶著?!?/br> 蕭決輕輕搖頭,“我名蕭決,字佑安。”他不介意告訴姐弟兩個自己姓名和表字,實際上,他滿心期待著小姑娘稱呼自己“佑安”,想象著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來,帶著一絲江南的軟糯,該是多么動人。 “太子殿下的姓名和表字里面都沒有‘羊’字啊?!苯毋读耍谄咸阉频拇笱劬φ0土藘上拢澳菫槭裁磁L上要繡羊角呢?”難道太子殿下特別喜歡羊,或者太子殿下某個關系特別親近的人和‘羊’字有關? “是呀,為什么我的侍衛(wèi)披風上要繡羊角呢?”蕭決盯著姜婳越來越紅的臉,嘴角愉悅地一勾,輕聲問道:“婳婳,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第50章 姜婳飛快地看了一眼蕭決,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而問道:“太子殿下,我回京都那天,在碼頭上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吧?” 她的意思很明白,碼頭初見,金刀侍衛(wèi)的披風上已經(jīng)繡了羊角,跟她可沒有關系。 蕭決輕笑一聲,“婳婳,在那之前,而且是很久之前,我就已經(jīng)見過你了?!痹缭谏弦皇?她就已經(jīng)是他的女人了。 “哦,什么時候?”姜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蕭決薄唇勾起一絲愉悅的笑意,“這是秘密。” 姜婳愣了一下。 如果太子是在京都見過她,那沒什么好保密的,而且那時她尚不過八歲,他也不可能對那么幼小的自己產(chǎn)生什么感情。難道他是在蘇州見過自己? 這倒是頗有可能。太子深居簡出,就算出了趟遠門可能也沒人知道。也許他是去蘇州做什么隱秘之事,所以才說是秘密。 姜婳自覺想通了太子所謂的秘密,可那披風上繡的羊角,難道真的是“姜”字的起筆? 這個問題姜婳不敢往深里想,更不敢開口問太子。 馬車里一時又安靜下來。 好在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很快就到了。 下了馬車,姜婳仔細看看四周,即便有六年沒來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里是臨平湖,京都最有名的風景,每年端午節(jié)的賽龍舟都是在這里舉行的。 這幾天不是很冷,臨平湖上沒有結冰,靠岸停著一艘兩層高的畫舫。 姜澄四下張望,看了半天也沒見到什么漂亮百倍的花燈,那畫舫上倒是有幾盞燈籠,可也太少了,比起在天香樓附近看到的,這里實在算不上什么“極好的去處”。 他不敢抱怨太子,只委委屈屈地看了看jiejie,小手拉著她扯了扯,意思很明顯:上當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姜婳也有些不滿,弟弟可是很期待這次花燈節(jié)的,結果讓太子給騙到臨平湖來了。人家看花燈都是在大街上,這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沒有。 太子瞥了敢怒不敢言的姐弟兩個一眼,率先上了畫舫,等在畫舫上的萬德祥迎了上來。 就算再不滿意,也不能掉頭就走,至少還是要坐一會兒的。姜婳拉著姜澄,跟在太子身后,上了畫舫的二層。 畫舫緩緩駛動,蕭決帶著姐弟兩個到了二層外面的頂甲板,四下望出去,全是湖水,畫舫已經(jīng)行到臨平湖正中。 蕭決遞給姜婳一枝細長的煙花棒。 姜婳握在手里看了看,見蕭決已經(jīng)打著了火折子,她嚇了一跳,慌忙把煙花棒往身后一藏,“這樣會傷到手的!” 蕭決黑眸含笑,沒有解釋,只把她的手腕拉過來,點燃了那煙花棒上的引線,“不許扔出去?!?/br> 姜婳從沒這樣放過煙花,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蕭決是不會讓她受傷的。 眼看著煙花棒上的引線“滋滋”燃燒,姜婳舉起煙花,朝向天空。 “嗖”的一下,一道明亮的白光只沖天際,在空中啪的一響炸開,化作萬千繁星墜落。 隨著煙花盛放,黑乎乎的湖面上突然亮起無數(shù)燈光。 姜澄歡呼一聲,姜婳也忍不住輕輕叫了一下。 原來湖面上竟然停了無數(shù)小舟,每個小舟上都有一個巨大的花燈,有的是單燈,做成各種花卉禽鳥的興致,有的是無數(shù)小花燈組成,亭臺樓閣,美輪美奐。 這些小舟早就停在湖面上,花燈全都用黑布蒙著,姜婳的煙花一放,黑布打開,湖面上頓時璀璨一片。 “婳婳!”姜澄激動地拉著姜婳,“這真是太好看了!” 姜婳扭頭看了看太子,月光下,他正含笑看著她。 蕭決雙手輕輕一拍,那些小舟竟然在湖面上行駛起來,繞著畫舫開始轉圈。 明亮的月光下,無數(shù)小舟載著大大小小的花燈掠過水面,亭臺樓閣如海市蜃樓,花卉點綴其間,禽鳥自由穿行。 姜婳張了張唇,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姜澄激動地睜大雙眼,他覺得自己好似誤入仙境的凡人,摒著呼吸不敢出聲,眼睛都不夠用了。 …… 太子送他們回府的時候,姐弟兩個都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 姜澄是還沒有回過神來,臨平湖的一幕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太子真的沒有騙人,果然是極好的去處,果然比天香樓附近的花燈要漂亮百倍。 姜婳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太子準備這一切,顯然是費了心思的。 她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是酸是甜,明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隱秘歡喜。 馬車粼粼駛到姜府門口,姜婳揭開車簾,看見父親站在大門處,身上披著她新做的月白色狐皮大氅,馬車一停,他就走到了車門處。 姜婳踩著車凳下車,姜緯扶住了她的胳膊,繼而又把姜澄抱了下來。 三人朝著太子施禮辭別,蕭決沒有下車,馬車直接離開了。 “婳婳去哪里了?”三人一起往府里走,姜緯輕聲問道。 姜婳收拾好心情,聲音平靜地答道:“去臨平湖了?!?/br> 姜澄一手拉著jiejie,一手拉著父親,迫不及待地開始講述臨平湖上的花燈如何美輪美奐。 姜緯心頭微沉,太子的用意太過明顯,寶貝女兒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好在她雖然沒有及笄,但今年也十五了,至少先把親事定下來,等明年或者后年再出嫁也使得。 他其實舍不得女兒,恨不得多留幾年,可夜長夢多,太子虎視眈眈,他的心里還真是沒底。 …… 到了月底,天氣略微暖和了一些,老太太說要帶姜婳去善覺寺上香。 “怎么明天去?”姜婳有些好奇,“明天是月底,后天才是初一。一般不都是初一和十五上香的嗎?聽說這兩天善覺寺的人最多。”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人太多見面說話不方便,我約了老朋友的?!?/br> “誰???”姜婳想了想,“是祖母的手帕交嗎?” 老太太點點頭,“是長寧侯府的謝老夫人?!?/br> 姜婳奇道:“您想和謝老夫人見面,怎么不去長寧侯府,或者請她到咱們家來,反而要跑到那么遠的善覺寺呢?” 老太太笑道:“不僅謝老夫人要去,小侯爺也要去,小侯爺?shù)哪赣H謝夫人也去?!?/br> 姜婳更是驚訝,“小侯爺同他的母親、祖母都去善覺寺,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老太太撐不住笑了起來,“傻丫頭,平時挺聰明的,怎么現(xiàn)在一點兒都反應不過來?”見姜婳一臉茫然,老太太低聲道:“是他們想見你一面。” 姜婳眨眨眼睛,突然明白了,祖母這是在為自己議親! 她心頭猛地一痛,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