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第20章 姜婳不知道太子為什么會覺得同自己一見如故,但他如此寬容,她還是很感激的。 “殿下,您的臉……要不要上些藥呢?”姜婳仔細(xì)看了看太子臉上的劃痕,玉白的肌膚被發(fā)釵劃破,帶出細(xì)小的血珠,好在傷口不深,只有淺淺的一道。 上藥?蕭決心中一動,在馬車的暗格里翻出一個小瓷瓶來,遞給姜婳。 “我來給您上藥?”姜婳十分躊躇,雖然他的傷就在臉上,不用解衣衫,可讓她去碰太子的臉,還是感覺太親密了些,“這不合適吧?” 蕭決睨了她一眼,小東西真會得寸進(jìn)尺,剛才還嚇得不輕,這會兒連上藥都要推辭了,他修長的手指撫著自己的臉頰,“婳婳,這是你弄傷的,難道不該你來上藥嗎?” 他這么一提醒,姜婳頓時羞愧了。確實,人家都不計較她犯下全家抄斬的大錯了,她竟然還在計較親密不親密的小事。 暗格里還有干凈的棉巾子和水,姜婳用棉巾子沾了些水,輕手輕腳地把太子臉上的血珠擦拭掉,這才把小瓷瓶打開,挖了些里面的藥膏,涂在太子的臉上,用指尖輕輕地抹勻。 她生恐弄疼了太子,腰身挺得筆直,身子略微前傾,臉也湊得有些近。 蕭決嗅到了她身上幽幽的少女香氣,雪膩晶瑩的臉頰就在眼前,她專注地給他上藥,黑亮的瞳仁里映著他的臉,飽滿粉潤的唇瓣微微抿著,這是她的習(xí)慣,專心做事情的時候就會這樣,作畫的時候、盤查賬本的時候,都會這樣。 蕭決不敢盯著她的唇看,生恐自己會控制不住親了上去,他略微垂下了眸子,目光向下移了移。 光潔小巧的下巴下面,是一截雪白的脖頸,只露出一點點,就被丁香色的領(lǐng)子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裹了起來。他還記得這脖頸的手感,柔膩的,纖細(xì)的,握在他的掌下時無比脆弱,好似輕輕用力就能折斷。 丁香色的小襖遮住了她的脖頸,包裹著她的玲瓏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若是把這小襖剝開,就能看到…… 前世那旖旎的一幕幕似乎又出現(xiàn)在眼前,全身的血液都變得灼熱,朝著小腹奔涌而去。 蕭決霍然轉(zhuǎn)頭,看向了車外。 “呀!”姜婳驚叫了一下,她手指上的藥膏抹到他的鼻梁上去了。 不過這次真的不是她的錯,是太子突然轉(zhuǎn)頭,她沒有防備,才蹭到他的鼻子的。 姜婳小心地看了看蕭決的神色,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一臉的淡然,完全沒有怪怨她的意思。 她連忙拿起手邊的棉巾子,把那沾在高挺鼻梁上的藥膏擦拭干凈。正想開口道歉,卻發(fā)現(xiàn)太子的耳根有些發(fā)紅,姜婳一愣,又看了一眼太子,他卻只是神情淡漠地看著外面。 順著太子的目光,姜婳看了看車外。 太子的馬車造得十分奢華,車窗雕花,鑲嵌著透明的琉璃,既透光又不會吹進(jìn)寒風(fēng)來。最妙的是那車窗上掛著的那層鮫紗,輕薄似無,完全不會遮擋視線,坐在馬車?yán)锏娜?,隔著這鮫紗和琉璃,能清晰地看到街上的情形。 姜婳突然想起,傳聞有一種鮫紗,是單向可見的。從一面看過去,就只是一層透明的紗,什么東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從另一面看過來,卻是完全不透明的,連這面的影子都看不到。 太子殿下肯定不會讓街上的人都看到馬車?yán)锏那樾危@么說,眼前這道鮫紗,就是傳聞中那千金也買不到的寶貝了? 蕭決不看小姑娘了,才覺得全身奔涌的血液慢慢平靜下來,他見姜婳也盯著車窗看,不像是在看街上的人,倒像是在打量那道簾子。 小東西眼光還不錯,聽風(fēng)三說林家的舅舅對她極好,給她的月錢比在京都時一年的月例銀子都多,她自小就不缺銀子,看上什么好看的就能買回家,這樣嬌養(yǎng)出來的姑娘自然識貨。 “這是鮫紗?!笔挍Q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婳婳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這鮫紗的妙處了?” “果然是鮫紗?!”姜婳細(xì)白的指尖捏住車簾一角,輕輕捻了捻,沒感覺到有什么特異之處。她放下手,“太子殿下,您剛才突然看向車外,是不是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的?” “什么不對?”蕭決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他突然轉(zhuǎn)頭,只不過是擔(dān)心自己繼續(xù)盯著她,會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舉動來。 姜婳湊到車窗前,盯著外面的行人看了一會兒,沒看到什么異常,她疑惑地看了看蕭決,“我還以為您看到了可疑的刺客呢?!?/br> “可疑的刺客?”蕭決輕笑一聲,小東西的想象力還真豐富,哪里有刺客敢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更何況是青天白日的大街上。 姜婳不明白他笑什么,見他渾不在意的樣子,忍不住勸道:“殿下,您是萬金之軀,尊貴的一國儲君,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啊。您這樣大張旗鼓地出行,馬車上繡的四爪金龍,兩旁護(hù)衛(wèi)的金刀侍衛(wèi),都清楚地表明了您的身份。萬一遇到那亡命之徒,想要對您不利,豈不是危險?” 蕭決雖然不在乎什么刺客,可難得見小姑娘這樣關(guān)心自己,他心里十分受用。耐心地解釋道:“我那金刀侍衛(wèi)雖然中看勝過中用,卻也不完全是擺設(shè),要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他們足以應(yīng)付了?!?/br> 姜婳倒是想起來了,剛回京都在碼頭上遇到太子那天,他的金刀侍衛(wèi)確實抓了一個面相兇惡的朝廷欽犯。可那畢竟是單槍匹馬的壞人,要是那頗具勢力的人派來的殺手呢?比方說太后想要殺他,派了一隊身手高強的黑衣蒙面人過來怎么辦? 姜婳是真心盼著蕭決長命百歲登上大位,可不希望他莫名其妙地被人給暗殺了,提醒道:“太子殿下,萬一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呢?宗室勛貴家里都有侍衛(wèi),我聽說特別有權(quán)勢的人家,還會偷偷豢養(yǎng)殺手呢。” 蕭決這下明白她在擔(dān)心什么了。 慈安宮的老妖婆確實盼著他早日歸西,好立蕭岷為太子。到時候老皇帝、小皇帝都對她儒慕孝順,她這太后可謂是權(quán)傾天下,風(fēng)光無限。 不過,太后只敢暗地里做些手腳,并不敢派殺手來殺他。太后在皇上和蕭岷面前,從來都是一副母慈子孝,怎么肯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出來呢。 “婳婳,照你的意思,我應(yīng)該輕車簡從嘍?”蕭決長眉一揚。 姜婳點點頭,“至少,不能讓敵人一眼看上去就目標(biāo)明確吧。” 蕭決不以為然,“我要是真的低調(diào)出行,比如假扮成路人,那想要對我下手反而很容易,到時候偽裝成意外就行??晌椰F(xiàn)在這個樣子,要是真有人來殺我,那一定是有所圖謀,這樣的人,前朝后宮可沒有幾個,很容易就暴露了?!?/br> 姜婳怔怔地想了一會兒,覺得太子的話十分有道理,“您說的對,還是這樣擺明了身份更安全些?!?/br> 蕭決沒想到姜婳會對自己的安危這么在意,笑道:“怎么,婳婳不希望我遇到危險嗎?” “當(dāng)然不希望?!苯獘O正色道:“我盼著太子殿下平安順?biāo)扉L命百歲?!?/br> 長命百歲…… 蕭決的眼神變得陰郁,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茶杯,良久,他嘆了口氣,“當(dāng)然要長命百歲,我要長命百歲,婳婳也要長命百歲?!?/br> 姜婳覺得他的情緒有些低沉,悲傷沉痛,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的心頭也是一沉。 傳言太子身體不好,自幼體弱多病,更有太醫(yī)斷言他活不過及冠。 她原本是相信的。 可是她見到的太子,卻是修長挺拔,芝蘭玉樹,完全沒有病弱之態(tài)。 剛才她撲到他懷里的時候,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堅實的胸膛和強勁的心跳,她抓住了他的胳膊,指下的肌膚也是肌理緊致,這些都表明他是一個十分健康的男子。還有,若是病弱之人,一般都會畏寒,他的衣衫卻很是單薄。 難道,這些都是表象,他實際上真的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她說希望他長命百歲,正好戳中了他的傷心事? 要是他真的活不過及冠,將來繼承大統(tǒng)的豈不是二皇子,而把二皇子撫養(yǎng)長大的太后,就要繼續(xù)得意下去? 蕭決見小姑娘一臉嚴(yán)肅地上下打量自己,神情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問道:“婳婳,你在想什么?” “嗯……”姜婳眨了眨眼睛,她總不能說自己在考慮他到底還能活幾天吧,只好說道:“我在想……太子殿下的臉被我弄傷了,不會就這么留下一道疤吧?” 這劃痕雖然淺,但也破了皮,見了血,要是不注意的話,沒準(zhǔn)真的會留下疤痕。 蕭決心中頓時警惕起來,要是真的在臉上留了疤,小姑娘肯定會嫌棄他的! 他沒照鏡子,不知道傷口深淺,但至少是見了血的。 本想陪著小姑娘在善覺寺住下的,這下不行了,得趕緊回去,讓百里春給他把這傷口處理好! 第21章 太子的車架抵達(dá)善覺寺的時候,尚不到午時。 善覺寺昨日就得到了消息,已經(jīng)提前封寺,往日熱鬧的寺廟,今日卻十分靜謐。 有住持在山門處親自迎接,蕭決不用他引路,讓所有人都退下,親自帶著姜婳進(jìn)了善覺寺。 兩人慢慢在前面走著,后面跟著心驚膽顫的疏桐和萬德祥。 疏桐臉色煞白,都快哭出來了,低聲問道:“萬總管,您看見太子殿下……臉上的傷了嗎?”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太子臉上怎么會有傷?!那傷痕一看就很新鮮,應(yīng)該是剛剛弄上去的,可馬車?yán)锍颂?,就只有自家姑娘了啊?/br> 萬德祥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看到了?!?/br> 自家主子臉上的傷肯定是姜姑娘弄上去的。可到底是怎么弄傷的呢?難道是自家主子欲行不軌,姜姑娘拼死反抗,抓傷了主子的臉?不對,要是抓傷,指甲印應(yīng)該有好幾條,總不能憤怒之下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撓人吧? 難道是用簪子劃破的?哎呦,那姜姑娘性子可夠烈的,敢用簪子扎太子。 要是兩人動起手來這么激烈的話,那自家主子的情路可就坎坷了啊。 兩個人各有所思,滿腹心事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姜婳好奇地打量著善覺寺。 她小時候是來過這里的,隱約記得當(dāng)時寺里的人很多,今日過來卻沒看到別人,只有她和太子。難道不過幾年時間,善覺寺的香火就不旺盛了?可看上去也不太像,寺里各處都修繕得很好,一花一草,一廊一柱都是精心維護(hù)的樣子。 “為什么不見其他香客?”姜婳轉(zhuǎn)過頭問蕭決。 “封山了啊。這寺里除了和尚,就只有咱們這幾個人?!?/br> 蕭決低下頭看她,和煦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給他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濃密的睫毛像是灑了一層金粉,如玉的臉龐白凈光潔,卻偏偏多了一道劃痕,破壞了美感。 姜婳一想到這傷是自己弄的,就不由得心虛,她移開了目光,“原來是這樣啊?!碧拥钕鲁鲂泄慌c常人不同,這善覺寺可是京都附近第一大寺,平時上香的人特別多,太子一來卻要封寺,也不知道這一天下來,善覺寺少了多少香火錢。 蕭決不知道她在想善覺寺的損失,他自幼就被立為太子,出行向來如此。要是他去姜府的話,附近幾條街都要封鎖禁止通行的。所以,他也沒覺得封寺有什么不對,再說,要是香客眾多,人人都盯著他的小姑娘看,他恐怕會當(dāng)場把這些人轟走。 現(xiàn)在四下無人,幽靜安然。蕭決帶著姜婳穿過一片竹林,到了一處精舍。 這是一個十分雅致的院子,正房三間,還帶兩側(cè)廂房。 蕭決領(lǐng)著姜婳,把三間正房看了一遍,“婳婳,你今晚就歇在這里吧?!?/br> 這房子外面看著樸實,灰瓦白墻,和寺廟里其他院子一樣,可里面卻別有洞天。撥步床、書架、書桌竟然都是紫檀木的,比姜婳在自己家里用的還要華貴。 “這里是誰的住處?”姜婳以前也在善覺寺給女眷準(zhǔn)備的廂房歇過腳,記憶中就是很尋常的擺設(shè)。 桌上已經(jīng)擺了茶水和素點心,蕭決給姜婳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以前我偶爾會過來小住幾日。” 原來是太子住的地方,怪不得如此奢華,想必這院子是專門給他準(zhǔn)備的,并不接待其他香客。 姜婳連忙推拒,“這如何使得,我就住女眷的客院就行,這里還是您住吧?!?/br> “我今晚不住這里,還要回東宮去?!笔挍Q也很遺憾,本來是打算住下的,夜晚清幽的寺廟,只有他和小姑娘兩人,沒準(zhǔn)還能把臂同游。可臉上的傷讓他有些不安,生恐落了疤惹小姑娘嫌棄,還是得趕緊回去讓百里春處理一下。要是回了東宮再趕回善覺寺,卻又來不及。 “這樣啊?!苯獘O看看天色,“快要午時了,您要不要用過午膳再回呢?”她來這里還是因為他跟父親提起善覺寺的素齋很好吃,想必他肯定喜歡吧。 “那當(dāng)然了?!狈凑袢栈厝ゾ托?,也不用太著急了。至于素齋,蕭決倒并不期盼,什么食物到了他的口中都是一個味道,他也嘗不出好壞,最多有個口感上的差別。不過要是有小姑娘陪著一起用膳,那滋味當(dāng)然就不一樣了。 善覺寺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切,這邊一吩咐,午膳立刻就送了上來。 姜婳來這里就是為了素齋,當(dāng)下睜大眼睛,細(xì)細(xì)打量著桌上的飯菜。 栗子燒雞、松仁小肚、皮酥rou嫩的烤鴨、頭尾俱全的清蒸魚…… 要不是她知道這里是善覺寺,絕對不會有葷腥之物,她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在天香樓了。 蕭決瞥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浮現(xiàn)一絲笑意,“婳婳,別光看啊,你嘗嘗?!?/br> 姜婳小心地夾了一塊“魚rou”,放到嘴里。這下她確信了,這確實是素齋,她口中的食物,有魚的形狀,也有魚的味道,但絕對不是魚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