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卻高興起來，她立刻想到了那兩幅畫作，應(yīng)該就是她在碼頭酒樓里見到的，師父所作的《春居圖》和《冬閑圖》。師父畫作不多，她手里也只有一幅，現(xiàn)在太子卻要把這兩幅畫作都送給她？

    姜婳只高興了一下，就糾結(jié)上了，收？還是不收？

    收下吧？她和太子只有一面之緣，這么貴重的禮物，她受之不安。

    不收吧？那兩幅畫作可是師父畫的！

    “是jiejie在酒樓見過的那兩幅吧？”姜澄拉住姜婳的手，“jiejie那么喜歡，就收下吧?！?/br>
    “好?！苯獘O一咬牙，“收下！”大不了，以后她再孝敬些別的給太子殿下。

    酒樓？姜緯敏感地抓住了什么，他看了看長公主和夏思瑤，不想在她們面前談及寶貝女兒的事情，他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婳婳隨我出去見見萬公公?！?/br>
    姜婳和姜澄跟在姜緯身后離開了長公主的院子，屋里傳來夏思瑤憤怒的聲音，三個人都沒有理會，徑直去了前院。

    “婳婳，你見過太子了？”姜緯一邊走，一邊問道。

    “見過了?！苯獘O把今天在碼頭上的事說了一遍，“本來想早點回家的，可太子殿下緝拿朝廷欽犯，整個碼頭都不讓人隨意走動，我和澄哥兒又和太子用了午膳，耽誤的時間長了些?！?/br>
    姜緯心中更加驚疑不定，什么朝廷欽犯值得太子親自去拿？太子又為什么要帶寶貝女兒去用膳？要說是看在長公主的份上，太子也勉強可以算是婳婳的表哥，可太子又沒有見過婳婳，而且，太子對長公主都不冷不熱的，又怎么會看在她的面子上照看她的庶女？

    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前院，姜緯沒有細(xì)問。

    萬德祥帶著兩個年輕英俊的金刀侍衛(wèi)等在前院，他做為東宮掌事大太監(jiān)，向來是八面威風(fēng)?？蛇@位權(quán)重望崇的大太監(jiān)最近卻有些苦惱。

    無他，都是因為姜婳回京了。

    太子殿下把自己養(yǎng)得面如冠玉，手下這隊金刀侍衛(wèi)也個個挺拔俊逸，這都是為了討好喜歡漂亮東西的姜婳?？扇f德祥已經(jīng)年過不惑，他這兩年也用了不少養(yǎng)顏圣品，有宮里的，也有神醫(yī)百里春給他的，皮膚確實變得細(xì)膩了些?？伤哪昙o(jì)擺在那里，再怎么折騰也比不上這些金刀侍衛(wèi)好看。

    萬德祥是太子身邊的老人了，自從太子搬到東宮居住就跟在身邊了。他總覺得太子殿下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似乎在琢磨著把他給換掉，萬德祥都不敢讓年輕俊俏的小內(nèi)侍出現(xiàn)在太子面前，生怕他看中了哪個，真把自己給換了。

    這次來給姜婳送東西，也是萬德祥主動請的差事。他得在姜婳面前好好表現(xiàn)，讓她不要因為長相而嫌棄他。

    眼看著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跟在姜緯身后過來，萬德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一施禮，“姜姑娘，姜侍郎，姜小公子?！?/br>
    姜緯先是嚇了一跳，堂堂東宮大總管怎么給自己行禮？繼而就是嘴角一抽，萬公公這喚人的次序，怎么婳婳排在第一位？

    他連忙還禮，“萬總管，怎么勞煩你親自過來？”

    萬德祥笑瞇瞇地把兩幅畫作交給姜婳，“這是姑娘在酒樓里見到的那兩幅畫，太子殿下見姑娘喜歡，特意命老奴給姑娘送來?！?/br>
    姜婳小心珍重地接到手里，“還要多謝太子殿下厚恩，多謝萬總管親自跑這一趟?！眲偛潘犗乃棘幍脑挘呀?jīng)知道這位萬公公是個什么樣呼風(fēng)喚雨的人物，他自稱老奴，她可不敢真把他看成奴婢。

    “欸，謝太子殿下就行了，謝老奴做什么?！比f德祥笑容可掬，“姑娘剛剛回府，這府里一切可周全？要是缺了什么，姑娘跟老奴說，老奴給您送來?！?/br>
    一旁的暗衛(wèi)風(fēng)三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他兩年前奉太子之命去了蘇州，負(fù)責(zé)保護(hù)姜婳的安全，另外會把姜婳身上發(fā)生的大事小事都寫信稟告給京都的太子殿下。

    當(dāng)時他離開東宮的時候，這位萬總管可是東宮里的二號人物，除了太子殿下，就數(shù)他最大。怎么兩年不見，都卑微成這樣了？

    風(fēng)三的眼珠慢慢轉(zhuǎn)到了姜婳身上，這位姑娘可真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了，連萬公公都得討好她。

    嘿嘿。風(fēng)三得意起來，他日夜不離地保護(hù)了姑娘兩年，太子肯定會對他十分滿意，今晚等姑娘睡了，他就可以親自去向太子稟報了，到時候，殿下肯定會重重賞他的！

    此時的風(fēng)三，尚不知道太子殿下釀的醋有多酸，他真是……想得太美了。

    第9章

    萬德祥說的客氣，姜婳哪里會勞煩他，別說祖母和父親肯定會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妥當(dāng)，就是真缺了什么，她也不可能讓萬德祥給她送來。

    姜婳褔了一禮，“勞您惦記，我什么都不缺?！?/br>
    萬德祥其實是真盼著姜婳有用到他的地方，想了想又道：“京都有名的鋪子珍寶閣和霓裳閣，一個是做首飾的，一個是做衣裙的，聽說很得京都貴女的喜愛，就是常常要排很久。姑娘要是喜歡的話，老奴還有幾分薄面，報上老奴的名號，興許能快一些?！?/br>
    “謝謝您?！苯獘O只好又道謝，“我要是去的話，肯定會報您的名號。”

    風(fēng)三暗暗地好笑，萬總管為了討姜姑娘歡心，竟然還研究了京都貴女喜歡什么。

    萬德祥實在不知道小姑娘還對什么感興趣，畫畫的事他又不懂，不敢待得太久，免得引起小姑娘厭煩，只好告辭回東宮復(fù)命去了。

    姜緯陪著姜婳去了她的院子，就在老太太旁邊。

    姜婳把兩幅畫小心地收好，又略微梳洗了一下，換了衣服，回了老太太的壽安堂。

    為了給姜婳和姜澄接風(fēng)，姜府準(zhǔn)備了豐盛的家宴。不過長公主身體不適，沒有來參加，而夏思瑤又不是姜府的人，若是平時她覺得參加姜府家宴那是給他們面子，可今天見了姜婳，讓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加上太子竟然還派身邊的大總管親自來給姜婳送東西，讓她更是氣悶，自然也沒有參加。

    姜府本來就人少，家宴就只有老太太、姜緯、姜婳、姜澄四個人。姜緯雖然遵循“過午不食”的習(xí)慣，可寶貝女兒回家了，還是破例動了筷子。

    風(fēng)三坐在院中的大樹上，等著家宴結(jié)束，姜婳回屋睡覺，這才去了東宮。

    蕭決還沒有入睡，靠在床頭，閉著眼睛回憶著今天見到姜婳的情形。兩世了，他的小姑娘終于又回到了他的身邊，這一次，他一定要萬分謹(jǐn)慎，不能再把她給弄丟了。

    聽到風(fēng)三來了，蕭決睜開眼睛，“讓他進(jìn)來?！?/br>
    “主子！”風(fēng)三跪地，神情激動，“屬下終于又見到您了！”

    他是暗衛(wèi)營中最出色的那個，本來是抱著為太子出生入死的念頭，沒想到被派去保護(hù)那個嬌嬌軟軟的小丫頭了。

    小姑娘身邊能有什么事，有個頭疼腦熱就算是天大的事了。風(fēng)三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無比逍遙，每天盯著小丫頭繡花寫字，既清閑自在又賞心悅目。

    就是給主子寫信有些痛苦，小姑娘的日子每天過得都差不多，他實在沒什么可寫的，可寫得少了主子又不高興，只好把小丫頭每天戴了什么首飾、穿了什么衣裙、吃了什么飯食、說了哪些話都事無巨細(xì)地寫進(jìn)信里。想當(dāng)初他剛到姜婳身邊的時候，只知道頭上戴的是首飾，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分清發(fā)釵、發(fā)簪、步搖、華勝……

    他覺得瑣碎無聊，主子卻很是喜歡。

    蕭決坐起身來，披了件外袍，“風(fēng)三來了，這兩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屬下一點兒都不辛苦?！憋L(fēng)三很是感動，看，主子果然體恤他，“姜姑娘生得好看，又不愛惹事，每天最多的就是繡花寫字畫畫，屬下每天過得都很舒服?！?/br>
    一旁的萬公公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頗為同情。

    風(fēng)三心頭一跳，想了想，他沒說錯啊，保護(hù)姜婳，比起在暗衛(wèi)營訓(xùn)練，不知道要輕松幾百倍了。

    蕭決慢慢摩挲著袖口用金線繡的卷草紋，黑漆漆的眸子盯著風(fēng)三，緩緩開口，“你覺得姜姑娘生得好看？”

    “是呀?！憋L(fēng)三回答得十分坦蕩，只要眼睛不瞎，誰都會這么認(rèn)為吧。

    蕭決的眼里閃過一絲殺意，“那姜姑娘覺得你好看嗎？”

    “這屬下怎么知道，姜姑娘又沒有見過屬下?！憋L(fēng)三莫名其妙。

    萬德祥偷偷擦了擦汗，這倒霉的風(fēng)三，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都不自知。

    蕭決的語氣更輕了，“你每天都過得很舒服？”

    “是呀?！憋L(fēng)三笑道：“主子，您是知道暗衛(wèi)營的訓(xùn)練的，三天三夜眼睛都不能眨一下是尋常的，皮rou之苦那都是小事。姜姑娘身邊就很輕松，啥事都沒，屬下覺得骨頭都生銹了?！?/br>
    蕭決笑了，“既然骨頭都銹了，就在東宮留幾天吧，讓暗衛(wèi)營人的同你切磋切磋，姜姑娘那里我先找別人去看著?！?/br>
    風(fēng)三大喜，“謝主子！屬下也很想念兄弟們了。”

    萬德祥又同情地望了風(fēng)三一眼，傻小子，且等著被揍個鼻青臉腫吧！

    ……

    次日一早，姜婳先去給長公主請安，這次夏思瑤沒在，進(jìn)宮去見太后了。

    從長公主處出來，姜婳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屋子正中的花梨木大桌上擺滿了東西，老太太拉著姜婳坐到桌邊，把一個上著鎖的小箱子推到姜婳面前，又把一枚黃銅雕花的小鑰匙遞給她，“婳婳，這是你娘留下的嫁妝，都交給你，你先看看。”

    當(dāng)初林若詩過世得突然，什么事都沒有交代，她的嫁妝都是老太太收著，本想著慢慢交給姜婳，沒想到她到了十四歲才回來。

    姜婳接過鑰匙，打開檀木小箱子，里面是整整齊齊的銀票、庫房清單、房契、地契，還有陪嫁仆從的身契。

    林家生意做得大，林若詩的嫁妝很是豐厚，光是京都的鋪子就有多間。姜婳手里的墨香齋卻不是林家的，而是姜緯的，他看姜婳自小就喜歡畫畫，特意送給了她。

    姜婳纖白的手指一點點從這些契書上拂過，嫁妝還在，可娘卻再也回不來了……

    老太太可不想讓她難過，摸了摸她的頭，“婳婳，這些年，這些鋪子的收益都是祖母收著，祖母年紀(jì)大了，精力有限，只能保證每年的賬本不出錯，至于往更好更大經(jīng)營，卻做不到了，婳婳別怪祖母?！?/br>
    老太太把桌上一摞摞賬本指給姜婳，“婳婳，這些都是月賬，只記了每個月的總收支，至于當(dāng)月的細(xì)賬，都在掌柜那里收著。婳婳把這些賬本看一看，要是有什么疑問，就讓掌柜把細(xì)賬送過來查驗?！?/br>
    “我相信祖母?！苯獘O掃了一眼桌上堆得尺高的一摞摞賬本，頭皮發(fā)麻。

    “傻丫頭。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這些賬本你都得看?！崩咸谒變舻念~頭點了一下，“休想偷懶?！?/br>
    “祖母～”姜婳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扭股糖似的開始撒嬌，“咱們兩個誰跟誰啊，那可是親生的，何必見外呢，祖母最喜歡我了，怎么可能做假賬坑害我嘛?！?/br>
    老太太被她氣笑了，咬著牙笑道：“那可沒準(zhǔn)，祖母缺銀子使了，在這賬上做一筆手腳，就有了?！?/br>
    “缺銀子使了祖母怎么不跟我說？！”姜婳直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圓溜溜的，一推桌上的紫檀木匣子，“給您，都給您！”

    “淘氣！”老太太撐不住笑，“你懶得把這些賬本都過一遍，祖母也不逼你，但是你至少得挑上兩三本，仔細(xì)地看一遍。”

    choucha兩三本總比全看一遍要輕松多了，姜婳見好就收，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搖了搖，“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在家里也就罷了，以后嫁人了，可不能這么心大，防人之心不可無！”

    “知道知道?！苯獘O把頭輕輕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祖母給我挑個其貌不揚老實本分的人。”

    其貌不揚？老太太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暫時頂替風(fēng)三的新暗衛(wèi)發(fā)了愁。其貌不揚？老實本分？這話該不該回給主子？主子聽了，會不會一生氣把自己削成一根棍？想想風(fēng)三的下場，他覺得，保護(hù)姜婳簡直是這世上最危險的任務(wù)了。

    ……

    夏思瑤一大早就進(jìn)宮去了。

    “外祖母——”夏思瑤嘟著嘴，滿臉氣惱地進(jìn)了慈安宮。

    太后慢條斯理地在手上涂著雪膚的脂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這是？”

    “沒怎么?！毕乃棘幋鹆艘痪?。

    太后沒理她，把細(xì)膩的膏體在手指涂勻，連指甲縫都沒放過。

    過了一會兒，夏思瑤又開口，“外祖母，姜府的那對庶女庶子回來了?！?/br>
    太后漫不經(jīng)心地“哦”了一聲。不過是庶女庶子，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的。

    夏思瑤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湊到太后跟前，低聲道：“外祖母，您知道嗎？太子昨天給姜婳送東西了！”

    太后的手指一頓，“太子？”

    “嗯?！毕乃棘幹刂氐攸c點頭，“姜婳一回姜府，太子就派人來了。外祖母，您知道太子派的誰嗎？”

    太后皺起眉頭。

    夏思瑤連忙道：“萬公公！太子派了身邊的萬公公親自送東西到姜府，指明是給姜婳的，那萬公公還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外祖母，太子肯定是被姜婳那個狐貍精給迷住了！”

    “狐貍精？”太后終于抬頭，“姜婳生得很好？”她當(dāng)初是見過林若詩的，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難道姜婳繼承了她的美貌？